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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重的姐姐

    秦苒是被疼醒的。

    挣扎着坐起来的时候,只觉得浑好似被石头碾过一般,尤其是头,那一瞬间的空白,和尖锐的耳鸣,差点恶心的让她吐出来。

    许是听到了响声,门被推开,一个少年端着药进来,逆光之下,他好像是梦幻出来的,“姐姐醒了正好,药刚刚熬好,我还给你带了三味斋的点心,院子里的桃花也开了,我扶姐姐出去坐坐吧。”

    秦苒看着他,本想笑一笑,像往常一样,说一声好。

    可是秦苒感觉得到,这颗心脏告诉她,她有事。

    秦默看她牵强的笑还来不及显露,就消失了,又换成了空洞。

    他忍不住想退出去,却还是忍住了,温柔体贴的坐在了她身边。

    秦苒怎么会看不到他眼中的掩饰的恐惧和害怕。

    但是他还是留下来,照顾着她,陪着她。

    秦苒忍不住的想,这个世界真操蛋。

    与前几个世界不同,这个世界里,她真正的敌人,是她自己。

    秦苒是秦默的姐姐,也是七星山庄的主人。在十五岁之时,双亲相继离世,她只手接下了责任,压下一切动乱,继承了七星山庄,推陈出新,将山庄推进一大步。将幼弟护在身下,挡下了所有的压力。

    本来,一切都不算差的。

    可是,秦苒瞒了多年的隐疾还是暴露了出来。她开始是暴躁不安,渐渐的,脾气开始阴晴不定,时而温和,时而狂躁不止,到现在的,自残。

    这一次,秦苒从楼台上,直接跳了下来,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秦默也因为她的病,性格十分极端,表面温和儒雅,只有秦苒知道,姐姐的病,让他也逐渐病态起来。

    本来双亲宠爱,姐姐也是他的姐姐,可是父母离世,叔伯趁机反目,年少的秦默根本就承受不了,而他的姐姐,也因为这些原因,隐疾发作,发病时疯狂的模样,让秦默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他无法忘记姐姐,是如何将他捆在柱子上,在他的面前,一遍又一遍问他“阿素,你能不能救救姐姐,姐姐好难过。”,然后一刀一刀的在她胳膊上划着,那血溅在他脸上,那腥热而刺目的感觉,成了他的心病。

    秦苒的任务是,保护好弟弟,看着他娶妻生子,继承七星山庄。

    原本的秦默,在秦苒自焚之后,继承了七星山庄,遇上了女主,被女主的温柔和体贴所感动,甚至最后,为了不挡女主的商业霸主之梦,将七星山庄付之一炬,从此消失于世间。

    秦苒知道,秦默实在太过于极端了,他根本做不到正常的去喜欢一个人,他对于女主那些爱恋,不过是他对于姐姐的怀恋,他将山庄付之一炬,就是做了,当年所没能够做到的,为姐姐做的事。

    如果不是山庄发生了动乱,他的姐姐,根本不会在压力和痛苦之下,将隐疾完全的,彻底的,爆发。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山庄。

    曾经,他无力救下姐姐,而现在,他却可以做到,弥补当年的遗憾。

    秦苒感觉那些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的时候,才觉得心底仿佛有了一丝生机。

    这个身体的主人得了什么病,她并不十分了解,在这古代,根本没有精神生病的概念,秦苒每次发病,都只能被几个丫头强行拉住,灌下一碗定神的药,或者是迷药,让她快速昏厥,不至于伤人伤己。

    可是这样做,根本无济于事,甚至对于秦苒来说,完全是副作用。

    可怜秦默,不到十五岁,变承受了常人所无法承受的痛苦。

    “阿素,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你能陪着我吗?”

