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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姜齐西征卫 荆楚北侵郑

    书接上文,濮城会商,齐卫不欢而散,还朝后各自整军被战,由于时处隆冬腊月,不利于行军,因是两军剑拔弩张,然却隐而不发,只待熬过了凛冬酷寒!

    公元前666年,春末三月,天气回暖,齐公姜小白随即亲领三万大军伐卫,司马王子成父职其副将,左相鲍叔牙是为参军。

    不数日,齐军踏入卫境,因之卫军尽被调往朝歌拱卫都城,齐军所过之处皆无抵抗,由是得以望风披靡,直逼卫都朝歌。

    如是三日后,齐军行抵朝歌郊野,齐公姜小白随即遣使向卫下达战书,进而下令落营休整。

    司马王子成父受命置事,其人深谙立营之法,按八宫阴阳数置之。营居阳卦之上,以九为法;阴卦之上,以六为法。营门向阳以受生气,不饮死水,不处死地,不居地柱,不居地狱,不居天灶,不居龙首。中军大帐居九天之上,顿泊玉帐。已之下类此推之,旗鼓居蓬星,士卒居明堂,伏兵居大阴,军门居天门,小将居地户,斩杀居天狱,军粮居天牢,治罪居天庭,军器居华盖。

    费时半日,扎营落停,至夜间,君臣三人会聚中军大帐,齐公姜小白当先表彰司马王子成父道:“司马将才,扎营直如布阵,卫军想要趁虚偷营,可谓痴心妄想,寡人可得安睡矣!”

    司马王子成父紧言谦语道:“君上谬奖矣,职属份内之事,理当用心!”

    齐公姜小白并左相鲍叔牙闻言相视一阵喜笑,紧而齐公姜小白问道:“我今兵临朝歌城下,二位可有良策破城!”

    左相鲍叔牙随之献言道:“朝歌百年古城,城防坚固,攻之难下,臣意约敌阵战!”

    齐公姜小白面漏忧色道:“如此最好,只恐卫军据城而守,不出与我交战,似此该当如何?”

    左相鲍叔牙坦然笑道:“似此亦无妨,其若不出,我可祭出天子诏书,召聚诸侯联军勤王,待到彼时联军会师,朝歌旦夕可破,君上又有何虑焉?”

    齐公姜小白面漏欣慰之色,转而言道:“相邦万全之策,寡人受教!然卫军与我势均力敌,与其阵战,我军胜数可有几分?”

    司马王子成父随言开口道:“其若胆敢出战,我军必胜,臣必教其一败涂地!”

    齐公姜小白笑道:“司马将以何法破敌?”

    司马王子成父笃定接言道:“来日阵战,必以车战为主,战车所倚者,战骑也,可使陷骑之法损其战骑,令其战车丧失战力,进而在我战车碾压下,卫军必败!”

    齐公姜小白不解道:“何谓陷骑之法?”

    司马王子成父释言道:“卫骑出战,不容斗敌,伺其所行之道,制为陷骑之具,勿令贼知。然后示之以弱,以诱其必来;啖之以利,以致其必至。使其堕我之圈圜而不自知,入我之陷阱而不可脱!”

    左相鲍叔牙急而问道:“陷落之具,非瞬息可成,制作之艰,非顷刻可办,战在眼前,司马何处变来?”

    司马王子城父悠然道:“行军路上,已命军匠制得,现已使人提取,前去施制陷阱矣!”

