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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一重梦境

    日子就这么有条不紊的过着,转眼间也只剩下了一个月零几天。

    天气也越来越寒凉,刘账房的气色却是好了不少,很难让人相信师伯的定论。

    “到时候去找我师兄讨个说法,问问他为什么要促成这天下大乱的局面。”柳贤人放下书本,对着许凡安说到。

    每天晚上,许凡安都会来柳先生这里一趟,柳先生也不刻意教给许凡安什么,有时候是说一说一家那些学问,再讲一讲自己的想法——关于如何平衡山上仙家与凡尘世人。

    又或者,只是陪许凡安看看书,两人无言,唯有翻书声,直至油灯熄灭,留两三颗晚星,伴一枕好梦。

    许凡安想了想,点了点头,柳贤人的过往,他也知道了个七七八八,当年正是柳贤人的师兄促成了如今的天下局面。

    当年北方有只有三国,中有远瑞仙国,西陈国,东越国。

    而玄曙,以及玄曙南方的武逆,北方的崇明,都是南方的小国,同那西南乱域一样,要不是各大势力制衡,恐怕早就覆灭了。

    天下国家大体有两种,一种就是像陈和越这样由朝廷统领山上仙家,只不过朝廷必须要能镇的住山上仙家,不然就只有分崩离析的下场。

    而另一种则是宗门统领国家,如远瑞先朝和崇明,各个宗门既统一又独立,只是重大决定共同商议,相对自由的多,生民的生杀大权也被仙家牢牢掌握着。

    而许凡安的这位师伯,先是利用远瑞的内部矛盾,让各个宗门相互猜忌,最终仙盟解散,远瑞也分崩离析。

    照理来说这时候陈和越应该是大举侵吞,瓜分了靠近两国的小宗门,再蓄势,拿下那些一口吞不掉的大宗门。

    可是那位师伯又让陈和越之中的仙家拼死造反,在陈越之间的乱域中立国,把两国的距离硬生生又拉大了很多,两国也因此元气大伤。

    自此,天下便乱了,大小战争不断。

    而柳先生的先生,所传之道正是想办法让天下一统与并且维持统一的局面。

    柳先生一直在为陈造势,待时机合适,便能在三十年内实现大一统,同时他也有信心成为天下第一人,稳住这一统的局面。

    只可惜师伯偏偏挑了一个很特殊的时间点来一子绝杀柳先生的路。

    柳先生修道天赋高些,正渡化道之劫,天下人皆觉得化道才是真正的归于天地的永生,所以没几个人能在登临山巅的时候察觉出来化道是一场骗局,包括柳先生。

    当时的柳先生已经半数入道了,正处于一种存在与虚无之间的飘渺状态,而这时,师伯便以雷霆之势,将天下局势搅得大乱。

    等到柳先生认清一切的时候,天下局势便已经被定了下来,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而那之后,师伯便一直躲着柳先生,两人从此便再也没见过面,准确来说,是柳先生没找到过师伯。

    不仅是完全违背了先师的道,更让天下生灵涂炭,为儒林所不容。

    柳先生很难想到,这样的事情,是由那个曾经自己叫师兄的人一手促成的。

    “剩不了多少天了,接下来先来的,应该是劝降的。”柳贤人放下书卷,说到。

    许凡安一页还未看完,仍旧捧着书:“怎么办?”

    “借你九境,斩了。”

    “怎么借?”

    “绝神川是座大阵。”

    许凡安摸不着头脑,这两句话有什么关系吗?

    “你是阵眼。”

    许凡安蓦然想到,上次李天师对敌衍神的那把剑,不正是自己的邀月吗?

    “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秘,就一并说了吧。”

    柳先生摇摇头,许凡安明白这不是没有了的意思,而是剩下的,自己暂时不能知道。

    许凡安抬头问道:“不是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者吗?”

    “两军交战。先斩来使,祭旗的时候就可以用了。”柳先生认真地说。

    “试试?”

    柳先生也不见有什么动作,许凡安抬手作剑指状,细细感受。

    掠过炼石,玉胚,直达器成的神宫境界,翻手覆手之间,仿佛都有开天辟地的伟力。

    不过借来的境界终究什么也不是,要自己就凭着这些去斩灭神明?况且自己还只是刚刚打下了修道的底子,就这么直接登临山巅,真的好吗?

    “去吧,记住,所遇之事,随心而为。”

    许凡安归家,栗子还未睡,仍然翻看计算着什么,守芯却是还不见回来。

    “有什么进展?”

