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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青春期

    冬日里的初阳弥足珍贵,给大地一点点的施舍,就足以让万物欢呼雀跃。

    安学走在每天放学靠着河边的那条小路上,就是清晨的小路人影稀稀疏疏。毕竟这个时间连小学生都已经坐在教室里学着加减乘除了。

    河边一片萧瑟,只有几株孤零零的狗尾巴草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点头。安学想起了夏天和路明非上网回家的时候,那些狗尾巴草的身边开满了蒲公英,蒲公英的花絮摇曳在河的两岸,河对岸写字楼偶尔有几扇打开的窗口,里面的年轻人眺望着远处的CBD区憧憬着明天。

    ……

    从有记忆的时候,安学一直生活在中国西部大山的一座寺庙里。那时没有人知道他父母是谁,来自哪里。

    老住持告诉安学,那是一个不同寻常的雨夜,“老衲许多年没见过那么大的雨,一直不停的雷声和闪电让我完全听不到手中木鱼的回响,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某位道友在渡劫。”

    渡过这九道天雷就能脱离凡躯位列仙班了吧,老头你少看从师兄那里没收来的小说啊。

    “第二天老衲在观世音菩萨的香案上发现了你,裹着一单蓝色襁褓看着不过刚刚满岁。看见你在襁褓里不停张牙舞爪,却并不哭闹,老衲就觉得你与我佛有缘。”

    在香案上是什么鬼,供奉给菩萨的贡品吗?为什么就这么草率地就认为我和你佛有缘啊,老头编故事也要有可信度啊。

    每当安学露出憋笑不相信的表情,老住持总会摸出戒尺向他头上敲去,却每次都能轻易躲过。

    安学的师兄是安学来的时候除老住持外这庙里唯二的僧人。

    师兄曾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还没毕业的时候就不堪为这红尘所扰,在家人的破骂和失望中找到这大山里的寺庙,梯度出家。

    师兄鸡贼得像一个流氓。

    这是安学在6岁那年得出的结论。

    那天寺庙来了一位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女香客。

    女香客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双眸紧闭。安学发现一旁为女香客上香的师兄一直看向人家的胸部,嘴里竟还念叨着佛经。

    在那女子上完香后,师兄在送那女子出庙的时候总有意无意地靠向人家,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把那女子逗地咯咯直笑。

    简直是离经叛道。

    于是安学威胁要把此事告诉住持,让师兄交出那本才托人带上山的武侠小说,里面的插画一直让安学流连忘返。

    气得师兄直骂小鸡贼。

    安学就一直这样在庙里过着平静的日子,却一直没有梯度,留着一头浓密的黑色短发。

    安学问起老住持为何不给自己梯度皈依时,老头双手负背,45度抬头看向天空:“你身上背负着不同寻常的使命,只能做我佛的俗家弟子。有人会来寻你的,那时就是你惊艳天下的日子。”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风范。

    这话说的中二病十足,属实是看小说看魔怔了老头。

    但彼时的安学真的相信了。

    这么多年,来来往往的香客不计其数,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悲欢喜乐,来求的也是不同的因果,可没有一个人是为安学而来,最多会有好心的香客看到留发的安学会询问他的来历,然后留下一些糖果和书籍,摸摸他的头叹息着离去。那些糖果总会被师兄骗走大半。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小男孩。这是安学听到最多的话。

    他总是希望那些停下来摸他头的香客中,会有一个对他说,孩子我是你的亲人,然后带他下山,像老住持说的那样,惊艳天下。

    春去秋来,安学扫过寺庙里石砖,院里枯落翠生的梧桐过了一季又一季。那人最终还是在安学9岁那年姗姗来迟,只是来的姿态是让人难忘。

    安学如往日一样打扫着一夜后飘零在寺庙门前的落叶,5辆越野车远远得停在安学面前。正当安学准备回庙里告诉师兄来了狗大户时,为首的那个外国老人拉住安学的手,面带慈祥:“你就是小安吧?”

