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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灭村惨案

    *

    千年前,杀戮祖龙魔性大发,屠戮三界。神君大怒,派出道仙千万镇压,最终以牺牲过半道仙为代价,才得以将祖龙封印于虚无之地。

    千年后,最后一丝夏意消散,秋意渐渐爬上枝头,人们也从单薄的夏衣换上了秋衣。

    棉城西北角,五更的梆子刚敲过,更夫搓了搓僵硬的手脚,小跑着穿过巷堂。

    许是跑的太急,更夫闻到了风中带着一丝丝令人作呕的气息,好奇心使他停下了脚步,循着气味到了陈家村村口。

    *

    曹先民最近很头疼,陈家村近来怪事频频,原本和善可亲的村民不知为何全都性情大变,常常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闹上公堂。

    曹先民连夜处理完一桩案子,五更天将近才睡下,然而这双眼一阖还不到一个时辰,捕快值房的房门就被敲的乒乓作响。

    “大人!不好了!陈家村死人了!”

    曹先民一脸菜色的从床上翻起,睡意未散,脑子还在混沌中,尚未理解死人了而已,怎就如此大惊小怪呢?

    门外伍宣还在砰砰砰的敲门,曹先民揉了一把脸,随手拿起一件外袍披上,尚未拉开房门就大吼了一声:“吵吵吵吵什么吵!死个人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若是放在半月前,死个人他确实会大惊小怪一番,但这半月来,单单陈家村死亡人数就超越了整个棉城过去两年的总量,于是他也从大惊小怪过渡到才死个人而已的状态。

    伍宣被曹先民的大嗓门吓的往后退了一步,随后才急急的解释道:“大人,不是死个人而已,啊呸!是陈家村的人全死了!”

    语速之急伍宣差点没把舌头给咬了:“报告大人之前小的已经带人前去查看过了,陈家村村民那死的叫一个惨,满地都是血啊,都快把陈家村给淹了。”

    淹了自然是夸张,但也差不离,伍宣焦急的神色不似作假,曹先民仅剩的睡意也在伍宣的话里消散了。

    尽管现在的他胡子拉碴,眼底一片青黛,满脸憔悴,可他也顾不上去洗把脸清醒一下,陈家村被灭村的消息已足够他清醒的了。

    曹先民几乎是小跑着出的衙门,边跑边问伍宣:“何时发现的?”

    “五更天刚过。”

    “谁报的官?”

    “更夫。”

    “怎么发现的?”

    “更夫打完更回家闻到浓重的血腥味跟腐臭味便壮着胆子摸到陈家村。随后更夫便看到村长家大门敞开着,村长就倒在门口,身体蜷缩着,像是死前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七窍流血,面目狰狞。更夫当场吓的屁滚尿流,一路跌跌撞撞的跑来报官。属下接到报官后第一时间就带人赶到陈家村查看,一查之下才发现整条村的人都死了,不仅死状一致而且连死亡时间都是一致,属下自知兹事体大,便第一时间跑回来禀报大人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快马赶到陈家村,听说陈家村被灭村,附近的百姓都闻风而来,此时都围在村口一边掩鼻一边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而捕役们也早早的候在村口,看见两人,顾不上行礼便带着人往里走。

    还未进村刺鼻的血腥味夹着腐臭味迎面而来,曹先民被刺.激的差点就吐出来,赶忙捂着鼻子顺了顺气,才挨家挨户的查看。

    一圈查看下来曹先民神色凝重,眉头紧锁:“速速去请飘渺宫的仙人。”

    伍宣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低声问道:“大人也怀疑有邪祟?”

    曹先民点点头,让他差人快马加鞭去请,伍宣得令,挑了一人一同前往。

    约莫过了三刻钟,屋里头的尸体还没抬完出来,那头伍宣便骑着快马回来了。

    曹先民见只有他一人回来,不悦道:“仙人呢?”

    伍宣气喘的顺手一指:“在那。”

    曹先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一个身量极高的道士手持拂尘,缓步向他们走来,不过眨眼间就到了二人跟前,道士先向曹先民施了一礼:“见过大人。”

    曹先民的视线先是落在他的道袍上,然后再移到他的脸上,这是个相当年轻的道士,样貌极俊。

    但曹先民却立刻拉下了脸,并没有搭理道士,而是扯着伍宣到一旁:“我让你去请仙人,你看看你拉了个什么人来?”

