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三号小人千人千面（二）
在只有神话遗留的古老时代，这是一个死寂的世界，没有温暖的光，也没有生命与文明。
直到天使从永恒天国而来，补全了天地，这个死寂的世界才有了生机，文明才得以在生命的摇篮中重新繁衍。
而做完这一切的天使，有一些回到了永恒天国，有一些依然留在人世间，为世界的文明提供指引。
其中最伟大者，当属天使的领袖，八翼的伊姆，众天使的至上至大者，被天使们尊称为大天使。据说他有着无法被损毁的肌肤，即便是远古时代强大的恶龙们围攻，也没能损坏哪怕一丝一毫，因此，在凡人的尊号中，伊姆又被称为不毁的八翼大天使。
但现在，不毁的八翼大天使在天空中极速飞行，时不时咳出几口鲜血，但丝毫不敢停下。
他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仅存的那双银色羽翼正在扇动，除其之外的其他三对羽翼都是被巨斧所斩断，断裂的伤口上溅射出水银般粘稠的血液。
这本不应该如此。
在这个世界，他是本该无敌的，他为天道加载了生命模组，获得了天道赐福的不死皮，世间本无任何兵器可破开他的皮肤。
但，来了一个人，将他重创至此。
那是一个有翼者，但绝不是他认知里面的天使，却以最狂暴的姿态击败了他。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伤得最重的一次，天使之血一滴又一滴流失，被那把战斧斩开的伤口仿佛被下了世间最邪恶的诅咒。
一定要……逃……去永恒天国……
他的神志越发模糊，最终，他看见了一道影子，那个人的身材并不高大，却手持着一把巨大得离谱的巨斧，然后，轻轻一横……
无比强大的八翼大天使在这一刻，失去了他所剩余的所有生命之光。
他的翅膀不再拍打，失去了一切力量的无头尸体旋转着向下，从蓝白的苍穹坠入生机勃勃的大地，摩擦出最后的火光，然后，坠灭。
那个人提着大天使的头颅，看了看那张俊美的面孔，发出了几声冷笑，然后消失不见。
大地之上，深坑之中，失去头颅的大天使一动不动，那些流出来的银色血液正在缓缓燃烧，越烧越旺，最后，几乎化为冲天的火柱，引起周边许多凡人的注意。
大天使死了。
这个世界，将会因为领袖伊姆的死亡，迎来一次恐怖的动乱。
然而，讲到这里，第三世又戛然而止，原地要只剩下了混血阴影和魔祖的断臂。
“……你的第三世，怎么说呢？这是一个很眼熟的故事，我猜也不属于我们的世界，你的灵魂碎片，飘散的够远的，又或者说，不纯粹是你，你是一个集合体，是一个集群。”
断臂似乎放弃了战斗，而是在思考着什么，说道：“我看到你后面还有一些记忆碎片，我想再看看，你到底是谁？”
“……在这个时空，我有三人，只怕难以分清。”混血阴影沉默一下，因为这句话并没有急着展示自己的第四世，而是徐徐说道。
“无妨，我可替你判断，我已经有些猜到你想做什么，但在这之前，我要完全看完你的前世今生。”断臂说道。
“好！”混血阴影说道，将记忆中残余的碎片释放了出来。
………
天使是怎么样的存在？
从起源来讲，所有的天使诞生于永恒天国，他们从天上降临人间，平定祸乱，又有部分天使留在世间，维持天地的秩序与平衡。
白月就是留守人间的众天使之一。
在众天使中，白月并不出众，关于白月的神话传说并不多，最出名的一个传说是——白月是一个住在月亮上的人，早上读书写字，晚上拿斧头砍着月亮上的树林，循环往复。据说，凡人有机会在月圆之夜看到白月砍树的身影。
至于现在，白月并不在月亮上。
这里青青一片，除此之外，却见不到其他的人畜，因为，白月所在的这个岛上，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其他活人。
白月正以她传说中最常见的形象坐在一把巨斧上，她一身布衣，体态修长美丽，手里拿着纸笔正在书写着什么，若不是那白色头发和身下的那把半刃巨斧，别人都会认为这只是一个正在专注写字的普通牧羊女。
也在这时，白月突然停笔，扭头看向一边的草地，同时，一双虚幻的洁白羽翼舒展开来，另一只手更是捏住了剩下的斧柄，仿佛随时都会横劈过去。
“是我。”
一道身影从虚无中走出，那是一个衣着如同牧童般的少年，但他的背后有着八条虚幻的手臂，如水墨般波动粘稠，波动之间，隐隐有金光闪烁。他说道：“我们得走一趟了。”
“原来是你啊，流光，好久不见。”
白月一看是自己的老朋友，顿时松开了紧握斧柄手。
流光，众天使中与她关系最好的天使，在两千年前的灭天魔战争中，两人是形影不离的搭档，彼此之间有着近乎道侣般的情感。虽然战后聚少离多，但是也改变不了两人亲密的关系。
但是，一听见要离开，她的头又低了回去，继续写东西，完全没有出发的打算。
“这次情况不一样，必须走一趟。”流光预料到了白月的反应，无奈说道。
“为什么？”白月一歪头，问道。
“伊姆领袖陨落了。”
白月：“？？？”
“所有的天使都会觉得荒谬，但是，白月，我见到了他的尸体。”
少年天使预料到了白月那质疑的表情，这也是自己在看见那具尸体之后的第一反应，但现在可没有多少时间让白月在这里陷入震惊了。
“把手给我。”流光伸出手，看着一脸为难的白月，只好无奈补充：“时间不多了。”
“好吧……”
白月一咬牙，先是拿起身下那把巨斧，另一只手与流光伸出的手交汇。
“嗡——”的一声轻响，两人化为一道绚烂的流光，从原地消失，只留下那没写完的纸张以及压在上面的笔。
