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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戬地君戏臣 蒙泽臣弑君

    书接上文,公元前684年岁冬,楚入中原,诸侯联军御之,齐师承时灭谭,朔谭无礼也。谭子不敌逃奔莒邑,因是同盟故。楚太傅申葆亦因势而为,盟蔡释其君,不日还军归楚。

    及见楚师退兵,诸侯自还。独说鲁公姬同还朝大怒,只为齐室吞谭济鲁,说话间便欲起兵伐齐,大夫臧辰谏阻道:“齐鲁并重,且不论胜负如何,单只说此时伐齐,确是不合时宜,一者师出无名,恐惹诸侯非议,二者番邦入侵,诸侯不宜轻起内争,谨请君上决断!”

    鲁公姬同无言以对,只得依言行事,然齐势日增不可不防,鲁军主力遂迁齐鲁边境,以备不时之用。

    见之此景,宋公子捷心下大悦,乘丘大败,颜面尽失,无时不思衅鲁寻仇,眼下鲁军移兵北置,正是雪耻大好时机,当即朝议向鲁用兵。

    商丘朝堂之上,百官齐聚,众皆缄默无言,仅闻宋公子捷言日:“鲁兵北置,曲阜无防,乃天授良机,寡人欲雪乘丘之耻,众卿以为可否?”

    语出无人复言,宋公子捷厉目四顾,亟待发声苛责,大夫仇牧见状出列,上言道:“君上以为可否?”

    宋公子捷切齿决绝回应道:“乘丘之耻必雪!”

    大夫仇牧不卑不亢,续问道:“师出几何?谁人为将?”

    宋公子捷扬手喝道:“举国之师,寡人亲征!”

    大夫仇牧顺其言道:“如此尚需出师之名!”

    宋公子捷令请道:“大夫可为寡人谋一?”

    闻之此言,大夫仇牧已知伐鲁势在必行,明君之意,会君之志,当即躬身献言道:“乘丘兵败,南宫将军为其所俘,可述与释还,如其不允,则可以此为名,出师逼讨!”

    宋公子捷抚掌赞日:“仇卿大才!”言讫,当堂行书致鲁,并着三军整装,刻日随君亲征。

    时过一日,书致曲阜,鲁公姬同阅毕召请大夫臧辰协商,问日:“宋人谓我索还南宫长万,大夫以为何意?”

    大夫臧辰稍加思索,接言回道:“世人传言,宋君子捷与之南宫将军自来不合多生龃龉,如说为国所谋,予我所要,当属正常,行之邦交即可!然见边关战报,数万宋军陈兵边界,如此兴师动众,当是索将为假,伐我是真!”

    闻其所言,鲁公姬同恍然大悟,大骂道:“手下败将,不思悔悟自省,竟还敢来犯,当真不知死也!”

    大夫臧辰接言道:“人意如此,我等亦无力回转,只是眼下南楚北齐两强相压,从中斡旋已属不易,实不宜分心再与宋人争战!南宫长万本属宋人,还便还了,于我无害,使其出师无名,则于我大利!”

    鲁公姬同轻点其头,轻言道:“如此便依大夫之言!”说罢,礼送大夫臧辰出宫,旋即又召见南宫长万。

    乘丘兵败之后,南宫长万气焰收敛,既为阶下囚,自揣还邦无望,是以不争不辩,屏息待死。

    不多时,士甲将其押至,鲁公姬同背对其言:“鲁人好欺否?”

    南宫长万侧首愤言道:“要杀便杀,不必如此相戏!”

    鲁公姬同转身直面谓其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孤亦非嗜杀之徒,有意纵汝还宋,汝可愿意?”

    南宫长万收目回身,垂首言道:“阶下之囚,没有资本讲条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鲁公姬同淡然笑之,上前为其释缚,随言道:“寡人言,乃为释君,非为弑君之命,汝可去也!”说罢,回身落坐。

    见此,南宫长万面色茫然,一时失措无语,起身行得几步,遂又回首问道:“真欲纵我离?”

    鲁公姬同不复回言,对其挥手告别。

    南宫长万向前又行得数步,猛然间转身回行,跪于君前叩首言日:“再造之恩,没齿难忘,君若有言,甘效犬马之劳!”

    鲁公姬同扶其起身,慰言道:“实无所求,但问所愿,谨愿宋鲁无战,永修盟好!”

    南宫长万拱手拜日:“若此,臣当极力劝说吾君!

    鲁公姬同摇首轻笑,叹日:“君有此心,我心甚慰,唯恐子捷不做此想!”

