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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节 三言志乾心论道(2)

    王承先知道了许季山等人的想法。

    但他并不认同这样的回答。

    他望着陈仲,只想听听陈仲的观点。

    许季山知道自己的话,不能说服王承先,便也望向陈仲。

    当下,能够一言服众的,或许只有这一位了。

    于是乎,所有人,不约而同,将期待的目光放在了陈仲身上。

    陈仲沉吟着,缓步前行。

    新昌左近,沃野千里。

    唯有昌山周围,稍有起伏。

    其西侧不远,即是淯水东支,隔河可见阡陌纵横,远远的一道如线城垣,位在北方。

    不一刻。

    来至淯水河畔。

    居高临下,见排浪西去。

    陈仲终于开口:“《道德》曰:有无之相生、难易之相成、长短之相形。此非至论也哉?比于今日,曰新旧之相除,亦近先师之论也欤?”

    众人闻言,不由点头。

    这是无可争议的,同时也是一种表态。

    陈仲不认为新法、旧法之间存在水火不容的矛盾。

    新与旧,是对比产生的,同时也是互相转化的。

    但新法之所以产生,是为了解决实际问题——修行法门中断,上进之路受阻。

    所以,仅仅站在中间和稀泥,也是没有意义的。

    陈仲继续道:“或曰,旧法未足进。以我观之,诸般法门皆在‘可名’之属,‘可名’即在‘常’与‘非常’之间,未曾脱于‘名’外。”

    “既在‘名’内,当知‘名’不外‘道’,以‘名’求‘道’,孰云不可?”

    “修士者,求‘道’而不得,不自内省,辄以怨怼归于‘可名’之法,此非我辈之过乎?”

    仍是引用《道德》开篇。

    陈仲先是表明观点,认为任何一家的修行法门,都属于“可名”的行列,也就是修士对大道的体会、认知范围内。

    既然没有超出这个范围,那么很显然,任何一家法门都不是大道以外的存在。

    于是接连两问。

    以大道之内的存在,求取大道,谁能说这是错误的?

    修士求道没有成功,不从自身寻找问题,却责怪对大道的体会、认知,这难道不是我们这些修士自己的过错吗?

    众人相视无言。

    陈仲的责问,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反驳。

    中古以后,数千年来,修士被困于相当于儒家修身境之处,无有突破,归根结底不是法门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

    那些法门,本就是修士们凭借自己对大道的感悟而总结的!

    陈仲没有直接去对比什么五行论、形名说,谁对谁错,谁高谁低,纷纷扰扰。

    他的话,一针见血。

    众人先是羞愧,随即便更加期待。

    期待陈仲可以在当下这一片迷茫中,为天下修士指点出一条光明之路。

    一阵清风,踩踏着浪花,蹦蹦跳跳,与河畔众人擦身而过。

    随风扬起的衣袖,悄悄告知主人,酷暑的夏日终将结束。

    陈仲在众人期待之中,却是忽然转了话题,品评起王承先的道法。

    “承先小友道法精妙,却欲得老夫赏鉴,目下厚颜试为一二,可否?”

    王承先即刻抱拳:“固所愿也!”

    陈仲点头,而后握剑的右臂抬起。

    众人正不解陈仲为何忽然转变话题。

    眨眼间,却见钧平竟是一化为三!

    王承先大吃一惊。

    这不正是他最为得意的“一炁三化”之术么!

    此术由王承先所独创,创出之后,就连他的师尊裴元绍,数次尝试也未能修炼成功。

    却不想,陈仲仅仅是观看王承先施展了一回,便轻而易举使了出来。

    世人皆知,儒家大修士境界达至巅峰之时,领悟、修炼法术的速度举世无双。

    但就算是那样,也从未听说过如陈仲一般,看一遍就能会的啊!

    而且,陈仲还是举一反三,将此术施展在器物上。

    王承先自己能够做到这一步时,距离开创此术也已过去了三个月之久。

    尚在惊讶之中。

    便听陈仲开口道:“此术一化为三,拟《道德》三生万物之意,故有生生不息之能,即便一举破去‘三形’,只要‘一炁’尚存,则法未可破。”

    说着。

    便见陈仲手一扬。

    三口钧平便自飞去了空中。

    三剑相互斩击,飞腾纵跃,令人目不暇接。

    但剑与剑击,互相破损的同时,便已有更多钧平生出,竟是越破越多,转眼间已是十余口长剑交击不停,蔚为壮观。

    高获见猎心喜,取出那玉笏法器,向陈仲请求试一试这法术奥妙。

    陈仲笑着点头同意。

    而后,高获一催玉笏,白色光芒飞入空中。

    半空十余口宝剑中,即有一口丢下对手,转身与白光对撞一处。

    顷刻间,白光消泯。

    那击破了白光的钧平微微发出震鸣,似乎不满对手太弱,转头又找先前的对手攻杀上去。

    高获吃了一惊。

    他是知道陈仲剑术厉害的。

    但这顷刻间,将一口宝剑分化十余,按理来讲,威能总会降低才对。

    故而高获都没有全力催动玉笏。

    却不想,他压制威能的试探,竟是不堪一击!

    当下,高获再不保留。

    玉笏表面,当即腾起光芒,内中是先师语录,更有冥冥中诵念声响起。

    “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

    随之一道白光飞临空中。

    这便又有一口钧平攻来。

    两者相交,白光中顿时有一名面相凶恶,却故做有礼的壮硕大汉的虚影闪现,只听其道:“不可。”

    霎时间,攻来的钧平破散消弭。

    河畔众人纷纷惊叹出声。

    高获也露出笑容。

    但就在这时,刚刚散去的钧平,竟是重新在空中浮现,且一化为三。

    而且,其余各自相攻的钧平,也停止了激斗。

    霎时间,已然多至二十余口的宝剑,齐齐指向那玉笏所发白光。

    嗖嗖嗖!

    长剑破空声不绝于耳。

    转瞬之间,白光内闪现的壮汉虽亟言“不可”,仍旧免不了被斩破散去的结局。

    而先后因之消散了十余口的钧平,却在下一刻,齐齐震鸣着,自空中浮现。

    “嘶!”

    惊叹声,这便停不了了。

    高获对陈仲施礼赞叹:“陈兄妙法!”

    连高获动用家传法器都无法取胜。

    其他人,更不必提。

    甚至就连王承先,此刻都张大了嘴巴。

    见众人已然领略了这“一炁”之妙。

    陈仲微微招手,空中钧平霎时收归为三,落回陈仲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