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息事凌人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好像大部分都是赌徒啊!”齐铭说。
李依儿也走了过来,薛黎搀扶着齐铭,却是不语,模样显得有些呆傻。
他本穆勒,然而此刻却是被齐铭与饭洛洛所展露出来的身手给震惊到的。即便是被揍得很惨,他依旧觉得齐铭十分了不起,饭洛洛更是不必多说。
虽说是自幼相识,可薛黎还从未见过齐铭出手,年幼时的齐铭,那手中木剑最多也就只是斩尽某家地里盛开着的油菜花而已,偶有蟑螂蚊虫死在剑下,青嫩植物被他糟蹋。在老一辈人的眼里,那绝对是不学无术的倒霉孩子。即便是江湖游历归来,薛黎也不肯相信齐铭用手中的那把木剑当真是杀过人!
人生已过三十余载,他突然感到了有些后悔,早知道的话自己当年也学一些武功,不要太厉害,只要可以保护妻儿就成。
随着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石桥四周一下子变得拥挤热闹起来。有秃顶的大爷,手中还拿着一根搅屎棍,走到哪里都臭烘烘的,人人避而不极。最终被众人劝返,只得悻悻而归。
有嗑瓜子的大婶,身形略显肥胖,一看便知很有福气。也有卖烧饼的小贩,嘴里还叼着一张自己刚烙的饼。远处是坐在石梯上翘着二郎腿的张三,更远处是趴在屋檐上不时挠着屁股芯的李四。
俗话说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不少人心想如果那姑娘能胜倒是好,介时他们在乘火打劫,趁机把那死老头给强行抬出小镇,随便找个墓地给扔了!即便是不胜,能多少打击一下老家伙的嚣张气焰也是好的。
赌局依在,赌注在加,饭洛洛看向那处,突然有些心痒难耐起来。
片刻之后,她三步并做两步的来到三人身前,有些扭捏,模样显得有些可爱。
“怎么了?”齐铭问。
饭洛洛道:“要不?咱也去下一注?”
“什么?”
“啥?你说啥?”
李依儿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薛黎则是在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听错。
齐铭心想:完蛋了,自家媳妇算是测底没救了!接着自怀中掏出银锭,向着开设赌局那人脸上砸去:“我押我家娘子十两。”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空气也变得有些凝重,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他,随后在他与老人之间不住的来回。
话说这特么的应该不会是套路吧?
比如说双方特意的联合起来演一场戏,就为了赢上一两顿饭钱也尚未可知。
虽说很无趣,不过也不是完全也没有这个可能。
“有点意思。”接过银子,那人推开周遭的人群。“唉,都让一让,让一让。”接着铺开一席地毯,竟就这样将所有押注的银子一一分好,放在阳光之下。
做庄就得做到光明正大,坦荡磊落,此着倒也得到了不少人的赞许。
“要押的抓紧了哈,买定离手,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
薛子夜睁开眼睛时,四周一片安静。
他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风儿柔声而过,他睡在屋檐之下,周遭有些潮湿。
可他并不觉得冷,只是脖子处有些生疼,就似在睡梦中被人给揍了一拳。嘴巴发干,像是三天三夜滴水未进。
他捏了捏自己的脖子,扭动了两下,随即传来咔咔两声,无比清脆。
“醒了?”屋内传来声音。
火堆处,杨青山坐在草团之上,烤着地瓜,吃着花生。
他这里总是不缺花生与鸡肉。
因为有酒,所以自然要有下酒的菜食。
“我怎么会睡在这儿?”薛子夜爬了起来,踉跄着步伐,走了进去。
他感到小腿发软,就像是刚刚才从瘫痪中解脱出来一样。
自己这是有多久没有运动了?
“哦,原本是睡在湖边的,可这两日有雨,为师就将你给移到了屋下。”
“为什么不是床上?”薛子夜问。
“因为那是我的床,”杨青山道:“若是被你给占用了,那我睡什么地方?”
“啊,这……”这话说得没有毛病,薛子夜无从反驳。
有风吹进,他靠近火堆一些,嗅着烤地瓜的香味,吞了口唾沫。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屋?”
