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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冬季攻略(上)

    今年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要早很多,这是个非常不好的征兆。

    无论是动物还是人类,都没有做好充足准备迎接寒冬,这使得年末的季度,将变得异常艰难与血腥!

    险峻陡峭崖壁上下来的野羊群,汇合着迁徙过来的林鹿与莽牛,形成一条浩浩荡荡的洪流,虽然不同兽群泾渭分明,但彼此之间随着地面食物的锐减而越发紧密。

    这是一年一度的迁移,它们需要不停往南移动,南边的气候没有北边来得快,路途之上,尚有无数草根,种子,果实可供觅食。

    头羊站立在高耸的土坡上,警惕的环视四周,不停耸动鼻子,嗅着风中飘来的一丝不安气息。

    这样的大型迁移往往漏洞百出,成为许多捕食者窥伺的目标。

    对于大部分野兽来说,这可能是最后的捕食机会,如果不能获取足够的脂肪熬过冬季,它们大部分或许等不到来年春季,万物复苏的时候。

    羊群有条不素的用蹄子刨开上面浅浅的浮雪,嚼食着草茎,偶尔运气好,还能翻出虫蛹和蚯蚓,都是难得的高蛋白食物,羊群需要养膘来对抗寒冷,饥饿。它们需要向南迁徙八百里,翻越整个燕山余脉,寻找水草丰美之地,熬到来年初春。

    一头刚成年不久的野羊在刨地寻食中,发现了一簇草窠,探头探脑过去,还没来得及啃一口,地下窜出一只毛茸茸的手,一把扼住咽喉,用力一拽,将整个羊头死死摁在地上,四个蹄子悬空拼命乱蹬,但那手跟铁铸似的纹丝不动,一个蓬头垢面,浑身毛发的野人摇摇晃晃的从埋伏的土坑里爬了出来,就像一场盛宴的信号,他身后,无数的地皮被掀翻,一个个人影挥舞着套马索朝着羊群冲了过去。

    异变突发,兽群在短暂又窒息的宁静后,轰的一声,炸裂开来,无数野兽在惊慌失措下四处奔逃,首当其冲的羊群遭到了围猎,一根根绳索在空中上下翻飞,准确无误的套中一只又一只野羊,被套中的野羊不是跟对方拔起了河,就是在奔跑中,被绳索掀翻在地,结局无一例外被后续上来的毛人捕获。

    毛人们留下一部分人处理战利品,剩下的人分成两拨,瞄上了另外两只兽群。

    胆小的林鹿遇到危险,第一时间朝着自己熟悉的林地跑去,上下奔腾翻越中,左近一座小林子出现在眼前,后面毛人猎手紧追不舍,它们没有犹豫,一头扎了进去,没跑几步,领头的几只突然失蹄,摔了个滚地葫芦,后续的鹿群一下子就乱了,有踌躇不前,有四处奔逃的,也有越过头鹿,继续前进的。

    不过无论选择哪一种,在进入杀机四伏的林子时,一切便已注定。

    拌索,套脚绳,陷坑,捕兽夹,兜网,各种陷阱此起彼伏的被触发。垂死的哀鸣混合着机括触发的咻咻声,组成一曲死神的交响乐!

    莽牛是这个兽群当中最棘手的,它们体型硕大,好斗,极不好惹。尾随它们的毛人没有莽撞的冲上去,而是保持着一定距离,不断恐吓,驱赶。头牛带着牛群匆匆启程,朝着南边小跑着走去,同时不时朝着身后的捕猎者嘶吼,充满着浓浓的警示意味。

    走着走着,地面变得越发泥泞起来,到了后面,甚至到了寸步难行的程度,淤泥漫过了整个牛身,情况还在朝着最危险的状况滑落,它们还在下陷,这竟是一处人工泥潭。发现情况不对的后续牛群妄图转向,身后的毛人这一刻露出了狰狞,他们一边恐吓着,一边用石头砸那些妄图转向的,遇到不听话的,直接用长矛捅劈,深陷泥潭的莽牛,就是一个个活靶子,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远处,依稀号角声传来,黎叔指挥着猎人们,或扛或驱赶猎物,这次狩猎,收获颇丰,不过,猎人动作娴熟而流畅,一点也没有欢呼雀跃的迹象,显然,这样成功的例子,在过去的时间里,已经发生太多太多,多到他们麻木,从而变得机械。

    毛人们把死去的猎物扔在一个个爬犁上,活着的则用绳子拴成一排,动物们的眼中透露着惊恐,在领头几只的带领下,不情不愿的尾随着一条陌生的道路走动,活像一排排被绳索套住的俘虏,垂头丧气。而猎人们,则显得趾高气昂。

    回家的路,并不遥远。

    此时的毛人领地,早已今非昔比,阡陌纵横的田地上,一个个人影在忙碌,这是以前所看不到的景象。寒冷跟饥饿的猛兽使得毛人很少在冬季外出劳作,他们更多的是躲在洞窟,扎堆取暖,减少消耗以应对日益减少的食物储备和寒冷气候。

