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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十一) 有意栽花

    我离得他们二人依旧很远,而每当他们互相咬着耳朵,貌似十分亲密的说着什么时,整个林地便如同卷入旋风一般沙沙作响,根本无法听清,而那过于耀眼的光辉则使得我忍不住迎风流泪,哪怕尽力擦干想要适应也只能看到炫目一片。偷听不是一件好事,但此刻关乎我的性命,我深吸了口气,屏住呼吸便在他们说话的空档一点一点爬到了相互纠缠的树冠之上。

    在那里,我可以倒吊着离他们近一些,更近一些,直到我看清他们二人的样貌,也大概听清了他们的声音。那正襟危坐,眉头紧锁的男人声音浑厚如同雷鸣在大地中回响,而我的心脏也被震的随之跳动不惜如同擂鼓,他的毛发乃是晃动的纤毛,他的皮肤粗糙如同树皮,坚固如同垒石,他的腿边遍生新芽,如同倒塌的树木般靠着的,我细看发现竟然是一根拐杖。

    那男人容颜倒是十分俊朗,想不到竟然是个瘸子,我心想,或者他只是暂时受了什么伤害因而不得已如此,若是如此那么那个女人也未免太不贴心,她虽然生的与人类别无二致,有着柔软的血肉与纤细的四肢,那个如同土石堆砌的男人应当能够轻松将她单手托举,但她那将全部体重几乎都压在一位伤病员身上的行为仍旧不值得提倡,难怪那男人总是满脸愁容。

    那女人的脸颊几乎贴在那男人的耳边,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又时不时发出几声令人心醉神迷的轻笑,听着仿佛是被卷入气旋的风铃,与沙涡中摇晃的铃鼓,至少我是差点浑身麻痹自那树枝上滑落,好在那一阵阵的寒风不断掠夺着我两颊的热力,使我能够勉强保持冷静,但我的视线仍忍不住在她那摇曳如蛇的身形上逡巡,自下而上最终停留在了她的发辫上。

    那发辫随着她身体的动作与风的行经而互相纠缠,舞动如练,至少我起初是如此认为,但当我看到更为仔细时,我便发现她的每一根辫子,不,每一根头发都是活的,就仿佛是仰首向上的蛇群。她此刻也终于别过脸来,我的呼吸几乎停滞,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而危险的女人,只是她虽然生的完全是人类的面容,但只要是眼睛没瞎的人都能够看出她并非凡人。

    是起了什么争执吗?那女人的音量提高了,而那男人紧随其后,这使得我终于能够完全听清他们二人的对话,而那更是惊得我浑身冷汗,不敢动弹半分,只盼着他们能够在不发现我在窥视的情况下早些离开此处。此时的我已经不再心心念念的非要立刻离开这林地,只想着能够自他们二人的手中活下来就已然是谢天谢地,纵然迷失于黑夜也至少是保住了性命。

    “转轮,我的兄长,你为何如此烦忧?”那女人笑道,“难道是为了你的爱子?他仍在此处时我可没见你多么心疼。”若她所呼唤的并非重名,事实上我也不觉得有谁会如此胆大敢于去犯了司辰的名讳,那能够称呼转轮大人为兄弟的自然也就只有石源诸神而已,而那位被她称呼为转轮大人所爱之子的,自然不会是我这位小喽啰,只怕是我们乌鲁克的那位贤王。

    “我可没有如此忤逆的儿子,我平日里宠爱着他,不过是看在燧石的份上罢了,我哪怕真是在为他发愁,也一定只是怕他一旦死的太过难看,燧石会黯然神伤而我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罢了。”转轮显然已经心烦意乱,但仍旧嘴硬的将自己感到不悦的原因推到了他人身上,甚至最后还为自己补充了一个最是完美的结局,“但她总会好起来的,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如此自欺欺人的表现自然引起了那女人的嘲笑,她一面笑一面近乎伏在了转轮的怀中,不过他既没有别过脸去,也没有打算推开的意思,甚至眼中看不出半分嫌恶与恼怒,反而干脆顺势就箍住了她的咬将她抱的更紧,“七蟠,你可别笑,我知道你从小就最爱玩闹,我实在担心你玩的过了头,忘了此事的真正目的究竟为何。”那么,这女人的身份也算是明了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很,你可以担心任何事除了我那七个脑袋能够装下的记忆。”七蟠满脸不耐烦的自转轮怀中挣脱出来,伸手握住自己那成股的发辫仿佛被自己的其他头颅所环绕,“逆孵之卵哥哥有他的计划,而我也有想要借着我那好侄儿的手去达成的目的,燧石姐姐心思最简单,不过是想要让自己的儿子擢升的更高,而那些人类也想要借着他鸡犬升天。”

