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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种夏收

    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一辆四人抬的小轿停在门口,一个小丫头伴在轿子旁边,掀开帘子,道:“娘子,刘家别院到了。”

    李玉玲从轿子中缓缓出来,她此刻较两个月前改变极大,一个是身材更加玲珑饱满,一张脸褪去从前的普通青涩,晒得黑黄的肤色也白皙起来,整个人变得更加成熟动人,性格也明媚爽朗,再不是从前普通模样。

    刘柏溪出来门口迎接,一下呆愣在了原地,半晌才道:“玉玲,你如今模样变化真是极大。”

    李玉玲笑道:“好叫刘郎得知此刻上门是有些事情同刘郎商量,刘郎何不请我进去一叙,此处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旁边刘大跟在刘柏溪身后,一头雾水道:“小娘子混叫什么刘郎,唤我家少族长刘公子即可。”

    李玉玲朝他微微看了一眼,眼风柔媚动人,刘大一个机灵再不敢说话,只眼神便看出两人有事儿瞒着自己,便立刻退到了刘柏溪身后处,再不敢插话搭腔,只任凭二人行事。

    刘柏溪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摩挲道:“你的信件我已经看过了,也禀告了父母,想来不过两三日便会有消息过来,你先随我进去,再耐心等几日就是。”

    刘柏溪因为想借读书博取功名,意图婚配高门大户女眷,扶摇直上,是以弱冠几年了仍旧没有订婚,此前之所以索要李家银杏图不过为的是落榜后做好两手打算。

    是以如今并没有妻子儿女,之前书院里和他并列的邹浩也在两个月前娶妻了,女方是陈氏允娴,两人见过几次有些相熟,允娴三个哥哥都在京都做官,虽天子脚下,官职不高,但却也都是有些实权的人物,允娴大哥更是娶了京里前任内阁大臣邱家的幺女,他之前也有过提亲想法,只陈氏家族婚嫁保守,并不看好白身的他,另结了刺史邹家的幼子。

    如今拖沓了几年,他仍旧形单影只一个,前几个月里他有些心动李玉亭的能力,主动索要了李家银杏图,一来李家和陈家走动亲密,二来他对李玉亭也有些奇货可居的想法,观他能力谈吐恐不是普通泛泛之辈。只可惜确定能娶到安氏嫡女后,他就放弃了和李家结亲的想法,只一门心思春闱高中,正式去安家提亲。

    只是如今他虽然正妻要娶高门户的娘子,妾室却并没有太多要求,又何况安有鱼伤及胞宫大医断定无法有孕,安氏真能心安理得的霸者自己不让妾室生育后代,有了后人,安氏能不好好教导,又有京中后宫实权妃子做倚仗,稳矣。

    今日一早收到李玉玲来信说是有了三个月身孕,已经带了自己全部身家前来投奔为妾,刘柏溪虽然忧愁提亲纳妾影响其后娶妻,但是又欣喜有了孩儿,如今只打算真个接了李玉玲过来先将孩儿生下,虽为妾室,但是只养在乡下老宅中,日后便是去了京里,每年花些钱养着也就是了,是以想通之后刘柏溪并不如何发愁了,只等父母亲亲自来信给李玉玲个正经名头。

    李玉玲半搂住刘柏溪胳膊,忧伤道:“自上次一别我回到叔父家中小住,只是担忧亡父,又回到族中守孝,如今我热孝里发现有了身孕,只能对不起父亲在天之灵了,我也是在家中实在隐瞒不了才来上门寻找刘郎,李家我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看到她双目湿润,脆弱可怜,刘柏溪安抚道:“辛苦了,此处你便住下吧,养好身体要紧,想必你父亲在天之灵也希望你能平安诞下孩儿,待日后有机会咱们两人光明正大去你父亲坟前请罪。”

    李玉玲跟随着刘柏溪来到他的住处,刘柏溪挥退下人,拉着她坐下,道:“你我两三个月未见,你想不想我?”

    李玉玲红着脸轻声道:“自然是想的,只是公子乃美玉无瑕,妾蒲柳之姿不敢痴心妄想,如今借腹中孩儿能做公子妾室,妾此生足矣。”

    刘柏溪爱听这些甜言蜜语的抬举,此刻满眼都是柔情,一双手也上下抚摸起来,动情时刻道:“会不会伤到孩儿?”

    李玉玲娇羞推搡道:“虽然不会,但是刘郎还是轻些的好。”

    李玉玲在黑颜处受到调教,功法得到大涨,对付一个青涩刘柏溪自不在话下,二人极快速度和好,因为李玉玲腹中有了胎儿,刘柏溪又对她多了几分呵护上心。

    李玉玲白日里督促刘柏溪读书,夜里两人又能缠绵悱恻,刘柏溪直觉得过了一段神仙般的日子,竟完全没有想起安有鱼来。

    如此一转眼冬季便要过去了,李彦回几番打探到李玉玲在刘家别院,却从没有去看过,只给李玉台写了信过去诉说详情,李玉台趁着年关停商的时候一路跑马赶了回来。

    积雪厚厚的一层堆积在田野里,预示着明年的丰收,李玉台和李玉亭两人路上没有心思多谈,极快速度带着家丁随从来到了刘家别院。

    刘柏溪得知两人一同前来,面对李玉亭多少有些忐忑,但仍将二人请进了会客室内,分开坐定后刘柏溪又站起来行礼过后道:“两位世兄有礼。”

