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去宇宙
火车于轰鸣中前行，包围它的是荒凉的大地。
宇宙世纪之前，非洲并不是一块富饶的土地，进入宇宙世纪也依旧如此。
过度的资源开采导致根本性的贫瘠，同时分裂与纷争持续不断，无法凝聚起发展的力量…这些在大部分人去往太空之后得到了改善，但也只是稍好一些。
大约五十年前，联邦政府以环境保护为名，强制拆除了大部分铁路，只保留了部分主要线路，并将这些剩下的路线收归己有。
在那之后的时间里，铁路垄断带给联邦政府不菲的利益…其实只是零花钱的程度。
黄沙拍打窗户，坐在窗边的夏亚凝视着车外的荒野，感慨的同时，更多的是忧虑。
现在烦恼着他的是私情…他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为地球着想的。
此刻他的身旁，少女拉拉正出神地望着窗外，神情显得有些恍惚。
当然了，夏亚心想。毕竟，这趟列车是去往她故乡的。
和夏亚不同，拉拉看起来完全没有在意…实际上她昨天才醒过来，直到今早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医院的检查是正常…NEWTYPE造成的伤口多半是在脑部，即使检查得出来，出于保密夏亚也不想让他们去试，就这么担忧了好几天。
仔细回想一下，那也是接近一周前的事情了。
从美洲的住所逃离，被阿纳海姆社派来的熟人追上，交涉，然后遭受了杀意的直击。
想到这里，夏亚感到头部隐隐作痛。他摇摇头，深吸口气，让身体放松些…他也只能做这些，那个不知名的女性实在太恐怖了，几乎给他的心理留下一片阴影。
不过，这些其实都已经过去了。
或许是因为不是直接的攻击对象，他当天就醒了过来，在那位沧桑的男人的帮助下掌握了情况，确认了自己和拉拉被放过的事实。
至今仍纠缠着他的，是更加微妙的事……
“拉拉，”
尽管只是装模作样，但他仍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停顿一直到少女回过头为止。这短短的时间，他犹豫了无数次，最后还是下定决心。
正如那些人所说…要坦率一点比较好。
“那个时候，为什么想要接触杨呢？”
拉拉眨了眨眼，澄澈的双眼似乎一瞬便看透了他的内心，而十分吃亏的是，这边做不到同样的事。
即便如此，夏亚也按耐住了别开目光的冲动。那是逃避…完全无用的那种。
对视的时间只是一瞬，但夏亚却感到无比漫长。而当他沉溺于自己的胡思乱想饱受煎熬时，拉拉无言地伸出手，与他的手掌相叠。
在夏亚哑然之时，拉拉再一次望向了窗外。这次，她是在抬头仰望天空。
“那个人，有着成为他人归宿的才能。”
夏亚无言地听着，实际上他光是问就已经很吃力了，更遑论去说些什么。万一是胡话呢？只认情绪不太稳定的他没有把持自己的那个自信。
翠绿的双眼里闪过许多虚幻的事物，凝视着那些，拉拉接着说。
“他的心灵…对，就像是宇宙一样，十分地宽广……”
宇宙……夏亚不禁去思考，去回忆。
他从未把那个在他看来极度空虚的精神，与宇宙这样一个宏伟的事物挂钩。
是的，宇宙是极为宽广的，但并不似杨那般空虚…星星很温暖，这是他这样的NEWTYPE也能感受到的。
他的疑惑似乎也传达给了拉拉。少女的眼眸黯淡了下来，透露出一股忧伤。
“是啊，不该是那样的…”她喃喃着，“星星，那里应该有星星才对。我想要点亮那里，可是那个人却突然……”
她失落地低下头，而隐约理解了“点亮”这个词汇含义的夏亚则神情微妙。
他一时犹豫，不知是该继续追问下去，还是安慰她…如果是后者，又该说些什么？思来想去，他自感愧疚地问了下去。
“点亮星星以后，拉拉又准备做什么呢？”
“做什么……”
拉拉先是困惑地看向夏亚，随即惊讶似地睁大了眼。
“夏亚…在吃醋？”
“……………”
他还没有完全适应少女的节奏…她实在是太过敏锐，而他毫无反制的手段。
