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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万人齐下泪,天涯何处是燕乡(二)

    赢稷便住在蓟城的城郊,看着姬平与随行人员隆隆开来,赢稷也甚是欢喜,“哎哎,姬平,悠着点,老子就这一亩三分地,不比你这地主家的阔少爷,你这马别给我把那点菜都吃了。”赢稷开口笑骂道。

    “瞅瞅,你看你小气的,吃点东西跟要你命一样,你这生活过得惬意呀,呐,给你的。“姬平调侃道,说着将一些细软与食物递给了赢稷。

    “农妇,山泉,有点田罢了,山野一村夫,能有什么惬意,嘿嘿,还是你惦记我。”赢稷笑着接过姬平带来的东西,打开一看,都是上好的皮毛衣物,遮风挡寒真的管用,还有一些肥鸡与狗肉等,看着甚是鲜美。

    “狗东西,农妇在哪呢,有了吗,这等好事,我怎么不知道,你小子,不厚道啊。”姬平说着便要往里钻。

    “出言不逊,叫舅子,真是。我这处境,哪里来的农妇,那个姑娘能看我这一亩三分薄田,再看,小心我农夫三拳有点疼,行了,来了就有事说,我还忙着呢。”

    姬平白了一眼赢稷,说道,“你个清闲散人,有什么忙的。”转而唉声叹气道:“父亲不信我等,不知为何,他竟对子之如此信赖,难道我这个儿子很无能吗?自古嫡长子继承制,搞禅让,怕不是脑子坏掉了。”

    赢稷慌忙捂住姬平的嘴,“小心隔墙有耳,这种时候给政敌抓住把柄,你可就万劫不复了。”

    赢稷将姬平请到屋中,说道:“我本外人,无心插手燕国内政,我只是一个质子,因此,我的说法,只是个建议。”姬平已经急不可耐了,“你快说吧,急死我了。”常年的质子生活也让赢稷变得谨小慎微,思虑深远。

    “清君侧。”赢稷说了让姬平震惊的答案。清君侧的含义便是联络各方,反对子之专制,与子之分庭抗礼。“你父亲此举已经让朝堂形成了两大政治力量,子之只要接受禅让,你便是被清除的对象,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姬平思索了半天,“清君侧,必然会让燕国处于动荡,损耗国力。”

    “那就让子之当燕王,你束手就擒,俯首称臣,任人宰割。”赢稷毫不客气,“我宁可死,也不想燕之大业落入奸人之手。”

    “这不就结了,此时情况,最好之情况,你战胜子之,成为燕王,励精图治,最坏结果,子之成为燕王,你身死国灭,你自己想想吧,到底如何,才是对大燕的最好结果。”赢稷坐在家里的榻上,给他满上了燕国清冷寒冽之燕酒,姬平没有心思饮酒,听到赢稷的话语,让他逐渐廓清思路,坚定了政变的信心。

    可让赢稷没有想到的是,燕王竟然如此昏聩,将国内的官员任免权都交给了子之,子之禅让顺理成章,燕国就此变天了。姬平不想俯首称臣,率领军士反抗,可无奈实力差距过大,政变迅速失败。姬平只能沦落为平民四处逃窜。

    赢稷作为质子,他已经无力庇佑姬职,于是建议姬职逃奔他国,寻求被别国政治力量的庇护,姬职对赢稷很是不舍,“舅舅,你跟我一起走吧,你在此地,也很不安全。”赢稷摸着比他小两三岁的姬职的头说道:“舅舅跟你不同,舅舅的使命便是质燕,维护秦燕同盟,若是走了,便是置大秦利益于不顾,你走吧,莫要记挂我。”姬职恋恋不舍地与赢稷分别,逃亡韩国。

    子之并没有对他怎么样,赢稷身在蓟城,在夹缝中求生存,左右逢迎,不卑不亢,子之对赢稷也是颇为敬重,大秦国力强盛,子之没有必要为了赢稷与秦国结怨,反倒是对赢稷很是关照。姬平走投无路之下,寻求齐国庇护,齐国正愁师出无名,此刻姬平找上门来,恰恰给了齐国一个干涉燕国内政的良好借口。姬平本以为自己找到了救星,可没曾想,这恰恰是燕国噩梦的开始,燕国的变局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齐国的临淄王城内,齐宣王与孟尝君等候着大齐的上将军—匡章,匡章是孟夫子的亲传弟子,秉承忠义孝悌之德,孟夫子对匡章很是看重,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后匡章进入齐军为将,秦军自商鞅变法,携攻魏之胜,进击齐地,被匡章击败,一战胜秦而为天下知,齐威王由此对他非常信任,后田忌出奔赵国,齐宣王极其仰赖匡章,军事不决问匡章,内事不决询田文。

