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轮盘风波（一）
次日一早，天微亮贾瑞便来到文庙门口支设帐篷，搭建摊位。
昨日他重金购置了两匹骏马，花了近百两银子。其他牲畜、家禽、货品价值一百二十两之多。前些天挣来的二百两都投了进去，身上仅留了最初的本钱五十多两银子。
贾瑞几人喝完热腾腾的羊汤，准备开始做生意时，一行七八个穿皂衣戴皂帽的差役来到抽奖摊子前。
“号牌拿过来。”尖头马脸的差役叫道。
贾瑞忙把挂起的摊子木质号牌给他。
“一百三十四号摊位，没错了，就这家。”这领头的把木牌扔给贾瑞，大手一挥，“封了！所有物品一律查封，不得有任何遗漏！”
“凭什么查封我们？这可是正经买卖。”贾桂花瞪起眼睛问道。
领头的马脸差役眉毛一扬道：“怎地，衙门办事轮得到你来插嘴？”
这差役一把掀翻长桌，逼近贾桂花推了她一把，“你还想抗命不成？”其余几个差役纷纷围了上来。
贾桂花外面的皮坎肩一脱，一头撞进这差役的怀里，叫喊道：“官差打人了，快来看一看、瞧一瞧，官差殴打良家妇女，衣裳都给剥光了。”说完往地上一躺，开始抱着这马脸差役撒泼打滚。
眼见看热闹的越来越多，这几名差役也有点傻眼。
“这谁家的泼妇，赶紧领走。”领头的差役怒道。
“你自个二儿生个驴脑袋，倒怨老娘生你夹着腿。”贾桂花起身拍了拍棉袄上面的灰尘指着尖头马脸的鼻子骂道。
围观者哄笑。
眼见事情要闹大，贾瑞让秤砣把贾桂花拉走，挤出笑脸，“差爷办事，咱么自然不敢阻拦。”他身体遮挡住其他人视线，把一粒碎银塞进马脸差役的手里。
“不过差爷，这好好的买卖不让干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贾瑞笑呵呵的问。
领头差役掂了掂银子的分量，二两有余，脸色好看起来，这才道：“昨日有人吃了你们这儿的鸡，结果一家老少上吐下泻，卧床不起。有人报案，我们自然要查办。”
“差爷，咱们这里所有进的货都有凭据，全是城里有名有号的商家。这家人或许是吃了旁的东西才拉的肚子？毕竟每天过来的客人成百上千，谁能保证所有人第二天一定活蹦乱跳。”贾瑞解释道。
尖头马脸差役拍了拍贾瑞肩膀，“能说的我全说了，其他想说的你上西城巡检司找我们胡老爷去。”说完又冲其余差役挥挥手催促道：“都快点儿，别磨蹭，老爷还等着回信儿呢。”
其余差役一哄而上，把摊子上的货品一扫而空，铺子里的货柜、箱子包括家禽牲畜全部贴上封条，又叫了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拉走。
贾瑞叫来贾桂花，嘱咐秤砣和她跟着这些差役，到衙门盯着，有什么信儿尽快来给他回话。贾桂花这股子撒泼打滚的劲儿倒适合去衙门闹一闹，后来又怕贾桂花折腾的无法收场，又叫贾全跟着一同去了。
贾全是贾瑞的远亲，为人老实，又在贾家义学里认得几个字。贾瑞找他来数钱、算账。
其他几人望着空荡荡的铺子面面相觑，都没能想到发生这样的事。
贾瑞心知他这是被人盯上了，有人眼红这抽奖买卖。这领头的差役单单交代要好生看管两个聚运轮盘，其他货品却不怎么上心，甚至涉案的鸡鸭牲畜一只也没带走，只贴了封条草草了事。
招呼其余四人过来。“瘦子现在出去办一件事：打听清楚昨天跟咱们打对台戏的那三家到底什么来历，昨天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小胖，你们两个看好咱们的摊子，记得给马喂点水喝”，小胖应了一声。这些牲口除了两匹马外，四肢全被绑的严严实实挤成一团，倒是不怕跑丢了。
等几人走后，贾瑞仍不放心，自己也到西城巡检司等消息去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瘦子风尘仆仆的回来，急头白脸道：“掌柜的，事情有眉目了。”
“怎么样了？”贾瑞问。
“这三家住的离文庙都不算远，有两家正在家中便宜处理牲口。第三家只有个小孩子在家，说他爸妈跟着贾府的少爷做大买卖、赚大钱去了。”瘦子喘了几口气，接着道：“这第三家就是昨天占了咱们位置的这一家，男的叫程二。”
“贾府的少爷，贾蓉？”贾瑞眉头微皱。
