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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纤云弄巧时飞星传恨到

    “邹谨!”

    沈晦呆立在门槛前,望着那个笑意盈盈向众人致意的女子,一个数日来在脑际萦绕不去的名字脱口而出。

    因为眼前女子和那个名字的主人实在是太像了,那眉眼、那神情、那一颦一笑的情致都别无二致。

    可是那个名字显然并不属于这个女子。

    她像极了沈晦前世的妻子邹谨,可是仔细瞧去方感觉到邹谨同此人比起来,多了一份焦虑不安。眼前的苏小妹眉眼舒淡,巧笑顾盼,一副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女的模样。

    少女颇有些讶异地抬起了头,俏生生地望着门外,望着木雕泥塑一般的瓷在当场的男子,眼睛里只有漠然。

    那是喧嚷的街头路人甲对路人乙的随意一瞥,没有热情、没有惊喜,甚至是没有什么情绪。

    所谓“形同陌路”,莫过于此。

    沈晦感到锥心的痛楚。

    “咦,这不是御史台沈大人家的公子?”

    偏生有人识得沈晦,只是说话的语气颇有几分揶揄与讥讽。

    有人附和地轻笑。

    因为他们知道沈晦的身世——大势尽去的前御史台大人,再加上一个终日流连勾栏瓦肆,败尽家财的不肖儿子,不啻于这个矜夸权势与财富的名利场上悲剧人生的标准范本。

    它能够让这些人在讥讽与揶揄中感受到命运的无常与机遇对自己的抬爱。

    “哦,是沈公子大驾光临!”

    一个身材魁梧,鼻直口阔,黑须垂面的男子抚掌大笑着迎了出来。

    只是沈晦眼神中的生疏与茫然却令他大为不解。

    他豪迈地拍打着沈晦的肩膀说道:“沈公子好健忘,莫不是连俺小苏也不识得了?”

    说话间一直身后的庭院说道:“莫非也不记得当年俺与你行令赢了下你这片宅子?”

    沈晦这才意识到,眼前之人应当是刚刚从岭南回到东京的小苏苏轼了,便胡乱地点了点头。

    苏轼见状大喜,当下便挽了沈晦的胳膊往里走,口中言道:“说实话,俺就是喜欢沈公子这样人物,什么祖宗家业、令名清誉,统统粪土浮云,及时作乐,俺小苏最是喜欢!”

    说的众人哈哈大笑。

    一个黑瘦干瘪,颌下挂着一绺鼠须的老头气哼哼地站了起来,呵斥道:“小坡,你又喝多了!尽说些乡野诳语,真羞辱了我苏家门楣!”

    酒壮人胆,苏轼居然全无惧意,拨楞着大脑袋反驳道:“苏老头,你莫拿那那劳什子加法唬我,我小苏在岭南数载凄风苦雨、餐露饮瘴,上过山、下过水,还和野人亲过嘴……我有什么好怕的!”

    他喋喋不休地胡扯,突然又嚎啕大哭起来,痛陈自己在岭南那瘴沼之地的艰难际遇。

    众人看着好笑,却又不好表露,只好一面憋着肚子里的狂笑,一面虚言宽慰老头“苏老莫恼,小苏大人毕竟是性情众人,情之所至,有感而发而已。”

    苏辙不高兴地教训:“小坡,你看看你这个惫懒的样子,真真是辜负了官家的一片好心!”

    苏轼显然是酒喝高了,指着自己,又指了指老爹说道:“官家是不肯认我这个兄弟,你这个干爹,你得把这时跟我高婶说道说道,反正现在她当这家……”

    此话一出,全场居然噤若寒蝉,显然是说道额某种不可告人的禁忌。

    沈晦被眼前的情形弄得有些发蒙,他无法确信,眼前的这个苏轼和自己影响中那个名动千古的苏轼是不是一个人。

    “少壮事已远,旧交良可怀。百年能几何,十载不得偕”、“大江东去浪淘金,千古风流人物”、“新破荆州得水军,鼓行夏口气如云”这样的千古佳句都是哪里来的?难道是自己写的?

    自己写的?

