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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九章 饱餐

    随着铁链越勒越紧,徐福已经可以听到小臂骨头断裂的声音。然而就在他准备挥动铜钹斩向卢生握住链条的刹那,一阵剧烈的晃动让所有人都踉跄摔倒。

    牛车不动了,而且是毫无征兆的忽然停住。身体紧绷的徐福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挣扎着从地面上站起并扯掉了绑在手臂上的铁链。被倒勾牵连的红白皮肉与铁链一同甩在地上,徐福摇摇晃晃地走向车篷的尾部。

    凄厉的牛叫从车的前端响起,一阵暴雨敲打车篷的声音也随之传来。一滴滚烫的污血从车顶木板间的空隙中渗下,又重重敲在徐福的额头上。

    闻着牛血特有的苦味,“钹锣”的眼睛再次被寒光笼罩。他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自我怀疑感到十分的可笑,他对着自己的脸上狠狠就是一巴掌:

    “笑话,如果我不是钹锣那我还能是谁?醒醒,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钹锣”跨过地上不断喷出血水的牛腿走向车前被削断四肢的牛彘,但很快他的瞳孔便收紧了。只见徐福手握一柄包裹着污秽红光的血肉骨锏,一袭破烂不堪的青色道袍被浑身的伤口染出片片黑血渍。

    徐福抬头看向“钹锣”,布满血色的眼瞳中充满了狂热的杀意。随着一寒一灼两道目光交汇,双方再无需多言。

    “钹锣”右手翻动,一片铜钹旋转着边缘开刃的锋利刀口切向徐福颈部。听着不断靠近的破空声,徐福抡动手中骨锏荡开飞来的铜刃,随即借力向前猛冲。

    拖拽着手中沉甸甸的血肉造物,徐福浑身都被一股血腥的狠戾气息笼罩。这种感觉让“钹锣”十分熟悉,就好似这种狠戾本就来源于自己一般。血肉骨锏再次抡下,这一次徐福已然使出全力,那颗锏头上的沉重眼球狠狠砸向“钹锣”的天灵盖。

    古铜色的寒光一闪而过,徐福握住锏柄的右手刹那间被旋转的的铜钹割断。“钹锣”一脚踢翻半空中的徐福,右手握住飞回的铜刃狠狠划向他的咽喉。

    就在铜钹锋利的刃口快要割开徐福脖颈处跳动的大动脉时,上下两人同时僵住了。一块巴掌大的黄玉佩从“钹锣”的袖口滚出,淡金色的温暖光芒从中散开,逐渐形成无数条扭曲的虚无触手由玉佩内舞动着伸出。

    下一刻鬼谷子那夹杂着呢喃和低语的回音响了起来: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此话一出,“钹锣”和徐福同时愣住了,无数不合理的片段涌入他们的脑海。

    “为什么黄玉佩会在他的手里……”

    “为什么我的记忆那么混乱……”

    徐福持续高压的精神终于崩溃了,他咆哮着用完好的左手抓起地上变形的铜钹切向腹部。皮肉瞬间被撕裂,花白的肠子和肝脏伴随着滚烫的鲜血从肚子上的破洞滚出。

    没有佛像里暗黄色的蠕虫,也没有蓬莱大仙的黑色触手,他的肝脏还是人类的肝脏。此事徐福的嘴已经被逆流的淤血染黑,他开始失控地大笑起来,伴随着笑声,口中的血水不断喷出:

    “哈哈哈哈,我是假的,哈哈哈哈,我居然是假的!”

    他忽然从地面上抓起一把混合着泥土的肠子塞进嘴里咀嚼着,剧烈的疼痛让泪水顺着痉挛的面部滑入因为狂笑而勾起的嘴角。

    苦,泪水的苦,血水的苦,还有粪水的苦。这些味道充斥了徐福因为过度撕咬而溃烂的口腔,他大口吞咽着自己的血肉,只有这样才能让被否定的他感受到一丝自我的存在。

    牛车上下来的四人只是远远地看着,面色死灰的卢生因为极度的恐惧而不断颤抖:

    “他……他还是人……吗?”

    听到卢生是话语,徐福愣住了,下一刻,他的眼中的疯癫瞬间被一阵狂喜取代。他将满是破洞和牙印的白色肠子从两排牙齿间抽出,声音中多了几分暴虐的喜悦。

    他用指甲断裂的肮脏手指指向“钹锣”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

    “对啊……人干不出来的事情,但‘钹锣’可以干啊!我是假的,你也是假的……但我们是真的啊!”

    徐福将涂抹一地的器官混着捧捧泥土一起塞回身体之中,他甩动着垂出体外的半截肠子勉强站了起来。他笑了,极度开心地笑了,但这笑容在那张满是污血和泥垢的脸上显得是格外瘆人: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杀了我,你就死了,而杀了你,我也死了!我懂了,我终于懂了……唢呐那家伙,不愧是大长老啊!”