杨青山知他所指,摊手道:“我这屋小,你睡觉又不老实,故而,未敢擅动。”
“不老实?这什么破理由?你可是我师傅,我可是你徒弟呀!”这理由薛子夜的确是有些接受不了。
杨青山点了点头:“知道。”
自己收的徒,他自然知道。
“那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右手拾起一侧的木条,将火炭中央的地瓜给刨了出来,推至薛小鬼身前,杨青山转移话题道:“这些都不重要,吃点东西吧,你已经两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两三天?”薛子夜惊了一下,也就是说那口酒的酒劲让他足足睡了两三日之久?
这怎么可能?
“你是不是在骗我。”薛小鬼扒拉了一下地瓜,险些被热气烫到。
“你说呢?”杨青山一脸“认真”。
“那到底是两日还是三日?不就是喝了一口酒,至于吗?”他又不是没有喝过酒,又不是没有喝醉过!
他记得那种感觉,虽然难受,却也不至于如此。
老杨头闻言“嘿嘿”两声,道:“那可不是一般的酒。”
薛子夜突然想到了一个梗,道:“莫不是……二般的?”
“去去。”举起酒壶,杨青山猛灌下一大口酒,接着抹了一把嘴巴,似笑非笑。
地瓜刚刚烤熟,温度很高,薛子夜倒也不急进食,起身找水:“你这里有没有水?”
酒很多,水却很少。
老杨头指了指自己的床头,那处放着一根竹竿,竹竿上悬挂着一个水袋。至于水袋中的水是从何而来?是不是从湖里打捞上来的?有没有经过加工处理?
薛子夜目前还不想了解这些,他咕咚咕咚几口灌下,待喝足了水,这才觉得身子骨好受了一些,重新回到火堆旁,拾起地瓜开始剥皮。
热气腾腾,地瓜味飘香,他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很甜,也很香,就是有些烫嘴。
“别浪费了,那皮也是可以吃的。”老杨头提醒。
薛子夜假装没有听到,一面吃着地瓜一面问:“今儿个除了地瓜还有什么吃的?”
老杨头道:“目前就这个了!你父母不在家,所以家里的包子肯定是没法吃了,中午为师会想法弄两条大鱼上来烤,期间你如果实在是饿得不行,便可以先回唐院,或者回家弄些银钱去酒楼整一顿好的,也好顺带补一补身子。”
“言之有理。”薛子夜点头,随着一阵星火四溅,他不由的道:“唉,话说,你就不怕这火把你的草屋给烧喽?”
杨青山倒也心宽,道:“那倒无妨,介时自然会有新的草屋。”
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也便是这个道理。
薛子夜突然问:“所以你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酒呀?”
“自然是好酒。”杨青山答。
“你可拉倒吧!”薛子夜一脸鄙夷:“真是好酒能轮得到我?”
杨青山有些无语:“瞧你这话说的,一口就倒的家伙我还怕你喝多喽?呃……好吧!其实是特意酿制的,相比之下,酒劲会比较高,后劲也会比较足。寻常人哪怕是轻啄一小口,都会睡个三天三夜,你呀,算是好的了。”
“这么猛?”薛子夜有被惊到。
“那可不?”杨青山志得意满。
“那,酒呢?”薛子夜不太信邪,他想再来一点验证一下。
杨青山道:“那酒被为师喝光了,现在这个也算是好酒,不过总感觉差了一些。”
“您就没事?”薛子夜问。
杨青山闻言“嘿”了一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为师看上去像是寻常人吗?”
“的确不像。(相比寻常人而言,你更邋遢一些,也更恶心一些。)”薛子夜点头,却是只说了前话,后话留在脑中,为了不打击师傅,不伤自家师傅的面子。
“那是,为师左青龙右白虎,平时就喜烈酒,小意思。”
薛子夜啃完了一个地瓜,只留下了一地的地瓜皮,随后又喝了一口水,道:“我家那两口子应该也玩够了吧!啥时候回来呀?”
“这你问我我问谁?”火星点点,杨青山继续给他扒拉熟透了的地瓜。
食着地瓜饮着水是很容易撑着的,不过由于水分居多,少了精华,完全也不耐饿,一泡尿拉完后很快就又会饿了,无奈之下薛小鬼只得自己去想办法。
唐院他暂且还不想去,更不想去见那几位令人烦心的瘟神,简直是烦到姥姥家了!