    秦苒如今已经过了双十年华,在古代,完全是大龄女子,只是当时,为了山庄不被叔伯分走,她立下誓言,绝不成婚,若是成婚,便立即将所有产业一并交到秦默名下。

    当时秦默太过年幼,离弱冠尚有七八年,如何守得住基业。

    如今三年已过,秦默也逐渐长大,秦苒便带着他处理一应事物,想让他在自己无药可救之前,有足够的能力。

    只可惜,秦苒从未问过秦默心中是如何想的,在她心中,父母留下的基业,甚于她的性命,而这一切,都是秦默的,她要替他守下来。

    可是秦默心中,并不这样想,他的心中,早已经厌恶了这种日子。

    听秦苒这样说,怔愣片刻,便道“姐姐高兴就好。”

    秦苒知道,此时的秦默,性格已经开始扭曲了。

    秦苒洗澡的时候,才明白这具身体被糟蹋成什么样子。

    两条胳膊上,全是伤疤,剪子戳出来的,刀划出来的,甚至有烫伤,惨不忍睹。

    好在秦苒尚有理智,知道绝不能抛下秦默,没有一刀抹了脖子,或者一刀插进心脏,否则,这任务,真特么没法做了。

    她房里,到处是安神的香料,因此,很快就沉睡,秦默来到房里的时候,还是看见了她眼角的泪痕,和紧皱的眉头,一如既往。

    秦默心中,并不是没有恨的,他爱自己的姐姐,也恨她,他想和她一起死,可是他做不到。

    而今天,他察觉到她的反常,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认真的看过他,从来,姐姐都是眼睛空洞的喊着他。

    他怕是错觉,又怕是她的一时清醒。

    秦苒除了病发的时候无法控制自己,清醒的时候,却是一个耐心又温柔的姐姐,只是太过严厉与苛刻,她迫不及待的想让秦默学会所有,然后放过自己,也放过秦默。

    秦默很聪明,很用功,秦苒清醒的时候就将一切有用的东西全都记录下来,让他学习。

    而今,秦苒不准备这样下去,这样的路,只是一条死路。

    秦苒需要喘息,秦默更是。

    只是她还来不及好好筹划,秦苒再次发病了。

    彼时他们正在岳城的一座山林里,原本她想好好的,让自己散一下心,让那股子抑郁慢慢得到缓解,便带着秦默就近选了一处自家产业的小山林,一路走走停停,采花摘草,预备去山腰上一处放草药的庄子。

    不想,秦苒突然病发。

    秦苒只感觉那种窒息感和内心深处的荒凉,好像一根锁链,牢牢的把自己拉住,一步一步往后拉,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死!

    活着,对于她来说,是一个责任,而这个责任,她背不动了,从年少,到如今,每个人,都向她索取着。

    父母在四十多岁才有了她,本来,是该高兴的,但是他们对于这个孩子所托的希望一瞬间冷了个透,为了不至于基业不被染指,五岁时,在另一座城里,匿名买了一个男孩,两座城之间,远隔千里。

    这个秘密,苏父并没有对秦苒隐瞒,相反,早就告诉了她,苏父此时年过半百,苏母不久之后便去世,苏父待她,更是严格,让她女扮男装跟随左右,学习着如何打理家业,可那时秦苒心中根本就不愿意。

    被苏父拉进祖庙中,一鞭子一鞭子的打,逼着她听话,要她答应将祖业守下来,将来再继到秦默名下。

    秦苒是一个人,哪怕在这古代,逆来顺受的时代,她也只是一个人,她做着并不愿意做的事,被当成一件工具,为苏家传承做所谓的贡献。

    这些年,她也的确做到了。

    原本,她以为父亲能撑到秦默大一些,可是,她并没有那么幸运,苏父离世,秦默不过十岁,彼时,她甚至有一个心心相印的青梅竹马。

    一切都成了奢望。

    她的生命一夜之间,没有了对于将来的期待,她耗着自己的心血,将曾经鲜活的秦苒锁在身体里,逼迫自己强大,逼迫自己违背誓言,离开爱人,逼迫自己不要怨怪父母,逼迫自己背上责任,负重前行。

    午夜梦回之间,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眉目木然的秦苒的时候,觉得一切仿佛一场噩梦。

    她开始控制不住情绪,为别人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忍不住的想破坏些什么,到了后来,她开始自残,好像在手上割一刀,那种身体的疼痛感就能将心里的痛苦掩饰下去,她贪恋那种疼痛带来的快意。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力怪罪父母,便只能将这满身痛苦发泄在自己身上。

