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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甲辰年正月十五日,时值上元佳节,湘潭县谭家山雷打石镇回龙山忠义堂堂口门前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我爷爷时而奔走在堂前大坪上,指挥着众人摆开了五十个大圆桌,准备着开堂放标的酒席事宜,时而又跑到堂口里协助高老头子准备新入会人员的名单造册及准备事项。

    马福益这次召回了潭州,浏阳,洪江,萍乡四大堂口所有九底草鞋以上核心骨干数以百人,加上忠义堂本次新入会大量会员,一夜之间雷打石镇人头攒动,放眼望去乌泱泱竟全是着黑袍裹白巾之会党成员,却见不到几个当地民众了。

    田埂里架起了七口半人多高红砖砌成的大土灶,灶上摆着两米宽的硕大荷叶铁锅,灶台旁是一字排开用板凳门板垫成的数米宽长桌,十几个帮厨妇女在茶园铺守门老汉蔡九嗲的指挥下齐刷刷的切菜备案。

    自那晚茶园铺蔡九嗲的叫花子鸡一举征服了马福益的胃口之后,蔡九嗲就被马福益带在身边做了长随私厨,今日破天荒要办五十桌的大席,蔡九嗲自然是犹如出征前的将军般兴奋异常,就连我爷爷几次跑到后厨偷菜都被他手持锅铲义正严辞的驱逐出去。

    辰时三刻鼓声隆隆,数百人齐聚忠义堂前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三名大汉发鼓三通之后,高老头挺身而出朗声道“高烧红烛照山堂,洪门义气万年长。时唯甲辰正月十五上元佳节,回龙山忠义堂大开山门迎新纳能开堂放标,龙头山主上马下福益焚香昭告天地神灵”

    只见马福益身着黑袍头缠红布,恭敬上香后道“我回龙山忠义堂今日广开山门,为的是扩充实力积蓄能量,自我洪门开山五祖以来,无一人不背负官府血海深仇,无一日不思量匡扶汉室江山,今日齐聚堂前的诸位都是因苦而结义,因穷而抱团,因被豪强霸凌而入会,因被官府欺压而反抗,诸多血海深仇,来日自当一一奉还!”

    只听现场鼓声大作,群情激昂,堂外又有人高呼“同仇会刘将军,张将军等前来恭贺忠义堂上元开堂放标!”

    马福益大喜道“快快有请!”急令众人闪开一条道路,快步走至门前。

    但见刘揆一手牵一匹高头白马,白马头上挂着一朵硕大的红绸子花,纵声高呼“高烧红烛照山堂,洪门义气万年长,中华儿女心如火,民族前途放光芒!今日同仇会全体成员恭贺回龙山忠义堂开堂盛会,特赠马山主白马一匹,美利坚产柯尔特手枪两柄,林明登长枪五枝,酒肉布匹若干,祈望天下会党兄弟,同仇敌忾复兴中华,驱除鞑虏还我河山!”

    马福益红着眼眶接过刘揆一递过的白马缰绳,腰插左轮双枪,率众高呼“同仇敌忾复兴中华,驱除鞑虏还我河山!”

    又忙令冯香主继续开堂仪式,自己将刘揆一等五人迎进内室细谈。

    进入内室后马福益与刘揆一热烈拥抱,马福益道“霖生兄今日竟涉险前来祝贺马某开堂放标,又送来如此珍贵之礼物,马某感激涕零无以言表,将来唯有肝脑涂地以报知遇之恩。”

    刘揆一道“马山主日夜操劳为革命积蓄力量,华兴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岂有不携手同行之理?今日奉克强之命前来贺喜,还有一事相嘱。”

    马福益道“霖生兄尽管吩咐”

    刘揆一道“革命事业推进迅速,克强兄拟将洪门诸多堂口逐步推行半军事化管理,现已筹备效法日本之军训体制成立训教等课,马山主宜提前于各堂口选拔优质成员,为军事训练做好准备。”

    马福益大喜道“如此便如虎添翼了,马某自当即日从速推进!”