    如今,这些已经成为过去时,足额的肉食供应和丰富的皮毛储备,使得冬季再也不是劳动的禁区。

    自从少野展现了自己足够的本事之后,隐隐稳坐了部落里第二把交椅,他开始大刀阔斧的进行规划和改革。

    这种改革是全方位的,旧有的习俗,生活轨迹,方式方法通通被一刀切,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规则。

    起先,毛人们有很多不适应,但精通现代管理学的少野,一顿或大棒糖果,或夹枪带棒,或潜移默化,或树立典型。反正各种方***流上,不信“治”不服这些古“猿人”。

    少野摒弃了毛人们刀耕火种的耕种模式,三个月的时间里在洞窟附近的平坦地形上开辟了近五十亩地,并在洞窟下风口处,挖了个化粪池,督促所有人在此地方便,男性的,直接挖了一个坑,架着两块木板,女的稍好,搭了个棚子,用兽皮做的帘子遮挡一下。不过都一样简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受限于工具,无法建造更好的,而且也没有必要。

    这几天阳光甚好,少野捂着鼻子指挥毛人把粪便掏出来翻晒,毛人们种植的谷物是一种叫做稷黍的远古谷物,谷种状似梭子,中间鼓胀,两头尖锐,剥开外衣,里面是浅白灰色的果粒,可煮可炒,口感有点粗砺,但耐饿。

    少野对这种谷物十分陌生,询问了部落内年长者们长年耕作经验,做了一定的充分准备,但无论怎样,沤肥都是第一步。

    谷物的生长状况,土地的肥沃程度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没有化肥的条件下,农家肥是不可或缺的养地主力。

    少野让干活的毛人们每过几个小时,用耙子翻晒粪便,充分得到晾晒后,再埋入地下,需要一个冬季进行发酵。

    几条草地上玩耍的小黑影突然人立而起,眺望远方,兴奋的小尾巴一阵甩动后,边嚎叫边欢快的朝着远处土路上蜿蜒绵亘的人影扑去。

    这是几头收养的穴狼幼崽,狼很少在这个季节繁衍,这几头是个异类,族里的长老说,往往这种情况,意味着会有非常糟糕的事情发生,在远古的信仰中,狼代表战争!

    地里面作业的妇人们放下手中的活,搓着手,望着狩猎归来的亲人们,表达着自己的喜悦之情。

    这次狩猎非常成功,收获非常丰富,足足两百多头野羊,一百二十多只林鹿以及三十头莽牛。

    少野垫着脚望着后面的莽牛,兴奋的直搓手,渔猎文明迈入农耕文明,耕牛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虽然这个世界的牛跟自己所熟知的不一样,不过不尝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离得近了,大致能看得清晰些,这些部落口中的莽牛,身形肥大,粗壮,与寻常牛外形类似,唯独无角,头部是包裹脑壳的硬角质,形成一个类似T型头盔,两眼虎视眈眈,充满着野性和侵略性。

    “新造的兽栏怕是又不够用了。”望着沿着洞穴边角建立的密密麻麻的围栏,长老发着富家翁才有的牢骚。

    “是啊,”少野也是烦恼,冬季寒冷,围栏建在外边,很容易把这些好不容易逮来的牲畜冻死,建在里面,空间又不够。

    “前些天让大毛建的土窑子,今早开了一炉陶器,我寻思着,左右反正部落里够用,要不打明儿起,改烧砖吧。”少野斟酌了下,又补充道:“烧出来成色,孬是孬了点,盖个兽棚,还能凑合着用。长老,您觉得呢。”

    长老随手整理着木板书册,这是这段时间,少野以自己前世的文字为基础,结合长老多年药理经验,图文并茂的镌刻在木板上,主要描绘了一些简单的植物的药用方法和细节,说是医书,其实内容非常简陋,匮乏,不过意义重大,长老对其视诺珍宝。

    这本书的最大价值体现在传承上,改变了毛人世世代代口耳相传的弊端,堪称里程碑式的历程。

    闲暇时,长老都会像今天这样拿出来翻看一番,这上面的文字,他其实是不懂的,但就是看着上面一幅幅活灵活现的图案,内心也是充满着欢喜的。

    偶尔会招来几个聪慧的孩童,让他们念给自己听,这些孩子这段时间被少野拉着学习国学,懂了不少词汇,磕磕巴巴倒也能念叨几句,惹得长老老怀宽慰,然后又孜孜不倦的教导他们药理的应用,结合着书本,倒也事半功倍。

    面对少野的问询,坐在洞口晒太阳的长老明显迟疑了些,主要这边土质不好,烧出来的砖易脆,用力一捏,就成了粉末状。之前也烧过一些,试验性的盖过一些棚子,可惜,一砖的质量不行,二没有合适的粘合剂,光靠烂泥糊墙缝,日照足尚可,碰到阴天,一阵猛烈点的风就吹垮了。