    见其如此自信满满,齐公姜小白并左相鲍叔牙竞相提前恭贺大胜。

    破敌计定,君臣三人随之分头行事,齐公姜小白领队巡营慰军,左相鲍叔牙操持粮草调度,司马王子成父则前去监制陷阱。

    其所制陷阱约有六种,一曰伏枪:谓用火炼竹枪斜埋成列,却于枪头所到处掘地成窟,长一尺五寸、阔半之,用竹一尺八寸埋在内。次以竹圈挽枪著地,覆以草茨,不令知见。复用挽枪竹圈从窟内系提头索,别曳于枪头所指处一丈许。二曰绊索:谓用麻索各长五丈已下,两头及中间各长一丈,用木桩系索,钉之于地。用青竹竿五条撑索腰,控低著地,扣以机结木钩,如猎之制。三曰马拖:谓用竹削成筋火,其长数倍于筋,其锥甚锐,用以簪地;其尾则用热汤煮过,令槌碎和麻,各以成索;索尾又安扣头,扣转于竹片之上;仍将枪杆曳索于竹片之首。四曰马筒:用掘地成阱,深一尺、阔三寸,内置攒锥。五曰青阱。谓于麻麦草芥之地掘而成阱,不拘广狭,上以芦席、箬盘、竹席之属覆之,而掩以麻麦草芥,随其物之类色。六曰白阱。谓以尘沙、土石之地掘而成阱,不拘广狭,上以芦席、竹列之属覆之,而掩以尘土、沙石,随其地之颜色。

    司马王子成父来至施制陷阱处巡视,对诸陷阱一一进行检查,以免出现差错,至天将亮,方才领众隐退。

    周历三月甲寅日,齐公姜小白亲领大军城下叫战,城上卫公姬朔见状,即教众臣献奏退敌之策,而见城下齐军声势浩大,众皆言日据城死守。

    王子姬绥闻罢,出而讥笑道:“众卿何能如此胆小怯战耶?殊不知今日避战,他日战而不能!今日两军势均力敌,若不能将其击退,其必召聚诸侯联军伐我,彼时敌军数倍于我,战之必败,守而不能,退亦不得,众卿又待如何?”

    闻得此言,卫公姬朔不由得吓一激灵,旋即平复心情谓众言道:“王子所言甚是,今日不争,便是我等死期,似此生死存亡之际,我意领军出战,望众紧随寡人大纛,死战退敌!”

    此言一出,众臣份份上言力劝,嘱君紧守城池,勿要轻易出战,稳妥行事!

    闻得众臣聒噪不停,卫公姬朔一时心烦不已,当即怒道:“寡人心意已决,再有阻我出兵者,斩!”言讫,随即挥袖撇离众人,独自下城,整军出战。

    不多时,卫军开出城外,离城三里扎下阵角,卫公姬朔行至阵前喊话道:“无知齐贼,胆敢犯我疆界,其若识趣,尽早退去,免受败军之辱!”

    闻得敌阵声起,齐公姜小白亦行于阵前,答话道:“卫逆姬朔,拥立叛臣姬绥,祸乱天下,我奉天子诏书讨伐,誓扫叛逆,还不速速开城献降!”

    闻其如是说,卫公姬朔心知此战不可免,遂令三军摆开阵势,随言道:“那便问剑下雌雄!”

    齐公姜小白展颜漏笑,转身入阵不予回话,司马王子成父会意行出,高举令旗用力挥下,齐军三百战车隆隆行于阵前,紧随之号角声起,战鼓响彻山谷,齐军三百战车则如失控猛兽冲向卫军。

    见之此景,卫公姬朔急而掣剑在手,命道:“战车出击!”

    君命下达,卫军阵中亦响起震天号鼓声,三百余乘战车受此激励,奋而奔向齐军。

    转眼间,两军兵刃相接,然战不过数合,齐军战车份份避战,引导卫军战车绕场奔走。

    约过半个十辰,司马王子成父见得时机成熟,随即下令鸣金退兵,齐军战车纷纷脱离战斗,寻隙遁走。

    而见此状,卫公姬朔随之面展笑颜,只谓齐军猥缩怯战,非为卫军敌手,欲一鼓作气击溃齐军,遂当即下令卫军战车尾随追击。

    殊不知齐军便等为军追击,不多时卫军追至司马王子成所设陷阱区,齐军战车随即隐匿,卫军战车毫不知情,四下奔走寻敌,纷纷触发陷阱,遇伏枪者,不意踢动,提头索曳去挽枪竹圈,则枪头向敌,起地三尺,所过卫骑无不中伤倒地。遇绊索者,触动机结,则撑索竹去地三尺,所过卫骑无不被绊倒。遇马拖者,卫骑被套而走,则索尾之枪自卓其腿腹,使其中伤倒地者。遇马筒者,失足被陷,攒锥自刺其蹄踵。遇青阱者,茫然间失足跌倒。遇白阱者,险临眼前而不知。

