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笼中之鸟
田家大院里，两个丫鬟正在窃窃私语：
“二姑娘除了眉眼跟田老爷相似，气质举止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田老爷好心把她从乡下接过来，她还跟着那村妇在地里耕田呢。”
“昨日她在私塾惹了祸，老爷气急了罚她闭门思过，连饭都不给她吃，真是活该。”
她俩的话一字不差的落在田小草耳朵里。
“在门外唧唧歪歪算什么本事，有种放我出来，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
丫鬟倒也不怕得罪她，把饭盒放在门外，说道：“大小姐好心让我们送点清粥小菜过来，就请二小姐安心享用，奴婢告退！”
“大小姐”这三个字用了重音，像在提醒田小草：田书真才是田家的正经千金小姐，与她这种野丫头是云泥之别。
丫鬟们走远了，自然听不到田小草在房中的大声咒骂，等田小草骂的累了，鼻子似乎灵敏了不少：
“姐姐让你们送饭过来，好歹要让我吃到嘴里才能让我领了这份情，扔在门口算怎么回事！”
来到田家数月，虽然烦透了家里啰哩啰嗦的规矩，也看不惯亲爹和夫人的睥睨之态，但对这位姐姐却是恨不起来。
田书真自幼体弱，鲜少露面，素日在自己的小苑里养病，只在除夕那日和家人们一起守岁，父亲问她近日读了什么书，她也能应对自如，引得田父满眼爱怜之意:
自从田家接连两三个男丁在襁褓中夭折，田书真作为当时唯一的女儿，便是打小按一家之主来教养的，只可惜今年她也染了重病。
若非如此，田老爷也不会想起自己在苏州还有一个私生女。
经过一番打听，他得知夕日的情人挥霍无度，花光了田老爷给的钱后就回到了乡下。这女人也是个疯癫的，她把诸多不如意都归咎于女儿，对女儿轻则污言秽语、大骂特骂，重则拳打脚踢、棍棒相加。
其实她对女儿有几分真心，由田小草的名字就看得出来:“没有花儿香，没有树高，她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所以田老爷派人来接田小草的时候，田小草很高兴，因为终于不用挨揍了;田小草她娘更高兴，因为她又有钱花了。
不过在之后的光景里，田小草的高兴正在慢慢减少，不为别的，就为这个趾高气昂的田夫人。
见田书真对答如流，田夫人有意让田小草出丑，便问:“小草，可曾读过《论语》？”
田小草一时语塞，心想自己虽然跟着吴大叔学过些字，可哪里听过《论语》？
正在此时，田书真解围道：“妹妹打小与父亲骨肉分离，开蒙较晚，倒好在心灵手巧，做的竹编蟋蟀十分精巧可爱，母亲见了一定喜欢。”
田小草想起前天夜里她翻墙准备离开田家，却不小心翻到了田书真的小苑里，虽然没有惊动仆人，但逃走时包里的竹编蟋蟀掉了出来。
而此刻，这位素未谋面的姐姐不仅没有告发自己，还适时适景的维护她，田小草第一次在田家感受到了暖意。
田夫人也不再搭话，和老爷闲话家常，田小草低头不语，过了许久抬头看向田书真，发现她正含笑看着自己，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憋出一句：“我还有竹编的血滴子和屠龙刀，姐姐想看吗？”
“好啊。”
田小草兴冲冲地从包里拿出各式竹编小物，凑到田书真身边，兴奋地讲解这些兵器的来历。
“小草好像很喜欢兵器，以前学过武吗？”
“没有，但是村头吴大叔常讲柯大侠行侠仗义的故事。”
田书真不禁觉得好笑，难怪这妹妹成天想着逃出去，原来是心向江湖啊。
在她看来，刀剑皆是杀戮之器，因此并未细看，反而是一只竹编的小鸟精致可爱，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个雀儿真好看。”
“这个是金丝雀，姐姐喜欢就拿去吧！”
“牢笼里的金丝雀吗……”田书真看着手上的物件，一时间有点晃神。
守岁的时光终于过得快了些，甚至有点太快了。
当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田书真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田夫人心疼爱女，劝她回去休息，田书真起身行了礼，说了几句吉祥话儿，又摸摸田小草的头，说道：“小草也回去休息吧，陪我聊了一晚，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姐姐慢走。”