    不怪曹先民生气,那道士穿的一身灰色道袍且身上并无腰牌,现下区分修道之人道行深浅,便是道袍的颜色。

    道袍的颜色是以暗灰、灰、银灰、灰白、白、雪白来区分,也就是说道袍越是雪白,这个道士的道行就越高,离登仙也就越近。

    相反就如同面前的这个道士一样,他的道袍是灰色的,一眼便能看穿他是个刚问道不久的道士,修为估计也就吓唬吓唬寻常百姓,真到了那些妖魔鬼怪面前,怕是连一个回合都走不下来。

    再者现今修道之人都会配一方腰牌,用以分辨何门何派,即使本人再不济,但倘若佩戴的是仙门大家的腰牌,那身份自然是水涨船高,不同凡响。

    伍宣当然也知道,当今世道的道袍全是用天丝银线缝制而成,道士只要穿上它,它立刻就会根据道士的道行深浅改变自己的颜色以便区分,这可是做不的半点假的。

    但是飘渺宫在城外数百里的深山上,来回都要花去一日时间,恰巧他在城门口碰到了这个道士,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就下马把人给拦了,简明扼要的跟道士解释了一番,便邀他一同前来。

    “大人,仙人请来最快也得半夜了,你看村口那么多百姓围着,咱们棉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每天往来的商旅又那么多。咱们要是不能拿个有力的说法出来镇着,回头这百姓要是瞎传,被上面知道了,那还不得怪咱们办事不利?”

    曹先民一琢磨,倒也是这个理,但:“那也不能随便拉一个来呀?他能看出什么来。”曹先民没好气的说道:“何况这当今世道都知道灰袍道士那是修为最差的,随便拉哪一个出来,都不能服众,再说,他身上可是连腰牌都没有。”

    一个旁门左道而已!

    曹先民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全因当今修道之人的道行深浅,除了以颜色划分之外,实力也对应十个境界,分别为入道、问道、悟道、得道、忘道、成道、人道、仙道、地道、天道。

    凡人若是修炼到成道便是雪袍加身,道行在普通人中都是一顶一的。

    例如缥缈宫中的两位正副掌门,藏锋藏锐两位道长,若是时机成熟,便可跳脱人道遁入仙道,从此位列仙班,成为道仙。

    而从千年之前的伏龙之战过后这世上已鲜有道士能位列仙班,传言如今最有机会的要属藏锐道长。

    曹先民分了一丝眼神给眼前这个灰袍加身的道士,心道恐怕这道士连妖魔鬼怪都没见过几只呢,更别提处理这种一夜暴毙的灭村惨案。

    伍宣显然也明白其中道理,但他还是试图说服曹先民:“大人,且听小的一言,方才小的是在东城门碰到这道士,这来回不过三刻钟,小的是骑快马,这点时间虽够但也累的够呛,而这道士却是一双肉腿,一路跟过来的,您看,这道士和小的是一同到的,单这脚力而言就远胜常人,何况他还面不红气不喘,这说明什么?”不待曹先民回答,伍宣接着道:“这不就说明了这道士是有两把刷子的吗?况且他这拿着拂尘往那一杵,咋看之下不也是仙气飘飘的挺唬人的吗?”

    伍宣的意思就是先唬住那些百姓,只要不让他们瞎传就行了,至于邪祟还是等飘渺宫的仙人来了再做打算。

    当然他是打死都不会说的,他就是一眼被唬住的那个,鬼使神差的就把人给请了过来。

    眼下不管怎样人都请来了,怎么着也得把曹先民给忽悠过去先。

    曹先民哼了一声,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随后瘫着脸走到道士面前,拱手道:“道长,在下曹先民,是棉城的总捕头,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道士的脸比他还瘫,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两人的计划,随意一还礼,回道:“子虚。”

    曹先民心里装着事,也不在意道士略微傲慢的姿态,一股脑的把收集到的线索和猜测说了一遍,又带着子虚到蒙着白布的尸体面前。

    曹先民刚伸手又迟豫了一下,不知道这个道士见没见惯死人。

    但转念一想,也罢,若是他连死人都怕,那往后也别想着修道了。

    于是曹先民捂着鼻子一把掀开了白布,顿时一阵刺鼻的血腥味夹着腐臭味再次扑面而来。

    曹先民抬眼看了看子虚,随即惊讶的睁大双眼。只见子虚毫无不适感,直接蹲下身,掰开尸体的嘴巴看了看,又闻了闻,末了在尸体身上还摸了好几把。

    随后他一连查看了十几具尸体,这一通动作下来稍稍让曹先民对他改变了一点观感。

    看来这灰袍道士也不全是个绣花枕头。

    子虚无甚表情的又把白布一一盖了回去,起身走到曹先民面前,尚未开口,伍宣就急吼吼的问道:“子虚道长,如何?可是那邪祟作怪?”

