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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啭史诗》 羁锁幽镜:焚心

    当旭蛛打那女祭司处转了一圈回来时,那面生来便已碎成数片的镜子已然被那铁匠捧到了手中,如此效率实在令人惊奇,旭蛛挠了挠有些杂乱的绒毛,最终决定不在此事上做太多的纠结,或许作为司辰的光阴铸炉,她有着自己的特殊手段。但她不知道的是,此行的顺利更多应该归功于我,因为我将那受托而造之物送到了过去,于是此刻它才能出现的如此及时。

    当然,换了寻常人可恐怕没法接受的那么痛快,即使是具名者想要搞明白前因后果也需要不少时间,他们唯一的优势只是不会在此事上纠缠太久,因为无论合理与否,本不该出现的悖谬之事他们已然司空见惯,因为那在漫宿,在梦境之中可没那么罕见,因为此地本就不与我们共享同一种规则。唉,我说的有些太远,还是说回那面尚还流溢着辉光之血的镜子吧。

    在铁匠与旭蛛眼中,那是一道或许有些狭窄难行但至少通畅的道路,但在已然奄奄一息的太阳看来,那更像是一座满是镜面的迷宫,其中道路崎岖交错,好在地面还算平整,这也是多亏了那打造了镜子的工匠虽然不是性情敏感之人但好在也不粗心大意,将原本铺在地上如同刀片森林般的碎玻璃清理了干净,不至于让太阳那刚刚愈合了一些的创口又添几道新伤。

    “骄阳大人,我寻见了光。”一名虽然也颇显狼狈但至少没有受到太多伤害,只是被关了太久,那太阳又不理会她,而觉得无聊透顶的少女欢呼雀跃起来,“骄阳大人,您说那可会是路?”她扭头看向了自打自己被那些蛇的影子扔到此处后便伏在地上不愿动弹的太阳,他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他显然早已被七蟠种下了剧毒,且少女从他的光芒中读到了寒意。

    “骄阳大人?”那少女与其肩头立着的那只鸟儿一同又呼唤了太阳一声,她们如出一辙的歪着脑袋,随后飞到头顶,蹲下身子穿过太阳那被撕扯的破破烂烂的衣物轻轻的戳着他刚刚愈合了些许的痛处,不过她们行走的小心翼翼以免踩到他的王冠,因为那日冕黯淡无光且冰凉的仿佛凝结了冰霜,少女担心它会变得如同冰雪般脆弱,只轻轻敲击踩踏便会碎裂一地。

    “你自己去吧。”这是在少女重新见到这蒙尘如同遭弃的偶像般的太阳后他第一次开口说话,虽然十分沙哑因为他的嘴唇结了霜,他缓缓的支起了身子,靠着那迷宫入口处的镜面,尽力坐正以求威严如同往日于高高在上处审判的模样,只是可惜他暂时站不起身,但不愿仰望的他此刻只能看着地面说话,“告诉她们将我连带这镜子一同打碎,然后回到漫宿去吧。”

    “您是在命令我?哦您确实有这个资格虽然您现在看上去可不太体面。”少女的目光所注视的自然是那千疮百孔的衣物,自缝隙中她能够看清太阳衣料之下的每一处细节,当然这也有一半是她自己的杰作,因为那些勉强算是包扎的布料便是她在太阳的沉默之际撕碎了他的长袍从而得来的,但更多则是那辉光所织的锦缎与他的血肉乃是同源,自然轻易融入其中。

    尤其是当他那层宛如卵壳的覆皮被击碎剥落,失去了界限时,那些本被不屑一顾的蔽体之物便成了虽然寡淡无味却至少能饱腹的养料,以至于那少女在刚开始为他包扎时,还得与他那如同一张张撕咬着布料的利嘴般的创口争夺一番,而太阳自己?他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闭目由她摆弄,那少女起初认为或许那只是他休养生息的法子,但很快她便觉察到了不对劲。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的伤口开始愈合,如她所料,于是当眼前人终于睁开双眼时,那少女本是松了口气的,还乐呵呵的打起了招呼,“骄阳大人,可还记得我么?往后我们便是狱友了。”但太阳只是注视着她,又或者是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那少女从他眼中看不出欣喜或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颇有些失望,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吗?不过好在他并无恼怒。

    “笑鸫。”最终太阳还是喊出了她的名字,笑鸫本是笑盈盈的想要多搭上几句话的,可太阳显然不想听她聒噪,扭过头去或许是不欲让她看清自己此刻的脸色,又或者是狼狈不堪的一面暴露人前而感到羞恼,“将我粉碎吧,如果你能够做到的话。”这句话将笑鸫本已经到嘴边的嘲笑话噎了回去,她不知道太阳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此刻他想来是神志不清。

