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变活人
在丰都，“大师”二字并不稀奇——这里遍地是会捉鬼的大师。
可是今日丰都来了一位真正的“大师”，一位戏法大师。
“大师给咱们变个戏法开开眼吧！”
“本道只变一个戏法，从不轻易施展。”
“什么戏法啊？”
“大变活人。”
人们来了兴致，齐声吆喝着让他开始表演。
大师拿起拂尘，口中念念有词，扫视众人一眼片刻，选中最后边的一个瘦小男子：
“这位小兄弟可愿一试？”
那瘦子名叫麻杆，是本地游手好闲的一个混子，在丰都算得上“无人不晓”了。只见他摇头晃脑的走近，问道：
“我帮你变戏法，对我有什么好处？”
大师微微一笑：“你想要什么好处？”
“今天的赏钱，我要一半儿！”
大师面露难色。
“大师，他不来我来！”一个摩拳擦掌的壮汉说道。
“无妨，我答应他就是，诸位看官且看便是。”大师将麻杆请上了台，让他钻进一个木头箱子里。
麻杆骂骂咧咧：
“什么玩意儿？让老子躺棺材？！”
嘴上说着不乐意，身体倒很诚实。而这“棺材”就像为他量身定做一般，难怪不让大汉来试。
棺材盖上了。
只见大师口中念了一通听也听不懂的咒语，随即拿出一柄铁剑，竖着插进棺材里，引得众人不敢直视，齐齐倒吸一口气，剑尖从棺材底透出——并无血迹。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两柄剑，三柄剑……最后插了九柄剑进去，里面竟似空无一物一般。
掌声雷动。
“厉害！”
“里面已经没人了吧？”
大师一张老脸上带着庄重的微笑：“现在叫好可早了些。”
他把铁剑全部拔了出来，每拔一柄剑，人们的脖子就伸长一点，终于等到揭开棺材盖的时候——
空无一人。
“咦？人到哪儿去了？”
不止一个人这样问，而这个问题无需回答，因为那个麻杆正坐在最后一排看节目呢。
“好！大师好本事！”
麻杆带头鼓掌、打赏，甚至忍不住冲上前去给大师磕了三个头：
“我算是服了您啦！这通天的本事真叫我长了见识！”
人们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所以他们只能用赏钱表达自己的震惊。
小小的戏台此刻围拢了更多人，包括那些老半天接不到一单生意的捉鬼大师们，其中以无乐道长为首。
“你们是串通好的吧？谁不知这个麻杆整日穷得叮当响？他跟你配合演一出戏，恐怕大半个月不愁吃喝了！”
这话不知在寒碜麻杆还是在寒碜“大师”。
大师看他一眼：“这位道友有何指教？”
“除非你把我变没，然后再把我变回来！”
看热闹的人们自然纷纷应和，而大师面露难色，此时麻杆跳了出来：
“无乐道长，变戏法儿而已，钱我不要了！我拿人格向各位担保，这戏法是真的！”
大家像是听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
“人格？哈哈哈哈，麻杆儿，你什么时候有人格了？莫不是被剑戳坏了脑子？”
麻杆脸憋的通红，再吐不出半个字。大师拍拍他肩膀：
“无妨，我再演示一次便是。”
他的目光定定的看着无乐：“待会儿，你从箱子中消失，从枯井中回来，如何？”
无乐的脸像被一个无形的巴掌抽了一记，歪曲的很难看，但他还是勉力点点头：
“好，你最好给我变回来，否则我就让弟兄们掀了你的台子！”
言语间竟连心中怨愤也毫不掩饰了，看客们的心情却更加欢畅。
无乐的身子算不得肥胖，但是进箱子时还是有点费事，膝盖微微卷曲，结结实实的把身子填满其中。
一柄剑，两柄剑，三柄剑……这些依然让人觉得刺激，但是已经不如之前那样血脉喷张——兴许带点血反而会让他们觉得更有趣。
有心人则会发现，大师这次的戏法节奏明显慢了许多，因为他花了很多时间在念咒上，甚至有人不耐烦的大喊“退钱”，都被麻杆给拦了下来。
“麻杆你几时这么好心了？平日里喝倒彩的不该是你吗？”
被人这么一问，麻杆不乐意了：“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今日心情好，不与你计较！”
他这脏话一出口，旁人才觉得麻杆的味道回来了。
大师终于开始拔剑了。
一柄剑，两柄剑，三柄剑……九柄剑全部成功拔出，“棺材”盖子也打开了——
再次空无一人！
“人去哪儿了？”
“刚才说是枯井！”