此时此刻，白月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原本平静一望无迹的草原就此扭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虚空，虚空中，又有无数幻影涌动，从四面八方传来兵刃交接、战吼咆哮的厮杀声。
那些如同水墨泼洒而成的黑影在虚空中厮杀，身体、神态、动作皆扭曲得不成样子，他们的身上被切开后喷涌出黑色的墨汁，身体在同类的冲击之下很快嗦成一层薄薄的皮。
流光一手牵着白月，另一只手抬起作为指引，在他的背后，那八条虚幻的臂膀无限放大，上面布满了怪异的诡黑花纹，随后，虚幻的黑暗烙印中散发出浩大无比的金光。
原本灰暗的天空忽然变得明亮、难以直视，那瞬间爆发出来的光芒如同千万颗太阳同时在天空爆炸，吞没厮杀的水墨黑影，吞没无边的黑暗虚空，吞没白月所能看见的一切。
光芒维持了很久，才得以消散，但是，白月的眼睛却还没能那么快恢复。
幸好有流光一手牵着，她得以平安落地，白月揉着眼睛，还开口抱怨了好一会儿：“流光，我真的非常不喜欢你的传送术，你真的不能改进一点吗？至少不用去冲击那些黑暗之灵，他们搞得我真的很难受……”
“有黑暗才有光明，光芒穿过虚空，必然会留下阴影，而且……”
流光看了某人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英俊的面孔上露出笑容，说道：
“我觉得现在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又不是第一次了，某人非要睁着眼睛，她想找罪受能有什么办法？”
“你！”
“行了行了，我错了，下次早点来找你，现在先看看这个吧。”流光说道，同时举双手投降，他知道，要是任由自己和白月吵起来，那吵个三天三夜都不可能结束的，还不如服个软。
“哼！”
白月冷哼一声，视线也在这三言两语间的功夫恢复正常，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极深的大坑，坑中尚有银色火光摇摆，依然耀眼，经久不息。
“这是……至少是高阶天使之血……”
白月眼神一凝，虽然她没有这种级别的力量，但是，作为一位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天使，白月对于这种高阶天使之血并不陌生，她吃惊的是血的燃烧。
高阶天使之血，只有在一种情况之下，才会出现熊熊燃烧的现象，那就是血液已经丧失了不朽的活性。
高阶天使的生命力极其强大，天使之血的活性也是近乎无法磨灭，一般而言，一位高阶天使的血液燃烧，是只有在那位高阶天使陨落之后才会发生。
而且，流光也告诉自己，陨落的并不是一位高阶天使，而是更加高阶的大天使——伊姆。
一位大天使陨落了……
哪怕白月再与世隔绝，也无法忽视这个近乎震碎她的三观常识的恐怖大事件。
自从两千年前的灭天魔战争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高阶天使的陨落，更不要说大天使，实际上，在这和平的两千年，天使的陨落用三根手指都能够数过来。
但是，今天，却有大天使陨落了，而且陨落的是伊姆，他是天使的领袖，是四位留守人间的大天使之一，更是世间生灵的鼻祖。
传说当年就是伊姆为天地加载了生命模组，从此，这个死寂的世界才有生机，生命的萌芽得以生生不息。
同时，作为回馈，天道让伊姆获得了无法被损毁的肌肤与不死的身体，世界上本无任何事物能够杀了他。
亘古的黑暗破灭、久远的开天之战尚且不提，就当年白月参与过的灭天魔战争，伊姆曾经有过被数百个堕落的天魔围攻而分毫不损的恐怖战绩，但是，现在，他还是陨落了……
谁有这样的能力？
就在白月心神不定的时候，流光已经收起了部分银火，火焰在他的手掌中开成了一朵灿烂的花，手掌中升腾的光芒凝固，将那银火冻结成某种晶体。
“噗！”
但是，流光手中的银火只是被冻结了一会儿，那光芒凝聚的晶体就开始崩裂，最终蹦的一声，银火炸开，险些伤了流光的手。
而那炸开的银火四散开来，但最后又在坑中重新汇聚，继续熊熊燃烧。
“什么情况？你现在这是……”
这一声崩裂之音彻底惊醒了心神不定的白月，她把注意力重新投向自己的至交好友，左手扛着斧头，右手一把抓住流光还没收回去的手，仔细端详一番，发现没有出现什么伤痕，这才作罢。
“没事，是我的光明追死术，以前没追踪过大天使级别的天使之血，一时不慎，出了岔子。”
流光摆摆手，这种以神光冻结天使之血的手段是他自创的光明追死术，是流光用来追踪天使死亡线索的一种奇门术法。
同为凡人进阶的低阶天使，流光可不是白月这种混子可比的，他的奇门术法多得不像话，这些奇门术法有一部分在人间流传，成为了法师和术士的种种法术。
“所以，我们是来追查大天使的死因的？”白月追问道。
“现在才想起来问，是不是有点太迟了？”
流光首先是笑了笑，然后立刻摇了摇头，否决了白月的说法，说道：
“当然不是，这种事情轮不到我们这种小角色来调查，我们也支撑不起这种大因果，已经有专人带走了尸体，我们两人，只是过来查漏补缺的一组小队。”
说什么大因果，就是打不过……
白月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嘀咕了几声，不过，她心里想得出神，却牢记人间界祸从口出的规矩，没有把心中的这段话说出来。
大天使之死这种大事件，确实不是他们两个低阶天使可以接手的，说得怂一点，白夜现在都有点心惊胆颤。