    南宫长万不解问到:“此言何意?”

    鲁公姬同垂首叹日:“为报乘丘兵败之仇,宋公子捷挥师亲征,业已大军压境!”

    南宫长万闻知心惊,侧首陷入沉思。

    鲁公姬同续言道:“子捷为君,宋鲁难止挣战!也罢,此役孤当倾力而为,誓灭来犯之敌,将军还营备战可也!”

    闻得此言,南宫长万急忙回言,日:“出得此门,长万终生不再踏入鲁地,天地共鉴!回访子捷处,吾亦当竭力游说,劝其与鲁重修旧好!”说罢,请辞即行。

    鲁公姬同默言望其离去,一抹淡笑显露脸上。

    话说这日,宋公子捷业已领军行抵鄑邑城前,亟待惠挥师拔城,但见城门大开,南宫长万从中行出,谓众扬言道:“鲁侯大义,众将少战,罪臣有言上谏!”

    谓之此景,宋公子捷顿觉冷水淋背懵然无措,上无将令,三军亦只得稍缓进军。

    不多时,君臣二人对面而立,宋公子捷当先责日:“何故阻我进军?”

    南宫长万谨拜上言道:“鲁室势大,不宜轻启战端!况宋鲁力均,予做拉锯之争,徒伤国力也!且有荆楚窥视中原,稍有不慎或将危及社稷!再有齐鲁不和,终起战事,彼时观其鹬蚌相争,我等坐收渔利,岂不更好!”

    闻其此言,宋公子捷讥讽道:“乘丘之耻,卿可释怀,孤却难已忘却,伐鲁势在必行!”

    南宫长万仍旧苦心劝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君上何急于一时也!再有此番入鲁,君上乃籍鲁释我为名,而今我已归来,师出无名,何以勉军?”

    宋公子捷却不奈道:“败俘囚徒,竟敢左右寡人心志!”说罢,转身撇下南宫长万,面着三军敕令抢城。

    南宫长万无奈默言,只得于后相随观战。

    几阵争战下来,宋军未能踏上城头一步,鲁军则于城上齐声大骂:“忘恩负义,宋桀子捷!”

    宋公子捷闻之气恼不已,怒斥三军夺城不力,又是催军数番强攻。

    激战数日,宋军仍未攻下鄑邑,宋公子捷此时亦后悔当初未听南宫长万之言,由是心生退兵之意。

    然在敌我万军当前,又不好拉下颜面下令退兵,宋公子捷滞望疆场蓦然无语不知所为。

    好在南宫长万看出端倪,趁着宋公子捷累极小睡之际,将其兵符窃出,假命三军撤出战斗,退兵还朝。

    还朝之后,文武百官对其鄑邑战况临机处置颇为赞赏,恭贺之言溢满朝堂。

    宋公子捷适察颜面扫地,由是当堂斥日:“俘将囚徒,竟敢乱我军心,其罪当诛!”言讫,即要将其拉出斩首。

    得之众卿苦劝方才做罢,宋公子捷仍是不依不饶,责日:“始吾敬子,今子,鲁囚也,吾弗敬子矣!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罢官黜职,禁锢于府,其后不得插手朝政!”说罢,拂袖而去。

    文武百官唏嘘而退,宋室衅鲁复仇之争由此告终,其后数月,九洲诸侯相安无事。

    至仲秋八月,天降大雨,丹雎洪水泛滥,宋室全境被淹,民舍尽毁,稻苗无存,加之宋公子捷即位以为连年争战,府库空虚无力救济灾民,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其时,鲁室与齐明争暗斗,合纵连横各使手段,鲁公姬同有意笼络宋人,与之携手抗齐,今见其受灾是为和盟契机,遂着庆父携粮草百车,前往慰问。

    而至宋地,宋公子捷以不受鲁惠为由,拒收其救灾援资,鲁庆父遂往南宫府请见南宫长万,拜日:“无故叨扰,恳请见谅!今见宋地受灾,吾主以天下苍生为念,特使外臣携资救灾,奈何宋君仇鲁拒收,恳请将军受之,以解万民疾苦!”。

    知其来意,南宫长万授意道:“宋鲁有隙,罪在君臣,而百姓无辜也!然我禁足于府,心有余而力不足,受粮亦无法运出馈民,烦请贵使前往请见公子御说,此子宅心仁厚心怀社稷,必能妥善处理!”