    匡章火急火燎来到齐王宫,看到齐宣王田辟疆与薛公田文已经等候许久,慌忙见礼,“臣耽搁了,请我王降罪。”齐宣王为人随和,说道,“将军免礼,燕国动乱,正需要将军谋划。”

    齐宣王即位已经数十年了,看着在自己治下的两大成果,颇为欣喜,一是王宫南面的稷下学宫,多年来人才荟萃,丞相田文都时不时夸赞自己为齐国数百年来未有之雄主,堪为齐国国君之楷模。

    齐国闻名于各国者,不仅这稷下学宫,还有齐国商市。齐市平朴实惠,主要是渔盐铁布农具等民生物资,吸引各国商人来齐,齐国富庶扬名在外。齐国霸业,正是良机,若能兼并燕国,对齐国来讲,拓地千里,吸附民众百万之众,当中利市,难怪齐王会如此着急。

    匡章尚要言语,却见殿外一人悠然走进,是自己的授业恩师—孟夫子。孟夫子在齐稷下学宫俨然为士族领袖,每日讲学授徒,著书立说,齐王对自己的政治思想也是时有采纳,孟夫子便在齐国常住了下来。

    看到恩师到来,匡章心里稳了一大半,“参见齐王。”孟夫子头戴玉冠,身着常服参见齐王。

    齐王急忙扶起夫子,“先生快请,叨扰先生清修,本王甚是不忍呢。”齐宣王客气道,“无妨,齐王客气了,召孟轲前来,可是为燕国内乱。”齐宣王看着几人,相视一笑,“孟夫子果然机敏,确实如此,想听孟夫子高见。”

    “高见谈不上,孟轲也是就事论事。”几人在齐王的示意下,纷纷坐在案旁,“夫子,请。”孟尝君说道。

    “武王伐纣,源纣之暴虐,商汤代夏,因桀残暴不仁,燕国子之倒行逆施,内乱频仍,君者,有德者居之,子之德不配位,燕国民心离散,此时,正是下燕之良机,愿我王切莫错过。”

    齐宣王大喜,“夫子所言甚是有理,寡人即行拜将,匡将军,领军十万,进击燕国,我等,恭候将军得胜而还。”匡章拜谢后,几人其乐融融,共同宴饮。匡章打着燕太子姬平的旗号,一路之上基本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燕人恨子之乱政,对齐军之进攻不仅不作防守,甚至开门迎齐军入城,箪食壶浆,众燕民皆欢腾。匡章甚是得意,夫子之学,以民为贵,强调权力正统,此次伐燕,充分验证夫子学说之正确性,所谓仁者无敌,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子之为个人权力欲望,陷燕国于水深火热之中,不可饶恕。

    匡章进入燕地后,看着燕民对齐军的热情,也甚是感奋,随即颁下军令,“齐军入燕,乃王者之师,与燕民无涉,燕民自安社稷,齐军不得毁坏燕民之田土庄稼,不得掳掠燕民财货,不得奸淫妇女,若得有违,军法从事。”齐军齐声高吼,“嗨。”

    浩浩荡荡的齐军直抵燕都蓟城城下,姬哙听闻齐军已达燕都,十分震恐,“自古父子不相信,姬平,你好糊涂啊,大燕因你而亡,你可知罪,子不教,父之过,为父贤德宽仁,哎,先祖召公,请你庇佑燕地,护佑宗庙。”说罢姬哙自缢于燕王宫。

    身为燕王的子之不能坐以待毙,率领燕军精锐,想在蓟城下与齐军决一死战。谁料想,战阵刚一摆开,便有大量燕军将士倒戈,子之军未战先衰,匡掌深谙用兵之道,此时燕军士气已失,正是进攻的绝佳时机。

