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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最是幽怨思归乐,且为世间叹不公

    青山湖上,风乍吹起,泛起涟漪,两只鸳鸯在上面戏着水,正直艳阳天,湖旁柳叶也飘得轻盈,鱼也游的欢快,一副初春之景。

    一个瘦弱的女子倚在老樟旁,阳光刚好只能照见她的脸庞,非常人般红润,面色苍白如雪,眼神中无欲无求,两只手交叉放在小腹上,穿着一身花衣,周围生出的花朵都低了头,不敢与那女子争艳。

    一猎户扮相的人在一旁拿着矛守着她,

    “爹,冬尽了。”

    女子张了张嘴道,那猎户也回道:“是啊,又是一年春至,只希望那阎王字能签得慢点,让我多陪你会。”

    “去年你也是这般说道。”

    男人嘿嘿一笑,揉了揉头,看到人那湖上的两只鸳鸯,将矛掷了出去,两只鸳鸯一直向东飞了去,一直向西飞,也不见回头。

    “世人多把鸳鸯羡,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

    男子摇了摇头,那女子淡淡一笑也不言语,许久,那女子言语了一句:“今日太阳有些晒了,我们回家吧,爹爹。”

    男人推着自制的木马牛车,车下几个轮,上面坐着那瘦弱的女子,走着那条熟悉的路,新长出些小树,本家秋就落尽的叶树上还挂了许些未落,地上如铺了红布一般,走一段便会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父亲,推快些,我想少听一些难过。”

    即使正午的骄阳,也未照得穿这幽林,零零散散几片光陪着女子回家去,父亲眼中蓄了些泪水,还是泯着嘴笑着答了句:“好嘞。”

    木屋不大,但是男人每年都会翻新,所以不见得有多老,吃过饭,男人将女儿抱上了床,打了温水,为女儿洗了洗那近皮包骨的脚,女儿只是沉默低头不语,待到将女儿躺平在床上,待到女儿入睡才出了门去。

    扫了扫门前的落叶,洗了洗吃过的碗筷,累得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逐渐有了微鼾声,似乎睡着了也怕吵到女儿清梦。他梦见了当初,万里长坪上当牧羊诼的日子,管着那长夜原。

    那地界也奇怪,有着春夏秋冬四季变迁,却每日的夜总比白日多上一个时辰,故各长夜坪。

    他在此地也算个富庶人家,所有的牛羊马皆是他的,只不过在长夜坪的人,遇一人便送上一只,外来居住长夜坪的人越发多了起来,也不见得送完了去。

    长夜坪上居住的人奉他为牧羊诼,他也乐得当这个称号,他也不称王称帝只是日复一日的守着牧场喂羊,割草赶羊,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他的女儿羊乐多的出世。

    刚出世时媒婆却道死胎要扔掉,其母亲也难产去世了,男人几乎一夜白头,不知如何做,男人却把孩子抱在怀里把那孩子最后一口气给扯了出来。

    在长夜坪上他家世代姓羊,他名羊山海,那父亲与他取名之时便说:“我一辈子居这长夜坪,你有空要替我去看看那山河海地。”

    羊乐多从小便多病,羊山海却心如刀绞,他不知道如何去缓解乐多的疼痛,他只能带着乐多时不时去放放牛羊,讲讲见过的人,做过的事,虽然不多,讲了重复不知多少遍,一个说不完,一个听不烦。

    “痛便说一声也好。”

    “父亲,乐多不疼。”

    男人背着女儿去寻访世间名医求药。

    牛卖了,马卖完了,羊也卖完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老头,将他所养的一只只买下,待到最后一只羊时,老头对羊山海道:“总得留上一只做个念想,钱给你,你卖诸多,童叟无欺我送你一卦,待到梅花失了香,桃李花开芬芳来,一背着黑画的少年便是你女儿的命数所在。”

    男人眼中有了光,还是将羊给了那老头,老头攥了攥拳头:“留你一命你……也,不要么……”

    老人牵过那羊,背更加佝偻了几分。

    掏了掏兜还有几枚铜钱,敲了敲脖子,朝那长夜坪去,羊山海也没了家便带着女儿去那幽林住。盖了一间小房子,倒也自在,好几年,李树连着好几年没有开过花,就直接结了果。

    他也在盼着那少年的到来,到有了一日,他似乎看到远处一座墓前桃花开了,门前李树也开了花,芬芳延了几里地,梅花入嘴也是无味,他带着女儿到了青山湖,等着那个少年。

    从破晓等到了暮临,他还想再等等,羊山海带着女儿回了家,梦中那少年拍了拍他的肩,羊山海惊醒,少年正站在桌前拍着他的肩膀。

    “我途经此地,山路多绕,密林难走,失了方向。可否问碗水喝,门前歇息一晚再走。”

    男人抓住那少年的手紧紧攥着,一时不知作何言语,面色红涨,然后又跪了下来,

    “求神医救救我女儿!”

    无名不明觉厉问了一声:“吾非医,医何病?”

