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剑是清风 » 第十二章 世外洞天

第十二章 世外洞天

    一早出发,晌午便到了临川地界,四人决议暂时分头行动,墨冉携雁歌行去寻些当地的商户打探,苏越轩飞则先往客栈碰碰运气。

    “听说百越的口音与习惯与我们汉人相差颇大,我们仔细留意,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苏越坐在雅座里自若饮酒,居高临下地留心四周动静。

    轩飞道:“这些越人与中原往来甚少,据目前消息仅偶有商贸痕迹。依我看来,遣往中原的人必是轻车熟路的心腹,想来能当此任的人也不会多。身负重责出门在外,为防万一,生店小店定是不会住的。另外,强龙不压地头蛇,谨慎警觉、谦恭隐忍总能避免不少麻烦。”

    “头头是道,语语内行。”苏越笑道:“看来我们在这临川郡城的老字号等着,必是错不了了。”

    轩飞冷哼道:“内行?这种事,我做的还少吗?”

    苏越自知失言连忙斟酒赔礼,轩飞淡淡一笑:“往者不可谏,倘若真能帮上你,也不算全无用处。”

    苏越道:“即便如此,也难得知他们何时会来。”

    轩飞道:“不知冉公子他们能否带来什么线索。”

    苏越思忖道:“货币。”

    “什么?”轩飞不解。

    苏越道:“闽越王国流通的货币应当必非本朝五铢,以物易物的可能性很大。料他们不缺粮食,需求应多是布匹药物之类。子渐从商多年考量比我周全,定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轩飞嘲弄道:“某君岂非出身商贾之家?”

    “胆敢取笑本少爷?”苏越倒豁达,只自嘲道,“我们家的产业我就要了个最闲的妙真阁,从来也没管过。呵,反正有我哥在,哪里轮到我操心?”

    轩飞好奇道:“说来——你哥哥是真的只穿白衣吗?”

    “是啊。”苏越道,“除了大婚时穿了一次喜服,全是白的,也数不清有多少套。真是难为同辉堂那些老匠们能将白布玩出那么多神奇的花样,你觉不觉得他走在街上就像一个活的金字招牌?哈哈!”

    轩飞笑了笑,道:“‘白衣公子’果然名副其实。”

    “你可千万别这么叫,他不喜欢别人给他起的这些诨号。”苏越戏谑道,“他就乐意别人喊他大少爷,好像全天下就他一个大少爷似的。”

    轩飞乐不可支,又道:“我倒想起件事,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苏越道:“你肯和我说话我就开心得要命了,又怎么会想着生气?”

    “我见着你哥哥的时候就在想,他那样精致的人才是堂堂苏家少爷该有的样子……”轩飞窃笑,指着他那一身朴素的布衣道,“你算是哪门子苏少爷呀!”

    苏越没有答话,只是乜斜着眼看着她,慌得她连声告饶:“说好不生气的,不准出尔反尔!”

    苏越招了招手让她附耳过来,狡黠地说道:“我不生气,我等着一会儿回屋收拾你。”

    轩飞一声娇嗔将他推开,满脸绯红像起了场大火,苏越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持,整个客栈都充斥着他开心的笑声。

    墨冉二人直到入夜才回,往来应酬不免面显倦容。

    “钱泰布庄是临川郡最大的布庄,往来的商户也最多最杂。东家透露以物易物的老商户也有,只是不多。其中自称来自建安的商队颇有些奇怪,他们有严格的交易时间,两月一回,每次交易数量颇大。我稍稍记着,又留意问了临丰酒庄和德春堂的东家,果然也有他们。结合你们的推测,这件事倒像是有了些眉目。”

    苏越道:“的确教人在意。只不知这些人何时会来,可有什么特征?”

    墨冉道:“这些……事关财路,你知道的。”

    “嗯……”

    “如果一个人贪财又惜命,这件事便容易得多。”轩飞忽然出声。

    雁歌行抢着说道:“那临丰记的陈老爷想必如此,老奸巨猾揉捏造作,连着他那呆头儿子,和他们说话真叫人难受!”