连大天使都陨落了，可见其中水有多深，在这种级别的大事件里面，白月和流光至多都不过是炮灰。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樵女了，不想再给流光添更多的麻烦。
“咳……不过，白月啊，这一次，说不定你的经验还能派上用场，毕竟，你的斧头用得很是不错。”流光见白月这番模样，知道某人又走神了，于是轻咳一声，说道。
“斧头？”
“嗯，斧头，这里就暂时作罢，我收不了天使之血，追踪手段也无从施展，附近有一处大湖，商主马门好像在那边找些小精灵定了一艘大船，去那坐坐吧。”
“马门那个死要钱的，我们过去坐他的船，怕不是会收我们钱吧？”白月迟疑，说道。
“应该不会的，之前我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成功炼制了一件宝器，这价值大多了。”流光想了想，回答讲道。
距离流光和白月不远处的那个湖叫做浮金湖，又称为金光湖，鎏金湖。
在微风的吹拂下，湖水波光粼粼，如同巨蛇身上的片片美鳞；阳光穿透湖水，浮光跃金，如同黄金饰品中镶嵌的闪耀钻石，颗颗粒粒，分外耀眼。
金光湖上有一艘巨舟滑过，行水无息，有捕鱼的凡人渔夫与之擦肩而过，却对巨舟视而不见，只有当少许杂音传来的时候，才会让那几个渔夫四顾茫然，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寒颤，随后湖上又多一段传说。
声音来源于巨舟，巨舟之上，有一个又矮又胖的大胡子站在流光的面前，明明流光已经是少年之相，可这大胡子异常矮小，居然还比流光矮上了一头不止，身上衣着倒是极其华美庄丽，与眼前衣着朴素的农家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胡子开口，在船上嗓门大得离谱，不过这声音离了船，就化为了少许散音。
“一人十金币，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我冒着万死之险，在这湖上给人做生意，讲究的是一个信誉，不能说，你是我的亲友，就不收你的钱，这是规矩！”
“我马门经商，只是小店小铺，能维持到现在，靠的是这一板一眼诚实守信的金字招牌，金字招牌就是规矩！规矩不能坏……”
流光越听脸色越黑，又看了一眼，身边还在偷笑的白月，火气顿时上脑，他从钱袋子里抓起一把金币，不多不少，正好二十枚，然后狠狠的拍在对方的脑袋上：
“闭嘴吧你！”
“碰！”
这个有着一脸大胡子的矮胖商人被流光的一巴掌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但他没有生气，反而笑颜大开。
只见他飞快地拾起了那二十枚金币，在胖胖的手掌上叠成了两个小金柱，并向两人行礼，显得优雅从容，与刚才那个一脸苦瓜样的死胖子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欢迎客人，好酒好菜已经备好，里面请。”
显而易见，眼前这位就是商主马门，在众天使之中，马门的传说也不甚出众，传说他是世界上第一个商人，对于凡人而言，马门是一个游走于世界各地的神秘商人，甚至有很多人都并没有把马门当做天使来供奉。
“少来这套，你这守财奴三寸钉，也没见你船上有多少客人，我俩没来之前，你是不是在这里招待鬼呢？”流光没好气道。
马门闻言，那张有着大胡子的小圆脸顿时垮了下来，苦着脸说道：“别提了，我本来是想过来碰碰运气，收点服务费，谁曾想到那帮家伙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看了一眼就飞走了，坐一坐都不乐意，浪费了我好几天的时间。”
“毕竟是大天……”白月话还没说完呢，马门就已经脸色狂变，连忙打断了白月。
“哎呦，我的姑奶奶，这话说不得说不得，万一怪罪下来，是真的损失不起，我这小店小铺的，还想继续开下去呢！”马门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天空，那张胖脸在说话的时候抖了抖，尽是畏惧的神色。
“你嘴上的胆量和你行为上的胆量真的是成反比，你都明目张胆在这里开张了，还怕在这里说一说这种事情？”流光说道。
“这不一样，我在这里只是提供服务、赚点小钱，我深感悲痛……”马门脸色凝重，话说到一半，顿了顿，似乎在沉思，然后才补充道：“也深感不安。”
“行了，我们这种小角色，没人会盯着我们看的，不用那么害怕。”流光走过去拍了拍马门的肩膀，说道：“刚才我用光明追死术没能收上天使之血，暂时没法交差，我看你这么怂，是不是又听见了一些内幕消息？”
“不是内幕消息，只是走南闯北多了，自然而然知道一些小道消息，我也听了一二。”马门看了流光一眼，向巨舟的内部走去：“先进来罢，外面风大，我们坐下来聊。”
于是乎，流光和白月跟着马门一起进了巨舟内部的空间，一路上可以看见很多正在工作的法术傀儡，只不过他们工作起来没什么力气，像是没吃饱饭一样。
马门在前头拐弯了两下，最后带着两人进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被那些法术傀儡们打扫得很干净整洁，旁边还很贴心地放着一堆书柜和可以更换的衣物。
很显然，这并不是什么用来服务的客房，而是马门的私人空间。
