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 04
理解，而并不能感同身受，这即是少年对世间所谓“情感”所处的状态。
对于哀嚎不会感到悲悯、对于鲜血不会感到恐怖、对于与自己同为人形的对象在面前变得千疮百孔而不会感到同情。
缺乏伤感、恐惧、以及同理心。
缺陷的人类、冷血的兵人、残忍至极的杀戮机器，这就是少年的全部。
因此，理所当然的，他……
“————…嘎。”
西装革履的护卫还想要挣扎，于是少年拧断了他的脖子，掐着脖颈举起他为掩护。在那不自然垂下的头颅凝视下，少年抽出匕首，以那锋锐的锯齿刀锋撕开皮革与人体柔软的腹部。
正在丧失生机的身体尽管已不再能感受痛楚，却还是因为反射抽动了一下，少年没有理会。
匕首上凶残的凹槽迅速放掉腹腔内的血液，使少年的脚下汇起一片猩红。扭动刀刃，粘稠的肠道缠上刀身，少年松开另一只手，在尸体完全搭在他身上之前翻出烟雾弹，塞入尸体腹中。
简单的、极致暴力的一脚。
尸体如炮弹般飞出，回到他那些西装护卫当中去。一个护卫躲闪不及，随着肉炮弹陷入墙壁，在骇人的冲击下，双目圆瞪，全身爆溅出血液。染红了周遭。
在惊恐之前，先是呆滞。烟雾爆发，将一动不动的护卫们卷入其中。少年紧绷的双腿爆发，冲入烟雾当中。
对于自己这异质的存在，对于将自己视作工具利用的人，少年并无任何感想。他感受不到不快、憎恶、厌烦这类情感，自然也不会排斥自己的行为。没有改变的理由，因而不会去反抗什么。
这样的无感，终于有一天令他不再活动。
命令，传入耳中却无法留在脑海里。他听见了，确实听见了，却找不到接受的理由。
即使不再送来水与食物，自己也已经感受不到饥渴；即使给予他殴打与辱骂，他也感受不到痛苦；即使将他放任不管，他也感受不到时间。
于是，不再动了。
渐渐地，察觉不出命令与风声的区别，思考也变得像是半昏迷状态那样断断续续，只在身体受到刺激时本能地意识那么一下。
旋转刀柄，某人的眼球被剜出；夺过某人的枪，用枪托砸碎不知何人的膝盖；匕首利落地砍断人手，又一刀将手臂分为三截；猛地一记肘击，受击的心口如软泥般坍陷，尚未来得及作最后一次跳动的心中嵌入断裂的肋骨，在体内爆裂……
血滴飞溅到头盔上，少年意识到了，却毫无感觉。为了不影响视野，他姑且擦拭了一下。
少年的创造者，也是利用他杀人的人，对他抱有别样的期望。
他说，他期待着工具以外的少年。
他说，他期待着转变、升华、与飞越。
他说，他期待着少年能够向他证明。
于是，他找来了一个女孩。
————所谓的NEWTYPE。
女孩的思绪流入他干涸的心灵，一切又恢复了色彩，些许活力开始在他体内迸发。第一次，他有了自己心脏正在跳动的实感。
创造者给予女孩一颗糖，于是女孩美滋滋的吃了，幸福感涌入心中，他理解了创造者的意思，久违地活动身体。
最后一个人倒下，烟雾散去，立于其中的少年身上不沾一丝血迹。他没有丝毫迟疑，解下背上的步枪，对准走廊另一端。那里，脚步声正在逼近。
于是，他……
扣下扳机，榴弹飞越这秫米的距离，在守卫们上方爆炸。
————今天也在为了挣取少女的糖果而努力。
—————————————
他的主人亦是他的老师，那个被称作准将的年轻男人教导了他许多，使他能够理解这个世界。
能够理解为什么，自然也能更有效率更为正确地行事，这样糖果也会来得更快。依循这个单纯的逻辑，他开始思考所见的一切。
效果显著。
当他对着那个意图伤害人质的男人打完一整个弹夹时，他知道两位少年为什么惊恐。另外，他很轻易地就从两位容貌几乎完全一致的少年中分辨出谁是谁————只有能力强大的NEWTYPE才会在初见他时露出妈呀茫然无措的表情。
戴肯的孩子想要什么也是显而易见的，他允诺会向他说明情况，很简单地就让他们跟了上了。