    轩飞扭头望着苏越,雁歌行幡然会意:“笑笑的意思是……”

    苏越点了点头,道:“不失为良策,左右只是诈他一诈,出不了什么乱子。你俩不方便,事不宜迟,我和笑笑子夜便去。”

    雁歌行欣然同意,墨冉沉默许久终究没有异议,只是回房路上他喊住了雁歌行,忍不住问道:“行儿,你觉得笑笑姑娘如何?”

    雁歌行想也未想便答道:“什么如何?挺好的呀,相貌出挑博闻强识,一万人里只怕也再挑不出一个来,就是实在太冷淡了些。哎呀!我可真想不到苏砚山居然喜欢这样的姑娘!”

    “我不是说这个……”墨冉迟疑道,“多日来她寡言少语,偶有言辞却总隐隐透着乖张之意,我担心……”

    “冉哥哥你这是操得哪门子心呐?人家可是砚山的心上人。”她不以为然地噗嗤一笑,调侃道,“那小子魏晋风骨名士风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倒真不信他能栽在女人手里。”

    “这……”

    雁歌行笑着把他推回房间:“好了好了,别管闲事!”

    “小二!”

    “哎!这位小公子有什么吩咐?”

    银锭放在桌上,苏越诡秘一笑,说道:“我们是生意人,初来宝地,想向小二哥打听些琐事。”

    小二眼中闪过一丝贼光:“哟!公子大方,瞧着就是办大事的!”

    “我且问你,有一队自建安来的商客,每两月必在你店中滞留三日,他们可是今日会到?”

    “这……”小二面露难色赔笑道,“客人的私事,小人不大好……”见苏越的手指将银子翻了个个头,小二连忙话锋一转,“既然小公子知道他们‘半个时辰便到’……怎么还来问小的呢!”

    小二得了银子千恩万谢地去了,雁歌行笑道:“嘻!就知道那陈老爷不敢扯谎,想不到这一趟竟还颇为顺遂。”

    苏越道:“也不能保证就是他们,静观其变吧。”

    墨冉假装不经意瞥了轩飞一眼,奈何从她面上却读不出半点心思。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一队人推门而入。来者共五人,着平常衣饰。为首的约三十五六,儒雅斯文,看起来学富五车平易近人。进门后便找了个角落坐下并招呼小二点了些酒菜,貌似对这儿很熟悉。

    “他们都带着武器。”轩飞轻声说道,“除去那佩刀的两人,领头那位作揖时露出了半截衣袖,左腕较右腕粗壮,应是藏了匕首。那佩冠的腰间小包里码着暗器,方才与人擦肩而过时他下意识挡了一下。至于着缥色那位,他手中扇子乃以精铁为骨。另外他们下盘稳健,步步踏得出奇一致,每一个都是绝世少见的轻功高手。”

    雁歌行惊叹道:“笑笑可真厉害,我怎么就不曾注意!”

    轩飞淡淡一笑不再说话,很快又回到平时那难以捉摸的神情。这个女人……好可怕!墨冉望着苏越,然而他却似乎不甚在意。

    “看我的。”雁歌行起身大步流星朝那桌走去,耻高气扬地说道:“喂!这桌子本姑娘早定下了,你们想找事吗?”

    那为首的起身谦和一笑,抱拳道:“这位姑娘,实在抱歉,吾等初来乍到,并不知情,望姑娘见谅。”

    虽然说着官话,却夹带着浓浓的建安口音。

    “不知情?若是冲撞了本姑娘的贵客,你们担待得起吗!”

    那人不急不恼,仍是面带微笑:“姑娘说的是,吾等换一桌便是了。”

    雁歌行哼道:“不要!我讨厌你们,哪桌都不准坐!”

