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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只问我心

    元蛰与顾南窗的复仇之计粗暴简单,因为他们知道,再花时间制定周密的计划,欢落周边村落的村民可能都要死尽了!

    从一开始,两人便已抱了必死之心,面对战力滔天的贺尔零,两人心知不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之意。

    顾南窗从小长大的瓦窑寨虽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起码人们可以掌控自己的性命。

    他在画颉灵原的各处村落呆了一段时间,上千名村民在这十多年间骤减为几百人,家家户户,几乎没有老人和孩子。

    正值年轻的村民们却像年迈的老人一样,眼里遍布着深沉的疲倦与悲哀,整日都要面对生命随时终结的威胁。

    每个人的头顶,都悬着一把看不见的利刃,随时都有可能劈下来!

    处在利刃下方的人们饱受精神上的摧残,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得过且过。

    就像日趋荒废的村庄一样,人也日渐消沉,用行尸走肉走肉的方式,在逃不出的囚笼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顾南窗被这场规模宏大的谋杀震惊得心魂俱颤,震惊之余,便是控制不住的愤怒。

    这个刚刚获得灵能,立誓要用自己的力量锄强扶弱的年轻男子第一次撞见这样令人痛心的不平之事,当即决定豁出自己的性命,完成刚立下不久的誓言。

    握紧拳头,以一腔热血,惩奸除恶,为遭遇不平事的受害者讨一个公道!

    外人尚且如此,作为画颉灵原本地人的元蛰心中的怨愤就不不多说了。

    如今只能将贺尔零碎尸万段,才能平息心底里的怒火了。

    元蛰、顾南窗两人用尽所有力气杀向贺尔零,不计代价,以命厮杀!

    携刀带剑的黑袍人也挥起手中的兵刃,杀向背蜂桶的男人……

    贺尔零抛下洛灰,以一敌多,丝毫不落下风,他吐出一根蜂刺,“砰”的一声,细小的蜂刺变成长刃。

    他挥动蜂刃,悠哉悠哉地应对顾南窗等人的攻杀,身影翩然,在众人的联手攻击里游刃有余地避躲、反击。

    没有人阻拦了,魇兽黑犬张大嘴巴。疯狂地咬向呆立在原地的欢落村民们!

    这群会呼吸的死人竟然没有逃窜,任由魇兽扑向自己,用它们锋利的獠牙,尽情撕咬自己的皮肉。

    忽然,一阵密密麻麻的蜂刺如倾盆大雨一般扑向魇兽!

    “呃呜,呃呜……”

    魇兽应声倒地,倒在地上的村民们抬头看向用嘴吐出蜂刺救下他们的贺尔零,见他跃到半空之中,悬停在空中。

    而与他厮杀的顾南窗等人全都被他击倒在地,身上也挂了彩。

    贺尔零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卸下身后的红蜂桶,打开蜂桶盖子,红蜂桶里头顿时生出一阵强大的吸力,顾南窗等人控制不住地飞向红蜂桶,在接触到的蜂桶的一刹那,全都变成一只只红蜜蜂。

    “蜂儿进桶,蜂儿进桶……”

    贺尔零嘴里念念有词,将红蜜蜂们收进了红蜂桶里头。

    把蜂桶固定在后背上,从半空中掠到白发少女面前,笑着问道:“童儿,现在你的同伴没了,你要怎么办呢?”

    镜童没有回答,来到死鱼眼少年身旁,“起来吧,别装了。”

    少年眼眶微红,额头上隐现着愤怒的青筋,他站起身来,走到贺尔零面前。

    “为什么?”贺尔零明知故问,“什么为什么啊?我不明白。”

    在贺尔零捏住洛灰的脖子,用他当人质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关于这座村庄的事情,已了解得七七八八了,他万万没想到,名为欢落的小小村庄,竟是一座沾满鲜血的谋杀舞台。

    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贺尔零竟然是这场谋杀的元凶!

    他紧握着手中的黑色大钝剑,死死盯着万恶的罪大恶极者:“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欢落的村民是人,其他人村子的村民就不是人了吗?”

    贺尔零笑,“阿灰,你这么激动干啥,那些人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段时间,收留你,照顾你的人,可是我啊!”

    贺尔零道:“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呐,你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也太不礼貌了吧?年轻人不讲礼貌,会被打屁屁的。”

    洛灰看向大锅之中的无面人偶,怒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在你眼中,人命到底算什么?”

    贺尔零叹了一口气,“唉,怎么总有人喜欢问为什么,坏蛋做坏事就一定需要理由吗?不过,我不是一个坏蛋,所以我做这件坏事,是有这么的理由的。”

    他用手中的蜂刃修剪自己前面的头发,露出一双紧闭的双眸,从左眼蔓延至右眼的刀疤格外醒目。

    “对,你不是坏蛋,你是恶魔!”