    李玉台开门见山道:“我妹妹李玉玲呢,将她请出来说话。”

    刘柏溪道:“玉玲如今正在养着胎呢,何必惊动她,有事情和我说便是了。”

    李玉台道:“还是叫出来吧,不孝女在热孝里做了错事,藏着躲着能到多久,你这郎君看着端正自持,其实也是道貌岸然之辈,如何对守孝的小娘子也下得去手,白读了这许多年圣贤书。”

    李玉台心中气愤,只看刘柏溪一张小白脸样,又迟迟没有娶妻,自己妹妹将来定会被抛弃另娶高门的,便是留着做妾,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免不了孤独终老了。

    刘柏溪则是对泥腿子出身的李玉台颇有几分看不上,听他羞辱自己,忍不住道:“何必话说的这般难听,孤掌难鸣,此事如何赖在我身上,李世兄还是慎言的好。”

    李玉亭见刘柏溪油滑,和平日里样子区别甚大,知道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惯了,庆幸还好自己妹妹玉竹没有和他有牵扯,二人今后必不会有任何交集。

    “还是将玉玲请出来吧。”李玉亭止住二人对话,刘柏溪如今还是普通举人,将来如何是将来的事情,目前情形如何敢反驳县令大人,忙行礼道:“是。”

    对刘大甩了眼色过去,刘大应声去了李玉玲养胎的院子请人,又一边命人将李玉玲的妾书取来。

    如此两方人马分头行事,李玉玲姗姗来迟之时,李玉亭和李玉台二人已经将妾书族谱看了一遍过后了。

    李玉玲见到自家兄长还有些心虚,不管别人如何,李玉台对她从来也都是纵容溺爱的紧,好吃的好玩的一直都让着她,对她是真心实意的情义。

    “兄长来了。”

    李玉台皱着眉头道:“玉玲,我和你私下里说两句话吧。”他转头看刘柏溪,只见刘柏溪似乎并不再意,又回头看李玉玲,李玉玲轻声道:“有何不可,兄长何必看他,我便是做妾也不是那等任凭人呼来喝去的妾室,兄长要和我私下说话,随我来便是。”

    李玉玲话毕,转身朝外走去,李玉台紧随其后,李玉亭留给二人空间并不跟随,转身在刘柏溪堂屋下首左侧坐下了,刘柏溪就坐在了他对面。

    李玉玲引着李玉台在院落里来回穿梭,不多时进入了一个偏僻宅院,正是有古井的那处,二人便站在古井旁说话。

    李玉台道:“玉玲,因着张家人咄咄逼人,父亲气不过才撒手人寰,你更应该自强自立,何必自甘堕落呢…”

    李玉玲看着兄长痛苦的面容,双目忍不住泛红道:“兄长不知道这其中情形,我又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如何解释清楚,总之这一切的情形不过是源自于我太弱小,我想着只要我努力强大起来,一切的痛苦才能不攻自破。”

    李玉玲知道最开始也有自己的问题在里面,但是推自己走上不归路的却是郑秀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道门弟子,简单明了的改写了她的人生。

    倘若她忍住痛苦不甘嫁给了张家二郎,不管别的是非,安稳守住手中的财产田地,总之还是能过得好起来的,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她还可以培养孩子读书上进…父亲母亲真的为自己思考到了最后,她虽然一直闹别扭,但是却从来没有真个想将人生更改的彻底,但是郑秀云作为幕后的推手,从来没有给她任何悔过的机会,直接将她的路堵死了。

    给她的功法是双修门派的合和大法,又几次诱导她勾引刘柏溪,否则哪里会遇到黑颜,在黑蛇窟里她噩梦般的坚持到最后,出来后却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你所谓的强大就是给刘家子做妾,期盼着他高中升官?”李玉台直觉得内心里被拳头重重的袭来了一击,之前善良活泼的李玉玲几个月不见浑然变了一个人,喉咙发紧道:“此子道貌岸然,是个伪君子,你又何必自苦,不担心有朝一日被厌倦抛弃?”

    李玉玲抚摸着日渐隆起的小腹,心中明白兄长是担心自己被刘柏溪抛弃,道:“兄长且安心,我如今有些际遇,和从前再不一样了,我既然选择了刘柏溪,肯定愿意他高中做官,我有十足的把握将来叫腹中的孩儿获取这一切,便是他尚了公主又如何。”

    李玉台吃惊道:“阿玲,你一个小娘子,别走那歪门邪道上去了,可别最后害人害己。”

    李玉玲得意笑道:“兄长终究会明白的,只是现在我却不能告诉兄长是何原因,只是兄长可知道老君山十不全道长,听闻是历经三世的人仙。”

    李玉台不明白她为何提起十不全,只接话道:“只是传说,未必是真,倘凡人真能褪去凡胎,脱离凡尘俗事,那老君山不得人人挤破了头要拜师上山去,凡间早乱了套了。”

    李玉玲道:“以前我也如兄长这般肯定,只是回来的这半年经历了些离奇怪诞的事情,我才明白,原来真得有人仙。当一个人在凡间时,她想得到的可能是权势利益,但是一旦有机会脱离肉体凡胎后,权势利益不过唾手可得,公主王孙又如何!”

