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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求见老子

    吴国,终南山下。

    夜幕将起,夕阳开始收走暗淡的余晖。

    黄昏将去,百里山川褪去青辉,渐渐与暗影合二为一。

    这里百兽争鸣,山河秀丽,堪称人间仙境。

    栖息此地的妖兽本该乘着夜色出来觅食。

    但当它们感受到终南山南部那位存在时,便不敢走出洞穴。

    在南部的一处山洞中,一群狌狌正蜷缩在山洞中,眺望着二十里外那位存在,全族似乎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天色越来越暗,狌狌一族那类似人族一般的身躯开始消失在黑夜中,但一双双猩红的双眼却是越发明亮。

    其中一只最为硕大的双眼,正是狌狌一族的王,它有些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闭上了双眼。

    而后全族效仿,几十双犹如夜间幽灵一般的猩红双眸全部闭上。

    它们生怕自己与生俱来的伴生红瞳所散发的光芒,会引来那位的注意。

    数以万计的蛊雕在湍急的涝河中拼命逆游而上,游窜的速度更是快到难以想象。

    一道道黑影在涝河中疾驰而过,像是发疯一般拼命沿着终南山北部逃窜。

    很快,整个终南山绵延百里的疆域之中,妖兽不再出没,就连天地灵气都显得十分凝重。

    终南山地势优越,天地灵气最是充盈,能在此地栖息的妖兽有很多种,但每一种都至少有一个幕天境级别的生命坐镇。

    暮色下,白衣男子协同天地,面向幽暗的终南山,行道门之礼。

    未为掌心贴胸,身形微躬,这一躬如有倾天巨力,生生让天际扭曲,大地也在强大的力场压迫之下,传出一阵绵软的生息。

    这看似轻浮随意的一礼,扭曲了时空,在刹那间斗转星移,天地似乎都受之不起。

    这里方圆百里界域的生灵都在恐惧未为的到来,天地更是抗拒他的行动。

    未为抗拒天地之阻,拜出虔诚一礼。

    “弟子未为,求见师尊。”

    至尊一言,惊起阵阵气浪,一句话如同江海波涛一般化浪而行。

    在天地的抗拒之下,那声浪只是走了一丈,便就被完全淡化、压制,没有让丝毫声响传进终南山半步。

    能把未为逼到这步田地的,也只有那隐于山间,从不世出的老子了。

    老子在抵制未为的进入,就相当于是在告诉未为,自己已经不认这师徒名分了。

    仔细想来,让老子如此大动干戈的原因有很多。

    未为和木兰自幼在道门长大,但老子不单单对木兰不闻不问,对未为也是不看好。

    常常以未为做反面教材来说教。

    生母获罪,逼得未为弃国逃难,这给未为灌输了莫大的仇恨。

    未为勤于修行,却生了一颗功利之心,满腔欲望。

    他和木兰强抢道门门生的修炼资源,肆意猎杀苟全在终南山的珍稀异兽。

    在道门行王霸之道。

    就连上古神兽遗孤火凰都敢随意拿去烹杀。

    但这些都不足为奇,远远不够让老子将他逐出师门。

    究其原因还是明王宫一行。

    未为借归辞之身,在明王宫施展道门神术袖里乾坤,公然掳走了太子元,以此挑起两国战乱。

    而让老子如此的,不是两国战乱,而是未为没有听从老子的告诫。

    在未为最后一次离别道门时,老子曾告诫过他:“若要为天下先,不可害其后,不可主动使用道门神术。”

    如果未为要做一件前所未有的事,就不能做出有违天道,且让后世无益的事,同时不能主动使用道门神术。

    挑起两国战乱,只为拿到兵权,以此一统天下,若天下一统,自然是对后世有利的事,就算两国真的爆发战乱,也没有违背老子的话。

    但未为主动使用了道门神术,这就等于是在忤逆老子。

    未为以归辞作假,差点瞒过了老子,但当夏国廷尉司登临道门,讨问女奴真假之时,却是被老子发现了猫腻。

    所以才有了先前未为感应到危机感的情况发生。

    急忙赶回来,却被老子拒之山门外,未为也是无奈。

    “夫欲澄澈九州,权倾天下,修无为法作何乎?”

    好久,老子那亲和天地,宛若神明一般的声音,从终南山传了出来。

    他问,未为想要灭绝九州先古之学,一统天下,做此等权欲之事,却要修一身无为的道法,这看起来非常矛盾。

    无为,便是老子仿效大道,所明悟的道法。

    而将这门道法修行到接近极致的未为,却是做出这种为所欲为之事,这和他所修所学,完全不合啊。

    而且未为身为道门弟子,却要许诺言华绝先古之学,独尊儒学,这不是欺师灭祖吗?