    不过半个时辰,卫军战车大部陷落瘫痪,仅剩得数十乘撤退及时得以幸免于难。

    此时,齐军战车复现反击,卫军战车不堪与战,一路急退还入阵中,而见齐军战车呈碾压之势,卫公姬朔自知败局已定再战无益,旋即下令退守城池。

    见敌败退入城,齐军亦无强攻入城之意,遂令回师待敌,齐公姜小白随之复出阵前,谓城喊道:“今日暂且饶汝一命,尽早执擒叛臣献于寡人鞍前,如若冥顽不灵,我定踏平朝歌!”说罢,下令班师回营。

    卫公姬朔立于城头,心中惊恐不已,今日一战,使其知齐势强,不可战胜,如不趁早结束战事,待至联军围城之日,即卫室灭亡之日!念道卫室三百年基业,断不能毁于自己手中,遂打定主意投诚矣!

    时至次日,齐军复至城前叫战,但见朝歌城门幽幽开启,十数车粮草辎重依序驶出,紧随之一驾轺车驶出,卫公姬朔与之王子姬绥并立车上,缓缓朝向已处行来。

    不多时,卫公姬朔车队驶临齐军阵前,齐公姜小白自阵中转出,刚及照面,卫公姬朔旋即下车拜伏道:“寡人一时昏聩,蒙受叛臣蛊惑,做出忤逆之事,今已幡然悔悟,祈愿将功补过,执送叛臣姬绥于军鞍前,另外奉上十二车粮草细软,弥补齐军入卫见教之资,望君锤炼卫邑百姓,就此退兵!”

    齐公姜小白穆颜驻骑,凛凛生威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念在汝今虔诚悔改份上,寡人既往不咎,望君日后依礼而行,莫再行危国害民之举!”

    卫公姬朔叩首谨慎拜,齐公姜小白下令纳受粮草,收监叛臣姬绥,进而领军退兵,齐卫之争由此告终。

    然春秋乱世并未由此收敛半分,而是大有愈演愈烈之像,时邻齐侧之晋室,因见齐军大败卫室,而致名声大噪势力大增,晋公姬诡诸于中嗅到危险,正自思考如何应,其妾骊姬亦敏感察觉到晋室将有大变。

    时年,晋候晋诡诸膝下已有五子一女,烝于齐姜,生秦穆夫人并太子申生。又娶二女于戎,大戎狐姬生重耳,小戎子生夷吾。晋伐骊戎,骊戎男女以骊姬,归生奚齐,其娣生卓子。此中单说戎女骊姬,时尝灭国之痛,乃以复骊为己任,亟欲为子奚齐争得太子之位,若得日后承袭晋君,则可得偿以骊代晋之夙愿。

    而今天下局势突变,晋室亦将搅入风云,戎女骊姬欲借齐强胁晋之势排除异己,乃宠臣梁五及东关嬖五,告其如此行事。

    时隔数日,晋候姬诡诸举朝商议国策,群臣聚毕,乃告众臣道:“齐今雄踞山东,新近胜卫,更增其势,晋临其侧,时有旦夕祸福也!唯有扩张图强,跻身与齐并立,方可化危为安!寡人意,先取虢地稳固后方,进而侵取周边诸侯,一举制霸西北,众卿以为可否?”

    事发突然,众臣无备更无主张,一时无人上言。

    见此,晋候姬诡诸亟欲武断施行,大夫士蒍适时出而谏阻道:“不可。虢公骄,若骤得胜于我,必弃其民,无众而后伐之,欲御我,谁与?夫礼乐慈爱,战所畜也。夫民让事乐和,爱亲哀丧而后可用也。虢弗畜也,亟战将饥!”