    她李玉玲已经将合和大法修炼到大成,内腑丹丸饱满圆润,腹中的蛇胎又是她最大的护身符,千年蛇妖黑颜为了蛇胎平安诞生亲自为她护航,她不信她不能在凡间走出一条至高之路。

    李玉玲在这冬日的暖阳下迎着寒风而立,衣袂翻滚灵动,不知道何时普通青涩的眉眼变得生动有神起来,只轻巧的站立在地上,整个人都显得气势磅礴,直叫李玉台吃惊不已,半晌才回神道:“阿玲,你真得变了,兄长却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好是坏,只是兄长可能再也没有任何办法帮到你了…”

    李玉玲眼眶酸涩,上前主动挽住李玉台的胳膊道:“兄长好好的就行了,我自己的路我自己可以走,我以前还会害怕,害怕父亲母亲伤心难过,现在,就请父亲在天上好好的看着吧,我李玉玲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孩子了,以后的每一步我都要三思而后行,再不叫血亲为我担心受怕。”

    李玉台道:“你当真不和我回去西北嘛,咱们在那边可以平淡的生活,到时候叫母亲给你相看一门婚事,咱们一家人就住在一条巷子里,母亲做好了饭你骑马一刻钟就可以过来享用,再生下几个孩儿,叫学舟带着弟弟妹妹们读书识字,便是你不乐意嫁人,你腹中的孩儿也可以生下来,兄长一辈子养着你。”

    李玉玲脑袋依靠在李玉台肩膀上,轻巧却认真的道:“再也回不去了!”

    李寄回身死便无法复生,张家小二郎也早就娶了别人,在豫州叔父家中又和叔父也闹僵了,腹中的孩儿又是千年道行黑颜的寄生胎,她如何能脱离了这一切呢。

    命运总是造化弄人,但是人何尝不是作茧自缚,自食其果呢,每一条岔路口都是自己主动迈步上去的,只是恰巧都走上了绝路而已。

    李玉台最终还是走了,他内心里明白李玉玲走上了别的路,可能是得到了奇遇有机会脱离肉体凡胎,他只是普通的凡人,只能在内心里希望李玉玲越来越好。

    冬雪逐渐消融,一望无际的麦田绿油油的叫人欣喜,李玉竹站在豫州城外不远处的驿站旁,眺望着远处的麦田,秋末种夏初收,周而复始,一年复一年,这便是时间。

    所谓的人间至宝时间梭,不停的编织出时间粒子,记忆时间为世间带来的改变,时间本身也是在不断的变换,比如此刻的时间再不是从前的时间。

    李玉竹眼前时间变幻不止,周遭暖阳由盛到衰,许久后一个沉静的男声传来:“小娘子果然是有大机缘之人,时间法则常人如何能轻易窥探一二,娘子一朝顿悟便领悟颇多,巫周佩服!”

    李玉竹回神道:“尊者对时间有什么感悟要教导小女的,洗耳恭听。”

    巫周叹口气,黑红的面庞都起了皱纹,道:“我确实对时间一无所知,从来没有欺骗过小娘子。”

    巫周确实对时间起伏变幻有所了解,但是并非运用时间的高手,只修为高度达到了的推测,李玉竹想知道的事情却远非这般简单。

    “尊者对什么比较擅长呢,比如说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

    巫周脸庞更黑了,两个人站在驿站旁的夹道上面面相觑,都不肯先出口解释原因。

    李玉竹目光发亮,一张白嫩的俏脸绯红透亮端得自在安稳,首先出声道:“昆仑墟和老君山同为三清道场,后人弟子沆瀣一气却是再正常不过了,两家的弟子玩弄凡人命运,两家的师长擅自找替死鬼逆转时间改变时间轨迹,试图遮天蔽日,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巫周急道:“并不是这般。”

    前世安有鱼分魂从李玉玲肉体退出时,李玉玲魂魄已经垂垂老矣,只差一口气便要撒手人寰了,安有鱼并不将李玉玲残魂放在心上,便返回了老君山,李玉玲残魂恨意滔天,不知怎得竟和几个修为高深的阴魂勾结上了,附身几个朝中重臣,搅得朝廷覆灭,安有鱼搭救成珏时,成氏朝堂已经只剩一口气在,转眼便能覆灭。

    巫周修行靠民众信仰之力,在豫州他苦心经营几十载,眼看大功告成,成氏却突然皇族覆灭,豫州沦陷,信仰之力崩塌,他功力瓦解,只能另辟蹊径。

    李玉竹只是想诈他的真话,此刻听他极力辩解,确定了事情另有隐情,问道:“事情到底如何,尊者还是完整说出来的好,你我是友是敌全看尊者如何解释了。”

    巫周一脸苦笑,早应该知道时间灵魄不是好糊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