“你俩坐这儿吧，我跟你们说说我听到的事。”马门弄来三张小凳子，放在一旁的茶几旁边，自己率先坐下，熟练地取出放在书柜架里的茶叶包，开始沏茶。
“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你是掌握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白月把巨斧放到一边，然后才坐下来，见马门这般模样，不由得好奇道。
“你这是少见多怪，他能有什么秘密？无非就是领袖死后，生命模组出现问题，世间的生命开始自行破灭，估计一会儿唬完我俩之后，还要再收二十枚金币呢。”流光也坐了下来，听到白月的问题，翻了翻白眼，说道。
白月已有很久未跟众天使接触，但流光可不是，尤其是他还跟马门合作过，造了一件宝器，哪里不知道马门的那点伎俩？
“现在给也不错。”马门沏完茶，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笑嘻嘻说道。
“滚。”
“好了，不说玩笑话了，情况比你想象中得要严峻。”马门的表情管理能力堪称大师级别，面孔从刚才的嬉皮笑脸转眼间又变得十分严肃，他声音低沉，与刚才若判两人：“北大陆，恐怕已经是生灵绝境了。”
“这不可能！”流光一惊，下意识说道：“这才过去几天，而且，生命模组不是应该……”
但是，流光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令他心中震颤。
“是的，我的朋友，看来你也猜到了。生命模组……恐怕已经遗失了，很有可能，是被杀死伊姆领袖的凶手所夺走。”马门说道。
随着马门这一句话落下，房间陷入一片死寂，就连白月的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
“……你的情报来源是？”白月沉默片刻，开口，问得是另一个问题。
她要确认情报的真假！
“二位，你们也是知道我的根源之道，在于贸商一事，我在东西南北四片大陆，均有行走天下的血肉化身。然而，北大陆的化身已经尽数瓦解。我的化身尚且如此，更何况……”马门没有说下去，但是，白月明白了马门的意思。
天使的血肉化身虽然远不及本体，但是仍然有着强大的生命力。
天使的化身都瓦解了，那么北大陆的芸芸众生，恐怕也难以幸存啊……
“我会去查一查的。”流光说道。
“不，我的朋友，我的建议是……不要去追寻这件事……”
“涉及到九大模组，本就不是我们可以干涉的，我真正的朋友不多，你算一个，不要白白送死……”
九大模组。
这是众天使在世界之初从永恒国度中带来的九大神物，它们的存在极其特殊，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近乎是天道般的存在，是世界万物存在所依赖的法则。
比如说伊姆所把持的生命模组，正是这个模组融合在天地之间，才带来了生命的存在。
但，伊姆死了……
如果生命模组出了问题，那么影响到的不仅有芸芸众生，还有像流光他们这种低阶天使。
高阶天使与低阶天使最大的差别，在于后者仍然是血肉之躯，换一句话说，低阶天使仍然属于可被理解的生灵一列，只不过是所有已知生灵中的顶点。
高阶天使是完全摆脱了物质的限制，可以是以最纯粹的精神体状态而存在。
也就是说，如果生命模组到最后真的在这个世界被无效化，那么，所有的低阶天使都会失去停留在世界中的物质之身，低阶天使的段位还不足以支撑自身的精神力在世界中永久存在，最终，都是会被还原成无意识的精魄。
“麻烦大了呀……”流光喃喃自语。
按照马门所说，北大陆在短短几天内已经生命绝迹，生命模组就算不是失窃，至少也是出现了大问题！
“北大陆生灵绝迹，这般大事若为真，影响之大，恐怕已经远远超越于两千年前的灭天魔一战。你我还想置身事外，只怕有些难度。”流光喃喃自语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说道。
“朋友，我只是让你不要去追究大天使之死，这不是你我可以触及的博弈。”马门摇头道：“我确实无法置身事外，所以，我才在这里会见二位，想请二位帮我个忙。”
“……你想让我们去一趟北大陆？”白月眼神一凝，猜到了马门的意图，徐徐道。
“是的，但准确来说，是看一看。”
马门承认了这一点，然后更正，继续说道：“北大陆生灵绝迹，这种情况是根据我的血肉化身的反馈猜测出来的，虽然，我认为有九成概率，但是，终究是有其他可能的。”
白月皱眉道：“北大陆生灵绝迹如果为真，那么那里的生命法则可能严重缺失，这是十分危……”
“我会去的，但是，北大陆极其危险，你得给我一样东西防身。”流光一摆手，制止了白月的话语，淡淡道。
“什么东西？”马门隐隐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那件宝器吧。”流光一摊手，露出一抹微笑。
马门：“？！！！”
浮金湖边，水波荡然，流光与白月站在岸边。前者还是一身朴素的牧童打扮，背有八大虚幻光臂，此时正在笑着向远离此地的巨舟挥手告别；后者却换了一身衣装。
那是一件华丽厚重的暗红铠甲，覆盖了白月头部之外的全身，装甲贴合身材，同时感受不到一丝多余的重量，一根根尖刺延伸出来，尖锐而充满暴力美，上面散发出炽热波动，就连白月手中的巨斧与背上的羽翼也蒙上了一层炽热的火光。
此时的白月，不再是那个农家樵女的形象，而是一尊勇猛的女将军。
然而，所有的画面也再次戛然而止。
只剩下混血阴影和那条断臂。
“你看完之后，又当如何？”混血阴影问道。