“哪一口井？”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半天，看大师往西城门一指，心里才明白：怎么是“那个”井？！
大师把刚才的赏银揣在怀里，带领众人快步往西城门走去，一路上不少人都在抱怨：
“大师，您干嘛挑这口井啊，多晦气！”
大师边走边问：“我也是随便找了一口枯井嘛，挑个水井万一出事怎么办？”
“您有所不知，这井里死过不少人……”
身后的百姓像是被抚了逆鳞一般，纷纷叫他闭嘴，那眼神像在说：“跟一个外乡人说那么多做什么？”
还没到井边，果真听到无乐的大喊声，众人七手八脚拿绳子给他捞了出来，无乐忙不迭的给大师磕头：
“大师，我可算是服了您啦！我再也不敢说您半句坏话了……”
大师笑着把他扶起：“只不过卖艺混口饭吃，动辄下跪可是叫老头子我折寿哦！”
之前没有打赏的吝啬鬼们也纷纷解囊，只不过有好事之徒问无乐：
“你刚才去哪儿了？这戏法究竟怎么变的？”
无乐看了一眼大师，再看了一眼问话之人，脸上只有尴尬的笑意：
“说不得，说不得。”
后来大师离开了丰都，也有无聊之人按着他的样子变这种戏法，却闹出了人命，成为丰都一件笑谈。
虽然这笑谈带血，但在看客嘴里，又有什么不能拿来当笑料呢？
不知过了多久，人们才发觉麻杆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不但人变得干净整洁了许多，手脚也颇为勤快，在翠云酒楼做了小二，说话办事讨喜得不得了，跟之前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又过了许久，人们发现无乐道长谦逊了许多，说话不如以前那么讨人厌，甚至连捉鬼的行当也不干了，反而去街上帮人写信、取名为生，活脱脱成了一个寻常秀才。
这一日，一位老妇人从此经过，竟将无乐误认成自己的儿子，忍不住得打量：
“像，太像了！眉眼虽不相似，但是先生您的气度实在像极了我家那个枉死的儿子！”
无乐呆坐半晌，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半个字也说不出，像是成了哑巴。
可是今日丰都来了一位真正的“大师”，一位戏法大师。
“大师给咱们变个戏法开开眼吧！”
“本道只变一个戏法，从不轻易施展。”
“什么戏法啊？”
“大变活人。”
人们来了兴致，齐声吆喝着让他开始表演。
大师拿起拂尘，口中念念有词，扫视众人一眼片刻，选中最后边的一个瘦小男子：
“这位小兄弟可愿一试？”
那瘦子名叫麻杆，是本地游手好闲的一个混子，在丰都算得上“无人不晓”了。只见他摇头晃脑的走近，问道：
“我帮你变戏法，对我有什么好处？”
大师微微一笑：“你想要什么好处？”
“今天的赏钱，我要一半儿！”
大师面露难色。
“大师，他不来我来！”一个摩拳擦掌的壮汉说道。
“无妨，我答应他就是，诸位看官且看便是。”大师将麻杆请上了台，让他钻进一个木头箱子里。
麻杆骂骂咧咧：
“什么玩意儿？让老子躺棺材？！”
嘴上说着不乐意，身体倒很诚实。而这“棺材”就像为他量身定做一般，难怪不让大汉来试。
棺材盖上了。
只见大师口中念了一通听也听不懂的咒语，随即拿出一柄铁剑，竖着插进棺材里，引得众人不敢直视，齐齐倒吸一口气，剑尖从棺材底透出——并无血迹。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两柄剑，三柄剑……最后插了九柄剑进去，里面竟似空无一物一般。
掌声雷动。
“厉害！”
“里面已经没人了吧？”
大师一张老脸上带着庄重的微笑：“现在叫好可早了些。”
他把铁剑全部拔了出来，每拔一柄剑，人们的脖子就伸长一点，终于等到揭开棺材盖的时候——
空无一人。
“咦？人到哪儿去了？”
不止一个人这样问，而这个问题无需回答，因为那个麻杆正坐在最后一排看节目呢。
“好！大师好本事！”
麻杆带头鼓掌、打赏，甚至忍不住冲上前去给大师磕了三个头：
“我算是服了您啦！这通天的本事真叫我长了见识！”
人们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所以他们只能用赏钱表达自己的震惊。
小小的戏台此刻围拢了更多人，包括那些老半天接不到一单生意的捉鬼大师们，其中以无乐道长为首。
“你们是串通好的吧？谁不知这个麻杆整日穷得叮当响？他跟你配合演一出戏，恐怕大半个月不愁吃喝了！”