“基连•扎比忙于接收戴肯的遗产，尤其是与NEWTYPE相关的研究；基西莉亚•扎比通过分化和拉拢处理戴肯派，她的部队已经包围了这里，她本人则在与达尔西亚•巴哈罗夫交涉。戴肯派方面，金巴•拉尔因萨斯罗•扎比死亡而垮台，如今下落不明；罗洁露西亚夫人（戴肯的正妻）绑架了你们，将阿斯特莱亚夫人囚禁，意图以这种方式让戴肯的遗族回归戴肯派的掌控；达尔西亚•巴哈罗夫认为她太过激进，故而保持中立。军队方面，艾裘·迪拉兹中将并未作出任何表态。”
一边说明，他一边以小型摄像机拍摄走廊上的照片。该说不愧是戴肯的孩子吗？即使因残肢断臂脸色苍白，也依旧按耐不住好奇心。
“这是压死戴肯派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样的说明应该就够了。
这些照片并未沾染太多血色，但足以证明这里是戴肯派的地盘。一旦这些照片被公布，配合基西莉亚•扎比的行动，戴肯派就将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吧。
为了权力，暗杀了萨斯罗•扎比，甚至绑架戴肯的遗族……不久的将来，这会是民众眼中的真实吧。
“…你是联邦军？为什么……”
大概是外人的口吻暴露了身份吧，不是戴肯派也不属于扎比家，那么就是联邦军了。无论如何，这位名为卡斯巴尔的少年十分敏锐。
秉持着将戴肯的遗族解救的大义，联邦军会得到干涉穆佐内部事务的切入口，扎比家的声明也会因第三方的介入而更为可信。这是个短暂的同盟，事后，只要扎比家稍稍挑拨下穆佐民众对联邦军的厌恶，就会自然而然分道扬镳了吧，不过这就够了。
意识到这点，这位敏锐的少年或许能做些什么，但情况并不会有什么改变。政治是大人的游戏，小孩子甚至没有发言的权利。
戴肯的孩子停下了脚步，他所搀扶的NEWTYPE同样止步于此，联邦军的少年亦然。
“选吧。”
联邦军的少年这么说。
“罗洁露西亚想要扶持你们作为傀儡，平时让NEWTYPE展现能力取悦民众，必要时让戴肯的孩子出现正证明自己的正当。将NEWTYPE和戴肯绑定，神化，建立宗教。难以想象，但确实存在的愚蠢计谋。”
我不推荐，他补上这一句，接着说。
“兰巴•拉尔希望你们兄妹跟金巴•拉尔逃往地球，政治家提亚波罗•玛斯将会收留你们，但阿斯特莱亚夫人必须留下来作为人质，否则扎比家不会放过你们。”
看了暗自握紧拳头的卡斯巴尔一眼，他继续睡。
“基连•扎比不知道你身边这位NEWTYPE的存在，你可以试着以他为筹码进行交涉。”
“…开什么玩笑。”
“的确。那个男人对你不感兴趣，冒然行动只会是找死。”
“……基西莉亚呢？她包围了这里吧？她想…怎么处理？”
即使强忍着，少年的语气中依旧显露出厌恶，看来他非常讨厌那个女人。但这与他无关。遵循准将的指示，他继续下去。
“让NEWTYPE接受兰巴•拉尔的提议，你回到基西莉亚身边。也就是，互换身份。”
“……”
“基连可能会怀疑，这方面由基西莉亚解决。德金•扎比希望基西莉亚牵制基连，他不可能做得太绝。但阿斯特莱亚夫人可能还是需要留下来做人质，这是基连的保险。”
倘若基连•扎比还没有疯狂到撕破脸皮，那么，他们至少可以获得长大的时间。
一名少年低头不语，另一名少年拼命思索。
他静静地注视着，等待着。
忽然间，他得出了一个问题的结论。
有时，一些看似不合理的事，其实与这世上其他事一般合理，比如蠢人做蠢事。
如果产生了错觉，自然就会做错事，理所当然。
思考的时间到了。
“……！”
当卡斯巴尔反应过来时，他勉力举起的手枪已经变为一坨废铁。钢铁的枪管在少年手中收缩，炸膛。
爆炸没有伤及他，却令手枪脱手。自称为联邦军的少年随意地将手枪的残骸扔到一边，慢步走来。
炸膛甚至没能伤到他的手心，即使配备了手套，这也依旧……卡斯巴尔对于枪械模糊的印象告诉他，这不可能。
但阴影已经笼罩了他，伴随着一句冰冷的话语。
“戴肯已经死了，你不过是他的孩子。”
在那一瞬，他的意识，与无所不能的错觉一同粉碎，陷入黑暗当中。