    既然要为所欲为,又为什么不使用儒释那般的偏门之道呢。

    “师尊所教无为,是在求无为之为,道常无为,而无所不为,弟子所行,是随性而为,人性之欲,既是大道所向,所以,弟子只是顺道而为罢了。”

    “归藏有云:‘人相,我相,皆为众生相,于自身,可见众生。’”

    “大道包罗万相,众生之相,亦是大道所向。”

    “弟子所为,皆在其中。”

    未为说大道化身万物,这世间一切都在其中,如果以三教区别,众生之性情区别,那都太过狭隘了。

    “夫已近道。”

    老子终于肯定了未为。

    而未为所说,也正是老子化胡为佛,许孔丘兴儒的真正意义。

    表面上儒释道三教各有立场,但其实都在无为之内。

    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道,而这种道,都属于大道。

    不论邪道,歪道,儒道,魔道。

    只要存在,那就是大道。

    而老子之所以如此拷问未为,也有别的原因。

    十几年前未为主动来到道门,其修行天赋前所未有,或可继承老子道统。

    老子今日这般偏激的拷问未为,就是要看看,未为是如何看待三教的。

    其所言非虚,已经快要接近完整的大道了。

    老子肯定了未为的回答之后,未为还是驻留在此静静等候着,并没有想要着急离开。

    不久之后,抗拒未为的天地开始休停,没有在阻拦未为的言行举止。

    但未为还是再等着。

    没有进入终南山,也没有离开。

    他隐隐感觉到,老子的话还没有说完,或许此次是故意召他回来,有要事相商。

    果然不出未为所料,漆黑的天际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

    时空在短时间内崩溃,转而再度重合。

    一开一合之间,一道色泽透亮的手掌破空而出,顷刻间漫天繁星不见踪迹,尽数被其遮挡。

    这一掌凝聚着些许大道之力,也是这人界最顶级的力量。

    它拨开云雾,朝着终南山下的未为扑面而下。

    这就是未为一直苦苦等来的东西。

    是老子随意挥出的一掌。

    这一掌影响了时空,让未为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同一时间,周遭生灵瞬间寂灭,所有妖兽花草,都献出了自己那微不足道的生生之力。

    终南山方圆百里所有生灵,除老子之外尽皆消亡。

    晚风拂过高山,可见其庞大的身躯硬是被消掉了厚厚的一层,之前的绿树花草,全部化作死寂的齑粉。

    若非入夜无光,方圆百里疆域将会呈现末日一般的煞景。

    山石化灰,草木化粉。

    眨眼间百里疆域的生生之力被尽数剥夺。

    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未为。

    他取生灵之力,只为抗下老子这轻描淡写的一掌。

    掌落。

    大地如同浪涛翻滚,一切化作混沌,天地仿佛回到了初始那般。

    未为取走了这方圆百里的生生之力,导致老子一掌拍在了尘埃之中,天地被了无生机的尘埃覆盖,一时间暗淡无光。

    但是很快,两道身影都凭空屹立在原地,相隔百里遥遥相望着。

    被手掌拍起的尘埃很快就在两位的气息压迫之下朝地面落去。

    这是未为第一次见到老子施展无量以上的力量,所以格外认真。

    即便如此,那至尊境界的生命躯体,还是被震裂些许。

    在生生之力的作用下,很快便就恢复如初。

    “天行临凡,人界将有变数,好自为之。”

    尘埃之中,再次传来老子的话。

    未为再次掌心贴胸,向老子行礼后道:“谢师尊指教。”

    这一次行礼,不在向先前那般需要以倾天之力,未为身形很快便就一闪而逝。

    老子这一掌对于为未来说不是祸事,他既然愿意出手惩戒未为,那便说明他还认未为这个弟子,否则只会对他不管不顾。

    老子打出这一掌也是另有目的,天行临凡,让未为提前感受一下无相境界的力量,也是很有必要的。

    当然,老子已经说过了,让未为一切好自为之,不管局势如何发展,他都不会再帮助未为。

    待未为走后,尘埃落定,一切生生之力复归于天地,寂灭的生灵复生,山石重新凝结。

    一切仿若新生,又似乎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

    一念化生万物,这便是无相之境界。

    终南山的妖兽们感受到未为离开之后,已经开始有妖兽夜行,大胆在山脉中出没,一切秩序也都恢复如常。

    之前有妖王火凰统领终南山的妖兽秩序,如今妖王被未为斩杀,妖兽们对未为的恐惧可是深入骨髓。

    而老子常年坐镇终南山,却从不招惹妖兽,妖兽甚至将其当做依仗,所以妖兽并不畏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