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这位少年

    五年后的第一次见面，林邵衍坐着轮椅，容貌是常年不见暖阳的苍白，桃花眼眸色潋滟，身姿燕婷，神色凌冽。

    他在南景苑的花厅里望着姑娘的身影笑，温暖如风，溉人心田。

    “阿也长大了。”

    短短的五个字，包含着那些不为人知的黑夜里数不清的血雨腥风，更是细数从前并肩前行的路。

    她的身旁站着一少年，模样温良无害，纯澈干净，应该就是宁晟的儿子。

    林邵衍笑意深了几分，眸光慵懒，身上穿着闲散的家居服，举手投足间帷幄风雨。

    他的嗓音低沉，言笑款款深深。

    “这位少年，想必就是渭风吧？”

    ……

    林二爷熟稔的沏了一壶茶，倒了一小盅子递给谢池，而后给自己拿来一瓶酒。

    “听林叔说，你最近好似在忙渭风参加高考的事情？怎么，还没处理好吗？”

    谢池浅浅抿了一口茶水，侧身看向窗外。

    “他再学识渊博也没有文凭，将来难免举步维艰。”

    林邵衍乜斜着双眸，细腻如玉的指尖揉了揉太阳穴。

    许是睡久了有时差，他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调笑道：

    “那不知，我是否有这个面子向谢三爷举荐个人？”

    谢池蓦然回眸看他。

    男子眉眼如画，出染于世。

    他的恩师，欧阳院长，欧阳靖。

    谢池云开月朗，忽道：“你这才刚醒，少喝点酒。”

    ……

    谢池走了以后。林邵衍坐着轮椅孤身去了外头。

    他穿的随和，不会有人认出来。

    在夜市路边买了一碗馄饨。

    阿也不是贪心的人。今天却只字不提玄厄门的事情。反倒是引得他有些好奇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第一次见她时，她在路家做仆。模样苍白，在路家娇俏的大小姐的映衬下也丝毫不显得狼狈。反而有她独一味的刃子。

    她安安心心做她的下人，不问，不闻。

    一切，只为活着罢。

    他差人调查了她的过所。

    五岁前在一家青楼长大，五岁后被一个靠卖丹青打杂只求安生的男子收养。八岁那人被赌馆讨债的活活打死，她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的母亲身边。十一岁时她母亲为了逃债将她卖入路家换取钱财。

    世道乱，她确是生不逢时。

    二次见面，路今生十五岁的生日宴上。

    路家后花园里有一块儿池塘，冬日里也不结冰，池水通透，放了几株假莲，景色正好。

    路今生贪玩落水。她去救她。

    池水冰凉刺骨，或是牵开了尘封已久的那些雨夜里的血腥的记忆。

    路今生是救了出来，可人人都忽略了仍旧泡在水里的小姑娘。

    魏枫跳下水救了她。

    路今生清醒以后，怕承担责备，于是成就了东郭先生与狼。

    林邵衍出了手，解救了她一次。

    路今生将她双手奉上。当个玩物送给林二爷。

    潦草的往事，回想起来，却历历在目。

    林邵衍与林骁，父子二人争锋相对。玄厄门生变，林骁丧命，便是他做东设的局，谢池的手笔。

    若非中途被蒋斯搅和，林邵衍也不会成为植物人躺了五年。

    谢池有时来看他，多多少少也会将些风风雨雨说与他听。

    比如，她是怎么样抄了全邺城那些不守规矩的赌馆赌台，废了那晚雨夜里的那一帮人，又是怎么样一步一步把许妖送进牢房的。

    她说。

    宁叔就像是她的父亲，是她在这世故里唯一的亲人。

    他若在天有灵，定然不希望她手里边沾上血缘的血。

    他朦胧里再也没有听到过谢池清清依依的声音，再也没有见过她像在路家时的那般谨礼，知进退。

    ……

    玄厄门当真是个好地方。一进一出，一来一回，几个转身，我们便已双手沾人血，满腔厌与恨。

    ……

    可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她的眼里便有了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可以让她不谙世道，让她深情的笑。

    这便足矣。

    --

    南余高校。

    谢池做事儿效率高，不一会儿便进了校董事会。

    欧阳院长是个中年男子，肩上担着林邵衍的信任，为人谨慎，思量步步如履薄冰。

    新一届高考在即，再加上近几年来的收益不容乐观，学校物资匮乏。谢池给出的条件丰厚，足矣让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