    男人瘫坐在地上,盯着眼前的少年,是啊,一个少年,一个少年。

    手止不住颤抖:“为父倒真是无用啊,无用啊,生了没有养好你,随你同去吧,真的天道不公啊,来者虽为客,恕不远送。”

    无名皱了皱眉,刚准备离去,头上补天石道了句:“我可以给你选择的权利,我虽救不了你女儿,但我可以让你回到降世之时,你丢弃她便可了却这无妄灾,少这离别苦。”

    “无需了,在她与这之前生活抉择,无论多少次我都定要护好乐多。”

    “你可愿死换她一载寿。”

    “可多些。”

    “恕罪。”

    “也罢,一载也能让乐多在人间有些意味,不至于临了无忆而去。”

    “真愿以命换?”

    “无需多问,大恩不言谢,此恩来世报之。”

    石头叹息了一声,“也罢,圆你一愿。”

    石头所有的灵气散了出来,男人进了造化图中,许久之后,图中吐出一丝气与法力混在一起,结出一颗七彩丹。

    头上石头气若游丝道:“给那女子服下,她便好了,我教你一咒,拂去她之前所有的记忆,让她痛快些活这一载。”

    “你为何不自己来?我又未学道法。”

    “我法力尽失,此后便是凡间石,无了通天地之能,也无了思想,此间世了,替我向风里希道句别,多谢。”

    “值么。”

    “你眼前不得不平事。”

    “还会有再见时么?”

    “永昼长平安,天地无瓜葛。”说了句无名不懂的话语,石头失了气机,无名却想起忘问了名字。

    “待我来日问你姓名。”

    其咒语不过是引滴忘川水来喝下,忘却前尘,一切做完,无名看了一眼熟睡的女子,脸上轻松的模样,多了几分红润,轻轻关上门,背着黑画向前面去。

    想把石头放头上去时,走一步便摔下,走一步便摔下,无名拿着石头大声吼道:“你告诉我往哪走啊,你说啊。”

    泪水盈了眼眶,一滴,两滴,三滴往那石头上滴去,没有奇迹发生,只有一个少年发了疯似的狂奔,到了一片坪上。

    一个老头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羊吃着草,是有所觉向后看了一眼,轻吟了几句:“来时红叶铺满地,古樟赤帽仍未脱;万里长坪牧羊诼,不及到死无灾病;最是幽怨思归乐,且为世间叹不公;应归尘应归土,莫念亲来莫念青。”

    无名望着那老者,平了些情绪,也坐在了老者身旁,老头缓缓开口道:“少年娃,你还想见那女娃娃吗?”

    无名似乎明白了这个老者出现的意义,答了句“想但不能。”

    “要不听自己内心一回,在此停下,我买下这些牛羊只是为了筹些彩钱给你,你也无需在去挣。”

    “所得亦有所失,我安乐数载,人间难得无恙,有很多人告诉过我答案了,再不愿也得做。”

    “钱财最是大无用,无它难行半脚路。”

    “劝我退大可不必。”

    “罢了,送你一程才好,钱要是真能买了命来那就好喽。”

    “一载应能见见这世间万相,骑匹千里马也够骑到海角天涯了吧。”

    “前提是她愿走才是,哈哈哈。”

    “此话何解。”

    “这些你要不要,不要我就给那家女儿,任她挥霍去吧,对了,你当真不要,止步于此也来得及。”

    无名叹了口气,“无需。”

    老头从兜里拿出那几枚铜钱,望着那个少年,尴尬一笑

    “这才是我的钱啊,哈哈哈哈!”

    “有时我觉得你们做得真不值当,让我意何平?”无名叹道。

    “你可知你之前所见的高母鸡和周黑鸭二人名字谁取的,老夫我取的,听着好生有趣不是。”

    “才学浅薄,取名也只有牛马鸡羊猪。”

    “你小子好生欠揍,看我打。”

    老头扔下手中棒子,追着无名叫嚷要打,无名也奔跑着忘了烦忧。

    天上星辰褪去,依稀还有一丝月的轮廓天边泛起红霞,牧羊的人儿们牵了羊出来,鸡鸣了三声,一阵野风吹过,万物焕然一新,家中的羊乐多起了床来,背上了父亲也不言语,也不哭泣,到了那青山湖旁。

    轻轻揉搓父亲的手,“爹爹,我们不冷,不冷,呼…我们不冷,不要睡了,该起床了。”

    太阳出来了,晒干了眼角的泪痕,羊乐多脸上多了一份笑容,起身向着远方一拜,她没有会那长夜坪,没有去管那些牛羊,只是将山上一些树伐了些去,将父亲的墓葬在刚好能瞧见长夜坪的崖上。

    修了一座小屋守着父亲,没有去看那万千世界熙熙攘攘,没有串那大街小巷,也未感那红尘俗事,只是静静守着父亲。

    长夜坪没了人看管,那些住民也不抢那些牛马,只是任由那些自生自灭,待到死了去,便谁得空便谁去拾掇一下尸骨,牧羊诼也只有一个人名作羊山海,终是到了那一日。

    羊乐多站在悬崖之上闭上了眼睛,“少年人,劳烦你替我们看上一遭我与父亲未曾见过的星辰海地。”

    张开双手,喧嚣的风声向她而来,似乎想把她推开,奈何力不足,终于是放开了手。

    青山湖上,那一对一只向东飞,一只向西飞的两只鸳鸯不知过了多久,飞了多少里地,回到了原点,只是,两只鸳鸯早已失了命去,只剩下肢体在运动。

    两只鸳鸯相撞落入水中,又成了那佳偶天成。

    “世间所言实非虚,应把鸳鸯作仙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