    其言落地,众臣纷纷附议。

    晋候姬诡诸肃颜嗔道:“虢不可取,则后方无定,后方不定则不能出,更无谈制霸西北,而今晋饲强齐之侧,危机四伏,汝可有策安定?”

    见问,卿士梁五抢言上奏道:“如外拓暂不可为,可先治内,亦为图强之策!曲沃,君之宗也,蒲与二屈,君之疆也,不可以无主!宗邑无主,则民不威,疆埸无主,则启戎心!戎生乱心,民慢邦政,国之患也!若使太子主曲沃,而重耳、夷吾主蒲与屈,则可以威民而惧戎,且旌君伐!”

    待其说罢,卿士东关嬖五随之辅言道:“狄界广漠,使为晋地,不亦宜乎?晋之拓展,可从狄始!”

    料此,别君定当从长计议,唯见晋候姬诡诸竟满口应准,要不怎说其是为治外英才,治内庸才耶?朝中关系如此复杂,行政主事更需谨慎,其竟毫无察觉。

    夏,使太子居曲沃,重耳居蒲城,夷吾居屈,群公子皆鄙,唯二姬之子在绛,骊姬排除异己之计赫然得逞。然瞒得过晋候姬诡诸,却瞒不过士蒍等朝众有识之士,二五卒与骊姬谮群公子而立奚齐之举,晋人谓之“二五耦”。

    此且按下不表,话转南疆,且说楚文王熊赀灭息虏得息夫人而归。息夫人归楚后,因恨楚文王熊赀灭其国,遂自断舌跟,绝说话之能,以此明志。楚文王熊赀见其性烈,亦极少前去打扰,恐其见己又寻短见。这息夫人却也耐得住性子,孤身独居从不与人言,自楚文王熊赀薨后,更是深居简出难见其面,然就是如此冷美人,却也讨人喜爱,令尹子元便是其中之一。

    子元者,芈姓,熊氏,名子善,字子元,是为楚文王胞弟。起初,文王薨没,嫡子熊艰继位。其在位之时,整日飞鹰走狗,不务正业,后因听信谗言,企图加害同父异母之弟熊恽,即息夫人之子。子元因垂涎其母美色,遂助熊恽逃往随地。后经随人扶持,与子元里应外合,熊恽领军袭入郢都,弑杀熊艰于寝,夺得楚室君位。子元功不可没,因受领尹一职。

    初即位,楚王熊恽以熊艰未尝治国,不成为君,谥号为“堵敖”,不以王礼葬之。继而礼民布德施惠,结旧好于诸侯,使人进贡天子。天子还赐胙,复诏曰:“镇尔南方夷越之乱,无侵中国!”于是楚地千里。

    如此作为,倒也是明主风范,令尹子元倍感庆幸,及后少有战事,得有闲暇讨息夫人欢心。息夫人平时生活贫寒,住所更是简陋,文王在世之时,其便屈居偏殿,文王逝后,更是搬离楚宫,于城北择一瓦舍安身,每遇到风雨天,屋内淋水湿地,冷风灌被,直是无处栖身。令尹子元知后,怜惜息夫人柔弱身子,遂立意为其盖造一座奢华府邸。

    说干便干,资金从由国库直接调拨,砖瓦石材无一不是上等好料,傍息夫人现居瓦舍而起,令尹子元也曾问过息夫人,为何择居城北?息夫人回复城北是其离息最近之地矣!

    历时三月,令尹子元所造府邸建成,虽比不上王宫气派,却也胜却民居无数,然邀息夫人入住时,遭其致书婉拒,其书日:

    息室即亡,我心已死,了无挂念!我儿现为楚君,我儿所望,即我之所盼!我儿冀楚室强盛,我即誉楚强盛!令尹职掌一朝权柄,不思助王富民强邦,而靡费私建宫房,妾甚哀之!妾将至死不居此屋,还望令尹将之此屋充作公用,用以招揽人才仕楚建业,似此方为人臣之道,不负王上厚望也!