一阵微妙的沉默后，夏亚，别过头，尽可能掩饰着尴尬的神情，微微点头。
倘若那个使他成为男人的女性在此，一定会憋着笑夸奖他的坦率吧…其实，他也自认这是成长。
这个回应，使少女的笑容绽放了。
“想要和夏亚一起生活在温暖的地方（宇宙）…我是这么想的哦。”
即使是他这种半吊子，也完全感受得出来，这番话雨之中蕴含着多么大的诚心…无可置疑。
也就是说————为此烦恼了数天的他，简直就像是白痴一样。
羞愧充斥着他的内心，而宽容的少女盈盈一笑，在那对重叠的手上，稍稍加了些力。
“夏亚这么在意我…好开心。”
他的耳边传来了这么一句低语…当他浑身一番颤抖后看去时，拉拉的另一只手提起衣服，害羞似地遮住了下半张脸。
在那样含情脉脉的注视下，他……
“————我也是，拉拉。”
—————————————
原本供城镇藏污纳垢的贫民窟，如今是繁华与荒凉的交界。
站在徒留地基的旧址上，拉拉茫然地环顾四周，想要找出蛛丝马迹，佐证自己的记忆。
她曾经在那个转角弄丢了买东西的钱，被狠狠骂了一顿；她曾经在那片空地与父母一起，于众人面前欢声歌唱；她曾经坐在那个屋檐，仰望无比向往的星空……
这些记忆，在这片裸露的土地上显得如此空虚。
“喂！”
从城镇里走出了人，穿着联邦的制服，身后有两个士兵跟着，大概是当地的官员吧。
“你们，在那里做什么？！”
他厉声质问着走近，而拉拉浑然不觉，只是呆立着。
她身后的夏亚迎上去，从上衣内侧取出许可，展示给官员。
“嗯？”官员眉头一皱，细细审视，随即咂了咂嘴，“是那些家伙开的啊……”
“请问有用吗？我们还有一点事情……”
“…早点离开。”他一脸不快地摆摆手，“这里已经规划为环境保护区了，明白吧？”
说完，他便带着士兵准备离开，但身后传来一个急促的呼唤，喊住了他。
“那个…请问！”
官员一脸不耐地转过头，瞪向呼唤他的少女。
“什么事？”
尽管他看上去如此凶狠，却也还是站住了。拉拉似乎也理解这点，她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开口。
颤颤巍巍地，她指着自己身后的地基。
“这里，这里原本是我的家…为什么不见了呢？”
闻言，官员皱起眉头，看看拉拉所指的地基，又来回打量夏亚与拉拉两人。片刻后，他神情多少缓和了一点，不知是做出了什么判断。
“环境保护和美化，”他沉声道，而后又冷笑起来，“就是上面的家伙觉得这里碍眼。”
“可…这里还有很多人……他们去哪里了？”
“谁知道。”官员的神情又变得烦躁起来，“反正上面的人不关心。土地很贵，能赚钱…懂了吗？”
说罢，他叹了口气，神情再度变得不耐起来，但口气没有之前那么严厉。
“快点走吧…我很忙。”
眼见他再度准备离开，拉拉急忙上前，却被两个士兵挡住了。见状，夏亚以灵巧的动作绕开士兵，来到官员面前。
“做什么，你————”
“请收下。”
一小卷钞票被强行送入官员手中，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夏亚已经收回了手，后退一步。
两个士兵这才把视线从拉拉身上移开，但以他们的视角，看不到官员此刻的神情。
官员先是茫然，随即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表情因而扭曲了…他几乎不加掩饰地将愤怒展现在脸上，正当夏亚以为自己搞砸了的时候，对方狠狠地“啧”了一声，将钞票收进了口袋里。
“还有什么事？快点说完快点滚。”
虽然是收下了，但心情无论怎么看都变得更差了。夏亚犹豫了一下，还是向拉拉招了招手。
两个士兵虽然一副搞不懂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却也还是顺着长官的意思把拉拉放了过去。
她来到官员面前，充满急切地问了。
“那里，”她指了指远处，“应该有一片墓地…我父亲在那里。”