    “那可不行。”笑鸫二话不说便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他,随后解释道,“且不说我有没有那个能耐,若是你就这么一死了之,我岂不是在也出不去这儿了?那还没个其他人陪,我可就要闷死了。”太阳又注视了笑鸫一会儿,最终几乎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便再无了半句言语,直到今日,那金色门户的开启也开启了他紧闭的双唇,只是他依旧没有生存下去的欲望。

    笑鸫向着那如同玻璃彩窗般虽然有了裂隙却远称不上是敞开的大门,她知道以自己的本事是决计穿越不过的,或者说那本就是为辉光而开启的门户,自己那属于醒时世界的身躯只会卡在那些锋锐如刀的碎玻璃之间被切成碎片。“那可不行啊,骄阳大人。”笑鸫叹着气又说了一遍,并一面说着一面便牵着骄阳的手俯身想要将他扶起,“没有你帮忙我出不去这里。”

    “那便送你出去。”骄阳再一次妥协了,笑鸫心想或许他的内心仍旧火热,不似表面上愈发凝实的冰霜,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笑鸫故意选了几个角度撞入他怀中时,便察觉到他的心脏温暖的如同静静燃烧的蜡烛,只是仅站起身便耗费了骄阳太多的力量,没走几步他的视线便又开始恍惚,那破碎的明镜在他眼中变成了处刑的祭坛,而于其中被献祭的正是自己。

    “或许当我走到那镜子的跟前,我的身躯便也如同那镜子一般粉碎,坠于尘土。”骄阳心想,如此他或许因为终究不甘,或许只是体力不支而放慢了脚步,至少这看在笑鸫眼中不算是意见坏事,直到她听到了骄阳痛苦的低呼,转头又望见他本就几乎没有半处完好的皮肤又开了几道口子,属于辉光的金色血液丝丝流淌,互相交错着编织成了一张金碧辉煌的渔网。

    “怎么停下了?”骄阳催促着笑鸫尽快向前,但笑鸫此时可不敢再继续冒险,即使他面无表情的承诺自己能够承受住那些丝线的绞杀,将她送去镜子外面再化作无数微粒彻底熄灭,她也不愿冒这个风险,或者说,她不喜欢这个结果,她从来任性,只愿意接受自己喜欢的结局,那便是为何她时常与我争吵,但此刻笑鸫的执着确实一度扭转了骄阳的命运,但不太多。

    “因为我不想你在这里被撕成碎片,依我看你哪怕是要自此消融,那吞噬了你的也该是辉光而非阴影,更不会是虚界。”笑鸫又将自己这段时间对着骄阳说了无数遍的话作为劝阻的说辞捧到了骄阳面前,但那油盐不进的司辰更为傲慢,他总是相信自己认定的事情便是绝对的真理,因此心意已决的他只是摇头,并将更多闪耀璀璨的血液低落到了笑鸫的手心之中。

    “那你便在这里等着那些丝线放干你的血吧!你知道那会是长久的折磨,但你的计划将会因为被耽搁了太久而以失败告终。”面对骄阳的毫不领情,笑鸫似乎也起了火气,独自一人往镜面去了,若她此刻哪怕暂且止步,她都能听到对方的喃喃自语,“逆孵之卵会处理好一切的。”骄阳提到了另一位太阳的名字,作为盟友他不会放任事情往不可收拾的方向行进。

    骄阳被那些丝线紧紧的束缚在原地,而他的视线则被笑鸫远去的身影所缚,他能够看得足够远因此直到笑鸫那仍旧沾着自己血液的手指触碰到镜面的那一刻他才扭过头去。笑鸫是个聒噪的家伙,而她的鸟更令人烦心,骄阳心想,但不可避免的她们确实影响到了自己,靠着这么多天的不断重复,骄阳能够察觉自己心中的火焰被重新点燃,而那干扰了辉光的冷冽。

    好在她终于离去了,而自己只要避免直视那道意味着重见天日的大门敞开与闭合的瞬间,或许便能够克制那团火焰点燃的躁动,而当自己得以独处,或许时间与痛楚能够强迫那无根浮萍般的烛火于冬日寒风中飘摇直至熄灭,但他高估了自己,又低估了笑鸫的固执,当他重新睁开双眼时,迎接了他的不是那令人安心的孤寂,而是于镜面书写后回归的少女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