    她也清楚的知道这样下去只会让自己随时徘徊在死亡之间,她只能找秦默求救,只有他在自己面前,她才能告诉自己,现在还不能死,阿素还这样年幼,她还要撑下去。

    一切,恍然一场噩梦。

    秦苒醒的时候,被秦默抱在怀里,他的身体还很单薄,却那样死死的抱着她。

    秦默眼里的光芒,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晦暗。

    秦苒想,秦默之所以能够轻易的将苏家付之一炬,想必,是和秦苒一样痛苦吧。

    她张开手,抱着这个少年的腰,一声声喊着他“阿素”

    “阿素”

    “姐姐,我在。”

    “阿素,你救救姐姐,你救救姐姐好不好。”

    又是这样的场景,秦默麻木的一声声应着,明明两个人相依为命,这样紧密的依偎着,他却好像坐在冰窖中,冷得刺骨。

    秦苒强迫自己从那诡谲的梦境中清醒,可是眼皮却好像千斤重,她根本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死死的抓住他。

    她看见苏父拿着那根鞭子,惨白着脸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不停的质问她“你为什么没有好好教导阿素,你忘了你的誓言吗?你要毁掉我苏家祖业吗?你对得起我与你母亲吗?你的责任你的誓言你都忘记了吗?……”

    秦苒看着那根鞭子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想退出去,身体被被缚住,她想摇头,想否认,想说她记得,可是身体一点都动不了,那鞭子破空打在身上的时候,她痛的尖叫起来,“阿素,阿素,你救救姐姐,阿素……”

    秦默察觉到怀里的人不住的发抖,嘴里还有微弱的呼唤,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苒即将失去理智之前,被系统拉了一把,秦苒忍不住哆嗦一下,明明没有任何伤痕,可是那种尖锐的疼痛感就像真的一样,而且,这具身体残留的症状对她影响太大了,她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你上个世界杀了男主,肯定是要受到惩罚的,你的精神力被封了一半,让你不要任性不要激动你怎么就不听呢!”

    系统要是有头发,估计被它拔的差不多了。

    秦苒也揉眉,“我那是失手。”

    “呵,要不是看你失手,你觉得咱两会在这?”

    早变成数据回收了好吗摔!

    “这禁锢得多久,精神力这么弱,我根本掌控不了这具身体,对任务很不利。”

    系统也是急啊,可是它的申请上面还没有结果,只是说上面正在讨论,让他们等待。

    等待等待,等个半个月的,这秦苒就得自焚。

    秦苒也是没办法,没有精神力,她只能像一个木偶被这具身体掌控,她所有的东西都无法使用,系统更是被限制,精神力没了一半,有武力值也毫无用处。

    秦苒第一次想到自己是何等的弱小。

    无法改变自己精神力,那,改变身体呢。

    “如果我申请换一个身体完成任务呢?超出执行者法则吗?”

    系统眼睛一亮,很快就焉了,“不行,这是惩罚世界,我的一切权限都被禁锢,除了与总部联系之外,其他一切能力全部无法使用,总部就算同意了,我也做不到。”

    秦苒看着外面那副场景,和这具身体对她的影响,忍不住头疼,这个世界真是给她找麻烦的。

    “主人主人,上面有回复了!”

    秦苒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系统那干嚎,“苍天啊,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

    “对于执行者秦苒所申请解封精神力及开通系统权限要求予以驳回,但体谅这次任务难度和障碍比较特殊,总部将派一位特别执行者帮助你们,请注意当前任务进度。”

    秦苒轻叹,看来短时间内,她只能试着自己去克制自己了,这位特别执行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又在哪里,她如何才能见到。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秦苒掀了被子,好一会眼睛才能看清东西。

    秦默此时正靠在窗子底下,稚嫩的面容在夜色下模糊不清,只是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睡得并不好。

