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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逐梦之人,十年清风

    天命六年,那个被驱逐出宗祠,十数年未再听见的名字,再一次在何家村被人唤起。

    那是一个月圆之夜,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孩子倒在了村口。

    妇人看起来非常憔悴,像是风一吹就能倒下似的。

    而那紧紧被她护再怀中的孩子已经病入膏肓,脸色苍白,不停流汗,完全说不出话来。

    最近几年闹天灾,山匪横行,南野泗州地势险峻,朝廷管不过来,经常有村子被山匪妖邪祸害——若不出意外,这对母子定是逃难来了。

    虽然何家村只是一个小村庄,但民风很善良,村民们自然看着这对可怜的母子就这么死在村口,于是将她们母子救了进去。

    当晚村里就给她们安排了住处,并且连夜让年轻人赶去县城请来了县里的大夫。

    好巧不巧,她们母子住的那个院子,就是何冬儿时的住处。十年前何冬拜师离开后,村里便将他除名了,他本来就卧病在床的养父母在第二年便撒手人寰,这院子就一直闲置到如今。

    当晚大夫就对她们母子进行了诊断——妇人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受了些风寒,劳累过度罢了,可那个孩子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与所有人猜测的都不一样,妇人并不是因为匪患才逃难来的,而是因为那边闹病才无耐带着孩子来找个活路的。

    孩子得的是一种很少见的病,用大夫的话来说,此病并非不能治,但却缺少一味药引。这药引是一株草药,只生长在西山后山的断崖上。若是平常,只需让村里的年轻人跑一趟去取了便好,可偏偏西山上面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匪寨,若想去后山必须要穿过那个匪寨,不然就只能从那断崖上去,可即使是这里身手最矫健的年轻人,也不可能越得过那天险。

    那晚当大夫把这个消息告诉众人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个孩子……留不住了。

    包括大夫在内,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求求你们,救救孩子吧……求求你们。”

    就在大家唉声叹息,准备劝她放弃,她突然跪了下去,恳求道。

    她明明脆弱得好像随时都可以倒下去,可此时却坚持跪在地上,无论怎么叫都不愿起来。

    其他人看着她这副模样全都于心不忍,他们知道没有任何一个母亲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可没有任何办法。

    “没法子的,那种草只有西山才有,虽然它生长的地方很险恶,但并不是上不去,可现在在那必经之路上有妖怪……没有人想送死,也不值得白白送死。那可是妖怪呀,难道它会把路让给我们吗?”

    村长一边叹息一边想要将她扶起来。

    “没人能够上去的……”

    妇人抬起头,先是看着村长,然后重重地冲他磕了个头。

    “哎呀,你这是什么意思嘛!”

    村长见状连忙伸手想要搀她起来。

    “有办法的,有一个人能去得到的……”

    妇人突然如此说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说的人……是谁?”

    妇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此刻正处于昏迷中的孩子,咬了咬牙说道:

    “他叫何冬……如果是他,一定可以取到药引的。”

    整个房间一下子安静了下去。

    良久,村长缓缓开口:“你说的这个人……十年前就被村里除名了。”

    妇女说:“可你们找得到他不是吗?他以前说过的,他走之前他师傅在村里留下了一块玉佩,只要他活着,带着玉佩去县城一个名为抱残书斋的地方,交给里面的人,就能够联系到他了。”

    村长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是外乡人,为什么知道这些……虽然他在江湖中已经成名,但自十年前他选择离开的那一天起他与村子已经再无任何瓜葛了,就算让人带玉佩去了……他会来吗?”

    妇女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会的,只要我写一封信给他……他一定会来的。”

    村长沉吟片刻,然后缓缓开口: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妇女脸色有些黯淡,轻轻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孩子苍白的脸。

    “我和他……曾有过一段过往。他要闯荡江湖,让我等他三年,我等了他五年,他没来,我就没等了……”

    “但孩子是无辜的,这个孩子叫何北幽,是他的孩子。”

    听到妇女的话,村长先是有些愣神,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孽缘,孽缘啊!”

    颤声喊出这两个字后,村长便走出了房间,过了很久,村长才再度走进房间,将一个用布巾包裹的小物件连同一封信交到了一个身材健壮的年轻人手中。

    年轻人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一个半月,如果在一个半月里他能把药草带回来,那孩子就能救。但一旦过了这个时间,那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临出门,大夫认真地叮嘱道,年轻人非常郑重地点了点头,保证一定在最快的时间把消息带到那边。

    “那个人真的会来吗?他现在可是咱们这最有名的剑客,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当年是咱们把他逐出村子的,十年来他从没有回来过,就因为一个玉佩,一封信,他就会回来吗?”

    在负责传信的那个年轻人出发后,房间里的一个人突然有些担忧的问道。

    其他人也小声地交谈着,那个人说的不无道理,仅仅是为了一个曾经的红颜和未曾见过的孩子,他真的会甘愿冒着天险和匪患去取药吗?

    所有人都不确定,除了妇人。

    妇人坚定地说:“他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的。”

    村长问:“你也说了你最后没有等他,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你又怎会确定他仍念及旧情?”

    妇人突然露出一种很特殊的神情,既有遗憾,也有怀念。

    “这是他欠我的……当年他最落魄,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我救了他一命,所以他一定会来的,而且这是他孩子,他这个天底下唯一的亲人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没人知道面前这个憔悴的女人与那个此刻光鲜亮丽的男人有过怎样的过往,也没有人开口去问,因为这是只属于他们的曾经。

    “既是两情相悦,又是救命之恩,本应是一段良缘佳话,可为何你最终没等下去?”

    一直在一旁帮孩子号脉,观察病情的大夫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很是惋惜的问道。

    妇人愣神了一会儿,然后看向已经昏睡中的孩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已经等了他五年了,可他没来,我等不了了。”

    众人皆为之遗憾叹息,唏嘘不已。

    当年村子极力反对何冬随苏恒川去闯荡江湖就是这个原因。若是他留下来,那即使他考取功名失败,入不了庙堂,继续当一个平民百姓也好。可他偏偏踏入江湖,卷入了那些武林纷争之中,又如何能退出?

    那些身处江湖之中的,有几个真的能做到随性而为,又有几个可以善终?

    送信的年轻人在第十天的时候连夜赶了回来,信和玉佩都安然送到了抱残书斋,剩下的就只剩下等待了。

    五年前,妇人没有等到何冬,五年后,她终于等到了他。

    当日子伴随着众人愈发提起来的心和孩子愈发严重的病情慢慢走到第二十五天时,他来了。

    那是一个黄昏,山间刮着大风,他身穿布衣,头戴斗笠,一边牵着马,一边一步一步地自远方向着村子走来。

    虽然已经十余年不见,但他的面容与儿时相比并没有变化多少,只是看起来更加坚毅成熟了。村口的村民远远的就认出了他,非常激动地扔下手中的物件就跑进去通报村里人。

    不一会儿,几乎村子里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赶到了村口。

    十四年,满怀愧疚的他们终是再次见到了这个被他们养育,又被他们驱逐的男人。

    “冬子……”

    村长站在距离他就只有一丈左右距离的地方,满眼湿润地看着他,想说话但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何冬脸色平静地看着他们,如何伸出手慢慢将斗笠摘下来,晚风将他的发髻吹得翻飞,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这清风……十几年过去了,好像还是这般清凉啊。”

    他的眼睛依旧清澈,好像并没有丝毫改变,一如他儿时那样。

    “诸位,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