    在匡掌一声令下,齐军全线出击,子之大怒道:“齐人凶顽,此刻唯有死战,方有我大燕存亡,士兵们,与我冲。”子之奋勇当先,单人独骑挺枪便冲了出去,燕军在子之的感召下,随即也展开了猛烈冲锋,匡掌早就看到了子之凶猛,擒贼先擒王,也大喝一声,冲到阵中,子之人高马大,气宇轩昂,是燕国将士公认的猛士,若子之被俘,燕军将毫无战力。

    匡掌拿起自己善用的精铁长剑,向着子之方向猛烈砍杀。“鹿毛寿,引军与我直击齐军中军,杀掉他们的中军主将,冲。”鹿毛寿是子之的亲信,在子之称王过程中立下功勋,此刻子之有难,自己利益受损,鹿毛寿自是冲锋在前,听到子之召唤,迅速引本部燕军与子之靠拢,朝着齐军的中军方向掩杀而来。

    齐军尚紫服,因此旗帜偏紫,燕军通体蓝色旗帜,两股洪流瞬间交融在一起。匡掌挥起长剑,朝着子之的面门劈来,子之慌忙拦挡,只见一股青影闪过,子之大叫一声,”好快的剑。“尚未看清匡章的长剑,手中兵器便被拦腰砍断,匡章顺力而为,便将子之打翻在地,旁边军士的长戈便将子之牢牢钉死在地上,子之在匡章手下尚未走得一回合,便被生擒活捉,不可思议。

    齐军技击之士,崇尚单兵作战技巧,对大兵团冲锋并不擅长,后匡章为齐军主帅,便着力培养齐军的大兵团军阵,时不时在军中举行军事演习,培养出了触子,达子,微子,庚子及须子等人,时人称之为五子良将,触子勇力无双,达子善谋果敢,微子见微知著,庚子善于冲锋,须子奇袭定边。

    任何一人都可独当一面,成为齐军的顶梁之人,各个军事素养突出,此次伐燕,触子与须子随军征伐。

    鹿毛寿正在引军冲杀,只见齐军中军将台上紫色令旗劈下,鹿毛寿看到一人手持丈二大斧,引军数百,便朝着自己杀来,鹿毛寿虽然勇武有谋,但也知燕军已经常年未战,那里是彪悍齐军对手,勒马便要逃走,触子大喝一声,“哪里走,宵小之徒,尝尝我雷霆大斧的威力。”触子说着便拍马追去,看着鹿毛寿毫无战意,触子也是十分生气,“为将者胆小如鼠,如何统军,不久一颗头嘛,掉了重头再来就是,跑什么跑。”

    鹿毛寿领军正要脱离战场,须子率军赶到,鹿毛寿已经退无可退,只能使起浑身解数,与触子一战。触子看到须子断到后路,大喜过望,拍马将雷霆大斧全力劈下,鹿毛寿只能硬着头皮拦挡,只觉虎口一震,鹿毛寿的兵器便被触子的大斧打折了,巨大的冲力让鹿毛寿的战马都倒在地上,惊惧之下,竟是在倒地之后连续打了几个滚,甚是狼狈,却待要逃,大斧已经劈向面门,只听啊的一生,血淋淋的人头便被触子切了下去,“这仗好无趣,燕人也太不经打了,没劲没劲,这怂蛋,两回合都坚持不下来。”

    触子拎着鹿毛寿人头,从战场之上快马飞过,大吼道:“燕军主帅已死,还不速速投降,切莫做无畏挣扎,否则,齐军将毫不留情,全部斩尽杀绝。”军心即战心,军心若垮,便是孙武复生,也无济于事,触子深谙此理,将鹿毛寿的人头高高抛起,引弓搭箭,看准时机,一箭便射了过去,将鹿毛寿的人头钉在将台之上,燕军眼看着主将被杀,士气尽失,纷纷抛下兵器,向齐军投降。

    在燕民的欢呼下,齐军兴致勃勃地入城,赢稷跟随在燕国民众当中,看着齐军浩浩荡荡进入蓟城,他在思所,若我是齐王,我该如何处理下一步的事情,是继续灭燕,将燕国彻底化入齐国,还是掳掠一番就撤退,很明显,两者皆不妥,燕国毕竟大国,若是灭燕,必会引起六国对齐国的强力打压,若是掳掠一番,必然激起燕国民众的复仇情绪。那该如何,是了,依仗燕民,扶持傀儡政权,为齐国谋利益,这应该也是齐国最好的棋局了。