    说道最后,徐福不禁开始咬牙切齿,“钹锣”显然被对方的话震惊了,他不禁皱眉思索起来。不对……皱眉!这个不属于自己的肌肉记忆让他心中凉了半截。当摸到腰间竹笛的刹那,他只觉得浑身都软了:

    “唢呐……你他妈够狠!”

    瘫倒在地的“钹锣”和徐福被一阵戏谑的声音惊扰,他们齐刷刷的转头看去,只见泥泞荒地上的枯黄杂草中居然长出一片翠绿的花藤。一朵黄色的喇叭花格外惹眼地从绿叶间长了出来,只是这花的形状,格外像一支唢呐。

    声音是从喇叭花中传出的,那是“唢呐”未经皮囊过滤的声音:

    “钹锣呐,钹锣,你听得见吗?不对不对,你不是钹锣,你们都不是钹锣呐,或者说你们都是钹锣……对对对,你们都是钹锣!”

    这格外无厘头的话语让刚刚有些头绪的二人再次陷入迷惘,“唢呐”却丝毫不急,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们看呐,我呢,在刮大风时把你们两人的记忆趁机调换了。嘿嘿嘿,也就是说,徐福的身体属于了钹锣的记忆,而钹锣的身体又被徐福的记忆霸占了。”

    “钹锣”一听,心中一阵狂喜,他掐着因为开膛破肚而极度虚弱的徐福的脖颈,露出一个满眼的笑容:

    “原来如此,我才是徐福啊!”

    眼看钹锣就要扭断对方的脖子,“唢呐”却开口阻止了:

    “哦?这就是你的选择吗?但如果你杀了他,徐福的记忆就彻底没有了哦,到那时,你还是徐福吗?”

    “钹锣”愣了愣,他转头看向地面上那朵鲜艳的过了头的喇叭花:

    “那我该怎么办呢?”

    绿色藤蔓歪了歪末端的花朵,摆出一副戏谑的姿态出来:

    “还能怎么办呐?仔细想想在钹锣的记忆中,伏行众是怎么吸收他人记忆的?”

    “钹锣”思考片刻,面色却难看起来,他看着对面的徐福一字一顿道:

    “你的意思是……我要吃掉他。”

    喇叭花开始抖动,仿佛“唢呐”正在得意地大笑:

    “嘿嘿嘿,没错呐,而且是骨头渣都要吃干净那种。”

    “钹锣”嘴角抽动着站起,他一脚踩扁了远处的喇叭花:

    “我是徐福……我不会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徐福却挣扎着抬起头,他用那张有着扭曲笑容的面孔看向对面的自己:

    “是吗?可是你拥有的是我的记忆啊!哈哈哈,这不是徐福的决定,而是钹锣的选择。”

    “对啊……我会这么干……我可是钹锣啊,不,我是徐福……不不不,我的记忆是钹锣的……对啊,这不是我的选择啊,这是钹锣的选择!”

    “钹锣”笑了,他缓慢蹲下,用手捡起一条沾满污垢的徐福大肠塞进嘴里细细地咀嚼着。苦,很苦,而且有着一股类似铁锈的腥味,但“钹锣”吃得很香,仿佛这是什么人间至味一般。

    “且慢……一定是你吃他吗?”

    躺在浅绿色汁液中的干瘪喇叭花再次发出声音,虽然花瓣受到严重破坏,但依然可以感到其中的嘲讽:

    “你吃掉了拥有徐福意识的躯体,那徐福不就死了吗?”

    “钹锣”放下刚刚拿起的灰色人肝,他狐疑地看向喇叭花:

    “那……他吃我?”

    “徐福的躯体被吃掉……那徐福真的还活着吗?”

    “钹锣”愣了片刻,他忽然笑了,笑着骂道:

    “唢呐,我曹尼玛!”

    说完,他捧起一串满是血丝的白色囊状物塞进嘴里,伴随着腥臭的墨绿色黏稠胆汁从嘴角喷出,“钹锣”心中最后一丝芥蒂也放下了。肌肉,脂肪,内脏……在徐福混合着狂笑的惨叫声中,他的身体如同被逐渐掏空的布娃娃般倒在地上。

    “很好呐,看来你已经做好了觉悟……”

    笑声从喇叭花中传了出来,那被踩扁的糜烂花瓣逐渐膨胀起来,从拳头一直肿胀至半人大小。随着花瓣如同死皮一样褪下,一个陶土烧制的酒坛出现在“钹锣”面前。

    “慢慢吃呐,别着急……吃不完的用土坛里的盐水腌起来以后慢慢吃。”

    喇叭花中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温柔,就像老爷爷在安抚自己的孙子一般,只是那话语却格外可怖。

    随着最后一根脊椎骨被掰断塞进土坛子之中,徐福又回来了,他舔了舔手指上残存的体液,将不断渗出盐水的酒坛抱入车篷。拉车的牛被抛尸郊野,现在是卢生的三只鱼怪奋力拉拽着破破烂烂的牛车。

    卢生固然心疼自己的夜叉,但看了看徐福青色道袍上有绿有红的腥臭污渍还是理智地闭上了嘴……

    脸色难看的众人就这样保持着沉默,随着牛车摇晃向H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