这话不知在寒碜麻杆还是在寒碜“大师”。
大师看他一眼：“这位道友有何指教？”
“除非你把我变没，然后再把我变回来！”
看热闹的人们自然纷纷应和，而大师面露难色，此时麻杆跳了出来：
“无乐道长，变戏法儿而已，钱我不要了！我拿人格向各位担保，这戏法是真的！”
大家像是听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
“人格？哈哈哈哈，麻杆儿，你什么时候有人格了？莫不是被剑戳坏了脑子？”
麻杆脸憋的通红，再吐不出半个字。大师拍拍他肩膀：
“无妨，我再演示一次便是。”
他的目光定定的看着无乐：“待会儿，你从箱子中消失，从枯井中回来，如何？”
无乐的脸像被一个无形的巴掌抽了一记，歪曲的很难看，但他还是勉力点点头：
“好，你最好给我变回来，否则我就让弟兄们掀了你的台子！”
言语间竟连心中怨愤也毫不掩饰了，看客们的心情却更加欢畅。
无乐的身子算不得肥胖，但是进箱子时还是有点费事，膝盖微微卷曲，结结实实的把身子填满其中。
一柄剑，两柄剑，三柄剑……这些依然让人觉得刺激，但是已经不如之前那样血脉喷张——兴许带点血反而会让他们觉得更有趣。
有心人则会发现，大师这次的戏法节奏明显慢了许多，因为他花了很多时间在念咒上，甚至有人不耐烦的大喊“退钱”，都被麻杆给拦了下来。
“麻杆你几时这么好心了？平日里喝倒彩的不该是你吗？”
被人这么一问，麻杆不乐意了：“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今日心情好，不与你计较！”
他这脏话一出口，旁人才觉得麻杆的味道回来了。
大师终于开始拔剑了。
一柄剑，两柄剑，三柄剑……九柄剑全部成功拔出，“棺材”盖子也打开了——
再次空无一人！
“人去哪儿了？”
“刚才说是枯井！”
“哪一口井？”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半天，看大师往西城门一指，心里才明白：怎么是“那个”井？！
大师把刚才的赏银揣在怀里，带领众人快步往西城门走去，一路上不少人都在抱怨：
“大师，您干嘛挑这口井啊，多晦气！”
大师边走边问：“我也是随便找了一口枯井嘛，挑个水井万一出事怎么办？”
“您有所不知，这井里死过不少人……”
身后的百姓像是被抚了逆鳞一般，纷纷叫他闭嘴，那眼神像在说：“跟一个外乡人说那么多做什么？”
还没到井边，果真听到无乐的大喊声，众人七手八脚拿绳子给他捞了出来，无乐忙不迭的给大师磕头：
“大师，我可算是服了您啦！我再也不敢说您半句坏话了……”
大师笑着把他扶起：“只不过卖艺混口饭吃，动辄下跪可是叫老头子我折寿哦！”
之前没有打赏的吝啬鬼们也纷纷解囊，只不过有好事之徒问无乐：
“你刚才去哪儿了？这戏法究竟怎么变的？”
无乐看了一眼大师，再看了一眼问话之人，脸上只有尴尬的笑意：
“说不得，说不得。”
后来大师离开了丰都，也有无聊之人按着他的样子变这种戏法，却闹出了人命，成为丰都一件笑谈。
虽然这笑谈带血，但在看客嘴里，又有什么不能拿来当笑料呢？
不知过了多久，人们才发觉麻杆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不但人变得干净整洁了许多，手脚也颇为勤快，在翠云酒楼做了小二，说话办事讨喜得不得了，跟之前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又过了许久，人们发现无乐道长谦逊了许多，说话不如以前那么讨人厌，甚至连捉鬼的行当也不干了，反而去街上帮人写信、取名为生，活脱脱成了一个寻常秀才。
这一日，一位老妇人从此经过，竟将无乐误认成自己的儿子，忍不住得打量：
“像，太像了！眉眼虽不相似，但是先生您的气度实在像极了我家那个枉死的儿子！”
无乐呆坐半晌，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半个字也说不出，像是成了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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