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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异星囚徒

    浩瀚星海的深处,在被地球人类称为大熊星座的地方,躺卧着一颗灰蓝色的行星。这颗行星已经与它的两颗恒星一起安然相处了69亿年。它从远古走来,走过萌芽、鼎盛又消亡的六轮文明,现在,到达了第七轮文明。这颗行星上的人们已经拥有了时间行走的能力,甚至开始进化出了能够看到过去和未来的眼睛,他们为这次集大成的文明起名为——拉达。

    但拉达星人没有想到,他们高速发展和空前繁荣的文明,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星球杀戮,即将走向尽头。在一次例行时间观测中,他们猛然发现,534个拉达年后,拉达星所在双星系统中,大恒星天玑α突然加速老化,将很快成为一颗红巨星,而两颗恒星的引力将由此失去平衡,拉达星的轨道也会随之发生了混乱,拉达星将被天玑α潮汐锁定。

    在534年中,拉达星人尽了一切的努力,但仍然无法改变宇宙的运行。在那场红巨星吞噬伴星的星际杀戮后,拉达星的潮汐锁定如期而至。自此,拉达星一面永远向着恒星,地表被蒸腾的水蒸汽覆盖;另一面永远背向恒星,千里冰封……

    黑暗笼罩下的拉达星背阳面,一艘银色飞船呼啸而过,子弹型的飞船穿过冰山,掀起一阵狂风,但狂风散去,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飞船停在了冰川的最深处,这是一座天然形成的牢笼,囚禁拉达星罪行最严重的犯人。但拉达星人的理性和智慧让他们极少挑战规则,因此,这座冰牢已经在黑暗中沉寂了二十多个拉达星年。

    飞船停稳后,飞船的顶端缓缓裂开一条缝隙,一扇门由下至上掀开,从飞船里飞跃出两名研究人员,浅蓝色的密衣显示他们还是从事初级工作的年轻人。密衣,是拉达星人唯一的服装,也是他们身份的象征。密衣从头到脚包裹着穿着者,除了透明的头盔外,周身都是蓝色,那是从宇宙中看拉达星的颜色,是他们头发的颜色,他们心目中的生命之色。而蓝色越深,就代表穿着者的层级越高。密闭、柔韧且富有弹性的密衣紧贴在穿着者的身上,如同他们的第二层皮肤。密衣坚固的表面上铺满了细密而有光泽的绒毛,这种特殊的材质,可以确保穿着者在各种复杂的环境中不受伤害。

    冰牢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高大的身躯拖着略显沉重地步伐走了出来,他早已被脱去了密衣,仅靠一块破旧的黑色毯子宽松地裹在身上来抵御冰冻的严寒,他赤裸着双脚,在冰封的地面上留下两个浅浅的足印。很快,两名研究人员一左一右将他带上了飞船,随即,飞船的门重重地合上,一瞬间,冰雪飞扬,飞船重新起飞。

    两名研究员将他安排在飞船靠窗的座位上,随着飞船一路朝向阳面飞行,阳光照在他粗糙憔悴的脸上。他看着窗外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深邃的眼中,发出幽蓝色的微光,微光下,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湿润……

    飞船飞到一片灰蒙蒙的海面上,悬停下来,天空呈现出一种略带浅紫的绯红色,像清晨,也像黄昏。这就是这颗被潮汐锁定的行星上仅剩的能够生存的地方——向阳面和背阳面交界处,这里也被拉达星人称为“宜居环”。

    飞船缓缓沉入海面,潜入海底,精准地停在了一个椭圆形的圈里。随即,一个半球形的透明顶棚缓缓关上。这里是拉达星心脏,是一切科学研究的中心——大洋基地。

    两名研究人员一左一右地押送着刚从冰牢里带来的囚徒走下飞船,一个身穿墨蓝色密衣的高级研究员从大洋基地走进飞船停泊区,踏着大步朝飞船走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件跟自己身上穿的同样颜色的密衣。

    “好久不见,529616。”高级研究员对囚徒说道。没错,拉达星人并没有名字,只有序号。

    “奇塔……”囚徒轻声自语,这是他在地球上时名字,但如今已经早已失去了意义。

    高级研究员看着奇塔,眼里闪着深邃的光。他将手里的密衣递给奇塔,然后双手握拳交叉放在胸前,这个手势是拉达星人表示尊敬的最高礼遇。

    奇塔接过密衣,向他做了同样的手势,但没有说话。他看着眼前的景象,这里曾是他付出所有的心血工作的地方,现如今,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奇塔随高级研究员走进了大洋基地,大洋基地和飞船停泊区一样,由一个个透明的椭圆球体构成,每个球体都是一个独立的研究室,各个球体之间由透明的圆柱形走廊交错相连,远远看去就像某种物质的分子结构式。

    走过狭长错落的走廊,奇塔在一个球体前停住了脚步,这是他曾经工作的地方。如今,这里面的布置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一个年轻的研究员正在忙碌着做着某项实验。但奇塔依然可以看到,七十多个拉达星年以前,自己曾在里面工作的样子。还有当年工作的时候,他的思维球中那个后来被称为“地球”的蓝色星球。奇塔看得出神,他有时觉得拉达星人这双可以看到过去和未来的眼睛,也有恼人的地方。

    “快走吧,529616,这里已经不属于你了。”高级研究员从背后点醒了奇塔。

    奇塔的眼神黯淡下来,他缓缓转过头来。

    “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说服最高长官放你出来吗?”高级研究员继续说道。

    奇塔看着他,没有回答。

    “我跟他说,现在到了拉达星生死存亡的时候,而你是拉达星在地球待过时间最久的人,也是唯一精通地球语的人,拉达星需要你。”

    “嗯。”奇塔轻轻点了点头。

    “最高长官同意了,为了星球的延续,过去的事一笔勾销。条件是,你仅仅负责地球信息的接收、翻译和发送,绝对禁止接触以前的工作,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奇塔再次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