直到天使从永恒天国而来，补全了天地，这个死寂的世界才有了生机，文明才得以在生命的摇篮中重新繁衍。
而做完这一切的天使，有一些回到了永恒天国，有一些依然留在人世间，为世界的文明提供指引。
其中最伟大者，当属天使的领袖，八翼的伊姆，众天使的至上至大者，被天使们尊称为大天使。据说他有着无法被损毁的肌肤，即便是远古时代强大的恶龙们围攻，也没能损坏哪怕一丝一毫，因此，在凡人的尊号中，伊姆又被称为不毁的八翼大天使。
但现在，不毁的八翼大天使在天空中极速飞行，时不时咳出几口鲜血，但丝毫不敢停下。
他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仅存的那双银色羽翼正在扇动，除其之外的其他三对羽翼都是被巨斧所斩断，断裂的伤口上溅射出水银般粘稠的血液。
这本不应该如此。
在这个世界，他是本该无敌的，他为天道加载了生命模组，获得了天道赐福的不死皮，世间本无任何兵器可破开他的皮肤。
但，来了一个人，将他重创至此。
那是一个有翼者，但绝不是他认知里面的天使，却以最狂暴的姿态击败了他。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伤得最重的一次，天使之血一滴又一滴流失，被那把战斧斩开的伤口仿佛被下了世间最邪恶的诅咒。
一定要……逃……去永恒天国……
他的神志越发模糊，最终，他看见了一道影子，那个人的身材并不高大，却手持着一把巨大得离谱的巨斧，然后，轻轻一横……
无比强大的八翼大天使在这一刻，失去了他所剩余的所有生命之光。
他的翅膀不再拍打，失去了一切力量的无头尸体旋转着向下，从蓝白的苍穹坠入生机勃勃的大地，摩擦出最后的火光，然后，坠灭。
那个人提着大天使的头颅，看了看那张俊美的面孔，发出了几声冷笑，然后消失不见。
大地之上，深坑之中，失去头颅的大天使一动不动，那些流出来的银色血液正在缓缓燃烧，越烧越旺，最后，几乎化为冲天的火柱，引起周边许多凡人的注意。
大天使死了。
这个世界，将会因为领袖伊姆的死亡，迎来一次恐怖的动乱。
然而，讲到这里，第三世又戛然而止，原地要只剩下了混血阴影和魔祖的断臂。
“……你的第三世，怎么说呢？这是一个很眼熟的故事，我猜也不属于我们的世界，你的灵魂碎片，飘散的够远的，又或者说，不纯粹是你，你是一个集合体，是一个集群。”
断臂似乎放弃了战斗，而是在思考着什么，说道：“我看到你后面还有一些记忆碎片，我想再看看，你到底是谁？”
“……在这个时空，我有三人，只怕难以分清。”混血阴影沉默一下，因为这句话并没有急着展示自己的第四世，而是徐徐说道。
“无妨，我可替你判断，我已经有些猜到你想做什么，但在这之前，我要完全看完你的前世今生。”断臂说道。
“好！”混血阴影说道，将记忆中残余的碎片释放了出来。
………
天使是怎么样的存在？
从起源来讲，所有的天使诞生于永恒天国，他们从天上降临人间，平定祸乱，又有部分天使留在世间，维持天地的秩序与平衡。
白月就是留守人间的众天使之一。
在众天使中，白月并不出众，关于白月的神话传说并不多，最出名的一个传说是——白月是一个住在月亮上的人，早上读书写字，晚上拿斧头砍着月亮上的树林，循环往复。据说，凡人有机会在月圆之夜看到白月砍树的身影。
至于现在，白月并不在月亮上。
这里青青一片，除此之外，却见不到其他的人畜，因为，白月所在的这个岛上，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其他活人。
白月正以她传说中最常见的形象坐在一把巨斧上，她一身布衣，体态修长美丽，手里拿着纸笔正在书写着什么，若不是那白色头发和身下的那把半刃巨斧，别人都会认为这只是一个正在专注写字的普通牧羊女。
也在这时，白月突然停笔，扭头看向一边的草地，同时，一双虚幻的洁白羽翼舒展开来，另一只手更是捏住了剩下的斧柄，仿佛随时都会横劈过去。
“是我。”
一道身影从虚无中走出，那是一个衣着如同牧童般的少年，但他的背后有着八条虚幻的手臂，如水墨般波动粘稠，波动之间，隐隐有金光闪烁。他说道：“我们得走一趟了。”
“原来是你啊，流光，好久不见。”
白月一看是自己的老朋友，顿时松开了紧握斧柄手。
流光，众天使中与她关系最好的天使，在两千年前的灭天魔战争中，两人是形影不离的搭档，彼此之间有着近乎道侣般的情感。虽然战后聚少离多，但是也改变不了两人亲密的关系。
但是，一听见要离开，她的头又低了回去，继续写东西，完全没有出发的打算。
“这次情况不一样，必须走一趟。”流光预料到了白月的反应，无奈说道。
“为什么？”白月一歪头，问道。
“伊姆领袖陨落了。”
白月：“？？？”
“所有的天使都会觉得荒谬，但是，白月，我见到了他的尸体。”
少年天使预料到了白月那质疑的表情，这也是自己在看见那具尸体之后的第一反应，但现在可没有多少时间让白月在这里陷入震惊了。
“把手给我。”流光伸出手，看着一脸为难的白月，只好无奈补充：“时间不多了。”
“好吧……”
白月一咬牙，先是拿起身下那把巨斧，另一只手与流光伸出的手交汇。
“嗡——”的一声轻响，两人化为一道绚烂的流光，从原地消失，只留下那没写完的纸张以及压在上面的笔。
此时此刻，白月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原本平静一望无迹的草原就此扭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黑暗虚空，虚空中，又有无数幻影涌动，从四面八方传来兵刃交接、战吼咆哮的厮杀声。