官员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那里，如今什么都没有。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一时沉默了。视线微妙地偏移，而拉拉就这么始终注视着他。
那样充满了乞求的视线，官员最终还是承受不住而放弃了。他沉重地叹息，神情不再像之前那样严肃，而是带着些许愧疚。
“和贫民窟一样…”他微微别过头，“已经没有了。”
“那，”拉拉显得更加急切，“我父亲呢？”
“…如果是后来的人，”他意外地耐心回答，“应该是发射到太空了””
拉拉涨了张嘴，随即猛地摇头。
“我是看着的…父亲那时候已经埋下去了！”
这一次，官员不再回答。
他沉默，而后脸上浮现一种无法忍受的表情，双手烦躁地在头上挠着。巨大的悲切随即盖过了一切，他眉眼低垂，不住地摇头、叹息……
终于，他不再继续，而是无视了一旁泫然欲泣的拉拉，快步走到夏亚身旁，从口袋里掏出某个东西递给他。
以几乎同样强硬的手段交来的，是刚刚一卷钞票。
“有这个钱的话，不如带她离开。”
如此低语的官员，眉宇间充满了疲惫，犹如燃尽的薪柴……
拉拉在看这边，注意到她视线的夏亚，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
“那，她的父亲……”
“…挖出来了吧。”官员的头低了下去，似乎不忍去与任何人对视，“送到太空…不，是直接洒到路边的水沟里了吧。”
在那个瞬间，夏亚感到一股巨大的窒息感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一个字的吐不出来。
拉拉依旧在那里…只是眼神已经没有在看任何人。她坐倒在地上，低垂着头，任由泪珠一滴滴从脸颊滑落。
回过神时，官员已经走了。
无谓的阳光照在两人所处的这片荒地上，夏亚从胸口的郁闷中面前缓过气来，却还是觉得难以忍受。
他抬头仰望，大口地呼吸这个地球，这个“圣地”的空气，然后想要将郁闷一口吐出似的吐气。
可当这个荒唐的行为结束，夏亚捂着自己的胸口，没有任何好转。
他发自真心地这么想……受够了。
拉拉呢？他看向她，少女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之中。愤怒涌上心头，他快步上前，在少女身前单膝跪下。
“拉拉。”
他呼唤，但是少女无动于衷，似乎已经失去了回应的力量。
心中的那份激情更加地蓬勃了…他激烈地摇晃着少女的身体，强迫她回过神来。
“拉拉？拉拉！”
“啊…夏亚。”
少女看样子这才回过神来，她以带着泪痕的脸，充满痛苦的碧眼，凝视自己的爱人。
“夏亚，父亲，父亲他……”
沉重的悲伤又一次压垮了少女的心灵，她发出悲痛的声音，捂住自己的脸，好像不想再与任何人对视……
但夏亚不准她这么做，他强硬地拽开她的手，透过眼神，在对视的一瞬间将自己的心意传递过去。
“夏亚……”
“走吧！”他紧紧握住拉拉的手，诉说着心中的那份情感，“拉拉，离开这里吧！”
“离开…”少女悲伤的脸庞上充满困惑与不解，“离开，去哪里？”
“去宇宙！”
“宇宙……”
多么美妙的词汇啊，少女的悲痛因为这个令人神往的词而稍稍消退了，在那对令人心痛的碧眼里，出现了一点希望的光芒。
“宇宙…宇宙……”
她低着头，反复呢喃着这个梦幻的词语，而后又猛地抬头。
“那么，夏亚也……！”
于少女期盼的注视下，夏亚无言地松开手，站起身来。对着满脸恐惧不安的少女，他只是默默伸出了手。
拉拉————在心中，他呼唤她的名字，以自己最大的激情…完全地倾诉。
瞪大了眼，少女在那个瞬间破涕为笑。她没有去握住那双手，而是不顾一切地，扑入心爱的人怀中。
“夏亚！”
这一声充满感情的呼唤…她与他紧紧相拥，好似永远不会松开。
