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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大意

    “原来如此,看来你方才就是在联络渡鸦先生了。”蛇的女儿了解了其中缘故,也基本猜出了笑鸫的用意,“看来你是想要拿他作为标点或是锚定,使我们不至于迷路。”笑鸫肯定了她的猜测,但补充道,“渡鸦他可不仅是信标,他也有劈开那些裂隙的能力,所以请原谅我将他作为双重保险,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盗贼都有自己的不二法门。”

    “他确实与众不同。”蛇的女儿也同样见识过渡鸦的能力,在大门关闭后心中陡升的忐忑减少了不少,沉默的跟在踩在那虹桥边缘蹦蹦跳跳令人捏一把汗的笑鸫身后前行,随后忽然不知是故意记仇还是无心之举,蛇的女儿猛地惊呼一声,差点使得笑鸫一个失足跌入那片黑暗之中,“渡鸦他与我们分别时,不是说要去追踪什么东西?这鸟儿可会暴露了他?”

    “自然会了。”笑鸫站稳了脚步,却是不敢再那么大胆的跳跃了,“方才他就托那鸟儿的口就自己暴露的事情骂了我好一阵呢。”想来正是因为被暴露而需要东躲西藏才耽搁了那么长的时间,搞得笑鸫差点怀疑不智凡人给了自己什么偷工减料的作品,“你也别同情他,谁让他藏着掖着不愿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儿呢?藏私的盗贼被同伙出卖可是天经地义的。”

    听闻此言,蛇的女儿在心中为渡鸦默哀,而渡鸦也确实因此惹了大麻烦,他当时正追踪着那菌丝的踪迹,想要偷看那两位虚界司辰有什么秘密,或者说是一位虚界司辰与一位在追求飞升的虚界生灵,但不知怎么的,纵然渡鸦清楚的知道它飞升的仪式已经被破坏,并且司辰们已经找到了能够使他尸骨无存的法子,渡鸦仍旧隐隐觉得他未来迟早能够飞升成司辰的。

    最终,在被作为与虚界的边境划为禁地的之处,渡鸦找到了那位戴着面具穿着马蹄样靴子的司辰,她的面具仍旧笑意盈盈,她的语气仍旧令人如沐春风,即使是渡鸦也丝毫察觉不出愠怒之意,唯一与她那一团和气的表象不和谐的是,她正在一面埋怨着那菌丝球的无能与愚蠢,一面将他当足球一般在马蹄般的双足之间交错着踢着,而那菌丝却难得的无比老实。

    是因为自己确实表现不佳而心虚吗?渡鸦可不觉得这符合他的性格,只怕确实是被骄阳的辉光灼伤而大伤元气,此时正休眠着确实无法开口,照着情况,或许他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出来找麻烦了。想到这,渡鸦不由得松了口气,等过段时间他们解决了眼前这些暂时的冲突,他们哪怕卷土重来估计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何况他觉得不智凡人不会犯两次同样的错误。

    但真能如此吗?渡鸦听着那穿着马蹄靴子,自称林中牝马的司辰在玩累后放过了那团菌丝球,甚至找了地方坐下将他抱起置于腿上,如同安抚自己的孩子一般轻轻的抚摸与摇晃着,但口中却说着的诅咒之语,虽然提前有过心理准备,被提醒过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虚界居民说的任何话,但他不得不承认那些言辞的确有着可怕的煽动力,使他听了心中不由摇摆起来。

    “你说你,这么好的机会,直接利用他的愧疚与怜悯动手便是,怎么和他争辩起来了?”林中牝马所说的那位自然是不智凡人了,渡鸦一面听一面心中摇头,与不智凡人争辩确实不是明智之举,但就渡鸦与他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便知道纵然这位曾是人类飞升的具名者对自己曾经的同族表现的十分友善,可若是想要以此激发他的怜悯情绪之类只怕就是痴人说梦了。

    当然,渡鸦看得出来不智凡人并非残酷无情之人,他并非不想表达仁慈,只是或许是过度的乐观,或许被辉光影响的天地不仁,又或者干脆仅仅只是因为傲慢,这些事物都阻碍了他变得更温暖而不是更明亮,因此就这一点而言,渡鸦不得不说,那团菌丝虽然并非亲生,倒确实像极了不智凡人的儿女,不仅比起旁人更了解他,也更像他,只是这些都难以察觉。

    林中牝马此时已经埋怨够了,并且估计也确认了手中这团不断跳动如同菌丝心脏的玩意儿此时虽然有生命但或许是休眠或许是昏迷,并无回应自己的能力,也就不再对着棉花打拳,反而更想是自言自语的诅咒起了诸位司辰,也诅咒人类,在她的口中,这次的冲突永远也不会终结。居屋必将因此筑起高墙,人类注定被遗弃在醒时世界,而司辰会返回高处再不复归。