    鲁庆父礼言拜退,临近门口,侧首言日:“君者,不计民生,悲也!当择适者为君,以护社稷!”说罢,扬长而去。

    南宫长万攥拳负手,切齿默言,待其走远,愤然转入后堂,宋乱将起。

    来至公子府,公子御说厚礼相待,请将后堂相叙,鲁庆父献言道:“天作淫雨,害于粢盛,苦于万民,吾君感同身受,谓众日:民无罪也,若之何能不吊?特使外臣携粮赈灾,恳请受纳!”

    公子御说回日:“吾实不敬,前者兵戎相见,使君无妄受战,而今天降之灾,又以为君忧,拜命之辱!”说罢,亟欲跪拜谢罪。

    鲁庆父连忙上前扶阻,礼言道:“过往之事,不提也罢!但望宋鲁日后亲如手足!”

    公子御说拱手谢日:“吾谨一公子,不敢于君前有所承诺,其后君有所求,我必全力以赴!”说罢,两厢回礼,完就交接事宜。

    事后,公子御说携粮赈灾自不必说,单说鲁庆父还鲁复命,上报其间经过,众皆唏嘘,大夫臧辰言日:“宋其兴乎。禹、汤罪己,其兴也悖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且列国有凶称孤,礼也。言惧而名礼,其庶乎!”

    鲁公姬同接言道:“如此说来,公子御说有恤民之心,是宜为君,我等当助其一臂之力!”

    众皆会君之意,拜日:“谨受君命,以成宋鲁之好!”朝后各行其事,自后宋鲁来往密切。

    话转山东齐室,见之宋鲁罢战言和,携手抗齐之意不言自明,齐公姜小白自无坐以待毙之理,遂亦遣使结交各路诸侯。

    而诸侯之中德望最高者,莫过于周王室,经众商议,欲效先君襄公之举,寻亲王姬以成姻亲之盟。

    说定即行,大夫鲍叔牙受命出使洛邑王畿,得之周王姬佗以礼相待,召见于王室庙堂之上。

    两相会面,施以君臣之礼,大夫臧辰上言道:“我王万年,外臣拜上!此入洛邑,奉上喜事一庄,谨盼我王惠受!”

    周王姬砣悦言道:“齐室尊王之意,寡人业已领受,心中甚慰!贵使言喜,不知喜从何来?”

    大夫鲍叔牙拱手回言道:“齐侯欲拜我王为父,与周缔结姻亲之好,祈请我王恩准!”

    周王姬陀暗自思道,齐之强邦,盟之大益,一者可攀强附盛以安社稷,二者可礼制诸侯效齐尊王,可谓一举多得也,由是当即应道:“齐侯孝心,寡人自无相拒之礼,不知齐侯欲求寡人膝下何女?”

    大夫鲍叔牙躬身谢道:“公主千金之躯,下嫁于我已是万幸,启送我等造次遴选,但凭我王做主!”

    周王姬陀回日:“也好,寡人爱女姬恭年方及笄,正值适婚之龄,如不嫌弃,便将此女许与齐侯!”

    大夫鲍叔牙再拜回日:“如此可谓郎才女貌,谨代吾君谢过王上!”

    事成皆大欢喜,大夫鲍叔牙应周王姬陀盛请,留周侍王数日后还邦复命。

    繁文缛节礼毕,公元前683年冬十月,大夫鲍叔牙再临洛邑,迎娶王姬姬恭,自此齐之声势大盛,与之鲁室东西对立,二分天下。

    周齐联姻,举世震惊,诸侯纷纷与齐示好,齐公姜小白则趁热打铁,以尊王攘夷之名,盟交天下诸侯。

    此处单说宋室,初春首朝,文武齐聚与朝商议一年大计,会商重点仍是衅鲁雪耻,宋公子捷谓众言日:“鲁人数损宋室威严,可谓是欺人太甚,寡人与之势不两立,誓要予其驳回颜面,众卿可有良策助我?”

    话落无人作声,宋公子捷瞠目怒日:“众皆哑耶?”

    谓此,公子御说出而上言道:“君上明察,鲁无欺我,乃我欺鲁也!此前数番争战,皆乃宋室发兵侵鲁在先,战败失利而返,又怎可怪罪于他?”

    宋公子捷拂袖怒日:“数典忘祖,放肆!”

    公子御说拱手辩驳道:“臣子谨为宋室社稷着想,不曾有半点虚言!宋鲁数战过后,我遇大水,人资粮赈灾,谓我无半分记恨之心,而君上不思感恩图报,更妄图施兵过境战火加身,如此方为恩将仇报!”