宇宙世纪之前，非洲并不是一块富饶的土地，进入宇宙世纪也依旧如此。
过度的资源开采导致根本性的贫瘠，同时分裂与纷争持续不断，无法凝聚起发展的力量…这些在大部分人去往太空之后得到了改善，但也只是稍好一些。
大约五十年前，联邦政府以环境保护为名，强制拆除了大部分铁路，只保留了部分主要线路，并将这些剩下的路线收归己有。
在那之后的时间里，铁路垄断带给联邦政府不菲的利益…其实只是零花钱的程度。
黄沙拍打窗户，坐在窗边的夏亚凝视着车外的荒野，感慨的同时，更多的是忧虑。
现在烦恼着他的是私情…他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为地球着想的。
此刻他的身旁，少女拉拉正出神地望着窗外，神情显得有些恍惚。
当然了，夏亚心想。毕竟，这趟列车是去往她故乡的。
和夏亚不同，拉拉看起来完全没有在意…实际上她昨天才醒过来，直到今早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医院的检查是正常…NEWTYPE造成的伤口多半是在脑部，即使检查得出来，出于保密夏亚也不想让他们去试，就这么担忧了好几天。
仔细回想一下，那也是接近一周前的事情了。
从美洲的住所逃离，被阿纳海姆社派来的熟人追上，交涉，然后遭受了杀意的直击。
想到这里，夏亚感到头部隐隐作痛。他摇摇头，深吸口气，让身体放松些…他也只能做这些，那个不知名的女性实在太恐怖了，几乎给他的心理留下一片阴影。
不过，这些其实都已经过去了。
或许是因为不是直接的攻击对象，他当天就醒了过来，在那位沧桑的男人的帮助下掌握了情况，确认了自己和拉拉被放过的事实。
至今仍纠缠着他的，是更加微妙的事……
“拉拉，”
尽管只是装模作样，但他仍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停顿一直到少女回过头为止。这短短的时间，他犹豫了无数次，最后还是下定决心。
正如那些人所说…要坦率一点比较好。
“那个时候，为什么想要接触杨呢？”
拉拉眨了眨眼，澄澈的双眼似乎一瞬便看透了他的内心，而十分吃亏的是，这边做不到同样的事。
即便如此，夏亚也按耐住了别开目光的冲动。那是逃避…完全无用的那种。
对视的时间只是一瞬，但夏亚却感到无比漫长。而当他沉溺于自己的胡思乱想饱受煎熬时，拉拉无言地伸出手，与他的手掌相叠。
在夏亚哑然之时，拉拉再一次望向了窗外。这次，她是在抬头仰望天空。
“那个人，有着成为他人归宿的才能。”
夏亚无言地听着，实际上他光是问就已经很吃力了，更遑论去说些什么。万一是胡话呢？只认情绪不太稳定的他没有把持自己的那个自信。
翠绿的双眼里闪过许多虚幻的事物，凝视着那些，拉拉接着说。
“他的心灵…对，就像是宇宙一样，十分地宽广……”
宇宙……夏亚不禁去思考，去回忆。
他从未把那个在他看来极度空虚的精神，与宇宙这样一个宏伟的事物挂钩。
是的，宇宙是极为宽广的，但并不似杨那般空虚…星星很温暖，这是他这样的NEWTYPE也能感受到的。
他的疑惑似乎也传达给了拉拉。少女的眼眸黯淡了下来，透露出一股忧伤。
“是啊，不该是那样的…”她喃喃着，“星星，那里应该有星星才对。我想要点亮那里，可是那个人却突然……”
她失落地低下头，而隐约理解了“点亮”这个词汇含义的夏亚则神情微妙。
他一时犹豫，不知是该继续追问下去，还是安慰她…如果是后者，又该说些什么？思来想去，他自感愧疚地问了下去。
“点亮星星以后，拉拉又准备做什么呢？”
“做什么……”
拉拉先是困惑地看向夏亚，随即惊讶似地睁大了眼。
“夏亚…在吃醋？”
“……………”
他还没有完全适应少女的节奏…她实在是太过敏锐，而他毫无反制的手段。
一阵微妙的沉默后，夏亚，别过头，尽可能掩饰着尴尬的神情，微微点头。
倘若那个使他成为男人的女性在此，一定会憋着笑夸奖他的坦率吧…其实，他也自认这是成长。