    安学这个名字是老住持起的,取自北宋大家张载的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安学,你是要改变世界的男孩啊。”

    当这些神叨叨的话从老住持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安学发现那老头眼里似乎泛着光。

    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安学想。

    老人在老住持和师兄面前拿出一份政府开具的证明,一份亲子报告和一个手提箱。

    老人的两个手下打开了那个箱子,里面是一整箱没有标志的金条,吓的师兄顿时就抽搐了一下,住持倒是宠辱不惊。

    “感谢两位大师这些年对小安的照顾,一点心意为佛祖重塑金身,大师万万不要推辞。”老人双手合十,向住持微微躬身行礼。

    “老衲知道这孩子的家人会来接他,这小小的鱼塘岂能困住九天鲲鹏。”

    住持一副贫僧早已了然的神情,双手合十还礼。

    还九天鲲鹏,这不是您老人家骂不当人子的时候了是吧。安学没有抗拒,就和老人离开了这座生活了8年的寺庙。

    对一个9岁的男孩而言没有什么比新的世界更有吸引力的东西了,以前安学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山下的小镇。哪怕这老头是个骗子,安学也认了。

    临走的时候师兄叫住了他,并给了他一个泛旧的蓝色包裹:“师傅托我把这襁褓给你,当年你来寺庙的时候就是用这东西包着的。咱们同门一场,师兄也没什么能给你的,里面是你最喜欢的那几本小说,就当是留个念想吧。”

    “师兄,要不然你还俗吧。我看当和尚真不适合你。”安学双眼微微泛红。

    “非也,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师兄向安学眨了眨眼睛,其实两人都知道这可能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师兄,其实那次老头罚你抄经文,是因为我把你拉着女人的手要给人家测姻缘的事给他说了。”安学双手合十,欠身拜了拜,抱着包裹向庙外跑去。

    师兄呆呆的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破口骂到:“你个小鸡贼!”

    安学就这样跟着老人来到地球另一头的德国,到了老人那偌大的庄园时,安学已经下巴都被惊到了地上。

    “你以后有一个新的名字:维克多。维克多·冯·卡塞尔。孩子,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新家了。”

    老人心情很好。

    老人给安学安排了很多的课程,德语,英语,马术,击剑,自由搏击,攀岩,游泳,宫廷礼仪......

    在老人担心安学的承受能力时,安学展现出非人类的学习天赋,每一天都在各种课程的学习中游刃有余从容不迫。

    “Brovo,他简直就是天才!我已经没有东西能教给他了。”

    来自俄罗斯国家艺术团的维也纳艺术大学教授在给安学上第三节宫廷舞蹈课后,向老人夸赞到。

    不止一位老师在老人面前感叹此子恐怖如斯,一位柏林大学的政治学教授甚至说:这孩子的政治嗅觉已经灵敏过很多政客,对政治局势的剖析惊为天人,假以时日,成为德国总理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这里的日子远比大山里要过的快,以前安学有很多时间可以在太阳落下时数归鸟在天边划过的痕迹,百般无赖地剥着花生将壳扔在佛堂门前的台阶上,还有逃不过的戒尺师傅眉头上抖动的白须。