    闻得此言,宋公子捷起身斥日:“大胆孽子,私受鲁人恩惠,寡人不予问罪便了,竟敢以此要挟寡人,逐出朝堂!”甲士闻命,将其压下。

    时过刻余,朝堂复归安静,宋公子捷续言道:“再有驳我逆鲁之意者囚之!众卿可有他言!”

    众皆无言,南宫长万上言道:“鲁人数胜于宋,兼败强齐,声势大作,一时难下,不若静观其变,待其生乱我再图之!”

    待其说罢,宋公子捷弄指讥笑道:“将军莫不惧鲁也?也难怪,乘丘一役,将军兵败被俘,死里逃生惧鲁亦属正常!”

    南宫长万会意,愤言回道:“但欲为战,我必冲锋在前,决无贪生之念,臣所言之意,乃是战之利国而战,战无所利则避战,决非惧战!”

    宋公子捷峻颜冷语道:“此前,将军力能搏牛,气吞万里如虎,无惧天下!战后,脱囚逃生归来,胆小怯懦如鼠,贪生畏战!败军之将,不堪论战,着其还府禁足,闭门思过!”

    闻其所言,南宫长万拂袖言道:“刚愎自用,不可与谋!”遂起弑君之意,言讫转身而走,甲士随后拥出。

    待其行出,宋公子捷侧身恨言道:“汝等平日以谋士自居,贪享高官厚禄,而到用人之时,竟无一人上言献策,寡人要之汝等何用?”说罢,恶目视之群臣。

    大夫仇牧由是出而献言道:“臣谨慎实言,此前于鲁数番用兵,加之去岁仲秋大水,营田颗粒无收,府没钱粮匮乏,更兼兵疲民乏,实不利近时出战,然可借他人之手行我之事,齐鲁不合人尽皆知,不若假齐人之手伐鲁,而达我之意!”

    宋公子捷兴趣盎然,急言问道:“如何行事?”

    大夫仇牧接言回道:“齐今与周联姻,行尊王攘夷之号,盟交天下诸侯,我可以此结好齐室,谓其言日鲁人与楚勾结,进而请齐缔盟,联军伐鲁,必可成事!”

    宋公子捷闻言大喜,即着大夫仇牧行将此策,并允诺事成之日,许其相邦之职位。

    大夫仇牧欣喜受命,叩首拜谢,朝后筹备入齐,不在话下。

    再说南宫长万,当堂为之宋公子捷驱逐离朝,颜面扫地还府勃然大怒,瓷瓶碗碟摔碎一地,加之此前数番为君戏弄,想道再无出头之日,便已心生弑君之念,后又闻得朝议盟齐伐鲁,更是怒火中烧,想当初乘丘之役,若非齐军背信弃义,怎致自己落败被俘虏,如此言而无信之辈怎可盟交?是以更坚定其弑君之想,由是当即暗中筹备此事。

    然如今禁足在家,手无兵权,朝中大员又与己疏远,仅余府中心腹并数十家丁可用,想要弑君何其难矣!其后谁人继承君权亦需考量,自问无意亦资格无承袭君位,继君当从众公子之中遴择,还需所选公子支持其弑君之举,此间细节皆需考虑周全,南宫长万由是闭门谢客,蜗居书房详尽筹划。

    一连数月,宋公子捷深居简出,不曾出得商丘候府半步,使之无计可施,需将其引出商丘,方有行刺之机。

    想道鲁室君臣曾明言暗道著其改天换日,南宫长万随即致书鲁公姬同,拥其助己一臂之力。

    书至曲阜,鲁公姬同持卷而阅,信简文日:“鲁君在上,外臣叩请,辞君一别数月,甚念安康!偿念及外臣曲阜落困之时,得君恩典释还归宋,恩同在造,外臣铭感五内,无时不思感恩图报,而知近日宋廷朝议,愚君子捷欲交齐室,污君勾连荆楚祸害中原,集天下诸侯联军伐鲁,亟知此事不敢藏私,遂急书告君,望君早做防备!另将应对之策奉上,供君垂鉴。齐鲁之争,终无善了,与其两败俱伤,不若止战盟齐,强强联手共驭天下,不亦愈善乎?如此亦可止宋连齐污君之念,再者邀商愚君子捷,谓其晓以利害劝盟之,进而携齐宋之势往复中原,鲁霸天下指日可待也!谨以数言,谓君厚恩,偿报万一,外臣幸甚!”