    秦苒按着心脏,只觉得那里疼的厉害。

    可是她必须得想办法,把这个死局破了才是。

    她慢慢的下床,鞋也没穿,轻轻的开门,趁着夜色,离开了这里。

    好歹,她也不能这样随便离开,她将庄主所持信物留在了这里,又找系统找了纸笔,别的要不来,这小小的东西总可以找的到的。

    秦默醒的时候,浑身已经是僵硬,他并没有抱怨,只是看到空荡荡的床时瞬间慌乱起来。

    “姐姐……”

    虽然想过,想过结束姐姐的痛苦,但是,他舍不得,所以,一次次,忍耐到了今天。

    而现在,姐姐当真在眼前消失的时候,他才知道,这种孤独和失落,更让他痛苦。

    他需要她,需要她陪在身边。

    秦苒不知道秦默看到信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只是,她没有听到山庄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她就足够放心了。

    脱离出苏家的时候,她很明显的感觉心是痛苦又轻松的。

    甚至带着解脱的。

    虽然留下阿素一个人,可是她太累了,她想休息一下。

    阿素也需要成长,他需要自己去应对没有姐姐的日子。

    半个月的时间,秦苒一直徘徊在岳城,四处游玩,她去茶馆听过书,去湖畔看过风景,她感受着这些生活,感受着活在阳光下的那种感觉。

    她这一次甚至知道自己要发病,赶在之前找到了一处荒山里,拿着不知何处捡到的一把破剑,在竹林里砍了一夜,不出意料,身上还是沾满了血迹。

    长发披散下来,白色的里衣上血迹斑斑,手里还拿着一把腥臭的剑,惨白的脸上凝固的血,空洞的眼睛,在这雾蒙蒙的竹林里,如同一个诈尸的女鬼。

    宋之安看到她的时候,便是这个样子。

    秦苒再一次落在了梦境中,那根鞭子,那张脸,还有那一声声质问。

    宋之安慢慢的靠近她,唤她,“清儿”

    秦苒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这声音熟悉的很。

    “阿素,你来救姐姐吗?”

    宋之安轻声道“我是之安,我来救你,你放下剑,跟我走好不好。”

    听到之安两个字,秦苒明显的感觉心中好像被揪了一下,喃喃自语“之安?之安?我的之安……”

    说完便慢慢踉跄着后退,手中的剑哐嘡一声,落在地上,捂着脸“我违背誓言,之安早就离我而去,你不是之安……你不是!”

    说完便面目狰狞的冲他喊叫,然后转身便往深处跑去。

    宋之安来不及抓住,连忙赶了上去,越往深处,雾便大了起来,秦苒早已不见了踪影,跟上来的两个侍卫不知原委,找到了宋之安,本想询问,却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声音,又像是哭又像是笑,直叫人头皮发麻,“少爷,这里诡秘的很,我们还是先行退出去吧。”

    宋之安却是知道这是秦苒的声音,苦于无处可寻,听他们二人跟来,摇摇头,“你们出去吧,我要去找到她,不然……”

    便一头往里走,两个侍卫还是跟了上去,三个人总比两个人好,越往里,声音越发清晰起来。

    这种野竹林里,竹子遮天蔽日,加上那雾,更是令人发寒。

    秦苒不知何时突然不做声了,看到那三个人的身影,尤其是那显眼的红色的时候,脑袋愈发的昏沉,只觉得想要发泄什么。

    便直直的跟了上去。

    那两个侍卫听到后面簌簌的声响,一回头,腿差点吓软,看着那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强声道“来者何人,在此做什么。”

    问这一句,不过是壮胆罢了,宋之安却脸上一喜,想要上前。

    秦苒却突然抬起头,冲他们一笑,“阿素呢,你把阿素拦住了是不是,你不想他救我是不是?”

    那一笑,两个侍卫登时腿一哆嗦,见她颇有些失常,变道“少爷,我们还是先走吧,这个女人,颇有些反常……不等他们说完,秦苒便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侍卫不等宋之安反应,便一剑送了出去,秦苒伸手便握住了剑,掌心被割开,她好像全无感觉,只是看着那艳红的血愣了一下,然后一脚踹在发怔的小侍卫腰上,将剑夺了过来,那剑被她拿着,剑尖上的血一滴一滴的往下,看着着实恐怕,宋之安却一把拉过她,抱在怀里,死死按着她的双手“我是宋之安,你还记得吗?”