    师兄总是喜欢在深夜的时候悄悄点燃煤油灯,拿出那些自己偷偷藏的小说裹着被子里傻笑。

    和师兄睡着一张通铺的安学往往在情节到达高潮的时候,狠狠地扯一把师兄的被子。

    师兄的尖叫清脆而凄惨,就像少女受到了怪叔叔的咸猪手的侵扰。

    于是后半夜的院里立着一大一小的木头人,脸上还带着红彤彤的尺印。

    ……

    随着年龄的增长,安学慢慢接触到了所谓的上流圈子,也认识了很多来自上流社会的同龄人。

    那些年轻人穿着得体,每天都举办着各种酒会和派对,口中讨论的不是哪个酒庄今年产的红酒口感醇厚,就是美股的涨跌甚至和某某的艳闻。

    美女,豪车,顶级名厨烹饪的美食,香槟,这些都是聚会的基调。就拿这些来考验小僧?小僧真受不了这样的考验。

    一次某位军火商的儿子在盖尔森基兴举办的一场奢华的聚会,他家在二战前属于容克地主,在德皇统治时期还有着伯爵的头衔。

    受邀到来的以年轻人居多,除了那些莺莺燕燕的女明星外,都有着非富即贵的出身。

    老人,现在是安学的外公了,给安学说的原话是:不管你愿不愿意,去参加这些活动是你家族继承人的义务,要让他们知道,我有了一位异常优秀的继承人,让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心家把爪子藏好。

    可惜安学在聚会上把一只香槟倒在那位军火商后代的脸上,大概把外公的话理解为把那些爪子砍掉。

    “你那幅看起来斯文有礼,其实心里不可一世的表情如果不收敛一下,等会儿洒你脸上的就不是香槟了。”说罢向身边一位金发碧眼的小模特举杯,两眼放光:

    “这位女菩萨看起来好生面善,求拯救一个迷失在红尘间的灵魂。”

    师兄总说当一个人的笑容太过灿烂,往往他的心里暗藏着魔鬼。这是佛祖的告诫,真不是看他不顺眼,阿弥托佛。这腿是真长啊。

    也算是没有辜负外公的期许,维克多·冯·卡塞尔之名火遍了德国上流圈。

    至于那位军火商因为安学外公在德国军界的能量不敢有丝毫的怨言,只好自己忍下去。

    懂不懂什么叫跋扈啊?安学觉得自己真不是跋扈,也许是想起了师兄说的什么夏虫不可语冰,天才和疯子不过是硬币的两面。

    可外公还是很生气,自己天赋过人的继承人居然是这样一个二世祖?

    生气的后果就是把安学发配回国附带一张入学通知书,并停掉了那张没有上限的黑卡。

    安学没有抗拒,亦如当时来到这个国家一样。

    从淤泥到云端再到淤泥中去,这是安学在飞机上对自己人生际遇的评价。

    好在头等舱的空乘小姐姐无微不至的服务和甜美的微笑给了他些许慰藉。

    在踏进仕兰中学的那一刻,安学觉得自己的评价出现了偏差,特别是在老石办公室看见的那曼妙的曲线,漂亮的褐色马尾后,也愿意就此变成淤泥里的一颗野草,就此扎根。

    就在安学小心脏蠢蠢欲动,准备来一段直抒胸臆的搭讪时,余光瞥见了角落里的男孩,一时间有些愣神。

    每天风吹不动雨打不到的学习那些课程的那几年,外公每周都会抽出时间和安学度过一次下午茶的时光。

    在外公的书桌上摆着一张用灰色相框装着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位丰神俊朗,穿着黑色长衣腰胯军刀的男人,隔着照片安学也能感受到男人那真正的贵族气度。

    一位戴着单片眼镜的年轻卷发男孩,像弟弟靠着兄长那样靠着男人,样子有些拘束。

    年轻的安学外公站在那男孩旁边神情恬然。

    照片最右边是一位戴着黑色高礼帽,身着燕尾服的亚裔男人,神情肃然,仿佛要奔赴战场。

    安学在一次向外公汇报学习心得的空闲时间,询问照片上那另外3位年轻人,也许是外公的挚友。

    外公就像是苍老了10岁,呆呆地注视着相片,许久后缓缓说道他们已经都离开了。

    安学第一次感受这个处事不惊的老人的异样情绪,也记住了相片上那几个年轻人的模样。

    现在角落的那个男孩简直是相片上那个亚裔男人的翻版,只是看上去就像是路边的狗尾巴草,全然没有相片上男人的气场。

    老头,你让哥们回国的心思不单纯哦。安学大概明白了,热切地注视着那个男孩,却注意到男孩的双腿微微颤动了一下。

    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