这个回应，使少女的笑容绽放了。
“想要和夏亚一起生活在温暖的地方（宇宙）…我是这么想的哦。”
即使是他这种半吊子，也完全感受得出来，这番话雨之中蕴含着多么大的诚心…无可置疑。
也就是说————为此烦恼了数天的他，简直就像是白痴一样。
羞愧充斥着他的内心，而宽容的少女盈盈一笑，在那对重叠的手上，稍稍加了些力。
“夏亚这么在意我…好开心。”
他的耳边传来了这么一句低语…当他浑身一番颤抖后看去时，拉拉的另一只手提起衣服，害羞似地遮住了下半张脸。
在那样含情脉脉的注视下，他……
“————我也是，拉拉。”
—————————————
原本供城镇藏污纳垢的贫民窟，如今是繁华与荒凉的交界。
站在徒留地基的旧址上，拉拉茫然地环顾四周，想要找出蛛丝马迹，佐证自己的记忆。
她曾经在那个转角弄丢了买东西的钱，被狠狠骂了一顿；她曾经在那片空地与父母一起，于众人面前欢声歌唱；她曾经坐在那个屋檐，仰望无比向往的星空……
这些记忆，在这片裸露的土地上显得如此空虚。
“喂！”
从城镇里走出了人，穿着联邦的制服，身后有两个士兵跟着，大概是当地的官员吧。
“你们，在那里做什么？！”
他厉声质问着走近，而拉拉浑然不觉，只是呆立着。
她身后的夏亚迎上去，从上衣内侧取出许可，展示给官员。
“嗯？”官员眉头一皱，细细审视，随即咂了咂嘴，“是那些家伙开的啊……”
“请问有用吗？我们还有一点事情……”
“…早点离开。”他一脸不快地摆摆手，“这里已经规划为环境保护区了，明白吧？”
说完，他便带着士兵准备离开，但身后传来一个急促的呼唤，喊住了他。
“那个…请问！”
官员一脸不耐地转过头，瞪向呼唤他的少女。
“什么事？”
尽管他看上去如此凶狠，却也还是站住了。拉拉似乎也理解这点，她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开口。
颤颤巍巍地，她指着自己身后的地基。
“这里，这里原本是我的家…为什么不见了呢？”
闻言，官员皱起眉头，看看拉拉所指的地基，又来回打量夏亚与拉拉两人。片刻后，他神情多少缓和了一点，不知是做出了什么判断。
“环境保护和美化，”他沉声道，而后又冷笑起来，“就是上面的家伙觉得这里碍眼。”
“可…这里还有很多人……他们去哪里了？”
“谁知道。”官员的神情又变得烦躁起来，“反正上面的人不关心。土地很贵，能赚钱…懂了吗？”
说罢，他叹了口气，神情再度变得不耐起来，但口气没有之前那么严厉。
“快点走吧…我很忙。”
眼见他再度准备离开，拉拉急忙上前，却被两个士兵挡住了。见状，夏亚以灵巧的动作绕开士兵，来到官员面前。
“做什么，你————”
“请收下。”
一小卷钞票被强行送入官员手中，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夏亚已经收回了手，后退一步。
两个士兵这才把视线从拉拉身上移开，但以他们的视角，看不到官员此刻的神情。
官员先是茫然，随即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表情因而扭曲了…他几乎不加掩饰地将愤怒展现在脸上，正当夏亚以为自己搞砸了的时候，对方狠狠地“啧”了一声，将钞票收进了口袋里。
“还有什么事？快点说完快点滚。”
虽然是收下了，但心情无论怎么看都变得更差了。夏亚犹豫了一下，还是向拉拉招了招手。
两个士兵虽然一副搞不懂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却也还是顺着长官的意思把拉拉放了过去。
她来到官员面前，充满急切地问了。
“那里，”她指了指远处，“应该有一片墓地…我父亲在那里。”
官员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那里，如今什么都没有。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一时沉默了。视线微妙地偏移，而拉拉就这么始终注视着他。