    “没。”栗子回答。

    晚饭的时候就没回来,可是却是少见,两山之间,除却那些普通人,就是守芯最逍遥自在,学得又快,在天工那里是待不了多久的。

    怎么来说,也得去天工那里看一眼,许凡安披衣入夜。

    临近冬天,有些冷了。

    天工家里却是灯火正旺,只见守芯做在桌子上,持一支笔,在一把短弩上纂刻着什么,天工就在一旁坐着,端着个茶壶,壶里茶色已淡。

    正待许凡安走近,天工却是伸手拦住了许凡安,摇了摇头。

    “我从没想过水法可以这么用,水火不容,控火的反面就是控水。”

    许凡安觉得有必要拿个小本本记录一下了,自己可是从来没有听过天工说这么多的话。

    “走吧,明天了。”

    守芯神情专注,已经完全陷了进去,只怕是一时半会都停不下来了,这种精神状态被打断,和悟道途中被打断没有什么两样。

    白跑了一趟,但好像也不是完全白跑了一趟。

    归家途中,许凡安看见一农户负薪而行,旁边还跟了个白衣书生。

    大晚上的,怎么会有人背着柴火走夜路?

    许凡安神识探出,才发现那人是阴坡的一个猎户,只是当初这片地界被分割开来,来的又都是山上神仙,一身打猎的本领自然也就没了什么用,后来也表成了种田的农户。

    只是另一人,他没见过,而这两坡之间,就那么点人,不可能有人许凡安不认识或者没见过的。

    尾随其后,两人倒也聊的欢,这农户兴许是把那白衣书生当成哪个不曾露过面的山上神仙了。

    那白衣书生问道:“晚上搬柴火,不想想会不会有人会觉得你不大灵光?”

    许凡安觉得这句话是在提醒自己对方已经发现他了。

    “当天事做不完,睡不着觉。”

    “还是心不够大。”

    “心大有啥子用嘛,这地方嘛,也就那样了,谁晓得哪个会变成这样,你们那群神仙,也不知道是图个啥,咱们平民百姓的,只能受着啊。”

    那猎户似乎是觉得这神仙和自己投缘,问道:“你可有啥子能长生不老的法子,那我就可以是真心大了。”

    白衣书生哈哈大笑,惨淡的月光下,很难让许凡安不怀疑两个人脑袋都不太灵光。

    已经是上了山间小道,许凡安仍在后面光明正大地跟着,那农户到了家,躬身拜了拜眼前这位神仙,想着沾沾喜气,但到底是有些畏惧,欲要关门却不敢关。

    许凡安已经一手虚按,凭着柳贤人的境界,随手便可化剑而斩:“来做什么?”

    “送死。”

    有点意思。

    “见真神不拜?”那白衣书生问了一句。

    “敬,不拜。”许凡安仍然一手虚按着,问道:“神位?”

    “言神。”说罢,又补了一句:“都已经送回去一个了,要不把你也送送?”

    不出所料,果然是那位言神,主掌天下语言,凡有言语处,皆是神位所在,属于信仰神,绝神川只能阻隔先天神,所以他才能进来。

    不过信仰神战力都不怎么高,倒也不用怕。

    许凡安顺着原路,向阳坡走去,虽说是自己回家,走在前面的,却是言神。

    “言神善言,他们都告诉我见了你就杀,别给说话的机会。”许凡安一直保持着一个身位的距离,徐徐前行。

    “这不是两个字就让你先决定不杀我了嘛。”

    “也是,你是来劝降的?”

    只要他说不是,那么许凡安那一剑便会斩出。

    “当然是,不然进来挨打?”

    许凡安又一次按剑。

    “不过,你也不用把我往柳贤人那里引了。”

    言神肯定很早就知道绝神川里边这些人了,很有可能还打过交道,毕竟柳贤人成名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虽然目的被戳破,但许凡安仍然保持着自己的势,把言神向柳贤人那里逼。

    “若你是我,你准备怎么劝降?”虽然言神现在处境和刀架在脖子上没什么区别,但也乐得自在,丝毫没有慌神。

    一瞬之间,许凡安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这里的每个人,都不是完全没有破绽的。

    而越直觉地思考,往往越接近本真。

    “看嘛,并不是没有机会。”言神说到。

    许凡安再次作按剑状,如果言神说这句话的底气是能观看自己的心神,那么现在就应该斩杀他。

    “放心,思想和魂魄这些东西,不是我们神明能涉及的领悟。”

    许凡安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说法,问道:“怎么说?”

    “想听?”

    许凡安点点头。

    “知道吗,你们可比我们出现得早。”

    “何解?”

    “自己悟去吧。”

    两人一路走着,无言,正如月色,离许凡安的家已经不足五十步。

    如此看来,最要紧的是让绝神川所有人稳住道心,不过……

    这里道心最差的难道不是自己吗?那些修道登顶的神仙还用得着自己操心?

    还有,这位言神解答自己疑惑是在自己发问之前,如果说不是言神足够老道,能猜到他心中所想的话。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他根本不是言神!

    毫无征兆,许凡安借着大阵,邀月出鞘,斩向身旁之人。

    落剑出,却空无一人。

    只留下三个字在星空下回荡着。

    “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