    “这……”为首的面露难色,另外几人只低声不语,为首的叹道:“好吧,那……”

    墨冉示意适可而止,歌行方转而说道:“罢了罢了!呐!那边角落还有一桌,你们坐那吧。”

    “多谢姑娘!”那人依旧笑脸相迎,毫不生气。

    雁歌行回来坐下,悄声道:“笑笑的话不错,那佩冠的虽不说话,右手却总按在腰间,缥衣那位更是扇不离手。加之他们这般忍让,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苏越道:“咱们便再等上三日伺机而动。笑笑,就拜托你盯着他们了。”

    一行商客推着辎重来到德春堂,因是老主顾,寒暄了几句便进了门,估摸着一时半会出不来,轩飞侧身一闪转进了巷子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轩飞一早就察觉自己遭人追踪,如今到了反客为主的时机了。但见她在小巷中时快时慢左拐右绕,追踪之人卯足了劲仍是被甩在了死胡同。

    目标丢失。林沉星抛着腰牌戏耍,无奈一笑便要撤离,回身却见轩飞正坐在角落的粮车上。

    “怎么是你?”

    林沉星反问道:“不能是我?”

    轩飞啐道:“没事找事!”

    林沉星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道:“如此难得的乐子我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你在自寻死路。”轩飞蹙眉。

    “找死的好像是你吧?”林沉星嗤之以鼻,“苏家、墨家还有雁家,你可真行啊!”见她不答,他便又换了口气说道:“小妞,不如随我回去呗,也许看在七杀的面上主子不会太过为难你。”

    轩飞沉吟片刻,低语道:“你不懂。”

    “我为什么要懂?”林沉星走近一步,将五指插入她的发间,垂头耳语道,“我玩得挺开心,可惜呀,只剩下五天了,你准备好了吗?”

    手指离开,什么冰凉的东西挂在了她耳朵上,她伸手取下,脸色徒然变得铁青。

    这是一弯镂空的新月,纯铜打造,完美无瑕。

    新月令出,必见血光。

    她攥紧了拳头,尽量冷静地说道:“你对我,胜率不到三成。”

    林沉星满不在乎地笑道:“不然怎么值一枚新月令呢?”

    “你就这么缺钱?”她举起新月令质问道。

    “行了。”林沉星打断她,“你真是变了不少,啰啰嗦嗦叫人头疼。就这样吧,老子逍遥去啦,届时再见——”

    拇指一弹腰牌飞得老高,片刻后又稳稳落在手心,背影在视线中远去,幽幽声音传来:“便是生死之别了。”

    三日一晃而过,那一行人除了正常的生意往来并没有旁的举动,到第四日早便从容离开,一路太平,只是总有意无意地布些反追踪的手段。他们的脚程不慢,半个多时辰便已出了东城,四人不紧不慢地跟着又走了约两里路,那一行却忽然离了官道,往山间小路走去。

    虽不多做言语,苏越还是难免激动,他现在无法多想什么,只望这些人真是闽越遗民,愿上苍乞怜助他一偿夙愿。

    车队走入山谷,地势逼仄不易追踪,幸而四人身手敏捷总算没有跟丢。不料那群人却往山洞走去,几人略有迟疑,不敢轻易跟入。

    “不若我去探探虚实。”轩飞自请。苏越道:“也好,不可急进,若有状况切记先退回来。”

    隧道幽长多有岔路,只听闻水声滴答,越往里走越阴暗压抑,水声却渐渐大了。忽然前方一点微光,轩飞谨慎循之前行,不出百步,豁然开朗。

    阳光微晃,一个人影倏尔消失在视野,轩飞不及细想已被眼前之景所惊。这个空旷的大溶洞已然空无一人,只遍布着阴生植物。阳光自东方缺口洒落,随着一线飞瀑直下九天。瀑底深潭波光粼粼,宛若碎玉凝星。一树红枫临水而生,疑是珊瑚流丹。地上有些许辕痕足迹,轩飞走到水边仰头探看,方才那人便是从这个缺口上去的。

    不看也罢,这一瞧却叫轩飞瞠目结舌:这个悬崖足有十数丈之高!连我都望之兴叹的高度,那人轻易一跃就上去了,而且那招分明就是……

    “笑笑!”

    身后传来呼唤,轩飞方回过神来:“怎么进来了?”

    苏越道:“不甚放心便跟来了,那些人呢?”

