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穆王
隆安3年，仲冬，王都。
今年的天冷的格外快，雪下的也分外早，只是刚刚踏入十一月的门，酆朝王都内便迎来了第一场雪。
道上的行人裹紧衣裳，行色匆匆，赶着回家，一会功夫街上就没什么人了，而小孩子却是不怕冷一样，看着下雪了倒是兴致更高，大声喊着下雪了下雪了，穿着自己的破棉鞋直蹦高，妇人大声呼孩子的名字让他回家，孩子却没听见一样，沿着大街撒欢儿。这时，孩子听见自宫殿方向传来了车马的声音，他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停住了自己的脚步，站在街边。
探出头张望，先是看到了华盖的顶，后来看到了马的头，再后来看到了驾着马车的人。驾车的人腰背挺拔，手中拿着一把宝剑，一看便是个习武之人。
小孩吸了吸鼻子看着这个“庞然大物”从眼前经过，眼里充满了羡慕，他也想坐一坐这样的马车，他没坐过这样的马车，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才能坐这样华丽的马车，可能里面坐的是大人口中威武霸气的“侯爷”“将军”吧。
马车里确实坐了一位王爷，穆王爷，只是这位王爷恐怕并不是小孩想象的高大威猛气势逼人的样子，却颇像一位病美人。他全身裹着厚厚的白色狐裘，歪坐在马车中，露出十根苍白的手指，捧着一个锦缎裹起的手炉，头发有些微微的泛黄，整齐的竖起，用一个玉冠束好，再看去，便是一张让人见之难忘的脸：大半的脸都偎在白色狐裘里，只看得到入鬓的长眉下一双修长的眼睛微闭，垂下鸦羽一样的睫毛，左眼的内眼角有一道浅浅的陈年旧疤，然而并不影响他的容貌，反倒多添几分难以言说的神秘感。若只是匆匆瞥一眼，还会以为是哪家的美人。他确实是美人，百姓口中的“病美人”穆王，公孙穆，昭元帝的三儿子，当今陛下公孙界异母同胞的弟弟。
公孙穆这个皇子能活到现在，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也不是因为他的外祖家有强大的背景，而是因为他生来就是一个“将死之人”，所以高氏一族根本不愿在他身上花心思。公孙穆的母亲是赵美人，虽然人生的极美，但是后宫最不缺的就是貌美之人，所以只得了一时的宠幸就被昭元帝忘在脑后，好容易有孕生下一个皇子，却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太医令在公孙穆的出生之时便说“此子早产，生来不足，恐非长寿之人。”昭元帝本来有了儿子，心情大好，听了太医令的一番话如遭当头棒喝，靠在椅子上久久没有说话，只让太医令悉心照顾，也并不花费心思在公孙穆身上，于是三皇子公孙穆就这样不被关注的长大了。
马车颠簸了一下，公孙穆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人们总是把桃花眼和多情联系起来，然而公孙穆的乌黑的双眸中透出的不是温柔多情，而是一股让人不由发寒的冷冽。他轻轻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想起刚才在宫中母亲和自己说的话“穆儿，你一定要记住母亲的话，不要违抗高氏，大皇子怎么死的，你是知道的，母亲无用，费了这么多力气，还是只能保住你的性命，却保不住你有健康的身体，穆儿，母亲对不住你，是母亲对不住你……。”
公孙穆将幕帘掀开，只见外面已是雪白一片，一阵寒风吹过，公孙穆忍不住轻声咳了起来。驾车的温酒闻声，连忙回头问：“王爷，您还好吗，坚持一下，我们这就到王府了。”说罢喝了马几声。
公孙穆将幕帘放下，思忖片刻，对温酒说道：“回到王府，把张先生请过来，告诉他把东西带着。”说罢，又忍不住咳了几声。温酒回道“喏”。
穆王府内，三个火盆烧的正旺，室内极其暖和，公孙穆将白狐裘换下，穿着一身便衣，坐在椅上，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眼前的姜汤。