那样充满了乞求的视线，官员最终还是承受不住而放弃了。他沉重地叹息，神情不再像之前那样严肃，而是带着些许愧疚。
“和贫民窟一样…”他微微别过头，“已经没有了。”
“那，”拉拉显得更加急切，“我父亲呢？”
“…如果是后来的人，”他意外地耐心回答，“应该是发射到太空了””
拉拉涨了张嘴，随即猛地摇头。
“我是看着的…父亲那时候已经埋下去了！”
这一次，官员不再回答。
他沉默，而后脸上浮现一种无法忍受的表情，双手烦躁地在头上挠着。巨大的悲切随即盖过了一切，他眉眼低垂，不住地摇头、叹息……
终于，他不再继续，而是无视了一旁泫然欲泣的拉拉，快步走到夏亚身旁，从口袋里掏出某个东西递给他。
以几乎同样强硬的手段交来的，是刚刚一卷钞票。
“有这个钱的话，不如带她离开。”
如此低语的官员，眉宇间充满了疲惫，犹如燃尽的薪柴……
拉拉在看这边，注意到她视线的夏亚，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
“那，她的父亲……”
“…挖出来了吧。”官员的头低了下去，似乎不忍去与任何人对视，“送到太空…不，是直接洒到路边的水沟里了吧。”
在那个瞬间，夏亚感到一股巨大的窒息感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一个字的吐不出来。
拉拉依旧在那里…只是眼神已经没有在看任何人。她坐倒在地上，低垂着头，任由泪珠一滴滴从脸颊滑落。
回过神时，官员已经走了。
无谓的阳光照在两人所处的这片荒地上，夏亚从胸口的郁闷中面前缓过气来，却还是觉得难以忍受。
他抬头仰望，大口地呼吸这个地球，这个“圣地”的空气，然后想要将郁闷一口吐出似的吐气。
可当这个荒唐的行为结束，夏亚捂着自己的胸口，没有任何好转。
他发自真心地这么想……受够了。
拉拉呢？他看向她，少女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之中。愤怒涌上心头，他快步上前，在少女身前单膝跪下。
“拉拉。”
他呼唤，但是少女无动于衷，似乎已经失去了回应的力量。
心中的那份激情更加地蓬勃了…他激烈地摇晃着少女的身体，强迫她回过神来。
“拉拉？拉拉！”
“啊…夏亚。”
少女看样子这才回过神来，她以带着泪痕的脸，充满痛苦的碧眼，凝视自己的爱人。
“夏亚，父亲，父亲他……”
沉重的悲伤又一次压垮了少女的心灵，她发出悲痛的声音，捂住自己的脸，好像不想再与任何人对视……
但夏亚不准她这么做，他强硬地拽开她的手，透过眼神，在对视的一瞬间将自己的心意传递过去。
“夏亚……”
“走吧！”他紧紧握住拉拉的手，诉说着心中的那份情感，“拉拉，离开这里吧！”
“离开…”少女悲伤的脸庞上充满困惑与不解，“离开，去哪里？”
“去宇宙！”
“宇宙……”
多么美妙的词汇啊，少女的悲痛因为这个令人神往的词而稍稍消退了，在那对令人心痛的碧眼里，出现了一点希望的光芒。
“宇宙…宇宙……”
她低着头，反复呢喃着这个梦幻的词语，而后又猛地抬头。
“那么，夏亚也……！”
于少女期盼的注视下，夏亚无言地松开手，站起身来。对着满脸恐惧不安的少女，他只是默默伸出了手。
拉拉————在心中，他呼唤她的名字，以自己最大的激情…完全地倾诉。
瞪大了眼，少女在那个瞬间破涕为笑。她没有去握住那双手，而是不顾一切地，扑入心爱的人怀中。
“夏亚！”
这一声充满感情的呼唤…她与他紧紧相拥，好似永远不会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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