“要不?去史教习家混上一顿?”薛子夜自言自语。
吴素素,蒋小甜,温和,温暖……所有他认识并且关系还算不错的小家伙此刻都在学院之中上课,温和与温暖更是直接住进了学院,所以去她们家混饭有些不切实际,可是史教习与戚教习不同。
这对夫妻于去年冬天来到小镇,将那废弃的宅院修缮一翻后便开始入住,走街串巷,正式成为小镇居民。
冬去春来,唐院开院后又考入学院,成为了里面的老师,不过由于家近,课毕后通常都会归家,在学院的食堂里很少能够见到他们的身影。
无论是谈吐举止,还是其他的一些方面,那二人所表现出来的多少与小镇居民有些差异。
莫不是这便是传说中的“江湖气”?
“可惜了,”薛子夜摇头:“要是廖先生与许阿婆不住学院那该多好!”
那二位面相和善,年龄又稍长一些。不,是稍长很多。所以应该混起饭来会比较简单,也会比较顺利!
“算了,我还是回家吧!”薛小鬼叹气:“睡了两日,饿了两日,得用抽屉里的银钱去吃顿好的,顺带也给老家伙买点下酒菜吧!”
毕竟混完饭后再要求打包,的确是有些不太合适!
……
南桥镇上风儿依旧,湖塘水波平息,荷叶劫后余生,却不敢过于心喜。
“倒是继续呀。”
“对呀,打呀。”
“唉,小姑娘,你可别让我失望,我可押了你三十两。”
见久久没有动静,便有那耐不住寂寞的家伙开始大声叫唤,不少人也是跟着瞎起哄,不时目光瞥向那张地毯,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开设赌局那厮便会趁乱卷款跑路。
一团白云被清风吹来,遮挡住了阳光,投下一片阴影。片刻之后,老人脚尖轻点荷叶,他的人飘然上岸。不远处的青蛙呱呱叫唤两声,示意着老人家似乎是已经没有了想要继续玩下去的兴致。
“哎呀,算了,不打了,不打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裤腿,随后掏出梳子整理自己那不知几日几夜都没有清洗过的头发。
这又梳腿毛,又理头发,由此可见梳子兄的强大,就是不知它有没有去过老人的胯下发挥所长。
齐铭再次被噎了一下。
“前辈还真是……不拘一格呀!”
老人眉目一挑,潇洒道:“这无关的人来了那么多,咱又不是供人观赏的猴子,凭什么要听他们的?所以不打了。唉,我说女娃娃,你应该也没有意见吧!”
“来这么多人还不是您老给呼唤来的?”齐铭小声嘀咕。
饭洛洛皱眉,她的警惕心依在,只怕不会因为一句“不打了”从而完全松懈下来。
“有。”她说。
老人“哦?”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饭洛洛道:“希望您能给个解释。这件事,您怎么说?”
突然间出手,然后又突然不打了!开局得如此随意,又结束得如此潦草!
人们常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所以丫的不给个解释能说得过去?
老人闻言“嘿”了一声,道:“女娃娃勿怪,其中缘由,且听我老头子细细道来。”
饭洛洛在听,周遭所有的人都在听。
湖畔清风依旧,却是画风骤变。踩了踩点子,老家伙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忽而吟唱道:“娃娃你勿怪,我自山中来,为寻一故友,难把斗笠摘。我踏江河,越千山,来此已有数月,心情时好时坏。如今听闻消息,难免异想天开……”
一曲唱罢,鸦雀无声。
虽然老家伙的唱功很不咋滴,词句也有点跑题,毫无押韵可言,不过好在所要表达的意思还算明朗。
“所以?”饭洛洛问。
她感觉自己今天真的是遇上“狗”了!
老人“正经”道:“我只是想问问那男娃娃,方才他口中所说的老杨头,他的全名是不是唤作杨青山。”
四人闻言一愣,周遭的围观群众不明所以,完全也不了解情况。
“呃,好像是的,”齐铭道:“前辈怎会知道?莫不是你与他相熟?”
“熟,熟得不能再熟了!”
……
解释好了缘由,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老人哼哼两声,难得大度一回,手一挥,心一横,道:“罢了罢了,既是如此,老头子我便请你们吃顿饭,以表歉意吧!”
说罢,老家伙顾自引路而去,一副十分欠揍的样子。
“妈卖麻花,劳资寻了你这么久,丫的感情是还差点意思。”老人在心里想。
“呃,什么情况?这就?不打啦?”
