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碧影落坐在大殿内看着宗卷和公务。“怎么起那么早？”席塍走来，替他带了一杯水，然后坐在他的对面，“我方才经过夕盈儿房间，还听到她的哭声。”碧影落垂眸：“我昨天答应她让她痛痛快快哭一场，她也答应我今日之后就不再纠结。”匆匆的脚步声传来，碧夕盈疾步走到两个兄长面前，递给他们一张纸。“嗯？”碧影落看向她红肿的眼眶。“我没事，这是墨莲的信。”碧夕盈理了理裙子，坐下来，大哥，杳芜和如玉都没起来吗？”“她俩住在一块儿，估计还能再赖一会儿床。”席塍垂眸，“他们怎么不进攻了？”“他们要发动政变，推翻沐川的统治。”碧影落放下信，望向窗外——那里有苍鹰飞过，叫声凄厉，“光神控制住了冰神，凝幽阁主和霜雨宫主一起控制住了花梵庚。只要他们的消息足够封闭，家人就不会受到威胁。”碧夕盈只手托腮，没有说话。席塍摸了摸她的发丝，然后看向这位年轻俊美的公子：“影落想说什么？”“我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碧影落低声。“采儿。”碧夕盈突然呼唤她。一连串欢快的鸟鸣，一只漆黑的鸟儿飞了进来，落在了她的怀里：“什么事呀？”“代替我去暮烟府保护暮烟奶奶他们。一旦有危险，你就呼唤我，我会尽快来到这里，你帮我拖延时间。”碧夕盈伸手梳理着她浓密的羽毛，低声。“那我过去喽。主人别总想着那些过去的事。”她伸长脖子蹭了蹭她，然后看向另外两人，“哥哥，席塍殿下，这边也小心。”在看到两人点头后，她放心飞去。“一旦光神夺得权力，影落，你的日子会很难过。”席塍开口，“他不是善茬。”“我知道，但那是上一个神之时代的光神，至于这一个神之时代......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碧影落垂眸，“但我不会让他伤害到盈儿。”碧夕盈正巧在发呆，也没有听他们在说什么。

    天光已经大亮，正午之时。一身白袍的公子立在正中央，而中间跪着的，则是飞扬跋扈的花梵茵。一左一右则是凝舞元和霜宸两位宫主。暮烟府、和烟庄、流年宫则出席了家主或者是宫主，来听这判决。“枉我那么信任你，把一切都告诉你！你背信弃义，就算你杀了我，这沐川王朝也不会是你的！”花梵茵愤怒地冲他吼道。白衣的公子不为所动：“你冤杀忠良，出卖国家利益，相较于我，你的罪孽更为深重！”凝舞元突然皱眉，感受到了更为强大的神力，他看向对面的霜宸，对方也正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他抽出长剑，神力盛放：“出来！”璀璨的光芒将那青紫的雷霆照出模样。“天峰阁夜刃修业。”“天峰阁雷电繁漠。”两个声音传来，其中一个颇为戏谑，“光神，凭这点力量，想要和我们天峰夺权，还不够呢！”他淡淡一笑，洪流爆发，羽翼霍然展开，将宫门炸开：“诸位，请动用世家的力量，将她的罪孽公之于众！沐川王朝统治的崩溃，在此一举！”一缕光华飞过，落在暮烟花重手上：“我的信物，和花梵庚的信物，足够作证。”暮烟花重没有多犹豫，动用自己光的神系力量，和他们一起离开。他拂袖，神力咆哮，将宫殿震毁，振着双翼，他悬空，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们，璀璨的金光蜿蜒而来，在他身下化作庞大的蛟龙，虎视眈眈。“若我被俘，你就去找苍神。”他低声，“凭我现在的实力还不是他们的对手。”“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快发动政变？这胜算太小。”白蛟雾殇低声问他。“这一次机会，失去了就难得了。”他亦低声回答。夜刃修业，雷电繁漠，踏冰霜梦华，三个人，够棘手。“作为最早觉醒的神明，你为什么不早些暴露身份？”霜梦华看着他，“还是说，你已经没有了那雄心壮志？不要忘了，上一个神之时代夜神为什么会死！”仿佛是一道禁忌，他的双眸颜色变深。他抽出长剑，直指她：“我的决断，用不着你多言。”“光神口气不小，来吧，让我和修业看看，光神有多大能耐！”

    一行人匆匆来到暮烟府。凝舞元开口：“暮烟府主，你可有办法？”“随我来，止儿，伤儿，淌水，山遥，过来，有事情了！”她便匆匆地走着，边呼唤她的孙子孙女们。他们都放下了手头的事，匆匆跑了过来。“这是那位白衣公子给的，上面有花梵茵所有的罪证，你们言简意赅地誊抄起来，抄完的就交给蝶舞，蝶舞！把孩子们腾超的收集起来，给烟清烟修。烟清烟修用这两枚信物盖上印子，足够作证。”他们很快投入工作。“凝幽阁主，将这一份......我忘了，他们的信物只有一个。”暮烟花重颓然地瘫坐下来，颇为忧虑，“那位公子恐怕撑不了多久。”“暮烟奶奶！”一只漆黑的小雀蹦蹦跳跳地落在他们身前，漆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需要主人帮忙吗？”“采薇？”暮烟花重一时没有认出她来。“是我是我！”她欢快地蹦跶了一下，“需要主人帮忙吗？但是，碧落自己的神明不多，夜安夜神氏已经与碧落达成联盟。”“让盈儿来，他们来也许还能有一线转机。”暮烟花重没有犹豫，“比起天峰，我宁愿中原为夜色所染。”