那些如同水墨泼洒而成的黑影在虚空中厮杀，身体、神态、动作皆扭曲得不成样子，他们的身上被切开后喷涌出黑色的墨汁，身体在同类的冲击之下很快嗦成一层薄薄的皮。
流光一手牵着白月，另一只手抬起作为指引，在他的背后，那八条虚幻的臂膀无限放大，上面布满了怪异的诡黑花纹，随后，虚幻的黑暗烙印中散发出浩大无比的金光。
原本灰暗的天空忽然变得明亮、难以直视，那瞬间爆发出来的光芒如同千万颗太阳同时在天空爆炸，吞没厮杀的水墨黑影，吞没无边的黑暗虚空，吞没白月所能看见的一切。
光芒维持了很久，才得以消散，但是，白月的眼睛却还没能那么快恢复。
幸好有流光一手牵着，她得以平安落地，白月揉着眼睛，还开口抱怨了好一会儿：“流光，我真的非常不喜欢你的传送术，你真的不能改进一点吗？至少不用去冲击那些黑暗之灵，他们搞得我真的很难受……”
“有黑暗才有光明，光芒穿过虚空，必然会留下阴影，而且……”
流光看了某人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英俊的面孔上露出笑容，说道：
“我觉得现在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又不是第一次了，某人非要睁着眼睛，她想找罪受能有什么办法？”
“你！”
“行了行了，我错了，下次早点来找你，现在先看看这个吧。”流光说道，同时举双手投降，他知道，要是任由自己和白月吵起来，那吵个三天三夜都不可能结束的，还不如服个软。
“哼！”
白月冷哼一声，视线也在这三言两语间的功夫恢复正常，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极深的大坑，坑中尚有银色火光摇摆，依然耀眼，经久不息。
“这是……至少是高阶天使之血……”
白月眼神一凝，虽然她没有这种级别的力量，但是，作为一位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天使，白月对于这种高阶天使之血并不陌生，她吃惊的是血的燃烧。
高阶天使之血，只有在一种情况之下，才会出现熊熊燃烧的现象，那就是血液已经丧失了不朽的活性。
高阶天使的生命力极其强大，天使之血的活性也是近乎无法磨灭，一般而言，一位高阶天使的血液燃烧，是只有在那位高阶天使陨落之后才会发生。
而且，流光也告诉自己，陨落的并不是一位高阶天使，而是更加高阶的大天使——伊姆。
一位大天使陨落了……
哪怕白月再与世隔绝，也无法忽视这个近乎震碎她的三观常识的恐怖大事件。
自从两千年前的灭天魔战争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高阶天使的陨落，更不要说大天使，实际上，在这和平的两千年，天使的陨落用三根手指都能够数过来。
但是，今天，却有大天使陨落了，而且陨落的是伊姆，他是天使的领袖，是四位留守人间的大天使之一，更是世间生灵的鼻祖。
传说当年就是伊姆为天地加载了生命模组，从此，这个死寂的世界才有生机，生命的萌芽得以生生不息。
同时，作为回馈，天道让伊姆获得了无法被损毁的肌肤与不死的身体，世界上本无任何事物能够杀了他。
亘古的黑暗破灭、久远的开天之战尚且不提，就当年白月参与过的灭天魔战争，伊姆曾经有过被数百个堕落的天魔围攻而分毫不损的恐怖战绩，但是，现在，他还是陨落了……
谁有这样的能力？
就在白月心神不定的时候，流光已经收起了部分银火，火焰在他的手掌中开成了一朵灿烂的花，手掌中升腾的光芒凝固，将那银火冻结成某种晶体。
“噗！”
但是，流光手中的银火只是被冻结了一会儿，那光芒凝聚的晶体就开始崩裂，最终蹦的一声，银火炸开，险些伤了流光的手。
而那炸开的银火四散开来，但最后又在坑中重新汇聚，继续熊熊燃烧。
“什么情况？你现在这是……”
这一声崩裂之音彻底惊醒了心神不定的白月，她把注意力重新投向自己的至交好友，左手扛着斧头，右手一把抓住流光还没收回去的手，仔细端详一番，发现没有出现什么伤痕，这才作罢。
“没事，是我的光明追死术，以前没追踪过大天使级别的天使之血，一时不慎，出了岔子。”
流光摆摆手，这种以神光冻结天使之血的手段是他自创的光明追死术，是流光用来追踪天使死亡线索的一种奇门术法。
同为凡人进阶的低阶天使，流光可不是白月这种混子可比的，他的奇门术法多得不像话，这些奇门术法有一部分在人间流传，成为了法师和术士的种种法术。
“所以，我们是来追查大天使的死因的？”白月追问道。
“现在才想起来问，是不是有点太迟了？”
流光首先是笑了笑，然后立刻摇了摇头，否决了白月的说法，说道：
“当然不是，这种事情轮不到我们这种小角色来调查，我们也支撑不起这种大因果，已经有专人带走了尸体，我们两人，只是过来查漏补缺的一组小队。”
说什么大因果，就是打不过……
白月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嘀咕了几声，不过，她心里想得出神，却牢记人间界祸从口出的规矩，没有把心中的这段话说出来。
大天使之死这种大事件，确实不是他们两个低阶天使可以接手的，说得怂一点，白夜现在都有点心惊胆颤。
连大天使都陨落了，可见其中水有多深，在这种级别的大事件里面，白月和流光至多都不过是炮灰。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樵女了，不想再给流光添更多的麻烦。