对于哀嚎不会感到悲悯、对于鲜血不会感到恐怖、对于与自己同为人形的对象在面前变得千疮百孔而不会感到同情。
缺乏伤感、恐惧、以及同理心。
缺陷的人类、冷血的兵人、残忍至极的杀戮机器，这就是少年的全部。
因此，理所当然的，他……
“————…嘎。”
西装革履的护卫还想要挣扎，于是少年拧断了他的脖子，掐着脖颈举起他为掩护。在那不自然垂下的头颅凝视下，少年抽出匕首，以那锋锐的锯齿刀锋撕开皮革与人体柔软的腹部。
正在丧失生机的身体尽管已不再能感受痛楚，却还是因为反射抽动了一下，少年没有理会。
匕首上凶残的凹槽迅速放掉腹腔内的血液，使少年的脚下汇起一片猩红。扭动刀刃，粘稠的肠道缠上刀身，少年松开另一只手，在尸体完全搭在他身上之前翻出烟雾弹，塞入尸体腹中。
简单的、极致暴力的一脚。
尸体如炮弹般飞出，回到他那些西装护卫当中去。一个护卫躲闪不及，随着肉炮弹陷入墙壁，在骇人的冲击下，双目圆瞪，全身爆溅出血液。染红了周遭。
在惊恐之前，先是呆滞。烟雾爆发，将一动不动的护卫们卷入其中。少年紧绷的双腿爆发，冲入烟雾当中。
对于自己这异质的存在，对于将自己视作工具利用的人，少年并无任何感想。他感受不到不快、憎恶、厌烦这类情感，自然也不会排斥自己的行为。没有改变的理由，因而不会去反抗什么。
这样的无感，终于有一天令他不再活动。
命令，传入耳中却无法留在脑海里。他听见了，确实听见了，却找不到接受的理由。
即使不再送来水与食物，自己也已经感受不到饥渴；即使给予他殴打与辱骂，他也感受不到痛苦；即使将他放任不管，他也感受不到时间。
于是，不再动了。
渐渐地，察觉不出命令与风声的区别，思考也变得像是半昏迷状态那样断断续续，只在身体受到刺激时本能地意识那么一下。
旋转刀柄，某人的眼球被剜出；夺过某人的枪，用枪托砸碎不知何人的膝盖；匕首利落地砍断人手，又一刀将手臂分为三截；猛地一记肘击，受击的心口如软泥般坍陷，尚未来得及作最后一次跳动的心中嵌入断裂的肋骨，在体内爆裂……
血滴飞溅到头盔上，少年意识到了，却毫无感觉。为了不影响视野，他姑且擦拭了一下。
少年的创造者，也是利用他杀人的人，对他抱有别样的期望。
他说，他期待着工具以外的少年。
他说，他期待着转变、升华、与飞越。
他说，他期待着少年能够向他证明。
于是，他找来了一个女孩。
————所谓的NEWTYPE。
女孩的思绪流入他干涸的心灵，一切又恢复了色彩，些许活力开始在他体内迸发。第一次，他有了自己心脏正在跳动的实感。
创造者给予女孩一颗糖，于是女孩美滋滋的吃了，幸福感涌入心中，他理解了创造者的意思，久违地活动身体。
最后一个人倒下，烟雾散去，立于其中的少年身上不沾一丝血迹。他没有丝毫迟疑，解下背上的步枪，对准走廊另一端。那里，脚步声正在逼近。
于是，他……
扣下扳机，榴弹飞越这秫米的距离，在守卫们上方爆炸。
————今天也在为了挣取少女的糖果而努力。
—————————————
他的主人亦是他的老师，那个被称作准将的年轻男人教导了他许多，使他能够理解这个世界。
能够理解为什么，自然也能更有效率更为正确地行事，这样糖果也会来得更快。依循这个单纯的逻辑，他开始思考所见的一切。
效果显著。
当他对着那个意图伤害人质的男人打完一整个弹夹时，他知道两位少年为什么惊恐。另外，他很轻易地就从两位容貌几乎完全一致的少年中分辨出谁是谁————只有能力强大的NEWTYPE才会在初见他时露出妈呀茫然无措的表情。
戴肯的孩子想要什么也是显而易见的，他允诺会向他说明情况，很简单地就让他们跟了上了。
“基连•扎比忙于接收戴肯的遗产，尤其是与NEWTYPE相关的研究；基西莉亚•扎比通过分化和拉拢处理戴肯派，她的部队已经包围了这里，她本人则在与达尔西亚•巴哈罗夫交涉。戴肯派方面，金巴•拉尔因萨斯罗•扎比死亡而垮台，如今下落不明；罗洁露西亚夫人（戴肯的正妻）绑架了你们，将阿斯特莱亚夫人囚禁，意图以这种方式让戴肯的遗族回归戴肯派的掌控；达尔西亚•巴哈罗夫认为她太过激进，故而保持中立。军队方面，艾裘·迪拉兹中将并未作出任何表态。”