    轩飞略一抬手,众人举目遥望,登时面面相觑。过了好半会儿,墨冉才说道:“先前笑笑姑娘便看出这几人轻功高强,只想不到……这悬崖壁立千仞又有瀑布阻碍,想必当今武林也没有几人能轻易登上。”

    苏越搭着轩飞的肩膀柔声问道:“你怎么看?”

    “是‘风行云落’。”轩飞轻声说,见苏越一脸讶然,便又说道,“我用了十几年的功夫,虽只瞟了一眼,也断不会认错。”

    “可是你……”

    轩飞道:“放心,和‘那里’没有多大关系。这些年‘他’相继替我弄到了两套残本,拼拼凑凑恐怕也是武林中最全的一版了。可是和这些人比起来,怕是不大够看。”

    “你们在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懂。”雁歌行焦急地插话。

    轩飞道:“‘风行云落’是两套傲绝武林的轻功心法,‘风行’主速度,‘云落’主跳跃力。曾经有人替我拿到了秘籍残本,‘风行’几乎完整,‘云落’却断断续续只到第七层,所以这样的高度于我而言有些困难。”她顿了顿,又说:“而刚刚那群人,必是十层精通、炉火纯青了。”

    “不如我们分头查探一番,看有无他法吧。”墨冉提议。

    现下也只能如此,众人便四散开来,轩飞沿岸绕到瀑布那边仔细观察岩壁,心下想到:这十丈之高断不可能一蹴而就,方才那人究竟是在何处落脚?下半段岩层并不难,可上边全都隐在茫茫水汽之中不辨虚实,且常年流水冲刷,岩石必定湿滑非常。

    “我上去看看。”她说。

    左右别无发现,苏越也只好同意。

    轩飞一跃攀上岩壁,这一段有不少岩石突起,轩飞担心湿滑不好落脚便选择循序渐进,轻松上了一处小平台。

    接下来该当如何?轩飞极目远眺。

    雁歌行担忧道:“那一整块岩石外凸那么多,不说没地落脚,只怕也无处攀手,还是另寻它法吧。”

    墨冉道:“的确,而且上方情形蒙昧,勿要莽撞才……”

    话音未落三人却已骇然,青衣腾身而起,霎时有如云蒸霞蔚白虹贯日。人人心中捏了一把汗,却见轩飞手持短匕一刀插入岩缝之中,一个侧翻单脚落在匕首上,借着这半分力再向上跃升,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咚”地一声,匕首掉入潭中,悬崖之上除了流瀑再无声息,众人噤若寒蝉,唯有翘首注目。

    这一刻度日如年,直至惊鸿破水而出伫立另一侧崖边,冲他们莞尔一笑。

    “天呐!”雁歌行振奋不已,“冉哥哥,我真不敢相信!”

    墨冉也敬佩不已,由衷叹道:“登峰造极!”

    “飞儿……”苏越脱口而出轻唤道,绳索从头顶抛下,他方缓过神来,“子渐,你照顾行妹妹先上去,我来断后。”

    墨冉意味深长地望着他,点头赞同。

    煦日高照,暖风如绸,千岩竞秀,万壑争流。崖上无限风光,一时恍若隔世,只觉心旷神怡。

    那麻绳原是用来起吊辎重的,拴在木转轴上已有一些年代,旁有石碑,镌刻小篆,是乃“天下大同”四字。四人席地休憩,苏越舒了舒筋骨,向后一仰躺在草丛间:“五柳先生《桃花源记》所绘之境大约亦如此吧。”

    那边雁歌行拉着轩飞问天问地,墨冉坐在苏越身边远远看着,只一言不发。

    “不像你啊。”苏越道,“既然心存疑窦,为何又三缄其口不来质问于我?”

    墨冉冷笑道:“你苏砚山何等聪明,既要瞒我,我又如何问得出什么?”

    苏越坐起身来,一手搭在墨冉肩上:“那你瞎纠结些什么?”

    墨冉不屑一顾:“你要和谁在一起我犯不着多事,只不过你小子一向堂而皇之地离经叛道,为什么这次却要遮遮掩掩?”

    “堂而皇之?”苏越哭笑不得,“你确定这是在夸我?”

    墨冉笑道:“我瞧着你挺引以为傲的!”