    言之切切,鲁公姬同百感交集,不敢置若罔闻,随即诏令开朝商讨。

    不多时,文武齐聚一堂,鲁公姬同着百官传阅南宫长万信简,问日:“众卿有何高见?”

    司寇臧辰随即上言道:“贼子欺人太甚!望君上莫再妄生恻隐之心,此番交手定要将其置于死地也!”

    鲁公姬同接言问道:“臧卿有何谋划?”

    司寇臧辰拱手回日:“宋贼既欲连齐伐我,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我则先手与齐成盟,两强携手同出,宋必一败涂地,再无出头之日,我则安矣!”

    鲁公姬同轻点其头,欲行此策。

    大夫曹刿紧随之献言道:“文仲燥怒,从情可谅,而致行言上策略有不周,臣谨添言补阙!臣以为先手盟齐可也,只是眼下诸侯无动局势不明,不宜妄动刀兵,且宋齐素来交好,冒然间之恐难成事,再者与齐盟交亦只是权宜之计,两者貌合神离不能同心,如此联军伐宋不败何待?另有楚室盘踞南疆蠢蠢欲动,若其趁我内争之际北上,中原危矣!臣意乃南宫长万所献连齐和宋之策,是为万全之法!”

    闻其所言,司寇臧辰敬日:“大夫所言甚是,老臣唐突!”

    文武所见一致,众无异议,鲁公姬同亦于心赞同,由是当堂授命司寇臧辰为使北上临淄请盟,诏令大夫曹刿撤回北境大军,转陈西北,以防宋楚。

    朝后各自行事,不在话下,且先表司寇臧辰一行,秉持君命摸黑疾走,昼夜间便抵齐都临淄。

    时不我待,刻不容缓,务必赶在宋人入齐之前达成使命,是以未经礼官交接呈授,司寇臧辰引众直抵齐宫叩门。

    齐鲁虽有不和,然古语有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即见鲁室遣使来访,亦不好拒之门外,齐公姜小白闻报即召其庙堂相商,且先闻其何说。

    入得大堂,司寇臧辰行过君臣之礼,呈上邦交盟书,随言道:“今见齐君,乃为休战讲合而来,还望齐君应允!”

    齐公姜小白置书案头,轻笑道:“远有长勺之耻未雪,近有鲁军兵临齐境,汝教寡人如何休战讲和?休要多言,汝且回报鲁候,整军与我决战!”

    司寇臧辰临危不惧,接言回道:“长勺之争,乃齐人挑起,我仅自保而已,并无欺人之意?再有齐室趁我南下御楚之际,吞我属邦谭邑,致我北境告急,移师北防安有错乎?”

    齐公姜小白峻颜起身,负手抬臂扬言道:“是我为之又如何?如有不服,大可引军来战齐,寡人奉陪到底!”

    见之齐公姜小白如此态度,司寇臧辰自知和谈无望,遂默言礼拜而退。

    见之此状,上卿管仲缓步出列,回身谓之司寇臧辰言日:“鲁使无度量也,吾君受屈于鲁,还不可报怨数言耶?”

    司寇臧辰闻言止步,大夫管仲旋即转身面君,礼拜上言道:“君者,当以社稷为重,利齐之事皆可受之,眼下诸侯轻周乱政,荆楚界南,山戎踞北,九洲内忧外患,臣以为确实不宜轻起刀兵,且看鲁人请盟于我何益!”

    齐公姜小白闻言会意,接语道:“也罢!寡人不与尔等计较,汝且先言盟鲁于我何利?”

    司寇臧辰转身回步,拱手言日:“齐鲁连盟,君可得一强援,少一劲敌,可算利否?”

    齐公姜小白冷笑道:“寡人领齐称熊山东,尊王攘夷愧得天下拥护,鲁于我言无患于得失!”

    司寇臧辰冷情直面问日:“那君以为何为利也?”

    齐公姜小白谓其直言道:“妄语虚言不可信,寡人独重实利也!欲使寡人释怀长勺之痛,需将遂邑割让予我,其后再商盟鲁之事!”

    司寇臧辰嗔怒道:“遂邑乃鲁之要地重镇,岂可随意割让,君之无德,不盟也罢!”说罢,拂袖侧身,昂首傲视齐廷群臣。

    上卿管仲于后谏日:“齐盟天下,不争鲁之一邦,然若与齐为敌,齐可檄告天下共伐!夫失鲁之助,于我无害,鲁失齐盟,则存社稷之危,何者为重,鲁使当可自判也!再有,今之请盟者,鲁也,欲取必有所予,乾时、长勺两战,致齐室损兵折将,鲁得战资颇多,今只予贵邦求得一遂邑,当是不为过也,且遂邑地处鲁邑腹地,齐室鞭长莫及无力协管,索之亦只为名也!而见鲁使如此计较,何谈交好结盟耶?”