    子虚摇头:“是也不是,二位大人,贫道有一事不明,还请解疑。”

    曹先民揉了揉眉心道:“子虚道长但说无妨。”

    “棉城的风水格局可曾改动过?”

    曹先民一愣,这算什么问题,风水不风水的他哪里懂:“子虚道长,这跟案子有关系吗?”

    子虚看他神色便知他不知情,随口解释道:“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棉城背山面水,坐北朝南是绝佳的风水宝地,且位于南北交界处,藏风聚气,财不外露,所以才会有如今的面貌。但……”

    子虚顿了顿,伍宣是个急性子,被他这说一半留一半,但是个半天也没下文的人,急得他都快跳脚了:“子虚道长,但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呀。”

    子虚依然不急不徐,边说边比划:“现在的棉城被开了一个口子成了阴宅。”

    什么玩意?

    曹先民掏了掏耳朵,有点不敢置信的问:“子虚道长,您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更听不懂了?”

    字他都认识,这连在一起怎么让人这么不解呢?

    子虚顿了顿,心道:普及仙门道法看来还是很有必要的。

    想罢,子虚还是耐心的解释道:“原本棉城就好比聚宝盆,什么东西往里装,它都能生财聚福。现在这个聚宝盆被人钻了一个口子,聚宝盆变成了漏宝盆,什么都装不住,而且这口子还会越来越大,届时整座棉城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什么!?”曹先民和伍宣同时惊呼出声。

    曹先民是常年跟飘渺宫的人合作,当即明白子虚所言兹事之体大,连忙追问道:“子虚道长,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这道口子还能不能给补上?”

    曹先民原先想着一个灰袍道士连师门都没入就敢跑来出风头,是以开始叫的子虚道长多少是存了点嘲讽之意。

    然而如今一番交谈下来,曹先民不知不觉中已经把对方当成一个主心骨,不断询问他的主意,子虚道长叫的也是越发的真心实意。

    好在子虚似乎已经习惯了世人对灰袍道士的偏见,对曹先民的态度也见怪不怪:“补是能补,但,贫道不能补。”

    伍宣听到这忍不住插话道:“子虚道长,您都知道怎么补,为什么您又不能补呢?”

    子虚瘫着脸看他,语气无波无澜:“因为贫道尚未出师,免得弄巧成拙了,大人还是等飘渺宫的仙人来了再补吧。”

    曹先民,伍宣:“……”

    说半天原来在这等着,这道士怎么就这么记仇呢?

    曹先民倍感头疼,偏偏先前也是他自己不看好他,现下这道士的做法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原先的话他听到了。

    现在就是要吊着他胃口,你待如何?

    曹先民那个郁结啊,偏偏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好在伍宣没那么多心思,但也知道子虚是听到了先前他跟曹先民的对话,是以他赔着笑脸道:“子虚道长,您就快别说笑了,先前的事,是我们不对,我们给您赔罪,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快告诉我们怎么补吧,这棉城少说也有数十万人呐,您可千万要帮帮我们啊。”

    子虚摇头道:“贫道所言句句属实,贫道是真的不能补。”

    我这表情像在开玩笑吗?以我的命格做这种风水很有可能会逆转,救人可以,这种补格局的事那可是绝对不能做的,否则这绝佳的风水宝地马上就能成为阴宅了,就问你怕不怕?

    子虚想了想补充道:“二位大人倒也不必如此担忧,眼下还是安抚人心为重,补口子这个事今晚飘渺宫的仙人一到自可补上。但口子补上它也不是原先的聚宝盆,平日里还需多行善事才是。”

    曹先民连忙点头应是,追问道:“那凶手…”

    曹先民话语未完,就听的天外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凶手我们飘渺宫自会追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