    令尹子元获书自惭不已,堂堂一邦令尹,其见识竟不及一外戚女子,遂谨书中所言,见之新建宫舍交由太宰府打理,用以接待入楚游历士子。

    及后,令尹子元时常游走于新屋,只为离之息夫人更近一些,而见息夫人仍旧深居寡出,颜现愁容闷闷不乐,遂又寻得甲士百人,于新屋绎演万舞,寄望以此唤得夫人精气红颜。

    时日,百数甲士进场,鼓声雷鸣,万舞启迪,观之悲壮凄美,扣人心扉。《诗经》有云:“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左手执龠,右手秉翟。赫如渥赭,公言锡爵。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足见万舞之壮也。

    然息夫人窥见此幕,并未为其壮舞感染,而是闭门隐入漠然置之,随之复又致书令尹子元日:“先君以是舞也,习戎备也。今令尹不寻诸仇雠,而于未亡人之侧,不亦异乎!”

    令尹子元获书复觉面红耳热,顿感无地自容,兀自叹道:“妇人不忘袭雠,我反忘之!”遂令撤下屋前万舞,独骑黯然而去。

    还回府邸,令尹子元独自心伤,对之息夫人仍旧念念不忘,想当初息室国破家亡,息夫人仍愿跟随文王回楚,应是为文王征伐天下之英雄气概所动,倘若己能住楚王开疆拓土,亦于其前呈现英豪,说不定息夫人亦会为己所动!

    想定即行,待至次日朝会,不待楚王开口,令尹子元当先开口表奏道:“楚据荆湘,辖地千里,文修武备,拥师百万,何能屈居不出?师出中原,便在今朝!我意借道陈蔡,伐郑取卫,一举问霸天下!”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莫傲斗子文随言出列谏阻道:“眼下,我王主政与中原诸侯修好,令尹今要无故兴兵犯周,是谓我王言而无信,欲将我王置于何地耶?且不说师出无名,单说中原强邦林立,不下楚者数十,遇其联军敌我,以楚之势可得胜乎?”

    谓其此言,令尹子元转面冷笑道:“闻莫傲幼食虎乳而生,今日怎得如此胆小?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大楚岂谓人众?从楚子始,便留有不服周之名,楚地孩童皆知,莫傲不知?莫不说中原诸侯分崩离析难得汇聚,便在楚师铁蹄下,谁敢与我争锋?”

    莫傲斗子文急而欲辩,楚王熊恽拂袖相拦,爽朗笑道:“二卿稍安,寡人介言一二!于国考虑,此时确实不宜与战中原,莫傲无错!然楚师早晚将要挥师中原,令尹欲为楚室建功,亦是难能可贵!我意趁此之机,师出中原窥探虚实,胜则喜也,足证中原诸侯无能,败亦无妨,退兵还师楚境即可,至于我之信誉,寡人以为无关紧要,失信天下,取信于楚,有何不可,二卿以为可否?”

    闻君话毕,二人弃却分歧,躬身齐言贺道:“王上英明!”

    秋末九月,择日霜降,令尹子元以车六百乘,甲士四万余,出而伐郑!

    楚军大举进犯边境,郑公姬踕势感觉危急,遂召群臣商议对策,问日:“楚军无缘北上,不日将临新郑城下,众卿可有应对之策?”

    大夫虞师接言奏道:“楚今无故伐我,师出无名,必不能为,君上不必太过忧心,只需教守时日即可,另使人通达于诸侯,皆时联军合围,楚军必败也!”

    大夫孟堵随言拱手敬道:“臣请为使出访诸侯,必说得联军救郑!”

    闻得众卿所言,郑公姬踕欣悦道:“得之众卿辅佐,寡人幸甚!郑室幸甚!寡人前者参与幽邑会盟,即是预有今日危机,大夫可直入齐室陈言援郑,若得齐公照会诸侯,则事可成也!”

    见言,大夫孟堵躬身受命道:“事不宜迟,臣这便启程赴齐,不负君上所托!”言讫,受过符文使节,先行离朝。

    观之大夫孟堵离入去身影,众人松却一口气,上卿孔詹随即忧而诫道:“联军入郑,尚需时日,然楚军刻日即可兵临新郑,如何守至诸侯援军到来耶?”

