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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许是朔风天起寒

    许是朔风天起寒,空气显得异常干燥,云层里弥漫着细小冰晶,凉透了。烈山的心,也似水汽凝结的冰粒般,凉透了。

    涉身未知之地以前,他也曾心存幻想,志在鸿鹄,欲似鲲鹏扶摇而起,直上青云九万里。

    飞翔,素来是自由的最高境界。远离了浮世喧嚣,隔绝了红尘纷扰,与天宇平齐,与旭日同高,那是何等的潇洒自在?

    烈山此刻心如死灰,尽管,他正处于这般逍遥天外的境界之中。

    虽然,是以被鹰爪紧紧扣住肩膀,悬于高空手脚离地的状态。

    “出师未捷身先死啊!”身处千丈天宇,缥缈的白云近在咫尺,烈山内心哀号不已。

    俯瞰苍茫大地,伴随着雄鹰振动双翼,穿梭于云海之间,疾速前行,只感觉头晕目眩,久而久之天旋地转,分不清南北东西。

    他并非没有逃离的想法,只是…具体情况还需具体分析。

    根据前人总结的经验,当双方差距在一个小境界之间,凭借一些手段与技巧,大体可维持均势。相差两个小境界,自保有余。再往上,便有着殒命之风险。

    像化劲武者与见神武圣这般整整相隔三个大境界的差距…

    没有被当场一招带走已是侥天之幸。

    而恰好,这头雄鹰是附近方圆百里之内的霸主存在,其境界,已然跨入了灵兽的范畴。论战力,也许不及主修杀伐的亚古璃虎,但那也是相对而言。至少,收拾他这个萌新武者是绰绰有余的。

    逃,是不可能逃得掉的。

    即使奇迹发生,使他挣脱鹰爪的束缚,单单是数千米的高度,空中无法借力,不采取任何保护措施自由落体,依然会为他的生命画上句号。

    唯一的差别在于…死刑,由此再度提前。

    “幸好,这头雄鹰似乎对于食物有着极其苛刻的要求,充分继承了一个特级大厨应有的品质,本着保持肉质韧性及鲜美的想法,仅仅猎取富有生机活力的新鲜食物,不似秃鹫那般,喜好鲜血淋漓的尸体…”

    在鹰为刀俎,他为鱼肉的情况下,烈山惶恐不安的心思反而渐渐平静下来,生起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如此比喻自己,似乎显得奇奇怪怪。

    但,这不是重点。

    说来,他的运气也是极差。

    刚入山脉不久,就误入了某种外观形似袋鼠的生物族群领地,导致被一路追杀,逃亡途中慌不择路,结果迷失方向,深入山脉不知几何公里。

    几番周折,兜兜转转,好不容易甩开了追兵,却招来了更为可怕的存在。

    逆天鹰,盘旋于云端之上的天空霸主。静若流水,动若奔雷。通体灰色趋黑,表面分布精致翎羽,其翼如刀,冰冷且锋锐,延展长达数十米,断金裂玉不过等闲。

    毋庸置疑,这是一种极其强大的凶兽,其中佼佼者,已然脱离了凡境的极限,踏入了灵境范畴。

    凭借其削铁如泥的利爪,无坚不摧的鹰喙,锋利无匹的翅膀,辅以本身强健的妖兽躯体,即使气血较之人类见神武圣有所不如,精神强度相差一个层次,依然是令无数人类武者闻之丧胆的恐怖存在。

    综合战力,可力压任何一位普通武圣,硬撼两位武圣联手胜算亦不下三成!

    当之无愧的空中王者。

    二者之间存在的巨大天堑,亦是烈山毫无心思逃脱的主要原因。之前,仅仅是交手的一瞬之间,他寄以重望的百炼战刀,被利爪生生斩成两截,当场报废。

    他自身亦没有幸免,宛如引颈受戮的待宰绵羊般,毫无悬念地被逆天鹰探出的鹰爪擒获,沦为了它的猎物。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看着周围飞速倒退的云烟,下方苍茫辽远,如浮光掠影般稍纵即逝的山川大泽,烈山的一颗心渐渐下沉,坠入深不可见的谷底。

    天地间的灵气,愈发地浓郁了,隐隐有灵雾氤氲升腾,仿若缥缈云烟萦绕不散,由无相之物转为有形之灵。

    即使他不曾踏上修仙之道,依然清晰感知到某种无形的力量,呈铺天盖地之势席卷而来,令他宛如置身仙泉之中。

    体表的三万六千个毛孔纷纷舒张,微观世界的每一颗细胞皆在欢呼雀跃,贪婪地汲取着汹涌而来的能量,令他每时每刻皆在发生蜕变。

    然而愈是如此,他的内心愈是不安,一颗心脏砰砰跳动,宛如鼓胀的水囊般,随时都会炸裂开来。

    灵气浓郁,并非一件好事。因为,灵气越是磅礴,也就意味着他离山脉深处越是接近。而像逆天鹰这般百兽之中的霸主,其巢穴也往往修筑于山脉深处。

    换而言之,等到逆天鹰回归巢穴,他作为半途擒来的猎物,其生命也就宣告着走向终点。

    先前不杀,只是出于保证血食肉质鲜美的缘故。

    “没办法逃,但,又必须得逃!逃,还有一丝虚无缥缈的生机,坐以待毙,必死无疑。”

    烈山脸色苍白如纸,牙关紧紧咬着嘴唇,渗出少许鲜血,他却恍若未觉,只是捏紧了拳头,令指关节咯吱作响。

    他本以为,死亡是一件极其遥远的事,在大限来临之前,尘世间的千锤百炼,会令他具备直视生死的魄力与勇气。

    当心如止水般波澜不惊,生死亦不过寻常往事,眼睛一闭一睁,日月循环往复,百载交替以后,便是永恒的沉睡。

    可…那是无限久远的将来,至少,目前的他,实在过于稚嫩,根本无法释怀。

    当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内心深处,究竟有着何等强烈的恐惧。

    那深深的悸动感,就仿佛置身无边无际的血海,仰望倒映于水中的天际,俯瞰天宇汹涌起伏的黑暗深渊,其间燹骨成丘,虚空溢血,一头头邪灵蛰伏于深渊之中,抬起一双双腐朽且空洞的眼眸,冷冷地注视着他。

    渐渐地,他的心神趋于衰落,心跳频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陷入难以言状的假死状态。

    可正当他精神愈发萎靡,意识近乎坠入混沌之际,灵台仅存的一点清明倏然绽放,伴随着烙印于骨子里的那份求生意志,令他猛然醒悟过来。

    哗啦!冥冥之中,有着银瓶曳地水浆迸发的声音响起,原先血腥可怖的画面仿若镜花水月幻生明灭,支离破碎。

    下一刻,他的眼前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