    其实盖房子这事也怪不到少野,他也没什么经验,纯粹瞎琢磨,一步到位的搞出来,确实也难为他了。

    “这事不急着来,”长老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好不容易逮来的牲畜,跑了可怎么办啊,大不了把整个洞窟腾出来关捕获来的牲畜罢了,毛人自己可以去**窟里挤一挤。

    这两天少野也没少鼓捣,而且也有了不菲的成果,他结合前世的经验,弄出了一种土制水泥充当建筑胶凝材料,不过少野何等样人,知道没有切实可行的成果是无法说动长老的,也就不接着这个话题了,赶忙换了个,聊起了贸易的事情,最近越发发现石质的工具不称手,自己又不懂冶铁,就想着,最近部落动物皮毛收获满满,想着换些铁器过来使使。

    这段时间也打听清楚了,部落里的金属器具,一部分来自战争缴获,一部分来自贸易。

    一开始听到战争这个字眼,少野委实有些难以相信淳朴善良的毛人也有这样的一面,后来思考到环境的恶劣,部落之间难免会有流血冲突,也就释然了,没想到在长老口中,毛人与毛人,乃至毛人跟四周混迹生活的野人部落基本没有过冲突,战争是对外的,在山的另一头,生活着一个庞大的族群,他们每年都会发动侵略,蚕食着野人们的集聚地,有时候是为了争夺矿产,有时候为了奴隶,有时候,甚至都不需要理由。

    在长老年轻的时候,部落的活动范围要比如今宽阔数倍,侵略也是那时候开始的,野人所有部落集结起来混合着毛人们展开了艰苦绝伦的抵抗,但是对方的武器太先进了,拿着石头和木棒的他们打不过武装到牙齿的侵略者,那一场战争,很多人都被抓去了,包括长老,他们在那个繁华的社会里,过着猪狗不如,生不如死的苦力日子,直到有一天,因为防守疏忽,有一批人逃了出来,但大部分死在了追捕上,长老是少数的几个幸运儿,如今说起往事,他依然会害怕得难以抑制。

    而贸易的话,一般都是不怕死的商人寻到他们这边,这个,则需要耐心的等待,以及幸运女神的眷顾。

    黎叔招呼着手下安置牲口,自己跑了过来,给长老请了个安,与少野攀谈起了接下来的日程,随着天气越发寒冷,打猎即将退出舞台,虽然这段时间套用着少野给的规划和奇思妙想般的狩猎方式,收获满满,但难免对越发寒冷的气候表示着自己的担忧,目前部落的食物储备是不缺的了,但部落百废待兴,他是闲不住的,赶紧讨要他与手下们下一步的工作。

    少野沉吟了一会,裹紧了身上厚重的兽皮大衣,指着面前一圈的空地说,“两个任务,一是清理掉附近的猛兽,毕竟接下来有几个大工程,冬季食物短缺,饿疯了的野兽很容易袭击我们作业的人员。二嘛,我想在洞口修建一段土堤,把整个洞口围堵起来,晚上睡觉的时候,这风吹进来可真冷,围上土堤,也好有个挡风的屏障。再者,遇到野兽和侵略者,也好有道墙抵抗。”

    黎叔皱了皱眉头,“第二个好说,第一个。。。”清理猛兽,往往意味着需要跟那些强壮的捕食者进行搏斗,寒冬腊月跟这些饿疯了的顶级掠食者搏斗,想想就觉得槽后肉直哆嗦。

    “放心,我会教你一方法,保证可以在自身安全的条件下清理他们,我现在头疼的是这些冻土可不好开工啊。”

    “对了,黎叔,对附近猛兽出没区域,可了然?”

    “大致知道些方位,你问这个做啥?”

    少野从篓子里掏出一块冻肉,塞到他手上,“这就是我教你的方法,你把这些冻肉散布到猛兽经常出没的区域。”

    “肉里有毒?”黎叔拿肉凑近鼻子闻了闻,“怕是不好使,这些畜生的鼻子贼灵,寻常毒物可能不起作用。”

    少野从篓子里掏出一块新鲜肉块,接着拿起地上削尖的竹签,将其扳成弓形状塞入肉团中固定好,小心翼翼晾在雪地中,回过头跟黎叔讲解道:“这些肉团都是如法炮制的,冻得硬邦邦的,看不出里面的竹签,只要这肉块一下肚子,竹签会自然弹开,卡在野兽肚子里随着胃的蠕动不断搅动,能生生把那些凶物活活疼死。”

    黎叔眼睛一亮,“好法子,我这就招呼人去做。”

    少野挥了挥手告别了黎叔,抖了抖沾染雪块的袍子,缓缓站起来,望着远处山尖儿顶上那一轮逐渐西沉的落日,低低呢喃了声,“过年了!”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百一十九个日头,少野每天都会在自己房间的墙上刻上一划,算算日子,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日。明天就是传统佳节,元旦了。

    他忽然有点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