一旁的小侍从忙上前回到：“王爷，您从外边回来一身寒气，温都尉特地嘱咐厨房做的。”公孙穆笑了一下，“撤了吧，我不喜姜味，给我把前些日子新买回来的桂花酿烫一壶送过来。”小侍从面露难色：“王爷，温都尉不让我们……”
“看来王爷最近精神不错，还想要酒喝，王爷当真是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公孙穆听罢笑了一下，回道：“你来的倒是快。”只见一人转过屏风，穿着一身大氅，带着一身寒气走到内厅来，施了个礼“王爷”。
紧接着解开大氅递给小侍从说：“记住了，万不可给王爷饮酒，就算王爷施美男计也不准给。”公孙穆挥手让所有侍从下去，回到：“我这桂花酿可是给你烫的，你既然不喝，那便罢了。”
张尧叹了口气，自己解下大氅放到一旁，说道：“这距离上次我给你药还不到一个月，怎么这次又要，毒发的频率增加了吗？”公孙穆咳了两下这才开口道：“今日入宫给母亲请安，太后听说我在母亲那里，特地着太医令来请脉。”
张尧道：“平常都是每月中旬来问脉，这次怎的提前了，那太医令可诊出什么来了吗？”公孙穆摇头：“我此次正巧得了风寒，太医令没说什么，还是那些话，让我静养，少走动。”张尧拿过公孙穆的手，将手指搭在脉上，罢了，脸色凝重的看了看公孙穆苍白的血色，语气沉重：“王爷，早年您要用这种药，我就提醒过您，服下此药就是服下慢性毒药，会慢慢损害服药人的身体，让其渐渐虚弱，最后心脉枯竭。我虽然是制药的人，但是却不能解，这几年，您长期服用，虽然每次我都会用针灸和清心丸延缓毒性发作，但毕竟只是延缓，不能解，如今此毒在您的体内积聚，已有积重难返之势。”
公孙穆将手拿回，整了整衣袖：“当初，高氏害死了大皇兄，唯独留我一命，皆因老太医令的一句“先天不足，非长寿之人”，先帝因为这句话，对我不曾抱有一点期望，因此我对公孙界造不成任何威胁，这才留下一命。”
公孙穆停了停，感觉很讽刺，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即便如此，高氏也不肯放过我，自我住进王府，每月都派人问脉，为了骗过所有人，我别无他法。”公孙穆站起来，走到窗边，语气有些寂寥：“一个王爷，为了活下去，必须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真是讽刺。”说完又开始咳起来。
公孙穆平了平呼吸：“当今陛下昏庸，宠信尹吉，高氏和宦党把握朝堂，迫害忠良，强征赋税，百姓的日子是越来越难了，而我虽然是王爷，手里没有半点实权，竟是半分力气也用不上，只能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
张尧起身回道：“王爷切勿灰心，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有人卧薪尝胆，有人胯下受辱，有人削髌剔骨，古往今来多少能人名士为了功成不得不忍受屈辱和不公。您现在隐忍，是不得不为，待到时机成熟，侯爷定能寻得机会铲除高氏宦党，还天下一片海清河晏。”
公孙穆道：“前些日子，我见了乐司徒，他说最近各州报进司徒府的情形都越发不好，天灾常有，朝廷开征的税太高，收不上来，百姓……，咳咳咳咳咳。”
张尧连忙上前“王爷，您不要再费神了，先休息，我明日再来。”
公孙穆转过身，冰凉的手指紧紧握住张尧的手腕，眼神灼灼：“张尧，你说实话，就算不能解，我还能撑多少时日。”
张尧低头，半响说道：“王爷，我只擅长制毒，不擅长解毒，如今只能尽力帮王爷撑三年时间。”
“三年，好，三年就三年……。”公孙穆又开始剧烈的咳起来，张尧连忙上前扶住公孙穆，连声叫温酒进来，两人将公孙穆扶到床上，张尧让温酒先下去煎药，自己连忙拿出银针给公孙穆施针，公孙穆像是疲乏极了，将眼睛慢慢闭上，沉沉睡去。