“有没有搞错?”
两边传来抱怨声,此起彼伏。
得,来看热闹,殊不知自己等人才是最大的热闹!
饭洛洛向着桥上看了一眼,方才被齐铭扔将上去的那枚银锭也被那厮给扔了回来,随后那处便乱作一团,一群人在哄抢赌资。饭洛洛回眸,又看了一眼老人远去的方向,并未多做理会。
“我们也走吧!”她说。
“要不?咱跟上去瞧瞧呗?”齐铭道。
银锭此刻在饭洛洛手中,他自然不敢去要,只当是交公。
“有免费的东西不吃,是会遭天谴的!”齐铭接着道。
“你听谁说的?”李依儿问。
齐铭指了指自己:“我自己。”
饭洛洛提出质疑:“可你认为那老头真有银钱请我们吃饭嘛?”
这一句直击要害。
“这……”思索再三,齐铭继续道:“咱不是有钱呢嘛,那死老头有没有那倒无所谓,反正我们都要寻个地方吃饭。再者他那么厉害,你们就不想多了解一点?”
饭洛洛一听也来了兴致,毕竟这是对于武人而言。薛黎与李依儿则是无关打紧。
齐铭再道:“还有啊,他既然认得老杨,咱便顺带问一问老杨到底是什么来头。现在的桃花湖可被他霍霍得老惨了!”
此言深得人心,众人点头同意。
此刻的石桥之上,除了哄抢赌资的以外,两边的人群皆齐齐“切”了一声,悻悻然散去,感觉有些失望,也有些无聊。
四人再次商议了半秒,最终决定随老头身影而去。
“怎么样?刚刚我那招。”齐铭耷拉在薛黎左肩。
薛黎道:“我刚刚的确是被你们的身手惊到了。”
齐铭闻言收手,比划了两下,得意道:“怎么样?要不要学?大哥可以免费教你。”
衣服上的划痕,脸上的血脂,他已经全然抛在了脑后,整个一武人思想。那泯灭了多年的江湖热血似也被老人方才的一下给唤了醒来。
“算了,”薛黎道:“我不想挨打。”
“嗨,你……”
李依儿也走了过来,薛黎搀扶着齐铭,却是不语,模样显得有些呆傻。
他本穆勒,然而此刻却是被齐铭与饭洛洛所展露出来的身手给震惊到的。即便是被揍得很惨,他依旧觉得齐铭十分了不起,饭洛洛更是不必多说。
虽说是自幼相识,可薛黎还从未见过齐铭出手,年幼时的齐铭,那手中木剑最多也就只是斩尽某家地里盛开着的油菜花而已,偶有蟑螂蚊虫死在剑下,青嫩植物被他糟蹋。在老一辈人的眼里,那绝对是不学无术的倒霉孩子。即便是江湖游历归来,薛黎也不肯相信齐铭用手中的那把木剑当真是杀过人!
人生已过三十余载,他突然感到了有些后悔,早知道的话自己当年也学一些武功,不要太厉害,只要可以保护妻儿就成。
随着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石桥四周一下子变得拥挤热闹起来。有秃顶的大爷,手中还拿着一根搅屎棍,走到哪里都臭烘烘的,人人避而不极。最终被众人劝返,只得悻悻而归。
有嗑瓜子的大婶,身形略显肥胖,一看便知很有福气。也有卖烧饼的小贩,嘴里还叼着一张自己刚烙的饼。远处是坐在石梯上翘着二郎腿的张三,更远处是趴在屋檐上不时挠着屁股芯的李四。
俗话说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不少人心想如果那姑娘能胜倒是好,介时他们在乘火打劫,趁机把那死老头给强行抬出小镇,随便找个墓地给扔了!即便是不胜,能多少打击一下老家伙的嚣张气焰也是好的。
赌局依在,赌注在加,饭洛洛看向那处,突然有些心痒难耐起来。
片刻之后,她三步并做两步的来到三人身前,有些扭捏,模样显得有些可爱。
“怎么了?”齐铭问。
饭洛洛道:“要不?咱也去下一注?”
“什么?”
“啥?你说啥?”