    这番咒诅听得渡鸦浑身发凉,偏偏那些话语在他心中挥之不去,甚至眼前似乎浮现出了往后人类学徒们的可怕境遇,若非是作为盗贼的专业素养,渡鸦此时一定忍不住颤抖与惊呼了,但林中牝马的话语逐渐温柔起来,仿佛一个先用恐怖之物威胁孩子闭目睡眠后又抚摸着他的额头讲述睡前童话故事的母亲,但她所说却更惊世骇俗,“人类早已不习惯坐以待毙。”

    “司辰们中的一些会被谋杀后遭凶手取代。”林中牝马说起这件事情时口中哼唱起了歌,似乎她是真真正正在感到欢乐,“多么光辉的胜利,如果没有那些代价的话。”林中牝马轻轻将那团逐渐活跃起来的菌丝放回了地面,“如果我能够插手的话就太棒了,可惜我若是去了只怕就事与愿违啦。”说着又“咯咯”笑着,毫无诚意的为或许是自己带来的不幸致歉。

    “呵呵,有个事情你还不知道吧?”林中牝马的话题跳跃的极快,若非渡鸦平日里与笑鸫相处的足够久,估计早就跟不上她的节奏了,“我们这次啊,也不是半点收获没有,我可是偷偷顺了好东西,他们应该现在都还没发现呢。”就是这个!渡鸦终于等到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竖起耳朵正要细听,一阵急促而响亮的鸟鸣便自身后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看来有只小鸟在偷听。”林中牝马止住了话头,缓缓站起向渡鸦走来,渡鸦心道不好,刚想跃上空中飞走,那仍旧微笑着的惨白面具便已经近在咫尺,出现的速度快得让刚想起飞的渡鸦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吓而跌倒在地,再抬头时便发觉自己已经大祸临头,林中牝马正注视着自己的眼睛,虽然只是邀请但显然不打算商量的要带他到自己家中作客一番。

    “我只是想要听听关于你的事。”林中牝马说的云淡风轻,甚至有几分温柔与善解人意,只是在此处显得颇为不合时宜,“我看得出来你心中有烦恼的事,更深的地方还有着难以填满的渴求,这些都可以同我说说。”林中牝马不会出手解决任何事,但她确实是个不错的倾听者,但渡鸦知道这一去可多半是没有归途的旅程,自然是连连摇头推说自己并无心事。

    “唉,如果你这么说的话,那便改天再说吧。”这是出人意料的退让,林中牝马自然不会因为渡鸦所表现出的慌乱甚至带着恐惧的拒绝而放过他,使她停下了动作的是身后冷冽的辉光与那道她再熟悉不过的界限被撕开的声音,自知不妙的林中牝马叹了口气,站直了身子小心翼翼的整理了一下仪容,才转过身去面对那盯上了专心捕蝉的螳螂的两位黄雀。

    林中牝马只是背对着便认出了那两位的身份,面对着她们的渡鸦自然更早松了口气,来者正是追踪了那团菌丝许久了的昕旦与小心翼翼将虚界的边境撕开了一点正努力用脚踩着想要将那团兀自挣扎的菌丝送回老家的弧月,而无疑,她们下一个遣返的目标便是自己,尤其是那位身为女猎人的昕旦,她早已摆出了应对袭击的架势,像是在威胁猎物不要负隅顽抗。

    林中牝马再次端起了那杯早已被打翻了无数次却没有一滴茶水泼洒出来的茶杯,向着弧月与昕旦走近了一些,弧月脚下的动作便更用力,而昕旦如同冰凌般的冷气几乎要划破在场每一个人的皮肤,即使是早已将自己隐藏在羽毛之下的渡鸦也不例外。但让人没想到的是,林中牝马表现的竟然异常配合,仿佛那不是驱逐,而是在欢送自己回到家乡一般轻松愉悦。

    现场的空气变得更为寒冷,霜在地上凝结了一层宛如新落下的雪一般,像是要将这两位虚界居民存在的证据连带着虚界的记忆一道掩埋。在昕旦与弧月的注视下,林中牝马走到了那新开的缝隙,被卡在其中的菌丝好不容易往上挤出了一些,便被自己的好邻居猛地踩了回去,甚至连她自己都跟着落了下来,在半路如同踢球般将自己踹到了怀中紧紧抱住。

    虽然不知林中牝马还有着什么打算,但任务已经完成的弧月立马封闭了那道裂隙,在感受到照耀在背上的辉光彻底溶解在虚界的黯淡中,林中牝马才自胸口掏出了一把钥匙,“这是能够打开虚界之门的钥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如同抚摸宠物,她又摸了摸那团菌丝,嘲讽道,“那老头子总是说双角斧能够洞察人心,但她实在是不太聪明,又太不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