    刘揆一拱手道“看见马山主如此鼎盛一呼百应,刘某不胜欣喜,这就马上回去将喜讯传报克强,你我中秋开堂再见,就此告辞了”

    马福益心知事宜周密,也不挽留,拿出五条代表忠义堂高阶的红色头巾送给众人留念,嘱托心腹打开了后门送刘揆一等悄然离开不必细表。

    那一日马福益兴奋异常,开席之时开怀畅饮,牵着我爷爷的手一一介绍给各大香主:计有洪江会刘驼子,肖克勤等;浏阳龚春台,姜守旦等;萍乡蔡绍南、魏宗铨等,我爷爷哪记得这么多面孔,唯有一一点头,不住的作揖问好。

    马福益待五百余人散席之后,便冲冯乃古使了个眼色关闭了山门,将各香主请入了密室单独商议。

    “今日留下各位香主,事关我回龙山将来之发展,”马福益道“我已于前日秘密接头华兴会黄克强刘揆一等首领,约定今秋共举反清兴汉之大旗,诸位香主现在便可早做选择,想和我马福益一起反了的,接下来一起走,不敢反的,马某也不强留,何去何从,现在就做个痛快决定罢!”

    众香主齐刷刷起身道“自当跟随山主,做出一番事业。”

    马福益道“如此甚好,今日别后,各山堂务必广开山门吸纳力量此为第一要务;又将选出中坚精锐,每周宜固定操练,此为第二要务;今年八月十五我回龙山更有雄壮安排,以上中坚成员也当于中秋之际齐聚检阅,此为第三要务。”

    众人齐声领命,马福益又嘱刘驼子与我爷爷二人留下,其他人等告辞而去。

    马福益对刘驼子拱手道“今日还有一事要请二哥帮忙才好”

    刘驼子道“山主何必客气,驼子这条命都是山主救下来的,天大的事情只管吩咐就是。”

    马福益指着我爷爷说“这位小兄弟于我有救命之恩,今日我便想将他托付于二哥,带去洪江学习磨练一番,将来也好有个顶天立地的本事。”

    我爷爷一听便似天塌下来一般,当即就炸了毛,一屁股就坐到地上,打手打脚的痛哭流涕,就是不愿接受。

    马福益道“今日别离我送你两句话,你要记在心里”

    我爷爷坐地嚎哭道“不得听,不得记!”

    马福益铁着心道“第一你要记住,男人的本事就是骨头,没本事就没了骨头,没了骨头就只会被人欺负鱼肉。”

    “我今日要你跟随刘香主,就是要你去学一身安身立命的本事,将来做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否则你终日跟着我东奔西走,只会浪费了青春蹉跎了岁月,哪天我死了,你却连给我收尸的能力都没有。”

    我爷爷哭道“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离开你”

    马福益道“第二你要记住,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你再跟着我,个个阿谀奉承你,人人背后耻笑你,你便成了那狐假虎威的狐狸,一旦哪天我死了,你就会被千人踩万人骑,你只有靠自己的能力去这个世界闯荡出一方天下,这个世界才不会欺负你嘲笑你淹没你。”

    我爷爷抱头痛哭道“十四年了没人把我当个人看,这才跟你过了几天像人过的日子,你却就要丢弃我,我还以为我重新找到了父亲,我不要离开你,求求你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马福益狠下心来,对刘驼子一拱手道“今日将他交给了二哥,便全凭二哥调教处理,他将来是龙是虫,是死是活,全凭二哥择机处置便是”便转身离去。

    我爷爷见马福益居然真的走了,更是不顾一切,就只管放肆在地上打着滚子哭嚎。

    那刘驼子只顾冷冷的看着我爷爷放肆耍泼,最终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一口口的抽搐着直至再无气力,再转身将那匹老骡子又牵了进来,将我爷爷手脚捆住扔了上去,也不言语牵着骡子便离开了回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