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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二十六) 回忆似珠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我虽然仍旧因为自那美梦中苏醒而怅然若失,但最大麻烦的解决还是使我习惯性的开始感谢诸位司辰的护佑,渡鸦先生见我放下心来便拿走了镜子。我本以为他会想要知道我在这梦中的经历,但实际上我自己都很难说能够一下讲清,因此我反而闭口不言,渡鸦先生竟然也没有询问的意思,反而专心的自羽翼斗篷之下寻找着什么东西。

    那会是什么?我的视线一下就被吸引住了,我总是那么无法真正做到专注一物,除非是面对着关于花草的事,但这可没什么奇怪的,毕竟专心致志那是教师先生们的事,我的脑内可没有如此可观的辉光存在,甚至不如渡鸦先生手中的那个东西,它明亮且沾染着如同彩虹的色泽。而当它被递到我面前时,我本想伸手却不知为何犹豫了,我的身躯也同时颤抖起来。

    那是一颗只有眼球大小的珍珠,我一眼便能看的明白,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它应当比看上去的要大一些,至少能够占满渡鸦先生那不算太大的整个手掌,甚至能够比得上我的头颅,它理应更光辉璀璨,且湿漉漉的处于水中,海底的一只巨大的蚌壳里,被作为它的珍宝而小心的保存,而不是如此随意的便暴露在空气之中。可我确确实实从未见过它,我可以保证。

    “拿着吧,你的伤口可没有那么容易复原。”渡鸦先生见我犹豫,颇为主动的将那珍珠往我手中塞,甚至还颇为正式的将我的双手拢起,那形状像极了贝壳,虽然我只见过以它们作为材料制造的风铃而从未亲手触碰过它们之中仍旧鲜活的一员,“你现在不觉得疼,到了梦里可就要走不动道啦,趁着那伤口还没有扩大到难以收拾的程度,来快将它囫囵吞下吧。”

    渡鸦先生说的有理,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得磨磨蹭蹭的将它送进了口中,不过它尝起来倒是意料之外的清甜,但不是那琥珀色的蜂蜜的味道,更像是海水与美酒的甘美,我的口中也因此涌出了大量的津液,想要挤开我的喉咙将那颗珍珠裹挟着冲入我的胃中,但我在之前吞下的那片蜂巢却指挥着已经被蜂蜜侵染的胃液,翻江倒海的想要对抗,但最终仍是不敌。

    “咕嘟。”那珍珠滚入了我的喉咙,居高临下的落入了琥珀色的蜜海,溅起了最是甜腻的火花,随后我的头再次晕眩起来,好吧,这可以理解,毕竟我大约是需要去那梦境之中才好修复自己的,但渡鸦先生未免太过推己及人了些,我可不能靠着那颗小小的珍珠填饱肚子啊。要不是之前绿松石请我吃了蛋糕,我现在多半已经饥肠辘辘到连话都说不出几句来了。

    但饶是如此我依旧早已疲惫不堪,因此当那珍珠为我带来的睡意降临时,我几乎毫无抵抗之力的便合上了双眼,如同蚌壳吞下了珍珠,如蜜如酒的洋流在我的耳边拂过,我的头顶是温柔呼唤着我的海风的声音,由于水流的扭曲它听上去有几分怪异,但我依旧能够清晰的察觉到那声音取自我的父母。我知道我回到了那关于海洋的梦境,并且这一次不再有船。

    我正在下沉,只不过这次坠落的速度比往常要慢上不少,但海水却偏偏不是擦着我的皮肤流过,而是极为反常的寻到裂隙与孔洞就想要往里钻,因而为了避免我的眼球也被那甜腻的海水腌透,往后一旦流泪便流出酒水来,我甚至紧紧闭着双眼一刻都不敢放松,直到我的背触及了海底细腻的沙土,我都只是匍匐在地与沙中盲目的摸索,就像是一只迷途的螃蟹。

    但不知是因祸得福还是渡鸦先生早已料到,我竟真的在那沙中淘到了什么与众不同之物,它的表面光滑如同最细腻的花瓣,但却比最坚实的果实更巨大浑圆,至少我是没法那么轻易将它捧到手心了,只能小心翼翼的将它往自己怀中拉着,再包裹到因为已然黏在了我的皮肤上,因而分开它们颇费了一点功夫的衣物之中,随后光便透过紧贴着它的皮肤映入了颅中。

    而我那位于光中的无形之瞳也看清了那入侵之物,它是无数色彩纠缠在一道,如同无数丝带互相包裹而成的虹色球体,只不过那些彩练比起最薄的纱巾来说都更虚无,但比起真正的辉光来说却又太过凝实,我盯着它看了又看,我的视线是如此灼热因此我逐渐抽丝剥茧。