李依儿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薛黎则是在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听错。
齐铭心想:完蛋了,自家媳妇算是测底没救了!接着自怀中掏出银锭,向着开设赌局那人脸上砸去:“我押我家娘子十两。”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空气也变得有些凝重,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他,随后在他与老人之间不住的来回。
话说这特么的应该不会是套路吧?
比如说双方特意的联合起来演一场戏,就为了赢上一两顿饭钱也尚未可知。
虽说很无趣,不过也不是完全也没有这个可能。
“有点意思。”接过银子,那人推开周遭的人群。“唉,都让一让,让一让。”接着铺开一席地毯,竟就这样将所有押注的银子一一分好,放在阳光之下。
做庄就得做到光明正大,坦荡磊落,此着倒也得到了不少人的赞许。
“要押的抓紧了哈,买定离手,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
薛子夜睁开眼睛时,四周一片安静。
他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风儿柔声而过,他睡在屋檐之下,周遭有些潮湿。
可他并不觉得冷,只是脖子处有些生疼,就似在睡梦中被人给揍了一拳。嘴巴发干,像是三天三夜滴水未进。
他捏了捏自己的脖子,扭动了两下,随即传来咔咔两声,无比清脆。
“醒了?”屋内传来声音。
火堆处,杨青山坐在草团之上,烤着地瓜,吃着花生。
他这里总是不缺花生与鸡肉。
因为有酒,所以自然要有下酒的菜食。
“我怎么会睡在这儿?”薛子夜爬了起来,踉跄着步伐,走了进去。
他感到小腿发软,就像是刚刚才从瘫痪中解脱出来一样。
自己这是有多久没有运动了?
“哦,原本是睡在湖边的,可这两日有雨,为师就将你给移到了屋下。”
“为什么不是床上?”薛子夜问。
“因为那是我的床,”杨青山道:“若是被你给占用了,那我睡什么地方?”
“啊,这……”这话说得没有毛病,薛子夜无从反驳。
有风吹进,他靠近火堆一些,嗅着烤地瓜的香味,吞了口唾沫。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屋?”
杨青山知他所指,摊手道:“我这屋小,你睡觉又不老实,故而,未敢擅动。”
“不老实?这什么破理由?你可是我师傅,我可是你徒弟呀!”这理由薛子夜的确是有些接受不了。
杨青山点了点头:“知道。”
自己收的徒,他自然知道。
“那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右手拾起一侧的木条,将火炭中央的地瓜给刨了出来,推至薛小鬼身前,杨青山转移话题道:“这些都不重要,吃点东西吧,你已经两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两三天?”薛子夜惊了一下,也就是说那口酒的酒劲让他足足睡了两三日之久?
这怎么可能?
“你是不是在骗我。”薛小鬼扒拉了一下地瓜,险些被热气烫到。
“你说呢?”杨青山一脸“认真”。
“那到底是两日还是三日?不就是喝了一口酒,至于吗?”他又不是没有喝过酒,又不是没有喝醉过!
他记得那种感觉,虽然难受,却也不至于如此。
老杨头闻言“嘿嘿”两声,道:“那可不是一般的酒。”
薛子夜突然想到了一个梗,道:“莫不是……二般的?”
“去去。”举起酒壶,杨青山猛灌下一大口酒,接着抹了一把嘴巴,似笑非笑。
地瓜刚刚烤熟,温度很高,薛子夜倒也不急进食,起身找水:“你这里有没有水?”
酒很多,水却很少。
老杨头指了指自己的床头,那处放着一根竹竿,竹竿上悬挂着一个水袋。至于水袋中的水是从何而来?是不是从湖里打捞上来的?有没有经过加工处理?
薛子夜目前还不想了解这些,他咕咚咕咚几口灌下,待喝足了水,这才觉得身子骨好受了一些,重新回到火堆旁,拾起地瓜开始剥皮。
热气腾腾,地瓜味飘香,他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很甜,也很香,就是有些烫嘴。
“别浪费了,那皮也是可以吃的。”老杨头提醒。
薛子夜假装没有听到,一面吃着地瓜一面问:“今儿个除了地瓜还有什么吃的?”
老杨头道:“目前就这个了!你父母不在家,所以家里的包子肯定是没法吃了,中午为师会想法弄两条大鱼上来烤,期间你如果实在是饿得不行,便可以先回唐院,或者回家弄些银钱去酒楼整一顿好的,也好顺带补一补身子。”
“言之有理。”薛子夜点头,随着一阵星火四溅,他不由的道:“唉,话说,你就不怕这火把你的草屋给烧喽?”