“咳……不过，白月啊，这一次，说不定你的经验还能派上用场，毕竟，你的斧头用得很是不错。”流光见白月这番模样，知道某人又走神了，于是轻咳一声，说道。
“斧头？”
“嗯，斧头，这里就暂时作罢，我收不了天使之血，追踪手段也无从施展，附近有一处大湖，商主马门好像在那边找些小精灵定了一艘大船，去那坐坐吧。”
“马门那个死要钱的，我们过去坐他的船，怕不是会收我们钱吧？”白月迟疑，说道。
“应该不会的，之前我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成功炼制了一件宝器，这价值大多了。”流光想了想，回答讲道。
距离流光和白月不远处的那个湖叫做浮金湖，又称为金光湖，鎏金湖。
在微风的吹拂下，湖水波光粼粼，如同巨蛇身上的片片美鳞；阳光穿透湖水，浮光跃金，如同黄金饰品中镶嵌的闪耀钻石，颗颗粒粒，分外耀眼。
金光湖上有一艘巨舟滑过，行水无息，有捕鱼的凡人渔夫与之擦肩而过，却对巨舟视而不见，只有当少许杂音传来的时候，才会让那几个渔夫四顾茫然，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寒颤，随后湖上又多一段传说。
声音来源于巨舟，巨舟之上，有一个又矮又胖的大胡子站在流光的面前，明明流光已经是少年之相，可这大胡子异常矮小，居然还比流光矮上了一头不止，身上衣着倒是极其华美庄丽，与眼前衣着朴素的农家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胡子开口，在船上嗓门大得离谱，不过这声音离了船，就化为了少许散音。
“一人十金币，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我冒着万死之险，在这湖上给人做生意，讲究的是一个信誉，不能说，你是我的亲友，就不收你的钱，这是规矩！”
“我马门经商，只是小店小铺，能维持到现在，靠的是这一板一眼诚实守信的金字招牌，金字招牌就是规矩！规矩不能坏……”
流光越听脸色越黑，又看了一眼，身边还在偷笑的白月，火气顿时上脑，他从钱袋子里抓起一把金币，不多不少，正好二十枚，然后狠狠的拍在对方的脑袋上：
“闭嘴吧你！”
“碰！”
这个有着一脸大胡子的矮胖商人被流光的一巴掌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但他没有生气，反而笑颜大开。
只见他飞快地拾起了那二十枚金币，在胖胖的手掌上叠成了两个小金柱，并向两人行礼，显得优雅从容，与刚才那个一脸苦瓜样的死胖子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欢迎客人，好酒好菜已经备好，里面请。”
显而易见，眼前这位就是商主马门，在众天使之中，马门的传说也不甚出众，传说他是世界上第一个商人，对于凡人而言，马门是一个游走于世界各地的神秘商人，甚至有很多人都并没有把马门当做天使来供奉。
“少来这套，你这守财奴三寸钉，也没见你船上有多少客人，我俩没来之前，你是不是在这里招待鬼呢？”流光没好气道。
马门闻言，那张有着大胡子的小圆脸顿时垮了下来，苦着脸说道：“别提了，我本来是想过来碰碰运气，收点服务费，谁曾想到那帮家伙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看了一眼就飞走了，坐一坐都不乐意，浪费了我好几天的时间。”
“毕竟是大天……”白月话还没说完呢，马门就已经脸色狂变，连忙打断了白月。
“哎呦，我的姑奶奶，这话说不得说不得，万一怪罪下来，是真的损失不起，我这小店小铺的，还想继续开下去呢！”马门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天空，那张胖脸在说话的时候抖了抖，尽是畏惧的神色。
“你嘴上的胆量和你行为上的胆量真的是成反比，你都明目张胆在这里开张了，还怕在这里说一说这种事情？”流光说道。
“这不一样，我在这里只是提供服务、赚点小钱，我深感悲痛……”马门脸色凝重，话说到一半，顿了顿，似乎在沉思，然后才补充道：“也深感不安。”
“行了，我们这种小角色，没人会盯着我们看的，不用那么害怕。”流光走过去拍了拍马门的肩膀，说道：“刚才我用光明追死术没能收上天使之血，暂时没法交差，我看你这么怂，是不是又听见了一些内幕消息？”
“不是内幕消息，只是走南闯北多了，自然而然知道一些小道消息，我也听了一二。”马门看了流光一眼，向巨舟的内部走去：“先进来罢，外面风大，我们坐下来聊。”
于是乎，流光和白月跟着马门一起进了巨舟内部的空间，一路上可以看见很多正在工作的法术傀儡，只不过他们工作起来没什么力气，像是没吃饱饭一样。
马门在前头拐弯了两下，最后带着两人进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被那些法术傀儡们打扫得很干净整洁，旁边还很贴心地放着一堆书柜和可以更换的衣物。
很显然，这并不是什么用来服务的客房，而是马门的私人空间。
“你俩坐这儿吧，我跟你们说说我听到的事。”马门弄来三张小凳子，放在一旁的茶几旁边，自己率先坐下，熟练地取出放在书柜架里的茶叶包，开始沏茶。