    这念头令沈晦的心头突突直跳。

    他想起年少时在大学里教古汉语的外公逼迫他整本整本背诵唐诗、宋词、元曲、二十四史、明清小说的情形。虽然自己终究没有顺遂了外祖父的心愿而在文学的道路上有所成就,但是那镌刻在脑子里的东西却已是绝难忘怀了。

    众人的沉默一时难以化解,谁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话,如果开口说话的话应该说些什么,于是便彼此对视着,每个人人脸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尴尬”!

    苏小妹素来机敏,清了清嗓子言道:“日前收到我家二兄长来信,言道偶遇欧阳先生……”

    此话一出,席间漫长的沉默立刻打破,众人不无是如释重负,更有反应敏捷者立刻接口道:“欧阳先生竟然已经到了汝州不成?”

    苏小妹莞尔一笑道:“然也。老先生甚是矍铄健朗,尝与吾家二兄长把盏论文,甚为相知!”

    一个身着青袍,留着小胡须的胖子显然存心生事,笑着问道:“哦,子由兄自登第之年便得欧阳先生青睐有加,二人自然是相知益深了。”

    小妹道:“少游兄长所以极是,欧阳先生盛赞吾二兄长’汪洋澹泊,有一唱三叹之声,而其秀杰之气终不可没’!”

    众人闻听皆抚掌称是。

    那青袍胖子干笑道:“只是从未得遇机缘观看苏二先生的大作实在是遗憾!”

    言下之意既然苏二先生不在,那还有苏老先生、苏大先生啊。

    只是他这话一出口,便听得咕咚一声,是喝酒过量的苏东坡出溜进了桌底;醉眼朦胧的苏洵望一眼席间众人,当即也不甘落后地伏案睡去了。

    青袍胖子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望向众人道:“秦观慕三苏盛名而来,奈何夙愿难偿!”

    原来这个猥琐又坏的青袍胖子竟然是秦观秦少游!

    历史啊历史,果然是个任人涂抹的小姑娘啊。

    心里想着,沈晦的一双眼睛可就盯着秦观那张油腻腻的胖脸看了又看,仿佛想要在他的脸上瞧出“纤云弄巧,飞星传恨”来。

    秦观觉着异样,扭头一望,见沈晦居然面带嘲讽与不屑地望着自己。不由得恚怒暗生。

    秦少游是谁呀?东京文化圈里的名人,相爷堂上做过客,申王府里拜过寿,哪里就轮到你一个不三不四的破落世家子弟来冷眼旁观了?

    想到这里,秦观朝着沈晦抱了个万儿,阴恻恻说道:“这位沈公子自打入室便气定神闲,左右顾盼,想必是胸有锦绣,但闻其详如何?”

    沈晦是极不喜欢眼前这个胖子,一是因为他真的不喜欢:不喜欢她的猥琐、不喜欢他的尖酸刻薄、不喜欢他满身的油腻;二是他为难了苏小妹,那个像极了邹谨的人,虽然她无视自己、忽略自己,但还是不能容忍任何人对她的刁难与侵犯。

    对付厌恶的文人最有力的方式,就得用文人的方式去碾压他!

    于是他扭头向苏小妹问道:“苏小姐,敢问现在是哪一年?”

    他需要再次确认,这很关键。

    秦观闻听,撇了撇嘴巴,嘴角显出无声地冷笑。

    苏小妹也颇有些诧异,但是仍旧回答道:“元丰五年。”

    “嗯,妥了!”说着走向靠墙的一张书案。

    “什么?”苏小妹自然不懂得那一串数字的意义。她看着沈晦走到书案前铺纸、蘸墨、提笔,眼神中开始现出异样的光彩。

    沈晦将笔滞在半空,静静出了一会儿神,俄而一抖手腕,笔走龙蛇,势如乱花坠地、破竹迎风,盏茶的工夫,一首《鹊桥仙》泼墨而就: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转瞬间书毕,掷笔于案,负手而立。

    有人大声诵读,啧啧声、称赞声不绝于耳。

    苏东坡从桌子下面露出了巨大的脑袋,苏洵直起了脖子,侧耳聆听,苏小妹双眸中流露出惊讶、喜悦的光!

    秦观有些眩晕,眩晕令他感到一切都有些不真实。他总觉得这词的意境似曾相识,好像自己在无数个繁星满天的夜晚,感受到过它们、领悟到过它们,只是任他搜肠刮肚、遣词造句,总是无力表达。——这做人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想到这里,秦观扑通一声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