一边说明，他一边以小型摄像机拍摄走廊上的照片。该说不愧是戴肯的孩子吗？即使因残肢断臂脸色苍白，也依旧按耐不住好奇心。
“这是压死戴肯派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样的说明应该就够了。
这些照片并未沾染太多血色，但足以证明这里是戴肯派的地盘。一旦这些照片被公布，配合基西莉亚•扎比的行动，戴肯派就将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吧。
为了权力，暗杀了萨斯罗•扎比，甚至绑架戴肯的遗族……不久的将来，这会是民众眼中的真实吧。
“…你是联邦军？为什么……”
大概是外人的口吻暴露了身份吧，不是戴肯派也不属于扎比家，那么就是联邦军了。无论如何，这位名为卡斯巴尔的少年十分敏锐。
秉持着将戴肯的遗族解救的大义，联邦军会得到干涉穆佐内部事务的切入口，扎比家的声明也会因第三方的介入而更为可信。这是个短暂的同盟，事后，只要扎比家稍稍挑拨下穆佐民众对联邦军的厌恶，就会自然而然分道扬镳了吧，不过这就够了。
意识到这点，这位敏锐的少年或许能做些什么，但情况并不会有什么改变。政治是大人的游戏，小孩子甚至没有发言的权利。
戴肯的孩子停下了脚步，他所搀扶的NEWTYPE同样止步于此，联邦军的少年亦然。
“选吧。”
联邦军的少年这么说。
“罗洁露西亚想要扶持你们作为傀儡，平时让NEWTYPE展现能力取悦民众，必要时让戴肯的孩子出现正证明自己的正当。将NEWTYPE和戴肯绑定，神化，建立宗教。难以想象，但确实存在的愚蠢计谋。”
我不推荐，他补上这一句，接着说。
“兰巴•拉尔希望你们兄妹跟金巴•拉尔逃往地球，政治家提亚波罗•玛斯将会收留你们，但阿斯特莱亚夫人必须留下来作为人质，否则扎比家不会放过你们。”
看了暗自握紧拳头的卡斯巴尔一眼，他继续睡。
“基连•扎比不知道你身边这位NEWTYPE的存在，你可以试着以他为筹码进行交涉。”
“…开什么玩笑。”
“的确。那个男人对你不感兴趣，冒然行动只会是找死。”
“……基西莉亚呢？她包围了这里吧？她想…怎么处理？”
即使强忍着，少年的语气中依旧显露出厌恶，看来他非常讨厌那个女人。但这与他无关。遵循准将的指示，他继续下去。
“让NEWTYPE接受兰巴•拉尔的提议，你回到基西莉亚身边。也就是，互换身份。”
“……”
“基连可能会怀疑，这方面由基西莉亚解决。德金•扎比希望基西莉亚牵制基连，他不可能做得太绝。但阿斯特莱亚夫人可能还是需要留下来做人质，这是基连的保险。”
倘若基连•扎比还没有疯狂到撕破脸皮，那么，他们至少可以获得长大的时间。
一名少年低头不语，另一名少年拼命思索。
他静静地注视着，等待着。
忽然间，他得出了一个问题的结论。
有时，一些看似不合理的事，其实与这世上其他事一般合理，比如蠢人做蠢事。
如果产生了错觉，自然就会做错事，理所当然。
思考的时间到了。
“……！”
当卡斯巴尔反应过来时，他勉力举起的手枪已经变为一坨废铁。钢铁的枪管在少年手中收缩，炸膛。
爆炸没有伤及他，却令手枪脱手。自称为联邦军的少年随意地将手枪的残骸扔到一边，慢步走来。
炸膛甚至没能伤到他的手心，即使配备了手套，这也依旧……卡斯巴尔对于枪械模糊的印象告诉他，这不可能。
但阴影已经笼罩了他，伴随着一句冰冷的话语。
“戴肯已经死了，你不过是他的孩子。”
在那一瞬，他的意识，与无所不能的错觉一同粉碎，陷入黑暗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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