    郑公姬踕脸色突变,怯言道:“如言,我等据城而守,何如?”

    上卿孔詹摇首叹言道:“退而固守,非为完全之策,我军士气战力皆不如楚军,且楚军初来,建功心切,到必挥师取城,如此三日内,新郑必破!”

    郑公姬踕惊而失色道:“那可如何是好!”

    上卿孔詹随即献言慰道:“君上莫慌!敌强我弱不可敌,那便不与交战,敌欲占我新郑,容其侵占即是!我可携师领民,主动放弃新郑,让敌一座空城,料其不能长久,容其侵占几日又何妨?届时联军援至,我再收复新郑回师还民,即可以驱逐犯我之敌,又可留存实力周旋诸侯,君上以为此策可否?”

    郑公姬踕垂首叹道:“弃守新郑,吾实不愿,然眼下别无长策,便依上卿之言,我将撤往何处耶?”

    上卿孔詹拱手回道:“离之楚军,不可过远,亦不可过近,臣意撤往桐丘,最为合适!”

    郑公姬踕无奈道;“甚好,有劳上卿施行!”

    上卿孔詹躬身受命,群臣齐贺。

    是夜,郑公姬踕为首,上卿孔詹副之,全体军民撤出新郑。一时间,凉风动万里,雁度青天远,人们不时驻足回首,哀泣声更是不绝于野,逶迤迟行去往桐丘。

    再说大夫孟堵,急行一昼夜,行抵齐都临淄,事情紧急不容迟缓,时值黎明,朝阳还未升起,城中居民尚在熟睡中,大夫孟堵随即向行人府礼请入见齐公姜小白。

    好在齐公姜小白身为君主,辰起要早于常人,得知郑使求见,当即使人领至后堂相见。

    入见礼毕,大夫孟堵急而直言道:“楚师侵郑,祸及中原,期盼齐君援手救之,晚则新郑危矣!”

    闻得楚室师出中原,齐公姜小白亦是心生一惊,面上却是柔颜问道:“楚室暨与中原交好,数年来不曾北上兵犯诸侯,今却怎得突兀伐郑,个中必有原由,查讫释之,必解开兵争,谓天下而言,予楚还当以和为贵!”

    大夫孟堵继而言道:“郑室与楚,近年来交往甚少,更不曾获罪于楚,想必是其数年休整,冀兵强马壮,又起争霸中原之心!郑室临楚,又处中原腹地,乃其北侵中原必争之地,失之危及天下,还望齐军速会诸侯,联军救之!”

    齐公姜小白亦直言道:“即如此,汝当就近求援,例如卫、宋、鲁等,皆与郑地相临,齐地远郑多矣,寡人便是有心救之,亦怕是来之不急,何故舍近求远耶?”

    大夫孟堵苦笑道:“郑室孱弱,人微言轻,且楚军势大力强,与战颇有风险,恐难请动诸君出兵助我,齐君号举尊王攘夷,必是大仁之君,如得齐君开口,诸候必将从而瞬时成军,则新郑之困可解矣!”

    闻其如是说,齐公姜小白谦言道:“论威望,何人敢及周天子?其为天下共主,诸侯皆需尊其号令,郑使何不前往洛邑,陈请天子降诏,召诸侯联军破敌!适见唇亡齿寒,郑地陷落,周亦难保,其定勠力助尔也!”

    大夫孟堵面漏难色道:“周室天下,亦需诸侯拱卫,犹如齐、鲁者也!臣若入洛陈情天子,其必亦是使齐出面,召聚诸侯会师勤王,如是费时良多,臣恐郑地已失也!幽邑会盟犹在眼前,而今友邦有难,齐君定不会袖手旁观,臣恳请齐君照会诸侯,联军救郑!”

    齐公姜小白摇首叹道:“寡人怎敢行必僭越之举,无得天子诏命,寡人实不敢私命诸侯,更遑论起兵举事,还请郑使见谅!”