    “双角斧她还未自那打击中恢复过来,我们暂且让她只做她往常惯做的事而已,至于你,转轮哥哥你最清闲,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七蟠颇为可爱的撅着嘴,抱怨似的拉着转轮那如同刚抽枝的嫩柳般的发梢,若有所思道,“骄阳那家伙的目的我尚且不知,也在努力试探,光阴铸炉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她的参与一定背后有着骄阳的指使,而我正在试探。”

    “骄阳那家伙狡诈的很,从前我就担心我那好侄儿若是和他走得太近,未来要是像了他可该怎么办才好?”转轮有些粗暴的伸手将自己的头发从七蟠手中夺回,而她只是耸了耸肩又撇了撇嘴没有继续胡搅蛮缠,“光阴铸炉那家伙实在太傻,做事也不问清缘由,我没法试探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但有一点我是能够确认的,骄阳那家伙是想要塑造一位凡人英雄。”

    “凡人英雄?塑造?骄阳这家伙在想什么?”转轮显然对骄阳的目的也感到一头雾水,但他并没有七蟠那般穷根究底的精神,“但此事对我们都有好处,无论是骄阳,还是你,那总是没有错的吧?”七蟠托着下巴安静的点头,满脸“我倒要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的神情,“是,我知道,所以我可的的确确有在手下留情,但做戏总是要做全套的,不是吗?”

    “你知道便好,但愿你真的那么令人放心,毕竟能够互利共赢的事情不多,我们得学会珍惜。”转轮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那看好戏的神情,十分怀疑自己方才的一番规劝她都左耳进右耳出了,“甚至是,是那个逆子,我们到最后也不可能亏待了他,现在让他吃点苦头,就当做是在确保他德能配位了。”转轮仍旧不太愿意言及此事,而七蟠也适时的打断了他。

    “转轮哥哥,原来你也明白互利共赢的事情不多啊?”七蟠的笑声止住了,言辞中带上了嘲讽,“我就实话实说,我无法信任骄阳,而我本身也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我怀疑骄阳绝对会给我搞点什么破坏,所以我也不会让他就那么轻易如愿。”这番冥顽不灵的话听得转轮心中起了怒气,连原本柔顺如柳的发丝也开始坚硬且竖起了根根倒刺如同玫瑰或是荆棘。

    “哦哦,冷静些,我不会要他的命,也不会改变他命定的结局,我甚至不会自他身上夺取什么,至少不会比你们自他身上收回的更多。”被刺痛了的七蟠下意识的躲避,而那虽然不带责怪的比较则令转轮哑口无言,只能捋平了尖刺继续听他的辩解,“恰恰相反,我会赐予他一些别的东西,毕竟他正如一块丰沃的土地,即使被拔去了生机也是如此诱人播种。”

    “说直接些,我想要在他身上播种,不是你们曾经为他种下的稻谷鲜花,而是独属于我的害虫与杂草。”这话多少带着几分其他意味,至少当着一位父亲的面以如此轻佻的言语谈论他的儿子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转轮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但七蟠可不打算就此打住,“他会成为一名英雄,毫无疑问,我不会去改变他的命运,甚至会好好推波助澜。”

    “只是嘛,不知当骄阳亲眼见到他心心念念的英雄时,发现他不仅目盲耳聋,还是灵魂遍生荆棘的恶棍,会作何感想呢。”七蟠越说越得意,“要知道,比起荒芜来说,骄阳更厌恶的不正是毒草丛生吗?”转轮闭目不语,他从不觉得自己的兄弟姐妹七蟠的作风有何问题,虽然她时常令人生厌,但正如她血管中循环流淌黑白双色一样,良药与毒草从来相伴而生。

    “我知道你的风格,也很清楚你的行动力。”转轮最终叹了口气,如同氤氲在叶片之中的露珠终于因为承受不住重量而滴露,“你既然来同我谈及此事,只怕不是为了一个许可,而是你已经开始如此做了,对吗?”七蟠知道转轮态度如此便是表达了同意,也干脆嬉皮笑脸的摊牌,“是的,我的兄长,我今日又见到了我的侄儿,你不会想象的到他有多么盲目。”

    “我想我多半是在另一重历史中彻底摧毁了他的视力。”七蟠的手指在自己的发丝之间打转,“他是那么轻易的就落入了圈套,而我甚至没能用得上我精心布置的备用方案,说实话,这让我感到有些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