    闻此一番言语,司寇臧辰面上傲气渐失,于心细细思量一阵,亦觉其说不无道理,少顷回言道:“也罢,为示诚意,便遂齐公之愿,献遂请盟!”

    齐公姜小白拍案大喜道:“善哉!”说罢,即着刀笔吏篆刻盟书。

    适时无言,过之刻余,盟书著成,两方篆上签名,齐鲁之盟由此达成。

    因是迫势成盟,两者各怀私意,是以未就盟成摆宴庆贺之说,更亦无践典盟誓之礼,司寇臧辰携书当堂即向齐君请辞告退,齐公姜小白亦无挽留之意,望其背影含笑默送。

    还至曲阜,司寇臧辰述职复命,闻知此间经过,鲁公姬同怒日:“齐人欺人太甚,如此盟书要之何益!”说罢,掷书于地,恶目紧视大夫臧辰。

    司寇臧辰获自知罪于君,随即伏首跪地无言,大夫曹刿行将上前,拾之盟书复

    置鲁公案前,上言道:“君上息怒,入齐者何?而今司寇携书而回,即是功成,应赏!”

    闻其如是说,鲁公姬同挥手请日:“寡人唐突,司寇请起!”

    司寇臧辰闻言起身,还位侍立。

    鲁公姬同抚案续言道:“然无故失之遂邑,寡人着实心有不甘!”说罢,垂首而叹。

    大夫曹刿拱手接言道:“无妨,遂邑之地,臣誓将为君讨回,而今与齐盟书已签,制宋乃是头等大事,敢请君上将之和齐盟书公诸于众,更邀宋君谈和!”

    鲁公姬同颔首少思,当即提刀篆书致宋,邀之宋君子捷蒙泽会商。

    不数日,和齐盟书并鲁公信简同致宋都商丘,宋公子捷置就案头,冷颜面众言日:“眼下鲁已盟齐,连齐伐鲁恐难成事矣!众卿可有他策助我败鲁雪耻!”

    众人不愿再战,又畏君上责难,是以无人献言。

    见此,宋公子捷取卷续言道:“此乃鲁君邀盟之书,众卿无言,是谓寡人与鲁盟和耶?”

    众皆躬身请拜,仍旧无语。

    环顾堂下,宋公子捷冷哼一声,随手抛书于案,亦不复言。

    大夫仇牧见状行出,拱手上谏道:“齐候所倡尊王攘夷,甚得诸侯拥护,眼下民心凝聚,同仇敌忾,天下无争,我若强行与鲁开战,挑起内争,恐成众矢之的,其时宋难存矣!臣意不若顺势而为,暂与鲁廷休战,应其所请,赴约蒙泽,坐观其变为上!”

    闻言,宋公子捷一阵唉声叹气,末了诏日:“即是如此,便请大夫随我赴会,一探究竟!”

    仲秋八月,宋公子捷如言起行,赴约蒙泽。

    秋高气爽,宋公子捷行于旅途,浑然不知死期将至,而见引蛇出洞计成,南宫长万随之偷出府邸,前往谒见公子御说。

    到得公子府前,公子御说惊问之:“君上有命,着将军禁足府中,何以致此?”

    南宫长万回日:“无要事,不敢惊扰公子清修!”

    闻其如是说,公子御说将其让进府中,请座看茶毕,问日:“将军有何要事!”

    南宫长万敬日:“谋欲弑君,赋职公子!”

    公子御说惊而失色,起身责日:“大胆狂徒,何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举!”

    南宫长万辩道:“子捷为君,宋室安得一日宁静?只顾一己私欲,数起刀兵,以致府库空虚,民不聊生,某乃为民请愿也!”

    公子御说侧首驳日:“君行错,臣失职也!汝等不思己过,而责君之错,岂是为臣之道?吾誓死不行此事!”

    身为人臣人子,难受此命南宫长万谅解道:“此事无需公子介,某已筹划完全,只等事成,公子履位即可,所有罪责,某将一力承担,与公子无关,但盼公子勤政为民,以昌社稷!”说罢,请辞自退。

    公子御说望其远去身影,自思道此人胆大妄为,无望无德罔顾纲常,与之此人同行,无异于与虎同行,终将为其吞食,是以连夜奔往毫邑避祸去了。

    还说南宫长万,自公子府归家,便从护院家丁之中择出青壮百人,着其前往蒙泽刺杀宋公子捷。

    此刻,宋公子捷浑然不知,正自悠然自得与之鲁公赏雪清谈,言日:“乘丘辱我,君做何言?”