门外，雪又开始下起来。
今年的天冷的格外快，雪下的也分外早，只是刚刚踏入十一月的门，酆朝王都内便迎来了第一场雪。
道上的行人裹紧衣裳，行色匆匆，赶着回家，一会功夫街上就没什么人了，而小孩子却是不怕冷一样，看着下雪了倒是兴致更高，大声喊着下雪了下雪了，穿着自己的破棉鞋直蹦高，妇人大声呼孩子的名字让他回家，孩子却没听见一样，沿着大街撒欢儿。这时，孩子听见自宫殿方向传来了车马的声音，他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停住了自己的脚步，站在街边。
探出头张望，先是看到了华盖的顶，后来看到了马的头，再后来看到了驾着马车的人。驾车的人腰背挺拔，手中拿着一把宝剑，一看便是个习武之人。
小孩吸了吸鼻子看着这个“庞然大物”从眼前经过，眼里充满了羡慕，他也想坐一坐这样的马车，他没坐过这样的马车，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才能坐这样华丽的马车，可能里面坐的是大人口中威武霸气的“侯爷”“将军”吧。
马车里确实坐了一位王爷，穆王爷，只是这位王爷恐怕并不是小孩想象的高大威猛气势逼人的样子，却颇像一位病美人。他全身裹着厚厚的白色狐裘，歪坐在马车中，露出十根苍白的手指，捧着一个锦缎裹起的手炉，头发有些微微的泛黄，整齐的竖起，用一个玉冠束好，再看去，便是一张让人见之难忘的脸：大半的脸都偎在白色狐裘里，只看得到入鬓的长眉下一双修长的眼睛微闭，垂下鸦羽一样的睫毛，左眼的内眼角有一道浅浅的陈年旧疤，然而并不影响他的容貌，反倒多添几分难以言说的神秘感。若只是匆匆瞥一眼，还会以为是哪家的美人。他确实是美人，百姓口中的“病美人”穆王，公孙穆，昭元帝的三儿子，当今陛下公孙界异母同胞的弟弟。
公孙穆这个皇子能活到现在，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也不是因为他的外祖家有强大的背景，而是因为他生来就是一个“将死之人”，所以高氏一族根本不愿在他身上花心思。公孙穆的母亲是赵美人，虽然人生的极美，但是后宫最不缺的就是貌美之人，所以只得了一时的宠幸就被昭元帝忘在脑后，好容易有孕生下一个皇子，却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太医令在公孙穆的出生之时便说“此子早产，生来不足，恐非长寿之人。”昭元帝本来有了儿子，心情大好，听了太医令的一番话如遭当头棒喝，靠在椅子上久久没有说话，只让太医令悉心照顾，也并不花费心思在公孙穆身上，于是三皇子公孙穆就这样不被关注的长大了。
马车颠簸了一下，公孙穆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人们总是把桃花眼和多情联系起来，然而公孙穆的乌黑的双眸中透出的不是温柔多情，而是一股让人不由发寒的冷冽。他轻轻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想起刚才在宫中母亲和自己说的话“穆儿，你一定要记住母亲的话，不要违抗高氏，大皇子怎么死的，你是知道的，母亲无用，费了这么多力气，还是只能保住你的性命，却保不住你有健康的身体，穆儿，母亲对不住你，是母亲对不住你……。”
公孙穆将幕帘掀开，只见外面已是雪白一片，一阵寒风吹过，公孙穆忍不住轻声咳了起来。驾车的温酒闻声，连忙回头问：“王爷，您还好吗，坚持一下，我们这就到王府了。”说罢喝了马几声。
公孙穆将幕帘放下，思忖片刻，对温酒说道：“回到王府，把张先生请过来，告诉他把东西带着。”说罢，又忍不住咳了几声。温酒回道“喏”。
穆王府内，三个火盆烧的正旺，室内极其暖和，公孙穆将白狐裘换下，穿着一身便衣，坐在椅上，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眼前的姜汤。