杨青山倒也心宽,道:“那倒无妨,介时自然会有新的草屋。”
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也便是这个道理。
薛子夜突然问:“所以你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酒呀?”
“自然是好酒。”杨青山答。
“你可拉倒吧!”薛子夜一脸鄙夷:“真是好酒能轮得到我?”
杨青山有些无语:“瞧你这话说的,一口就倒的家伙我还怕你喝多喽?呃……好吧!其实是特意酿制的,相比之下,酒劲会比较高,后劲也会比较足。寻常人哪怕是轻啄一小口,都会睡个三天三夜,你呀,算是好的了。”
“这么猛?”薛子夜有被惊到。
“那可不?”杨青山志得意满。
“那,酒呢?”薛子夜不太信邪,他想再来一点验证一下。
杨青山道:“那酒被为师喝光了,现在这个也算是好酒,不过总感觉差了一些。”
“您就没事?”薛子夜问。
杨青山闻言“嘿”了一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为师看上去像是寻常人吗?”
“的确不像。(相比寻常人而言,你更邋遢一些,也更恶心一些。)”薛子夜点头,却是只说了前话,后话留在脑中,为了不打击师傅,不伤自家师傅的面子。
“那是,为师左青龙右白虎,平时就喜烈酒,小意思。”
薛子夜啃完了一个地瓜,只留下了一地的地瓜皮,随后又喝了一口水,道:“我家那两口子应该也玩够了吧!啥时候回来呀?”
“这你问我我问谁?”火星点点,杨青山继续给他扒拉熟透了的地瓜。
食着地瓜饮着水是很容易撑着的,不过由于水分居多,少了精华,完全也不耐饿,一泡尿拉完后很快就又会饿了,无奈之下薛小鬼只得自己去想办法。
唐院他暂且还不想去,更不想去见那几位令人烦心的瘟神,简直是烦到姥姥家了!
“要不?去史教习家混上一顿?”薛子夜自言自语。
吴素素,蒋小甜,温和,温暖……所有他认识并且关系还算不错的小家伙此刻都在学院之中上课,温和与温暖更是直接住进了学院,所以去她们家混饭有些不切实际,可是史教习与戚教习不同。
这对夫妻于去年冬天来到小镇,将那废弃的宅院修缮一翻后便开始入住,走街串巷,正式成为小镇居民。
冬去春来,唐院开院后又考入学院,成为了里面的老师,不过由于家近,课毕后通常都会归家,在学院的食堂里很少能够见到他们的身影。
无论是谈吐举止,还是其他的一些方面,那二人所表现出来的多少与小镇居民有些差异。
莫不是这便是传说中的“江湖气”?
“可惜了,”薛子夜摇头:“要是廖先生与许阿婆不住学院那该多好!”
那二位面相和善,年龄又稍长一些。不,是稍长很多。所以应该混起饭来会比较简单,也会比较顺利!
“算了,我还是回家吧!”薛小鬼叹气:“睡了两日,饿了两日,得用抽屉里的银钱去吃顿好的,顺带也给老家伙买点下酒菜吧!”
毕竟混完饭后再要求打包,的确是有些不太合适!
……
南桥镇上风儿依旧,湖塘水波平息,荷叶劫后余生,却不敢过于心喜。
“倒是继续呀。”
“对呀,打呀。”
“唉,小姑娘,你可别让我失望,我可押了你三十两。”
见久久没有动静,便有那耐不住寂寞的家伙开始大声叫唤,不少人也是跟着瞎起哄,不时目光瞥向那张地毯,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开设赌局那厮便会趁乱卷款跑路。
一团白云被清风吹来,遮挡住了阳光,投下一片阴影。片刻之后,老人脚尖轻点荷叶,他的人飘然上岸。不远处的青蛙呱呱叫唤两声,示意着老人家似乎是已经没有了想要继续玩下去的兴致。
“哎呀,算了,不打了,不打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裤腿,随后掏出梳子整理自己那不知几日几夜都没有清洗过的头发。
这又梳腿毛,又理头发,由此可见梳子兄的强大,就是不知它有没有去过老人的胯下发挥所长。
齐铭再次被噎了一下。
“前辈还真是……不拘一格呀!”