    鲁公姬同望雪道:“过往云烟,适时各自为政,不谓私仇也,眼下荆楚势迫中原,危及鲁宋社稷,还望宋君大量,与我携手共御强敌!”

    宋公子捷挥手弄雪,回言道:“瑞雪兆丰年!也罢,便让往事随风消散,愿与鲁室重拾旧好,同盟互助携手共盛,如雪无瑕!”

    鲁公姬同悦言道:“甚好!甚好!”随之引其踏雪共赏腊梅。

    观之一日雪景,宋公子捷不堪凛冬酷寒,请辞还屋休歇。

    殊不知,南宫长万所使刺客业已伏于管舍各处,只等宋公子捷一行踏入,随之一拥而起就地斩杀。

    正说时,不远处便传来宋公子捷爽朗笑声,屋中刺客尽皆屏息默言,待之众人入内,但闻一声哨起,众皆窜出,将之众人团团围住。

    众皆惊慌失措,只见领头贼子一声令下,众刺客奔将上前,先将宋君身护卫系数杀尽。

    大夫仇牧护持宋公子捷连连后退,随言道:“死士索命,无非为财,敢问我等价值几何?愿以十倍之价讨众存命!”

    众刺客稍加迟疑,但闻匪首喝道:“吾等不为钱财,只为替天行道!”音落,众刺客随言而行,扬刀奋起将其君臣斩于血泊之中。

    可怜宋公子捷君臣横死鲁地,至死不知弑己者是敌是友,悯其一世,照诸后人,谱书闵公。

    众死士刺杀得手,随即飞鸽传书商丘,又因弑君重罪,无以返乡,遂就地解散,各奔东西。

    得知消息,南宫长万随即出府,策马奔向公子御说府,然被告知公子因故去往毫地矣,只得郁郁而回。

    虽不知其为何去往毫地,然想道邦国不可一日无君,南宫长万遂又遣使前往迎其还邦嗣位。

    使至毫邑,见过公子御说,向其表明来意,不料其不喜反骂道:“南宫暴徒,弑君犯上,天理不容,举族当诛,吾只恨无力戮贼,又岂会与之同流合污!”

    南宫使者为其逐退,无功而返。

    闻使奏报,南宫长万负手愤言道:“有心相助,反遭其一辱再辱,拟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为人,不复为君也罢!”

    旬日过后,南宫长万遂立公子子由为君,更着南宫牛、孟获帅军一万围毫,以除后患。

    及此,南宫长万一时间权倾朝野,掌握生杀大权,众公族子弟亦惧其杀己,遂尽奔萧地去了。

    失之宗庙,众公族子弟亦是心有不甘,愤愤不平,遂共聚一堂商议复国之策,适逢萧叔赢芯前来探望,众皆请其主持公道。

    萧邑世受宋恩,为其荫护,方得保全社稷于乱世,见之南宫长万惑乱宋祠,亦有心相助,萧叔赢芯谓众言日:“南宫弑君做乱,拥立子游为君,独掌宋室军政大权,我等亟需另立新君引导民心,方可与之对抗,我意于毫迎立公子御说,众意如何?”

    众公族子弟纷纷点头认可,其有一员忧日:“萧叔所言甚是,只是毫邑已为叛臣重兵包围,我等手无寸铁,如此前去迎奉公子,必为所擒,似此奈何?”

    萧叔赢芯颔首回言道:“此事确实棘手,然亦非无计可施!邻邦曹室历来与宋交好,请其出兵一部相助,当无不允!再有萧邑亦可出兵万余,集两者之力,击溃毫邑叛军,应非难事!继迎立公子御说,可也!”

