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校长

    天已经暗了，冬日的夜晚要比温暖的天时来得快得多，路边街灯挂上了红灯笼，让昏暗浑浊的空气明亮了几分，马路上车流稀疏，往来的行人脚步匆匆，安学才想起将要到来的是自己在国内过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二个春节。

    和尚是不过节的，哪怕在除夕夜里安学收到的也只有师兄瞒着师傅塞在自己怀里的几颗裹着红纸的水果糖，夜空中万籁俱寂。第二天穿着红火喜庆的香客的到来，安学才知道昨天夜里应该是万家团圆除旧迎新的时候。

    后来去了德国，外公为了弥补从小对安学的亏欠，总是早早地安排家里的管家佣人准备春节应有的鞭炮灯笼这些东西，发请帖通知一堆社会名流到庄园里过一个他们不知为何的节日。

    华裔的老管家总是把一切安排得面面俱到，腊八粥、海鲜馅儿的饺子、游园会……应有尽有，并准点在午夜让人敲响钟声给每位在场的来宾送上包着八千八百八十八欧元的大红包，让所有人高声欢庆一个不属于他们的节日。

    独自一人的安学这时躲在自己卧室，望着窗外庭院中人声鼎沸的景象，回想着在会客厅一群金发碧眼的客人依次轮流给自己恭祝新年，有种说不清的违和感。

    他觉得很无聊。

    回国后除夕那晚安学如往常一样点上一支香准备睡觉的时候，一个急哄哄套着红色羽绒服的小子敲开他的家门，扭扭捏捏地表示希望安学到他家里过年。沉默了一会儿的安学锁好门和那小子一起下了楼。

    一路上，平日里总是没精打采的路明非格外兴奋说今年婶婶给他的压岁钱够他买上好几张盗版PS碟，一直逮着安学问他到底该买拳皇还是侠盗猎车手。

    吃着婶婶一直给自己夹的白菜猪肉饺子，听着喝上头的路明非叔叔一个劲地给他吹嘘和某某处长的酒肉兄弟情，看着扫荡着桌上红烧牛肉的路明泽兴许是平日总被老妈管着嘴，今天老妈破天荒地没有打掉自己伸向肉的筷子终于兽性大发，安学十七年第一次体会到过年的滋味。

    “话说师兄我们到底去哪儿啊，我怎么觉得你的车越开越偏了，不会真要嘎我腰子吧。”

    这时楚子航第一次转头看了安学一眼，便回头继续看路。

    不得不说，楚子航的颜值是真的能打，眼神干净得让人想到蓝天下的纳木错。

    “去我家。我们校长在等你。”

    不至于吧，就算是要招生能惊动一个大学校长吗，哪怕是高考状元的种子选手也得不到这种待遇。他安学一个整日吊儿郎当插科打诨的过街老鼠何德何能。

    “师兄，那个你们学校……挺缺人？”安学问得小心翼翼。

    “不，只是我们招生流程与其他大学不同。我们招生办从来都是主动找学生，但校长亲自前来招生确实是首开先河。”楚子航淡淡地回复。

    “看来贵校校长真的很看重我，我安学到底是哪方面惊艳四座了，让你们这么求才若渴。”

    “暂时无可奉告，抱歉。”

    “师兄你这么优秀想必在大学里也是人中翘楚了，不知道师兄你学的什么专业。”

    “我是理科生。”

    “师兄你们学校里漂亮学姐很多吧，不知道现在你脱单没有，以前仕兰暗恋你的女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小弟我都甘拜下风。”

    “……”“我不知情。”

    好嘛，禁欲系男神果然名不虚传。

    就在安学还准备探探楚子航的口风，宝马x5在个车库前停了下来。透过挡风玻璃映入安学眼帘的是一座临湖的独栋别墅，这样看来楚子航也是个公子哥级别的人物。

    安学自觉地下车跟在楚子航身后，楚子航打开了别墅厚重的大门。

    “十九世纪的英国戏剧一蹶不振，远没有莎翁时期那么辉煌，不过幸好我们还有萧伯纳，这位老先生深得易卜生主义的精华，我在剑桥读书的时候有幸见过他一面，他的睿智和机敏令人拍案叫绝……”带着口音的中文传到刚进门的安学耳朵里，声音沧桑饱含岁月感却富有力量。

    “天呐不会吧，那时您多少岁，您现在看起来也不过60出头呀。”客厅响起甜美的女声的惊叹，清脆地如十五六岁的少女。

    “今年已经八十了，只是平日保养得好罢。再说相比之下，罗素就显得无趣多了，抱歉，您是研究戏剧的，罗素是搞分析哲学的，挨不上边，我在大英图书馆看书的时候，和这位老先生一起喝过咖啡，当时他还问了我几个问题，您知道是什么么？”

    “是什么？罗素这样的大哲学家居然会向当时还在读书的您请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女声惊呼。

    楚子航和安学来到客厅，双手负背的黑色西装老人站在电视机前，身躯挺直如同一杆长枪。

    真是个极品老头。安学心想。

    柔软的沙发上正襟危坐着一位穿着白色晚礼服的女士，姣好白皙的脸上双眼简直散发着小星星，两只柔荑抵着下巴一副花痴状等着老人的回答，甚至没注意到安学两人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