自此一别，田小草的课业加重，再也没有时间去找田书真说话。
不用说也知道，田家有意将她培养成田书真一样的淑女，一位能够扛起田家门楣的大家闺秀。
为了不负全家——尤其是姐姐——的期望，田小草原本可以勤勤恳恳的读书，可是她还是爆发了。
她的爆发，是在文先生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这一天。
本来只是学到了这句话，谁知李家三公子李斯文脱口说道：“田家二女岂止难养，一个药罐子，一个贱胚子，以后啊，连上门女婿都招不到。”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文先生赶忙制止，却已经来不及。
田小草的冲天一拳就这么向李斯文飞了过去。
就算一时冲动换来了学堂的鸡飞狗跳，文先生的勃然大怒，父亲的禁足之令，田小草还是觉得自己做得没错，在禁足的头一晚，她还在美滋滋的回味当时的花式骂街给一群富家公子带来的震撼，尚觉得有几句发挥不足，决定等出去以后再接再厉。
等到第三天，她已经美不起来了，因为实在太饿了，她才意识到父亲这次是动真格的。
“真以为这破门破围墙能困得住我吗，我今天就离开这鬼地方！”
可任她怎么冲撞，门锁还是纹丝不动。
“柯大侠想当年也是被困在雪谷之中，不还是忍到了积雪消融才逃的一命，只要我静待时机，就一走了之，看谁熬得过谁！”
她饿着肚子沉沉睡去，醒来后已是深夜，门缝里透进一丝月光，还有一个精致的饭盒。
“想必是姐姐送来的，这个家里只有姐姐待我好。”
她吃完东西以后心满意足，背着早早收拾好的包袱准备离家出走。
她曾在夜里寻过山上走失的牛羊，视力极好，摸黑从后院墙角找到之前发现的狗洞溜出去倒也不难，可是去哪里呢？
天上一轮明月幽幽的洒下一地银霜，她忽然记起现在正是五月十六，六月中旬便是华山论剑的日子。
柯大侠一定也会亲自到场，如果能拜他为师，那我就是真正的女侠了！
一想到这，她又来了劲头。
“好，我宣布：田女侠闯荡江湖第一站就是华山！”
“二姑娘除了眉眼跟田老爷相似，气质举止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田老爷好心把她从乡下接过来，她还跟着那村妇在地里耕田呢。”
“昨日她在私塾惹了祸，老爷气急了罚她闭门思过，连饭都不给她吃，真是活该。”
她俩的话一字不差的落在田小草耳朵里。
“在门外唧唧歪歪算什么本事，有种放我出来，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
丫鬟倒也不怕得罪她，把饭盒放在门外，说道：“大小姐好心让我们送点清粥小菜过来，就请二小姐安心享用，奴婢告退！”
“大小姐”这三个字用了重音，像在提醒田小草：田书真才是田家的正经千金小姐，与她这种野丫头是云泥之别。
丫鬟们走远了，自然听不到田小草在房中的大声咒骂，等田小草骂的累了，鼻子似乎灵敏了不少：
“姐姐让你们送饭过来，好歹要让我吃到嘴里才能让我领了这份情，扔在门口算怎么回事！”
来到田家数月，虽然烦透了家里啰哩啰嗦的规矩，也看不惯亲爹和夫人的睥睨之态，但对这位姐姐却是恨不起来。
田书真自幼体弱，鲜少露面，素日在自己的小苑里养病，只在除夕那日和家人们一起守岁，父亲问她近日读了什么书，她也能应对自如，引得田父满眼爱怜之意:
自从田家接连两三个男丁在襁褓中夭折，田书真作为当时唯一的女儿，便是打小按一家之主来教养的，只可惜今年她也染了重病。
若非如此，田老爷也不会想起自己在苏州还有一个私生女。
经过一番打听，他得知夕日的情人挥霍无度，花光了田老爷给的钱后就回到了乡下。这女人也是个疯癫的，她把诸多不如意都归咎于女儿，对女儿轻则污言秽语、大骂特骂，重则拳打脚踢、棍棒相加。
其实她对女儿有几分真心，由田小草的名字就看得出来:“没有花儿香，没有树高，她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所以田老爷派人来接田小草的时候，田小草很高兴，因为终于不用挨揍了;田小草她娘更高兴，因为她又有钱花了。
不过在之后的光景里，田小草的高兴正在慢慢减少，不为别的，就为这个趾高气昂的田夫人。