    闻之此说,众皆询谋佥同,遂各自依言行事。

    冬十月初旬,以萧叔赢芯为首,宋室公族子弟辅之各领一部,置椽戴、武、宣、穆、庄等旗帜,以示其族名,领萧曹大军两万余,开赴毫地,好一派公族伐判景象。

    兵贵神速,不过一日光景,即至毫邑外围,不及休歇整顿,萧叔赢芯并族各部齐头并进,

    毫城叛军遂不及防,一击即溃,主帅南宫牛为其斩杀于阵中,副将猛获留得一条性命潜逃至卫。

    毫邑大捷,众人请出公子御说,为其加冠进冕以车乘之,原班人马随之调转方向,直赴宋都商丘而去。

    不数日,南宫长万弑君之举传遍坊间人尽皆知,公族大军亦随之行抵达商丘城外,厉兵秣马准备袭城。

    一时间,商丘城内人心惶惶,百姓口诛笔伐,军甲堕落懈战,南宫长万深知大势已去,于府叹日:“某欲救宋,奈何众欲亡宋,心寒矣!”

    其母南宫氏闻之于后转出,出言抚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为人臣,汝已尽心,不必自责!”

    南宫长万一声叹息,回握其母双手轻言道:“前世为臣,未能忠君兴邦,后世为子,愿能尽孝膝下!”

    是夜,南宫长万出奔陈,以乘车辇其母,连夜疾驰,一日而至。

    闻之南宫长万叛逃,城中守军遂大开城门,迎进公子御说,随又缚公子子游献于面前,请其发落。

    公子御说轻眼瞥之,令日:“公子子游祸乱宫闱,着斩立决!斥军三百追捕南宫长万,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过之半日,追击军士回报:“南宫叛贼逃入陈地,未能追回,请君示下!”

    公子御说转面视之群臣,问日:“众卿有何高见?”

    彼时,萧叔赢芯在堂未归,随即上言道:“孟获奔卫,南宫遁臣,此二者皆世之凶徒,是以有识者不敢留,可遣使前往索还,必可遂君所愿!”

    公子御说欣慰随言道:“即如萧叔之言行事!”

    众卿自回,左师子琼受命出使卫陈,路行三日先至卫地。

    登堂拜之,左师子琼直言道:“卫公大德,宋逆孟获叛逃至卫,祈请束还!”

    冷不防闻其此语,略有不敬之意,卫公姬朔恶道:“汝欲求,孤必予之耶?立身在卫,便为卫人,其生死进出,皆由寡人决断!”

    知己冲撞上意,左师子琼急中生智,回言道:“君言是也!宋卫交好,不可因一匪徒,而使两邦反目生衅,然此子暴虐成性,君当好生防之!”

    卫公姬朔闻言失措,大夫石祈子出而解围道:“老臣冒颜谏君,宋匪孟获,天下之恶一也!恶于宋而保于我,保之何补?得一夫而失一国,与恶而弃好,非谋也!谨当予之!”

    卫公姬朔会意接言道:“大夫之辞善也!望宋谨念今日之好,他日有求,务必予之!”说罢,即命甲士牵出匪囚孟获。

    左师子琼欣然受之,拜谢道:“君恩难忘,宋当衔枚而报!”说罢,请辞而退。

    出得卫宫,左师子琼先着护卫押送孟获还宋,进而转到入陈。

    经此一事,左师子琼明方才感知,欲求人应,必有所予,是以入陈之时,着人置之百金并舞女两名,以备不时之需。

    行不数日,左师子琼行抵宛丘,陈室庙堂之上行过礼罢,还未开口,即为陈公陈杵臼拦阻道:“宋使此行入陈,若为续结盟好,寡人欢迎!若为讨取南宫长万而来,贵使请回,不送!”说罢,厉目直视堂下待言。

    左师子琼略思一阵,笑颜回道:“陈候勿忧,此行入陈,自是为请好而来,区区百金献上,以示其诚!”

    陈公陈杵臼闻言大悦,当即着人置酒摆宴,喜迎宋使。

    酒过三巡,左师子琼谓上言日:“路遇两女,舞姿卓绝,特地带来,请君上献上一曲,以增氛围!”

    陈工陈杵臼喜而许之,莺莺燕舞伴随丑皇交错,众皆饮至深夜,酒醉熏熏倒地不起。

    左师子琼嘴角显现一抹冷笑,随即缓缓起身行至陈公陈杵臼身前,取过通行令牌大笑而去。

    是夜,左师子琼带人入监解出南宫长万,携之连夜离陈。

    时至次日,陈公陈杵臼醒转,左师子琼已离陈多时,追之不及,悔之晚矣!

    待之两徒押送至宋,宋桓公命之一同绑至市曹,斩首示众剁为肉泥,更使庖人治为醢,遍赐群臣曰:“人臣有不能事君者,视此醢矣!”

    至此,宋乱终结,公子御说始为宋君,有道是世道沉沦,纲常沦丧,为君为臣世难询,是忠是奸人难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