一旁的小侍从忙上前回到：“王爷，您从外边回来一身寒气，温都尉特地嘱咐厨房做的。”公孙穆笑了一下，“撤了吧，我不喜姜味，给我把前些日子新买回来的桂花酿烫一壶送过来。”小侍从面露难色：“王爷，温都尉不让我们……”
“看来王爷最近精神不错，还想要酒喝，王爷当真是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公孙穆听罢笑了一下，回道：“你来的倒是快。”只见一人转过屏风，穿着一身大氅，带着一身寒气走到内厅来，施了个礼“王爷”。
紧接着解开大氅递给小侍从说：“记住了，万不可给王爷饮酒，就算王爷施美男计也不准给。”公孙穆挥手让所有侍从下去，回到：“我这桂花酿可是给你烫的，你既然不喝，那便罢了。”
张尧叹了口气，自己解下大氅放到一旁，说道：“这距离上次我给你药还不到一个月，怎么这次又要，毒发的频率增加了吗？”公孙穆咳了两下这才开口道：“今日入宫给母亲请安，太后听说我在母亲那里，特地着太医令来请脉。”
张尧道：“平常都是每月中旬来问脉，这次怎的提前了，那太医令可诊出什么来了吗？”公孙穆摇头：“我此次正巧得了风寒，太医令没说什么，还是那些话，让我静养，少走动。”张尧拿过公孙穆的手，将手指搭在脉上，罢了，脸色凝重的看了看公孙穆苍白的血色，语气沉重：“王爷，早年您要用这种药，我就提醒过您，服下此药就是服下慢性毒药，会慢慢损害服药人的身体，让其渐渐虚弱，最后心脉枯竭。我虽然是制药的人，但是却不能解，这几年，您长期服用，虽然每次我都会用针灸和清心丸延缓毒性发作，但毕竟只是延缓，不能解，如今此毒在您的体内积聚，已有积重难返之势。”
公孙穆将手拿回，整了整衣袖：“当初，高氏害死了大皇兄，唯独留我一命，皆因老太医令的一句“先天不足，非长寿之人”，先帝因为这句话，对我不曾抱有一点期望，因此我对公孙界造不成任何威胁，这才留下一命。”
公孙穆停了停，感觉很讽刺，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即便如此，高氏也不肯放过我，自我住进王府，每月都派人问脉，为了骗过所有人，我别无他法。”公孙穆站起来，走到窗边，语气有些寂寥：“一个王爷，为了活下去，必须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真是讽刺。”说完又开始咳起来。
公孙穆平了平呼吸：“当今陛下昏庸，宠信尹吉，高氏和宦党把握朝堂，迫害忠良，强征赋税，百姓的日子是越来越难了，而我虽然是王爷，手里没有半点实权，竟是半分力气也用不上，只能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
张尧起身回道：“王爷切勿灰心，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有人卧薪尝胆，有人胯下受辱，有人削髌剔骨，古往今来多少能人名士为了功成不得不忍受屈辱和不公。您现在隐忍，是不得不为，待到时机成熟，侯爷定能寻得机会铲除高氏宦党，还天下一片海清河晏。”
公孙穆道：“前些日子，我见了乐司徒，他说最近各州报进司徒府的情形都越发不好，天灾常有，朝廷开征的税太高，收不上来，百姓……，咳咳咳咳咳。”
张尧连忙上前“王爷，您不要再费神了，先休息，我明日再来。”
公孙穆转过身，冰凉的手指紧紧握住张尧的手腕，眼神灼灼：“张尧，你说实话，就算不能解，我还能撑多少时日。”
张尧低头，半响说道：“王爷，我只擅长制毒，不擅长解毒，如今只能尽力帮王爷撑三年时间。”
“三年，好，三年就三年……。”公孙穆又开始剧烈的咳起来，张尧连忙上前扶住公孙穆，连声叫温酒进来，两人将公孙穆扶到床上，张尧让温酒先下去煎药，自己连忙拿出银针给公孙穆施针，公孙穆像是疲乏极了，将眼睛慢慢闭上，沉沉睡去。
门外，雪又开始下起来。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