    那流光溢彩的画卷之球就像是被火焰烧开了绳结一般各色缤纷猛地散开如同被狂风卷去了发带的辫子随后其上所刻印的图案便如同走马灯似的于我眼前铺陈开来,而我对此起初感到既陌生又熟悉,但当它播放至一半时,我已然确信那便是我所丢失之物,是我在这段时间内所做的,所见的,所听闻的一切,但我却因为迷失在梦境之中而将它们丢失与忘却。

    我将它们忘在了这片深海之中吗?又或者这一切都是渡鸦先生的那颗珍珠所携?但这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又是怎么会到了渡鸦先生手上?或许是因为如我听说的一般,所有被遗弃或是仅仅只是丢失的无主之物都会被渡鸦先生贪婪的收起,因而乌鲁克的居民从来不会因为丢失东西而折返。若是这传说是真的,那他这次破天荒的愿意还给我还真是令人感动不已。

    很快我已然以旁观者的角度知晓了我这段时间的一举一动,谢天谢地我没有因为恍惚与理性的缺席而做出什么会让我悔恨终生的事来。此刻时间已经倒退到了我第一次造访林地的时候,但我惊奇的发现那记忆之珠明明失去了如此之多却没有半分黯淡下来的意思,甚至连大小都没有明显的变化,难道我方才所见的不过是沧海一粟?那我究竟曾忘却过多少东西?

    我很想试着说服自己,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对自己的每一天都记忆犹新,毕竟我们绝大多数时候只是在不断的重复着毫无趣味的平静生活,但依旧能够稍微估算出,自己或许生命的四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一的时间都生活于如此浑噩之中,那真的正常吗?我的生命短暂如斯,可不会有那么多乏味的时光才对,毕竟我可不是已经三四十岁的大叔甚至行将就木。

    心中忐忑,身躯战栗,我犹豫着是否应当继续求索还是遵循我父母的愿望以无知来保全自身,但转念一想,如今那祸事的火舌早已舔舐到了我的脸颊,继续捂着眼睛可不能阻止火势的蔓延,而尽力张望寻找逃生的路途或许是更明智的选择。想到这里,我已然下定了决心,但我犹豫的时间太过长久,那珍珠开始命令它的蚌壳重重的合上,而我若再坚持便会遭困。

    困死其中自然不是我的所愿,但就如此退去未免有些太不甘心,我一步三回头走的颇为拖延,若真是渡鸦先生想要有什么打算,他总不会想要伤了我,而若只是个意外,我最后时刻再冲刺也未必来不及。但那蚌壳是如此无情且反复无常,它猛然加快了速度而我发现时已然来不及,即使我用尽浑身力气向着那最后一丝缝隙猛扑,也被它硬生生自身上咬下了一块。

    疼痛不已与血流如注是应当的结果,但此刻我以上任何一者都未曾于我身躯之上久留,唯余一种仿佛丢失了什么重要之物般的怅然若失感,而我再面前起身时已然不知自己为何身在此处,面前那巨大的珍珠究竟又是何物?我想不起来,只觉得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于是我遵循了自己躯壳的判断而选择了远离,虽然它是如此光彩夺目并且我总觉得那本该属于我。

    这可真是奇妙,我听父母谈起这应当是一种被称为缘分的东西,而其他人则说那是因为我们曾经在梦境这个被扭曲的现实之中见过,而梦境在很多时候便如同潮水,每次潮落都会带走珍珠般的回忆,不过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口中,我都应当因为与那曾经得见但如今忘却之物见面而感到欣喜,但我偏偏此刻的身躯却只是在不断提醒着我那代表着痛苦与危险。

    或许我应该遵循直觉而主动退去,或许只是稍稍触摸不会引起什么太大了乱子,我犹豫着但是渡鸦先生的呼唤在此刻传入了我的耳中,似乎是自我背后传来近在我的后颈之处。我急忙转身想要寻求他的意见,但只这背对的一瞬间我的身后便暗了下来,甜腻的气氛同样消失无踪,我的衣物干燥没有任何沾湿的痕迹,渡鸦先生正望着我,而我正坐在我的温室之中。

    “你瞧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在是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什么?我依然满脸疑惑,而我面前的渡鸦先生的手中还捧着那黑白双色的花,我甚至还能闻到土壤中的些许腐烂的味道,“我同你说过它虽然是用以疗愈之花,但依旧十分危险,怎么还是一不小心就被它拖入梦境之中了?”好吧,看来这便是我入梦的缘由了,只是我究竟在这梦境之中迷失了多久?

    显然,渡鸦先生并不打算为我解答疑惑,只是说着“回来就好。”便借口那位友人时间不多而匆匆离去,这使我感到有些郁闷,但毕竟他总不会想要害我什么,而我也从来都不是好奇的人物,因此我便决定让此事就如此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