“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你是掌握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白月把巨斧放到一边，然后才坐下来，见马门这般模样，不由得好奇道。
“你这是少见多怪，他能有什么秘密？无非就是领袖死后，生命模组出现问题，世间的生命开始自行破灭，估计一会儿唬完我俩之后，还要再收二十枚金币呢。”流光也坐了下来，听到白月的问题，翻了翻白眼，说道。
白月已有很久未跟众天使接触，但流光可不是，尤其是他还跟马门合作过，造了一件宝器，哪里不知道马门的那点伎俩？
“现在给也不错。”马门沏完茶，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笑嘻嘻说道。
“滚。”
“好了，不说玩笑话了，情况比你想象中得要严峻。”马门的表情管理能力堪称大师级别，面孔从刚才的嬉皮笑脸转眼间又变得十分严肃，他声音低沉，与刚才若判两人：“北大陆，恐怕已经是生灵绝境了。”
“这不可能！”流光一惊，下意识说道：“这才过去几天，而且，生命模组不是应该……”
但是，流光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令他心中震颤。
“是的，我的朋友，看来你也猜到了。生命模组……恐怕已经遗失了，很有可能，是被杀死伊姆领袖的凶手所夺走。”马门说道。
随着马门这一句话落下，房间陷入一片死寂，就连白月的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
“……你的情报来源是？”白月沉默片刻，开口，问得是另一个问题。
她要确认情报的真假！
“二位，你们也是知道我的根源之道，在于贸商一事，我在东西南北四片大陆，均有行走天下的血肉化身。然而，北大陆的化身已经尽数瓦解。我的化身尚且如此，更何况……”马门没有说下去，但是，白月明白了马门的意思。
天使的血肉化身虽然远不及本体，但是仍然有着强大的生命力。
天使的化身都瓦解了，那么北大陆的芸芸众生，恐怕也难以幸存啊……
“我会去查一查的。”流光说道。
“不，我的朋友，我的建议是……不要去追寻这件事……”
“涉及到九大模组，本就不是我们可以干涉的，我真正的朋友不多，你算一个，不要白白送死……”
九大模组。
这是众天使在世界之初从永恒国度中带来的九大神物，它们的存在极其特殊，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近乎是天道般的存在，是世界万物存在所依赖的法则。
比如说伊姆所把持的生命模组，正是这个模组融合在天地之间，才带来了生命的存在。
但，伊姆死了……
如果生命模组出了问题，那么影响到的不仅有芸芸众生，还有像流光他们这种低阶天使。
高阶天使与低阶天使最大的差别，在于后者仍然是血肉之躯，换一句话说，低阶天使仍然属于可被理解的生灵一列，只不过是所有已知生灵中的顶点。
高阶天使是完全摆脱了物质的限制，可以是以最纯粹的精神体状态而存在。
也就是说，如果生命模组到最后真的在这个世界被无效化，那么，所有的低阶天使都会失去停留在世界中的物质之身，低阶天使的段位还不足以支撑自身的精神力在世界中永久存在，最终，都是会被还原成无意识的精魄。
“麻烦大了呀……”流光喃喃自语。
按照马门所说，北大陆在短短几天内已经生命绝迹，生命模组就算不是失窃，至少也是出现了大问题！
“北大陆生灵绝迹，这般大事若为真，影响之大，恐怕已经远远超越于两千年前的灭天魔一战。你我还想置身事外，只怕有些难度。”流光喃喃自语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说道。
“朋友，我只是让你不要去追究大天使之死，这不是你我可以触及的博弈。”马门摇头道：“我确实无法置身事外，所以，我才在这里会见二位，想请二位帮我个忙。”
“……你想让我们去一趟北大陆？”白月眼神一凝，猜到了马门的意图，徐徐道。
“是的，但准确来说，是看一看。”
马门承认了这一点，然后更正，继续说道：“北大陆生灵绝迹，这种情况是根据我的血肉化身的反馈猜测出来的，虽然，我认为有九成概率，但是，终究是有其他可能的。”
白月皱眉道：“北大陆生灵绝迹如果为真，那么那里的生命法则可能严重缺失，这是十分危……”
“我会去的，但是，北大陆极其危险，你得给我一样东西防身。”流光一摆手，制止了白月的话语，淡淡道。
“什么东西？”马门隐隐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那件宝器吧。”流光一摊手，露出一抹微笑。
马门：“？！！！”
浮金湖边，水波荡然，流光与白月站在岸边。前者还是一身朴素的牧童打扮，背有八大虚幻光臂，此时正在笑着向远离此地的巨舟挥手告别；后者却换了一身衣装。
那是一件华丽厚重的暗红铠甲，覆盖了白月头部之外的全身，装甲贴合身材，同时感受不到一丝多余的重量，一根根尖刺延伸出来，尖锐而充满暴力美，上面散发出炽热波动，就连白月手中的巨斧与背上的羽翼也蒙上了一层炽热的火光。
此时的白月，不再是那个农家樵女的形象，而是一尊勇猛的女将军。
然而，所有的画面也再次戛然而止。
只剩下混血阴影和那条断臂。
“你看完之后，又当如何？”混血阴影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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