    洛灰挥动长剑,攻向贺尔零,剑势凌厉,尽往要害之处刺去。

    贺尔零一边避躲,一边道:“小子,你为了一群素不相识的人,把武器对准你的救命恩人,你的良心不痛吗?你问我为什么,我才应该问你为什么呢。”

    “不把你铲除,我的良心才会痛!”洛灰加强攻势,奋力搏杀。

    “如果一定要说为了什么,那唯一的理由,便是我要对得起我手中的剑。”

    少年曾对一个喜欢追逐月亮的男孩说,自己要做一名仗剑者,为天底下的所有不公而战,为除尽祸乱八方的虎豹豺狼而战!

    眼前这个男人,

    就是一头残忍的恶虎。

    不把手中的剑对准他,怎么配说“仗剑者”三个字?!

    贺尔零道:“这个解释有点……怎么说呢,有点幼稚,如今这个世道,怎么可能会为了所谓的公道奉上自己的性命。

    “比起帮助他人,世人更关心的是,是要怎么做,才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贺尔零摇头道:“阿灰,你还很年轻,不了解人心到底是怎么样的,如果你足够了解人性,就不会为了素不相识的人举起手中的剑,对准一个干不赢的对手。”

    洛灰认真道:“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为什么还要通过他人来衡量该不该做?”

    贺尔零道:“阿灰,我是怕你后悔啊,只有笨蛋才会做一些不值当的,没有回报的,甚至有可能追悔莫及的事情,而在这个世界上,笨蛋通常是活不长久的。”

    少年并不惹人喜欢的死鱼眼泛着认真的光芒:“我从来就不是什么聪明人啊!”

    撑着蒲公英伞的少女袖手旁观,眼里慢慢溢出锐利的光,注视着贺尔零。

    那个背蜂桶的男人把他带到这里来,很小很小的时候,他还没有看出这座村庄的异常,便把男人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没想到他直接告诉自己,自己只是他从一个很远的地方带到这里的。

    平常生活中,她一口一句“童儿”叫着,也会做饭自己给吃啥的,但她察觉得到,这个男人并没有付出真心实意。

    由于自己的身世产生的负面情绪,以及察觉到这座村庄不对头时感到的恐惧,失落,愤怒等情绪,交织在镜童心头。

    贺尔零却从不关心。

    关于他的一切,他也从不透露半分,两个人既不是父母,也不是朋友,更像是一对熟悉的陌生人。

    在调查出这座村庄是一座虚构的乐园,发现此地村民的一呼一吸,均是残忍的谋杀的时候起,贺尔零在镜童心中,就变成了一个令人可怕又可恨的魔鬼!

    她来到他面前,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贺尔零并没有感到震惊,仿佛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镜童在偷偷调查这座村庄。

    那天,背蜂桶的男人温柔地抚摸着镜童的头发,嘴里却蹦出残酷的事实。

    他承认镜童调查到的一切都是真的,还主动说出了“镜童”这两个字的来由。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

    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

    生活在这里的白发小姑娘是无忧无虑的,可以说,她脸上天真美好的笑容,是欢落最美好的风景了。

    贺尔零始终觉得,不谙世事的孩童挂在嘴边的笑容,是最纯粹的美好。

    他想打造的世界,便是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孩童般的美好笑容。

    白发少女就像一面镜子,时刻提醒他,自己想要的,是怎样的世界。

    于是,他直接把“镜童”两个字,扣在少女身上,也不管她喜不喜欢。

    得知此事以后,镜童一改以往爱笑爱闹的脾性,变得沉默寡言,冷若冰霜,甚至故意与贺尔零作对,惹起贺尔零的讨厌,像在反抗男人扣在自己身上的那两个字。

    她也问过贺尔零,既然初衷是为了建造一座真正的乐园,让生活在乐园里的人都可以露出最纯粹的笑容,为什么还要做坏事,视千百人的性命如草芥?!

    男人抬起早已经看不见光亮的眼睛,久久沉默,没有回答。

    镜童从元蛰那里得知欢落背后的诸多真相,后来,她决定与他合作,为欢落附近的那四千百姓讨个公道。

    她开始计划杀死贺尔零。

    然而无论她制定了什么样的计划,都没法杀死狡猾的贺尔零。

    贺尔零也从不生气,将少女的谋杀未遂当成孩童般的游戏。

    她却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总结谋杀失败的经验,立誓一定要完成这桩谋杀。

    杀人动机只有一个,便是除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