    闻言会意,大夫孟堵正色道:“也罢,乱世当道,诸侯各起私心,我亦弗敢怪谁,只怪郑室势弱,无力御楚,并地入楚,亦属应当,他日君我再相逢,便将争锋相对,且看霸业谁属?臣谨告退,这便回告我君,著其投诚降楚,莫作无畏挣扎!”说罢,即谓齐公躬身拜退。

    齐公姜小白略加思考,旋即将其叫住,告慰道:“寡人亦未说过放任不管,盟邦逢难,寡人自当救之,诸侯起兵与否,且待天子诏书,齐将举兵先行,另将著文鲁候,呈其袭扰敌后,如此当可保得郑地无虞,郑使意下如何?”

    闻得此言,大夫孟堵伏地拜道:“臣谨叩谢齐君,齐谓郑室再造之恩,籍当铭刻肺腑!”

    见状,齐公姜小白上前扶其起身,进而与之同出,行往临淄大营整军出征。

    还说郑地,楚军势大,入郑一路挺进,所过之处,郑军尽皆望风而逃。临至新郑时,已是入夜时分,城内还有最后一批人员还未撤离,此时城内几无守军,绝难抵挡楚军入城,危机关头,上卿孔詹下令于城头广布置旌旗,意欲与此迟敌进击。

    说来凑巧,楚军行至新郑城郊十里处,竟而笼军安营休整,一时似无攻城之意,疑兵之计赫然奏效,上卿孔詹遂加紧撤离城中百姓及物资。

    楚军劳师远征,兵马皆已身心疲惫,且时将入夜不便接战,安营休整却也无错。夜来无事,大战在即,令尹子元遂召军中将校齐聚账中,商议来日取城方略。

    众将具毕,令尹子元身居将位,敛颜问道:“新郑已在眼前,建功之时,众将如何破城耶?”

    副将斗班紧言道:“此有何议,将之四面围定,斥师强攻即是,末将愿为先锋!”

    闻罢其言,账内群情高涨,纷纷声言请战。

    令尹子元悦道:“众将士气高昂,本将甚慰!料敌不敢与我交战,无需四门围定迫其死战,留之两门纵其遁逃,副将斗班可领一部攻西门,我则自引一部攻东门,如是东西对进,必可轻取新郑,众将以为如何?”

    待其说罢,副将斗班随即起身,拱手受命道:“末将谨遵将令,誓将为首登上新郑城头!”

    随其音落,众将亦皆起身附和道:“臣等谨尊将令!”

    见此,令尹子元颔首寓好,众将自退,各自行事。

    及至次日,楚军大举进逼新郑,待至城下,只见城门大开,城头旌旗亦都消失不见,令尹子元即于心中犯疑,然今行军至此,仅需一战,便可袭破新郑,并纳郑地入楚,而达不世功业,若就如此退去,心中着实不甘。

    令尹子元反复衡量过后,最终还是决定取城,心中暗道:“其内便有魑魅魍魉,亦要入城一探究竟!”由是一声令下,三军并进,争相涌入新郑。

    令尹子元携斗御疆、斗梧、耿之不比领右军入桔秩门,副将斗班携王孙游、王孙喜领左军入纯阳门。比及会师奎市,众人遥见郑殿宫门大开,城内不见一人,兼察库内亦是空无一物,令尹子元顿感觉蹊跷,瞬时慌了心神,遂谓众人道:“郑有良臣在朝,今竟撤出所有人员物资,徒留一座空城予楚,非大量不可为,其中必有阴谋,我当速退,晚则休矣!”

    众臣不及反应过来,令尹子元旋即命人响钲退军,军令当前,众人亦不好违抗,只得领队回军。一时间,楚军进退无序,大队大乱混乱至极,好在郑军畏强并未设伏,否则数万楚军今日或即将覆没于此。

    出得新郑,众皆不明事由竞相狂奔,令尹子元喝止不住,只得任其去矣。未与敌战,自先溃散,郑室未费一兵一卒,将之楚军数万熊师迫散,令尹子元兀自悔恨不已,然事已至此,败局已经,悔之无用矣,只得随军急退还楚,好再未有损折兵马,于王面前总算可以交代。

    而见楚军进出新郑一阵骚动,上卿孔詹随即差人前往打探军情。翌日,哨探回报:“不知何故,楚军营内安静异常,账上更有鸦雀落顶,城中亦不见楚军身影!”