    “与你青梅竹马的宋之安,与你起誓绝不负你的宋之安,与你做花灯的宋之安,与你许下婚约的宋之安,你还记得吗?”

    两个侍卫并不是宋之安贴身的侍卫,只是也曾听过自家少爷五年前也曾有过一个未婚妻,感情极好,不知为何,一直没能嫁进宋府,不想,却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秦苒被他这样抱着,听着那熟悉的声音,终于清醒过来,“之安……”

    她抬头,看着这个眉眼清俊的男子,明明没有变很多,可是她却清楚的知道,他们之间,有多少年未曾见面,五年,整整五年。

    原本,她在苏父要求下,做那些不愿意做的事,只觉得痛苦难当,只有宋之安,留在身边,安慰她,保护她,开解她,可是,自从她立誓永不出嫁的时候,他便离开了岳城,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忍不住想抚摸他的眉眼,想试试,这是不是又是她病发时的一种幻觉,可是当那手触到温热的皮肤时,她知道,这是真的。

    清醒之后,秦苒就知道,梦也该醒了。

    宋之安的确找过她,彼此之间,却再不复从前的美好,他恨她,怨她,在她明确的回复此生绝不后悔之后,宋之安,这个温暖了秦苒一生的人,真正的离开了她的世界,再也没有出现过,哪怕秦苒自焚,苏家付之一炬,宋之安都没出现过。

    如今,应该是宋之安来岳城找她的日子了,没想到,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秦苒看了看自己的手,苦笑一下,挣脱了他,便道“之安,你回去吧。”

    宋之安的心,开始冷,他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来,坚持什么,只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他才明白,他也是一个怕难过的人。

    秦苒看着他,“之安,我心悦你,一辈子都不会变,可是,我却不能跟你走。”

    “你看看我,眼前这个秦苒,我快变成一个疯子了,我已经……快变成疯子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些血又是从哪里来的,我怕哪一天,我彻底疯了,连你也认不出来,我该怎么办?”

    “绣好的嫁衣,我已经穿不上了,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也做不到了,我依旧这样心悦你,可是啊,佛祖并没有听到我的乞求。”

    秦苒多想跟他走,嫁给他,与他执手白头,为他生儿育女,为他缝衣添茶,可是,秦苒如今不能退,她退了,秦默便没有了依靠,而宋之安也绝不能娶她这样一个疯癫的女子,为人诟病,他该娶一个极好的女子,做她做不到的事。

    宋之安看着她,语气讥讽,明明毫无表情,秦苒却感受得到他的悲哀,“秦苒,我等了你五年,你说一句愿意,很难吗?我也会难过,痛苦,也会怨你恨你,秦苒,你想过吗?”

    “你就这样,说一句不能跟我走,那我这些年,算的什么?”

    “你疯癫,我就陪着你去看尽天下的名医,治不好,我就一直守着你,我愿意等你五年,也愿意陪你十年,二十年,可是,你却只想着你的责任,你将我置之何地?”

    秦苒何尝不自私,她一味的将自己认为最重要的,递到秦默手里,最好的结果,送到宋之安眼前,她没有想过,这些东西,他们是否接受。

    秦默是否愿意要这样一个冷冰冰的家业,余生寂寞,宋之安是否接受她的答案,娶另外一个女子。

    “对不起……对不起”

    宋之安自嘲,“我真是疯了,才会……”

    才会这样自取其辱。

    “我活不长了。”

    “我早被这个病拖垮了身子,大夫说,我活不过二十五,我也无法为你生儿育女,之安,这样,你让我怎么办,我不想陪着你,还没走多远,就要离开,也不想让你为我难过。”

    “何况,阿素还那么小,他还无力承担重任,我不能让他小小年纪,无父无母还没了我这个姐姐,到最后,连个栖身之所也没有。”