“我也怕听错了，又问他家邻居说这程二成日里吹牛说宁国府里有人儿。想来这事儿差不了。”瘦子有些犹豫道：“瑞掌柜，蓉大少爷跟你可是一家子，一笔写不出俩贾字。真要撕破脸，怕到时双方脸面都不好看。要不您去和蓉大少爷当面商量下？”
“好，这事儿你干的不差。”贾瑞道。他知道瘦子听说宁国府的贾蓉掺和进来，怕自己吃亏，遂安慰几句道：“去吃点饭休息一下，剩下的事我自有计较。”
今天是贾蓉，明天说不定就是王蓉、李蓉。这买卖有点扎眼，连宁国府的贾蓉也惦记上了，眼红的太多。贾瑞想过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料到这么快而已。
西城巡检司也就是个两进院子，前面院子稍大，差役、小吏在此处理繁杂事务，后面是七八间库房和主事的胡巡司主持公务、临时休憩的地方。
内院一公房内，胡巡司对着一旁的小吏道：“宁国府来人没？”
小吏摇头叹气道：“怕是来不了了。他们的来升大管家说这事儿他们没办法出面。”
“老爷您可得早点拿主意。”小吏指了指外头，“那悍妇又要上吊了！”
胡巡司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扔，“气煞我也。老爷我堂堂八品朝廷命官，竟被一泼妇三番五次羞辱。”
前院中，贾桂花与几个差役闹得不可开交，在歪脖树上挂了一条麻绳要寻死。贾瑞、贾全要与告他们的苦主对质。这案子哪来的苦主？昨夜宁国府管家来升拿了一张不知谁写的状子和二十两银子，交给胡巡司要他查办。
胡巡司想着不过一个小小的摊贩，还不是搓扁捏圆随意处置。哪知这摊主竟也是姓贾，他的上司王知事早年曾在贾家义学塾上过两年学，受过贾代儒的教导、指点。
这王知事听说贾代儒之孙贾瑞犯了案，要胡巡司万万不可冤枉好人。王知事还说他素知贾瑞一向温良恭俭、知礼守法，此案可能另有缘由。
这胡巡司有点作难了，前边是宁国府那边交代案子往重里判，起码也要把一应涉案物品抄没充公。这边又有顶头上司要他不可冤枉好人，他是夹在中间两面为难。外面还有一个贾桂花寻死觅活，旁边几个衙门的同事还不知如何耻笑于他。
“听说这泼妇也是贾家的旁支，这是宁国府的家事，倒让咱们作难。”小吏一旁应和道。
胡巡司背着手，踱了几步，拿定主意道：“他宁国府不出面，那就把案子撤了吧。”
贾瑞在来巡检司的路上让贾全去贾家义学塾里找他祖父贾代儒，告知贾代儒此事前因后果，又拿出三十两银子让贾代儒用来疏通关系。
好在户部一个王知事是贾代儒早年的一个学生，与荣国府也沾一点亲戚。听说贾代儒孙子犯了事，那王知事倒是二话不说就派人过来巡查司传话。
中午时分，西城巡检司内一小吏对着贾瑞等人道：“告你们的苦主已经撤了状子，赶紧把你们的东西拉回去。”
贾瑞悬着的心才放下去。若是贾蓉真找几个卧床不起的病人栽赃，凭着宁国府的权势，这案子便很难说怎么结尾。买卖黄了倒是其次，沾上人命官司才是大忌。好在他第一时间疏通关系，让这巡检司的人有了顾忌。
最后收回扣押物品时，两个聚运轮盘也不翼而飞。衙门推说东西路上丢了，拿了二两银子给贾瑞了事。
贾瑞前天已在薛氏木器店订制了两个轮盘，现在已经应该做好了。本想着扩大买卖，趁着年关将至，再多赚些银子，眼下看来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
等贾瑞几人回到文庙的摊位上，差役把余下的封条揭下，贾瑞又乘着马车来到薛氏木器店。
到了木器店，贾瑞把两个轮盘收好，另外向掌柜追加三十个聚运轮盘。贾瑞与木器店签了保密契约，约定图纸不能外泄，否则按原价加倍赔偿。
对于木器店来说，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这轮盘用料不多，但对应的木料、齿轮很少见。订做这么多数量，价格也有了一定的优惠，与贾瑞谈好一只轮盘八两银子。
秤砣马不停蹄的拉着贾瑞和轮盘回到文庙摊位，贾瑞这才张罗生意重新开张。
贾瑞让贾全再一个木板上写了摊位转卖四个大字，并嘱咐贾全有接手意愿的人全部领到附近的一个茶楼，并让瘦子把摊位转让意识转告昨天除程二以外的另两位商家。