    苏越坦然挥了挥手,也不多做辩解。墨冉站起身整平衣衫说道:“在你小子给出个合理解释之前,我才懒得猜,放心吧。”

    “好兄弟,多谢了。”

    远远可见炊烟升起,走了一会儿,苏越道:“前面有个老农,不若先找他问问?”

    墨冉赞同:“入乡随俗,我们乱闯乱转若是冲撞了什么反倒不好。”

    “笑笑怎么看?”雁歌行突然说。

    “我……听砚山的……”

    “噗嗤……”雁歌行掩口胡卢,“笑笑真有意思,明明武功那么好,一说起话还是要脸红。”

    苏越佯嗔道:“都需似你这般假小子不成!”

    墨冉也说道:“笑笑姑娘性子沉静,行儿你又何苦作弄人家。”

    “你们!”雁歌行撅起小嘴,“哼!”

    轩飞茫然无措,怯怯地说:“行姑娘……很好……”

    这一开口在场却都笑了,雁歌行得意地挽着轩飞对二人吐舌:“你们可听见了?”

    “去去去!”苏越分开歌行的手把轩飞拉到身边,温存说道:“我们逗她呢,别往心里去。”又道:“走吧,去拜会拜会这些世外高人。”

    且说那老农正做着农活,忽听得身后有什么动静,方直起腰来已听到有人说话。

    苏越行揖问道:“见过这位老丈,我等误入此间,不知这是何宝地?”

    那老汉惊诧万分,嘴里说的却不知是什么语言,四人相顾,一筹莫展。老汉也急了,对着众人比比划划了一顿,见还是无用竟抛下农具跑了。

    雁歌行道:“看来他听不懂官话,好奇怪,这说的是建安方言?”

    “不大像。”墨冉说道,“稍待片刻,很快便会有人赶来。”

    果然半柱香时间就有一队侍卫匆忙而至,各个持刀配盾严阵以待。“来者不善。”墨冉轻声说,苏越忙交待:“尽量别和他们起冲突。”又一人迎面而来,竟是先前行商那领头之人。

    “是你们?!”那人也很是惊讶,继而恢复谦和的神态说道:“想不到几位竟是追踪高手。”

    苏越忙作揖道:“愧不敢当,在下苏越,这几位是墨公子、雁姑娘、笑笑姑娘。我等有要事相求,无可奈何出此下策,望前辈见谅。”

    那人笑道:“这位小公子言重了,鄙人与诸位素不相识,至于公子的‘要事’——山野小村,只怕力不从心。诸位请回吧。”

    “前辈!”苏越快步拦在那人面前,“在下无意冒犯,此番寻访闽越遗民,只为求一味解药,以全反哺之义。”

    那人道:“公子孝心感人肺腑,但我等当真不过离群索居的山野老叟,既非闽越遗民也不知什么解药,请恕无能为力。”

    “装什么装!”雁歌行颇为不耻。

    “行儿……!”

    不待墨冉阻拦,她已忍不住挺身而出:“山野小村?这样的排场和阵仗算什么?你们屡次购买的古香缎、宝花罗又是什么?常言道‘众善奉行’,不论你们为何隐居,如今举手之劳便可救人性命,却一口一个‘无能为力、力不从心’搪塞敷衍!真真令人不齿!”

    “这位姑娘所言极是,看来几位是走不成了。”那人挥手便要侍卫围上前来。

    “做贼心虚!”雁歌行啐道,又问苏越,“砚山,现在怎么办?”

    苏越冲她一笑:“既如此我们索性把事闹大,最好传到他们首领那儿。”

    “正合我意!”雁歌行道。

    这四人中苏越墨冉使剑,雁歌行使箫,轩飞只赤手空拳,摆平几个小小侍卫易如反掌。那中年人道:“功夫倒也挺俊,无怪乎一路追踪我等竟未能发觉。”

    苏越道:“班门弄斧,前辈勿要笑话,烦请前辈为我等通传。”

    那人冷笑道:“阁下这是在威胁我?”