老人眉目一挑,潇洒道:“这无关的人来了那么多,咱又不是供人观赏的猴子,凭什么要听他们的?所以不打了。唉,我说女娃娃,你应该也没有意见吧!”
“来这么多人还不是您老给呼唤来的?”齐铭小声嘀咕。
饭洛洛皱眉,她的警惕心依在,只怕不会因为一句“不打了”从而完全松懈下来。
“有。”她说。
老人“哦?”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饭洛洛道:“希望您能给个解释。这件事,您怎么说?”
突然间出手,然后又突然不打了!开局得如此随意,又结束得如此潦草!
人们常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所以丫的不给个解释能说得过去?
老人闻言“嘿”了一声,道:“女娃娃勿怪,其中缘由,且听我老头子细细道来。”
饭洛洛在听,周遭所有的人都在听。
湖畔清风依旧,却是画风骤变。踩了踩点子,老家伙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忽而吟唱道:“娃娃你勿怪,我自山中来,为寻一故友,难把斗笠摘。我踏江河,越千山,来此已有数月,心情时好时坏。如今听闻消息,难免异想天开……”
一曲唱罢,鸦雀无声。
虽然老家伙的唱功很不咋滴,词句也有点跑题,毫无押韵可言,不过好在所要表达的意思还算明朗。
“所以?”饭洛洛问。
她感觉自己今天真的是遇上“狗”了!
老人“正经”道:“我只是想问问那男娃娃,方才他口中所说的老杨头,他的全名是不是唤作杨青山。”
四人闻言一愣,周遭的围观群众不明所以,完全也不了解情况。
“呃,好像是的,”齐铭道:“前辈怎会知道?莫不是你与他相熟?”
“熟,熟得不能再熟了!”
……
解释好了缘由,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老人哼哼两声,难得大度一回,手一挥,心一横,道:“罢了罢了,既是如此,老头子我便请你们吃顿饭,以表歉意吧!”
说罢,老家伙顾自引路而去,一副十分欠揍的样子。
“妈卖麻花,劳资寻了你这么久,丫的感情是还差点意思。”老人在心里想。
“呃,什么情况?这就?不打啦?”
“有没有搞错?”
两边传来抱怨声,此起彼伏。
得,来看热闹,殊不知自己等人才是最大的热闹!
饭洛洛向着桥上看了一眼,方才被齐铭扔将上去的那枚银锭也被那厮给扔了回来,随后那处便乱作一团,一群人在哄抢赌资。饭洛洛回眸,又看了一眼老人远去的方向,并未多做理会。
“我们也走吧!”她说。
“要不?咱跟上去瞧瞧呗?”齐铭道。
银锭此刻在饭洛洛手中,他自然不敢去要,只当是交公。
“有免费的东西不吃,是会遭天谴的!”齐铭接着道。
“你听谁说的?”李依儿问。
齐铭指了指自己:“我自己。”
饭洛洛提出质疑:“可你认为那老头真有银钱请我们吃饭嘛?”
这一句直击要害。
“这……”思索再三,齐铭继续道:“咱不是有钱呢嘛,那死老头有没有那倒无所谓,反正我们都要寻个地方吃饭。再者他那么厉害,你们就不想多了解一点?”
饭洛洛一听也来了兴致,毕竟这是对于武人而言。薛黎与李依儿则是无关打紧。
齐铭再道:“还有啊,他既然认得老杨,咱便顺带问一问老杨到底是什么来头。现在的桃花湖可被他霍霍得老惨了!”
此言深得人心,众人点头同意。
此刻的石桥之上,除了哄抢赌资的以外,两边的人群皆齐齐“切”了一声,悻悻然散去,感觉有些失望,也有些无聊。
四人再次商议了半秒,最终决定随老头身影而去。
“怎么样?刚刚我那招。”齐铭耷拉在薛黎左肩。
薛黎道:“我刚刚的确是被你们的身手惊到了。”
齐铭闻言收手,比划了两下,得意道:“怎么样?要不要学?大哥可以免费教你。”
衣服上的划痕,脸上的血脂,他已经全然抛在了脑后,整个一武人思想。那泯灭了多年的江湖热血似也被老人方才的一下给唤了醒来。
“算了,”薛黎道:“我不想挨打。”
“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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