昨日他重金购置了两匹骏马，花了近百两银子。其他牲畜、家禽、货品价值一百二十两之多。前些天挣来的二百两都投了进去，身上仅留了最初的本钱五十多两银子。
贾瑞几人喝完热腾腾的羊汤，准备开始做生意时，一行七八个穿皂衣戴皂帽的差役来到抽奖摊子前。
“号牌拿过来。”尖头马脸的差役叫道。
贾瑞忙把挂起的摊子木质号牌给他。
“一百三十四号摊位，没错了，就这家。”这领头的把木牌扔给贾瑞，大手一挥，“封了！所有物品一律查封，不得有任何遗漏！”
“凭什么查封我们？这可是正经买卖。”贾桂花瞪起眼睛问道。
领头的马脸差役眉毛一扬道：“怎地，衙门办事轮得到你来插嘴？”
这差役一把掀翻长桌，逼近贾桂花推了她一把，“你还想抗命不成？”其余几个差役纷纷围了上来。
贾桂花外面的皮坎肩一脱，一头撞进这差役的怀里，叫喊道：“官差打人了，快来看一看、瞧一瞧，官差殴打良家妇女，衣裳都给剥光了。”说完往地上一躺，开始抱着这马脸差役撒泼打滚。
眼见看热闹的越来越多，这几名差役也有点傻眼。
“这谁家的泼妇，赶紧领走。”领头的差役怒道。
“你自个二儿生个驴脑袋，倒怨老娘生你夹着腿。”贾桂花起身拍了拍棉袄上面的灰尘指着尖头马脸的鼻子骂道。
围观者哄笑。
眼见事情要闹大，贾瑞让秤砣把贾桂花拉走，挤出笑脸，“差爷办事，咱么自然不敢阻拦。”他身体遮挡住其他人视线，把一粒碎银塞进马脸差役的手里。
“不过差爷，这好好的买卖不让干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贾瑞笑呵呵的问。
领头差役掂了掂银子的分量，二两有余，脸色好看起来，这才道：“昨日有人吃了你们这儿的鸡，结果一家老少上吐下泻，卧床不起。有人报案，我们自然要查办。”
“差爷，咱们这里所有进的货都有凭据，全是城里有名有号的商家。这家人或许是吃了旁的东西才拉的肚子？毕竟每天过来的客人成百上千，谁能保证所有人第二天一定活蹦乱跳。”贾瑞解释道。
尖头马脸差役拍了拍贾瑞肩膀，“能说的我全说了，其他想说的你上西城巡检司找我们胡老爷去。”说完又冲其余差役挥挥手催促道：“都快点儿，别磨蹭，老爷还等着回信儿呢。”
其余差役一哄而上，把摊子上的货品一扫而空，铺子里的货柜、箱子包括家禽牲畜全部贴上封条，又叫了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拉走。
贾瑞叫来贾桂花，嘱咐秤砣和她跟着这些差役，到衙门盯着，有什么信儿尽快来给他回话。贾桂花这股子撒泼打滚的劲儿倒适合去衙门闹一闹，后来又怕贾桂花折腾的无法收场，又叫贾全跟着一同去了。
贾全是贾瑞的远亲，为人老实，又在贾家义学里认得几个字。贾瑞找他来数钱、算账。
其他几人望着空荡荡的铺子面面相觑，都没能想到发生这样的事。
贾瑞心知他这是被人盯上了，有人眼红这抽奖买卖。这领头的差役单单交代要好生看管两个聚运轮盘，其他货品却不怎么上心，甚至涉案的鸡鸭牲畜一只也没带走，只贴了封条草草了事。
招呼其余四人过来。“瘦子现在出去办一件事：打听清楚昨天跟咱们打对台戏的那三家到底什么来历，昨天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小胖，你们两个看好咱们的摊子，记得给马喂点水喝”，小胖应了一声。这些牲口除了两匹马外，四肢全被绑的严严实实挤成一团，倒是不怕跑丢了。
等几人走后，贾瑞仍不放心，自己也到西城巡检司等消息去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瘦子风尘仆仆的回来，急头白脸道：“掌柜的，事情有眉目了。”
“怎么样了？”贾瑞问。
“这三家住的离文庙都不算远，有两家正在家中便宜处理牲口。第三家只有个小孩子在家，说他爸妈跟着贾府的少爷做大买卖、赚大钱去了。”瘦子喘了几口气，接着道：“这第三家就是昨天占了咱们位置的这一家，男的叫程二。”
“贾府的少爷，贾蓉？”贾瑞眉头微皱。
“我也怕听错了，又问他家邻居说这程二成日里吹牛说宁国府里有人儿。想来这事儿差不了。”瘦子有些犹豫道：“瑞掌柜，蓉大少爷跟你可是一家子，一笔写不出俩贾字。真要撕破脸，怕到时双方脸面都不好看。要不您去和蓉大少爷当面商量下？”