见田书真对答如流，田夫人有意让田小草出丑，便问:“小草，可曾读过《论语》？”
田小草一时语塞，心想自己虽然跟着吴大叔学过些字，可哪里听过《论语》？
正在此时，田书真解围道：“妹妹打小与父亲骨肉分离，开蒙较晚，倒好在心灵手巧，做的竹编蟋蟀十分精巧可爱，母亲见了一定喜欢。”
田小草想起前天夜里她翻墙准备离开田家，却不小心翻到了田书真的小苑里，虽然没有惊动仆人，但逃走时包里的竹编蟋蟀掉了出来。
而此刻，这位素未谋面的姐姐不仅没有告发自己，还适时适景的维护她，田小草第一次在田家感受到了暖意。
田夫人也不再搭话，和老爷闲话家常，田小草低头不语，过了许久抬头看向田书真，发现她正含笑看着自己，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憋出一句：“我还有竹编的血滴子和屠龙刀，姐姐想看吗？”
“好啊。”
田小草兴冲冲地从包里拿出各式竹编小物，凑到田书真身边，兴奋地讲解这些兵器的来历。
“小草好像很喜欢兵器，以前学过武吗？”
“没有，但是村头吴大叔常讲柯大侠行侠仗义的故事。”
田书真不禁觉得好笑，难怪这妹妹成天想着逃出去，原来是心向江湖啊。
在她看来，刀剑皆是杀戮之器，因此并未细看，反而是一只竹编的小鸟精致可爱，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个雀儿真好看。”
“这个是金丝雀，姐姐喜欢就拿去吧！”
“牢笼里的金丝雀吗……”田书真看着手上的物件，一时间有点晃神。
守岁的时光终于过得快了些，甚至有点太快了。
当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田书真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田夫人心疼爱女，劝她回去休息，田书真起身行了礼，说了几句吉祥话儿，又摸摸田小草的头，说道：“小草也回去休息吧，陪我聊了一晚，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姐姐慢走。”
自此一别，田小草的课业加重，再也没有时间去找田书真说话。
不用说也知道，田家有意将她培养成田书真一样的淑女，一位能够扛起田家门楣的大家闺秀。
为了不负全家——尤其是姐姐——的期望，田小草原本可以勤勤恳恳的读书，可是她还是爆发了。
她的爆发，是在文先生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这一天。
本来只是学到了这句话，谁知李家三公子李斯文脱口说道：“田家二女岂止难养，一个药罐子，一个贱胚子，以后啊，连上门女婿都招不到。”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文先生赶忙制止，却已经来不及。
田小草的冲天一拳就这么向李斯文飞了过去。
就算一时冲动换来了学堂的鸡飞狗跳，文先生的勃然大怒，父亲的禁足之令，田小草还是觉得自己做得没错，在禁足的头一晚，她还在美滋滋的回味当时的花式骂街给一群富家公子带来的震撼，尚觉得有几句发挥不足，决定等出去以后再接再厉。
等到第三天，她已经美不起来了，因为实在太饿了，她才意识到父亲这次是动真格的。
“真以为这破门破围墙能困得住我吗，我今天就离开这鬼地方！”
可任她怎么冲撞，门锁还是纹丝不动。
“柯大侠想当年也是被困在雪谷之中，不还是忍到了积雪消融才逃的一命，只要我静待时机，就一走了之，看谁熬得过谁！”
她饿着肚子沉沉睡去，醒来后已是深夜，门缝里透进一丝月光，还有一个精致的饭盒。
“想必是姐姐送来的，这个家里只有姐姐待我好。”
她吃完东西以后心满意足，背着早早收拾好的包袱准备离家出走。
她曾在夜里寻过山上走失的牛羊，视力极好，摸黑从后院墙角找到之前发现的狗洞溜出去倒也不难，可是去哪里呢？
天上一轮明月幽幽的洒下一地银霜，她忽然记起现在正是五月十六，六月中旬便是华山论剑的日子。
柯大侠一定也会亲自到场，如果能拜他为师，那我就是真正的女侠了！
一想到这，她又来了劲头。
“好，我宣布：田女侠闯荡江湖第一站就是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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