    宋之安似是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说不出的沉默。

    “那我们也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名医,我们还有机会的。”

    是啊,也许有机会的,可是,她存在的意义,就是秦默。

    “我七星山庄自有规矩,我出了嫁,便再也没有机会帮衬阿素,之安,我不想阿素,经历我所经历的,他还小,还有大好的未来,而你,你等了我五年,你的情谊,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我宁可你恨我,也不愿你为我难过。”

    宋之安看着她,为她,他用尽了全力,幼时陪伴,长大相守,相约起誓,最后,苦等五年,盼着她回头,到今天,他离家来到这里,一路打探,软语相求,冷脸逼迫,他能做到的,全部做到了。

    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他劝不了自己,也劝不了她。

    “清儿,就当为我。”

    两个侍卫听到此处,眼睛里已经有些泛酸,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低声下气的宋之安,也不禁为这两个唏嘘,终究是造化弄人罢了。

    “就当成全了我这五年,好不好。”

    秦苒只觉得心头的血好像从眼睛里流出来一般,止不住,忍不了。

    宋之安还是不忍心,不忍心她为难,亲手给她包好伤口,秦苒早已经不记得这是哪里了,何况,宋之安在这里。

    只是,他们之间,隔了五年的时间,还能如初吗。

    也许,宋之安对她,不过是年少时的一场凉风,得不到,才惦念许久,就算她跟他走了,然后呢,是告诉他这些年受得苦楚,还是问一问他这些年过得如何,一同缅怀那些过往的时光。

    人都是朝前看的没有人可以停留在原地,她没有停留,宋之安也是,即便彼此钦慕,他们中间终究存在一段空白。

    这些年,她在外面看过许多人,听过许多故事,她太害怕一无所有了,舍弃秦默和这个山庄,她什么都不剩,只有宋之安。

    宋之安从来都是一个固执的人,他偏执,也骄傲,等待了五年的时间,他不愿意这样下去了,他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你心悦我,我愿意等你五年,你觉得我是世间难求,我愿意为你披荆斩棘,你说我是山间明月般配不起,我却愿意为你一退再退毫无道理。”

    “这是我的心里话,五年前如此,五年后,我依旧如此,这些年,我也曾尝试过放下你,但是我的高傲却溃不成军,五年不算短,清儿,我没有下一个五年等了,如果你还准备放弃,我也不会再让你为难,也不会再为难自己。”

    我还是会惦念你,心悦你,钦慕你,却也一辈子,不会见你,我管不住心,我只能管住身体。

    秦苒看着他的眸子,她知道此刻他是认真的,等待她的答案,或许,宋之安与她,只剩下这一辈子的情缘,或许,只剩下这一面的情缘。

    可是啊,她却无能为力。

    她也曾求过父亲,也在佛祖面前乞求,也曾反抗,可是,命运从未怜悯,佛祖并未回应。

    天下间,唯有一个宋之安。

    她却还是要辜负。

    宋之安看着她,眼睛里的光慢慢的熄灭,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到最后,却是笑出声,只觉得悲凉,“秦苒……”

    却是没有开口了。

    秦苒想抚平他冷硬的面容,手抬起来的时候,却被他错开了,她僵在原地,忽然笑了笑,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可是眼睛里却好像有什么东西,还是扑簌滚出,让她喘不过气来。

    “之安……之安……之安”

    一声一声,好像想将他从心里拔出来,可是这三个字,早已经在心里生根,拔出来,便是鲜血淋漓。

    两个侍卫远远的看着,看着那女子的模样,忍不住道“何必这样,嫁给少爷,两全其美多好。”

    另一个道“你倒是想得轻快,那七星山庄自来便有个规矩,女儿可以当家,却是不能嫁人的,嫁了人便是外人,所有产业便都得交付亲族,哪怕苏家有个嫡亲男子,也越不过她,除非……”

    侍卫追问“除非什么?”