“好，这事儿你干的不差。”贾瑞道。他知道瘦子听说宁国府的贾蓉掺和进来，怕自己吃亏，遂安慰几句道：“去吃点饭休息一下，剩下的事我自有计较。”
今天是贾蓉，明天说不定就是王蓉、李蓉。这买卖有点扎眼，连宁国府的贾蓉也惦记上了，眼红的太多。贾瑞想过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料到这么快而已。
西城巡检司也就是个两进院子，前面院子稍大，差役、小吏在此处理繁杂事务，后面是七八间库房和主事的胡巡司主持公务、临时休憩的地方。
内院一公房内，胡巡司对着一旁的小吏道：“宁国府来人没？”
小吏摇头叹气道：“怕是来不了了。他们的来升大管家说这事儿他们没办法出面。”
“老爷您可得早点拿主意。”小吏指了指外头，“那悍妇又要上吊了！”
胡巡司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扔，“气煞我也。老爷我堂堂八品朝廷命官，竟被一泼妇三番五次羞辱。”
前院中，贾桂花与几个差役闹得不可开交，在歪脖树上挂了一条麻绳要寻死。贾瑞、贾全要与告他们的苦主对质。这案子哪来的苦主？昨夜宁国府管家来升拿了一张不知谁写的状子和二十两银子，交给胡巡司要他查办。
胡巡司想着不过一个小小的摊贩，还不是搓扁捏圆随意处置。哪知这摊主竟也是姓贾，他的上司王知事早年曾在贾家义学塾上过两年学，受过贾代儒的教导、指点。
这王知事听说贾代儒之孙贾瑞犯了案，要胡巡司万万不可冤枉好人。王知事还说他素知贾瑞一向温良恭俭、知礼守法，此案可能另有缘由。
这胡巡司有点作难了，前边是宁国府那边交代案子往重里判，起码也要把一应涉案物品抄没充公。这边又有顶头上司要他不可冤枉好人，他是夹在中间两面为难。外面还有一个贾桂花寻死觅活，旁边几个衙门的同事还不知如何耻笑于他。
“听说这泼妇也是贾家的旁支，这是宁国府的家事，倒让咱们作难。”小吏一旁应和道。
胡巡司背着手，踱了几步，拿定主意道：“他宁国府不出面，那就把案子撤了吧。”
贾瑞在来巡检司的路上让贾全去贾家义学塾里找他祖父贾代儒，告知贾代儒此事前因后果，又拿出三十两银子让贾代儒用来疏通关系。
好在户部一个王知事是贾代儒早年的一个学生，与荣国府也沾一点亲戚。听说贾代儒孙子犯了事，那王知事倒是二话不说就派人过来巡查司传话。
中午时分，西城巡检司内一小吏对着贾瑞等人道：“告你们的苦主已经撤了状子，赶紧把你们的东西拉回去。”
贾瑞悬着的心才放下去。若是贾蓉真找几个卧床不起的病人栽赃，凭着宁国府的权势，这案子便很难说怎么结尾。买卖黄了倒是其次，沾上人命官司才是大忌。好在他第一时间疏通关系，让这巡检司的人有了顾忌。
最后收回扣押物品时，两个聚运轮盘也不翼而飞。衙门推说东西路上丢了，拿了二两银子给贾瑞了事。
贾瑞前天已在薛氏木器店订制了两个轮盘，现在已经应该做好了。本想着扩大买卖，趁着年关将至，再多赚些银子，眼下看来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
等贾瑞几人回到文庙的摊位上，差役把余下的封条揭下，贾瑞又乘着马车来到薛氏木器店。
到了木器店，贾瑞把两个轮盘收好，另外向掌柜追加三十个聚运轮盘。贾瑞与木器店签了保密契约，约定图纸不能外泄，否则按原价加倍赔偿。
对于木器店来说，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这轮盘用料不多，但对应的木料、齿轮很少见。订做这么多数量，价格也有了一定的优惠，与贾瑞谈好一只轮盘八两银子。
秤砣马不停蹄的拉着贾瑞和轮盘回到文庙摊位，贾瑞这才张罗生意重新开张。
贾瑞让贾全再一个木板上写了摊位转卖四个大字，并嘱咐贾全有接手意愿的人全部领到附近的一个茶楼，并让瘦子把摊位转让意识转告昨天除程二以外的另两位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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