    暮烟清看着手上的信物，一时有些茫然：“修，我怎么感觉这枚信物那么熟悉？”“啊？”暮烟修也凑过来打量，他接过他递来的信物，眉头紧皱。“霜雨宫主，你可以让你们的弟子过来把这些，”说着，她把那些已经出来的纸递给他，“去发掉吗？”“交给我们。”霜宸没有犹豫，“我回去一趟，这些我让冷他们去发掉，留一分做案底，他们不信可以来查看。凝幽阁主，何不动身？”凝舞元点点头：“这件事，值得我们冒着性命的风险。暮烟府主，我们离开一趟。”“霜宸宫主你等我一下！”流年亦回过神来，刚想走，就被暮烟花重叫住了：“流年宫主！你回去流年宫，不要管这个。流年过不能再少人，你且保护流年宫。待会儿若是有神明进攻，你们就拖住他们，不要正面硬扛，等夜安的神明来解围，不要抱有抵触心理，明白吗？”“暮烟族长应当知道我流年和夜安有杀父杀母之仇。”“流年对于夜安亦然，不要忘了，你们的父君母亲和夜安现任女帝的父君是同归于尽的。”暮烟花重低声，“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快些去！”“......是！”他策马飞奔而去。

    日暮西斜之时，他们看到了一席白袍降临，周身肃杀之意凛冽。暮烟花重挥袖，厚重的金色光芒凝聚化成护盾，将暮烟府笼罩。“奶奶，我来应付他，慕容府在维持秩序，暂时无法相顾。”暮烟止从外头回来，低声，“他的神力强大。”“奶奶不希望你步恪儿还有柳儿的后尘，去那边帮忙，他，我自有办法。”暮烟花重说着将他推向那边，然后更加厚重的光芒流转，将他们护住。他抽出长剑，洁白的衣袍上还有血迹。他恐怕不是那个那个人了......暮烟花重沉吟着，没有轻举妄动。暮烟清看着那个篆印，又看向那个白袍的男子。“如果柳儿在，也会像他那样吧，拥有极为浩瀚的光之神力。”暮烟修不由叹息。茅塞顿开，暮烟清着急地拍着他的肩。声音里满是意外：“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们都那么熟悉这信物了，它本就是暮烟府的呀！”“你说什么？”暮烟蝶舞闻言跑了过来，接过弟弟递来的信物，眼瞳放大。“曰归曰归，心亦忧止。止忧，曰归！”那个男子轻轻吟诵其那句诗，然后双剑带起光潮，冲向屏障。“南有乔木，不可休思！乔木，休思！”双剑交错着飞来，将它们挡下，碧夕盈出现于此，挡在暮烟花重身前。“盈儿！”暮烟蝶舞欣喜地笑了，她疾步而来将暮烟花重拉到了守护之内。“交由我来，你们继续。”碧夕盈没有听清楚他的诀语，只看到了他的光潮。“是柳儿啊！”暮烟清思索了半晌，才想到那个失踪的男子。狂喜与巨大的悲伤裹挟着暮烟蝶舞，她愣怔在原地，不敢去看交战的两人：重逢即厮杀？

    “你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碧夕盈看着他，不解道。他看着她，只有沉默。碧夕盈不敢放松，她沉默地注视着他，只是眼前看到的是另一番景象：那个白衣的公子腰悬长剑，左手持着一管白玉箫，右手拂开挡在眼前的杨柳枝，冲她微微笑着。会是他么？那么纯粹的光芒，无垢而圣洁，她只在他的身上看见过。突然，冒着寒气的冰凌从四面八方现形，迅速地扑向那光芒涌动的屏障！碧夕盈迅速落地，在他们身前撑开永夜的屏障，将所有冰凌全部防下。她抬眸，看到了霜梦华戏谑的神情，便握紧长剑向她攻去。冰蓝色和墨色打得难分胜负。暮烟花重突然插手，金光化作坚盾，想将他的冷剑挡下。谁知那双剑竟然调转方向，径直冲她的心脏飞去！碧夕盈发力，然后收拢羽翼向下俯冲，双剑交叠与那双剑直接相撞，巨大的气浪爆发出来。碧夕盈身形不稳，她调整好姿势，几个连续的后空翻，她安然落地，胸中有鲜血上翻。光芒化作海潮，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向她攻去。加之尖锐的冰凌，她是无处可逃。暮烟花重闪身来到她身前，将拐杖狠狠地敲在地上，圣光涌动，然后爆发：“盈儿，就让我用这份力量，护你无虞。你是神之时代不可或缺的人，这未来，要交由你们。”“不要！奶奶，我可以的！”夜色的神力呼啸着，将他们的攻击阻隔，碧夕盈拍着翅膀将她拉住，“奶奶还没看到和恪和柳的归来，怎么可以轻易离去？奶奶不要担心，我可以的！”暮烟花重看着她，垂下了头，不知如何告诉她真相。“夕盈，二对一你不占优势。”暮烟止想要插手。“不必，娘亲，你照顾好奶奶，他们，交给我。”碧夕盈挥袖，神力盘旋，星幕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