    苏越道:“想必贵国高手云集,只这一时不及调配,若我等以众敌寡,胜之不武。假使前辈非要比试,在下愿奉陪。”

    “好大的口气,此战不应倒显得鄙人小气了。”那人摆开架势便待苏越来攻,苏越自若一笑,把剑交给轩飞。

    “小心,他有武器。”轩飞小声提醒。

    那人听到了,当即解开腕上匕首丢到一旁草中。

    “得罪了!”苏越运气丹田,起掌便迎了上去,用得正宗的“暮雪千山掌”。这套掌法闲雅清隽正如那姑苏风物,出招似寒冰覆面,移步如瑞雪蹁跹。那掌势举重若轻,沾衣即走,仿佛无意对决,只在舞一支鼓上七盘。

    那中年人一身大好轻功自然不甘示弱,鹤舞长空,白鹤拳势在必得。然暮雪千山掌乃掌法之大成者,苏越心与气合、行随意动,交手数十回后,更加难以琢磨。那人一时拿捏不定,出招稍有犹豫,却叫苏越破了空门,一掌“雪尽梅清”将其推出几步开外。

    那人败了头阵正待调整心态攻来,忽然剑影飘忽,绝尘剑却已架在他的颈上。那人冷哼一声,鄙夷道:“这便是汝所言胜之以武?”

    苏越道:“她这么做必有缘由。”

    轩飞幽幽说道:“待他胜了你,那边的机括便将置我等于死地。你不仁,我何必有义?”

    “机括?”那人面露疑惑之色,侧目瞥了一眼,那村头溪畔的机括的确已被启动,蓄势待发。那人哼道:“陆某不敢自称正道,这点手段却也不屑为之。”又面北问道:“何人启动了‘癸未’?”

    “我啊。”一个三十出头的瘦高男子嬉笑着走了过来,揶揄道:“瞧着一时半刻难分胜负,我就想着帮衬一把,这不,了结了不是?”继而对轩飞道,“‘癸未’已经停了,姑娘还这么举着剑不累么?”

    轩飞便松了手,还剑回鞘交给苏越。

    那瘦高的玩着手中的如意珠笑道:“陆老大,我已听他们说了,多大事啊,犯得着打打杀杀么?”

    姓陆的反唇道:“汉人入侵,何来小事?”

    “此言得之!”瘦高个道,“故而我已回禀君上,便不烦钧天大人操心了。”

    “玄天你……!”

    当下便有人来传越王召见,玄天故作无奈一笑,挥手对四人道:“愣着干啥?跟我走吧。”

    说来这城镇和外头并无多大区别,只是族人崇龙鸟,多断发纹身,看起来比外人骁勇剽悍不少。

    “这里是尧光部,我们部族避世多年,不愿与外界有过多接触。别的我也不能多说,待你们面见越王之后自己问吧。”那玄天看起来倒是随和。

    苏越道:“多谢玄天前辈。”

    那人潇洒朗笑:“哈哈,那是官衔罢了,我姓黄,家里行二,他们都管我叫黄二。”

    苏越忙又道:“小可苏越见过黄前辈。”

    “客气客气。”黄二应道。

    雁歌行悄声对轩飞道:“这个黄二倒是好性子,可比那姓陆的强多了。”

    那黄二耳聪却听到了,笑着说道:“小姑娘你虽这么想,可不知别人心里正琢磨着黄某笑里藏刀呢。”

    轩飞不置可否,那黄二又道:“几位到前边上马车吧,几百年来尧山少有生人,实不必引起轰动。”

    众人便从命了,车内帘子拉的严实看不清窗外景致,只见得人来人往听得越语喃喃,没走多久过了一道城门,似乎是进了内城,便将众人请下车来。

    迎面走来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官,看起来和黄二一般年纪,她毕恭毕敬地向众人行了个颇为独特的越族大礼:“颢天祭司梁衣奉旨恭迎诸位,请解剑随吾入内。”

    苏越略显犹豫,黄二却主动解围道:“嘉宾远临,就不必解剑了。”

    梁衣蹙眉反对:“玄天,这是老祖宗的规矩。”

    “我自会禀明殿下。”黄二意外地坚持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