    闻言,上卿孔詹疑而念道:“难不成楚军已退矣?未与见战,其又占地得利,其何退焉?以为有诈,汝等且随本官前往楚军大营一探究竟!”

    是夜,上卿孔詹领得十数轻骑潜入新郑,果见城中不见一盏灯火,不见一人身影,更见街面上马蹄掌印杂乱,似是匆匆而来,继又匆匆而去,确认城中无楚军隐遁后,随又前往楚军大营查探。

    一行人偷至楚营斜面山丘上隐匿,时将天亮,日虽未出,好在当日无雾,楚军大营一览无余,直如哨探回报,营中竟无一点声响,理说数万大军扎营,不应如此安静,上卿孔詹壮胆起身,一阵观望后便朝楚营走去,众人拦之不及,只得随后而行。

    一路进入营中,竟无一人阻拦,果见营中死寂,空无一人,随之众人行进,数十鸦雀为之众人惊起飞走,上卿孔詹方才确定楚军退兵无疑也!

    不管何由,楚军退却,于郑而言,是为天大喜讯,上卿孔詹随即翻身上马,引领众人赶赴桐丘面君。

    闻知此讯,郑公姬踕亦是喜极而泣,当面赞道:“上卿大才,国士无双也!”

    上卿孔詹谦而敬道:“皆乃君上决断英明,敢请君上还都新郑!”

    郑公姬踕大喜道:“强敌即退,郑室安矣!着桐丘军民还都新郑!”

    上卿孔詹喜而躬身受命。

    数万人众欢欣鼓舞开出桐丘,人皆面挂笑容,见而弹冠相庆,直往新郑而去。

    不数日,大夫孟堵携齐室援军行抵新郑,但见城中炊烟袅袅,一派祥和之征,绝不似将临大战之像。

    大夫孟堵一头雾水,随领得齐室援军开入城中,郑公姬踕闻讯大喜,当即下令依礼劳军,另着侍者置席,宴请齐军将领。

    时将入夜,宴会开始,待得众人落座,郑公姬踕随即举樽倡道:“诸君辛苦,不辞劳苦,远道助我,今借薄酒一樽,礼谢诸君,不成敬意,寡人先干为尽!”言讫,昂首痛饮一樽。

    闻其所言,众皆惑而不敢饮,齐将王子成父遂替众问道:“敢问郑公,敌在何处?莫不戏我耶?”

    郑公姬踕大笑道:“如此大事,寡人怎敢欺戏盟邦,楚师确有伐我,只不过已为上卿妙计退去矣,战必有损,未与楚军谋面,亦属幸事!虽未与众共战退敌,然诸君援我之恩不敢忘,敢与诸君共饮!”言讫,续饮一樽。

    待君说罢,大夫虞师遂将上卿孔詹空城退敌始末,详细述与众人。得知事件原委,众人顿悟释怀,随即举樽齐贺郑公决断英明,并赞上卿孔詹胆略才识。

    还说鲁公姬同接获齐公姜小白信简,当即使军绕至郑后,至而得见楚军仓皇后撤,一路退回南疆,料知新郑之围已解,已无必要截杀追击,遂亦还师曲阜。

    冬,鲁生饥荒,鲁公姬同使司寇臧辰告籴于齐。齐公姜小白以其遵号援郑,依礼相赠千石粮草,与会幽盟者,亦各有相赠。

    所获粮草甚多,鲁公姬同遂筑郿城屯纳援粮,以便统一管理调拨,并至信诸侯聊表谢意。

    则见诸后友帮互助,春秋少有祥和之象,感慨盛世之好,然则乱世远未结束,欲知详情,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