    另一个望着那两人,“除非她死了,苏家小公子才能继承。”

    侍卫……

    这规矩倒是颇有些狠毒了。

    为了杜绝出现纨绔不成事的子弟毁了祖业,便设了这个规矩,可是女子,又有几个,愿意守着这冷冰冰的山庄呢。

    可怜苏姑娘,也可怜少爷,碰上这样的事。

    秦苒只觉得心底好像破了一个大洞,冷风灌进去,每一寸,都冷得发疼。

    秦苒揪着头发,那里,也是疼痛欲裂。

    “阿素,阿素,姐姐……姐姐很难过……”

    秦苒喘着气,两眼中竟流出两行血泪,宋之安看着她痛苦的模样,何尝不痛。

    他抱住她,阖眼道“我在,我一直在。”

    秦苒此时已是两眼模糊不清,听到他的回应,身体却忍不住的想逃开。

    痛到极致时,她张口咬在自己胳膊上,直咬下一块肉来,宋之安想扯下来,却生怕她脱离了怀抱逃开,只能紧紧箍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他未曾想到,从前那个眉眼盈盈,娇俏刁蛮的秦苒,不过五年时间,变成了这副模样。

    “之安,你杀了我吧。”

    秦苒不再挣扎,她从未这样冷静的发病,她渴望有一个人,来解脱她。

    阿素救不了她,她也救不了自己。

    “我从高楼上跳下来,之安,那一瞬间,我从未后悔过,我甚至想到了你。”

    “我这样,我自己都害怕,阿素救不了我,我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的,没有谁能把她从这个深渊里拖出来,她的父亲在底下拉着她,她上不去了。

    秦苒压抑了很久,才把内心中那股求死的欲望压下去,可是手上的伤和嘴里的腥热告诉她,她还是对这具身体无能为力。

    宋之安就这样抱着她,听着她一声声的请求,一声声的诉说心中的痛苦,明明没有伤口,他却觉得她已经千疮百孔。

    他这一生,前十五年,陪着一个秦苒,后一个五年,念着一个秦苒。

    而秦苒,前十五年,陪着一个宋之安,后一个五年,半数清醒半数癫。

    他求她,她求他,都不过是奢望而已,注定无法成全彼此。

    宋之安将她迷晕之后,便带着她回到了山庄。

    山庄很静,死寂的安静,扑面而来的死气沉沉,好像与空气融合在一起,无处不在。

    秦默出来的时候,宋之安已经将她放在床上了。

    秦默的眼睛,连情绪都像极了秦苒,宋之安看着他,当年那个被挡在身后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秦默沉默,两个人一言不发,宋之安还是决定离开,在此时此刻,他已经得到了答案,多余的停留,不过是让彼此平白痛苦罢了。

    他起身的时候,秦默叫住了他,“你带她走吧,离开这里,不要在回来了。”

    宋之安回头,少年眉眼没什么情绪,明明暗暗,徒增阴郁,没有半分同龄的生气。

    “对于姐姐来说,这里是她的责任。”

    少年定定的望着他,“可是,于我而言,这里如同囚笼,我无法做到她要求,也不想姐姐死在……这个阴冷的地方。”

    “你……带她走吧。”

    “至少,让她死在你身边。”

    这样的话很刻薄,可是从秦默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又那样温柔,像是在用尽全力,为她寻一处下葬的去处。

    相依为命,秦苒对于秦默的重要,宋之安一向明白的。

    他并不是在诅咒姐姐,而是真的,就想救救她,哪怕,离开自己。

    宋之安垂眸,秦默却起身,撩开了秦苒的袖子,那些伤痕暴露在空气中,看的愈发的狰狞。

    “这几年,她很不好,做着不愿意做的事,活在自责中,她始终忘不了自己背叛了誓言,亲族的人并不接受她的能力,她担惊受怕,夙兴夜寐,生怕被抢走了,勉力维持的东西,她怨恨父亲,却无力摆脱。”

    “本来,她还没有这么严重的,只是,她太蠢了,这些枷锁,是她亲手加上去的,我也曾想过让她解脱,可是,我无法失去她,她为我撑起了所有,为我遮风挡雨,给了我所有温暖。”

    “就当,我为她做的,所能做到的回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