    正在赢稷思索之际,只见一位燕国姑娘从人群众走出,柳叶弯眉,长相清秀,看着像是一位王公贵族之家的女子,甚是有礼,只见她托着燕地特色美食—炙肉,来到齐军阵前,众多齐军将士早已经被这名女子的美貌迷得神魂颠倒,“齐军来燕,燕民无以为报,吾成其幸会,望齐军善待燕民,小女子愿以燕地歌舞,向齐军表达燕民友好之心。”

    领头的触子也是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面前这位女子,还好身侧侍从提醒,没有失了礼仪,“姑娘客气,齐军是为太子姬平还政,无做他念,姑娘且放宽心。”触子说着便要伸手去接女子递过来的美食。

    突然,身侧一人一马疾驰而过,将这名女子差点撞倒,来人在触子身侧勒马停留,触子定睛一看,不敢说什么,来人是齐王的内弟—田拓疆,为人跋扈,平日里在齐军之中无人敢惹,甚至匡章上将军都要给这位公子几分薄面。

    田拓疆一把接过这名女子的点心,过分的是,田拓疆竟然当着众人面,特意在女子的手上摸了一下,虽然燕地民风开放,可是如此轻薄女子,也是不能忍的,赢稷正要出手。

    只见一人雄赳赳出阵,说道,“嗨,你,摸了姑娘的手,就这样若无其事吗?”田拓疆轻蔑地用手挠挠耳朵,将耳屎弹了出来,“老子摸谁,跟你何”田拓疆话还未说完,脸上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田拓疆瞪眼看去,竟是未曾看清是何人打了自己一巴掌,“是谁,看清了吗?”

    看着侍从们一脸茫然,田拓疆一把将这名女子拉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将这名女子的外衣扒了下来,人群中的愤愤之音越来越强,田脱缰扫视着众人说道:“今日你要不出来,我就让整个燕地之民来陪葬,你看好了,我便从这位女子入手,如此花容月貌,若是赤裸在众人面前,你猜会怎样。”

    只见一人走了出来,“燕民不可欺,我看不惯,你很无礼。”田拓疆拉着女子的手,女子面色难看,看来田拓疆拽疼了她,“你是何人,竟敢蔑视我大齐,你知不知道,齐军乃是燕地之救星。”

    “哼,救星,看姑娘好看,便动手动脚,虚伪。”田拓疆十分生气,抄起家伙便要砍下去。

    突然,齐军后阵众传来一声,“齐上将军匡章,到。”田拓疆也是知趣,知道匡章到了,自己没有好果子吃,便放过女子,向后退去。

    来人拉着女子,“我是骑劫,你呢。”这名姑娘倒是羞涩,红着脸说道,“荆雪。”赢稷看出了骑劫也是性情中人,为了女子敢豁出性命,是真汉子。不过也从田拓疆的言语中,察觉除了一些异样,至于那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总感觉齐军高人一等的感觉,这对于燕民来说感觉不舒服。一点小插曲还好没有激起燕国的民愤,齐军还是安稳入了城,大部分军士城外驻扎,匡章带领触子等人来到了燕王宫。

    轰轰烈烈的伐燕战役便以实力悬殊的齐军胜利而告终,本以为事情如此顺利之时。

    突然,齐王的一封王命彻底改变了燕国的命运,匡章在军帐内左右踱步,思忖半晌,回想着王命。他不明白,这封王命出自何人之手,如此恶政,怎么会是以仁义标榜的齐王能下的命令。

    可即是王命,便不得不执行,王命上说:“伐燕不为王师,乃为财货土壤,掠夺人口,扩充齐国军力为唯一,忘匡章将军切莫妇人之仁,燕国王室重器,尽数归齐。”

    匡章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夫子在齐,会是这种结果。

    孟夫子在齐国王宫据理力争,可是,虽然齐宣王对孟夫子奉若上宾,但是孟夫子与齐王在王道和霸道上的问题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和分歧,灭燕若是没有利市,行王师,有何意义。

    孟夫子失望至极,在百无聊赖之下愤然离齐,可是燕民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匡章正在燕王宫中来回踱步,思索着如何处理呢,突然听闻外面人声喧闹,匡章十分生气,“谁呀,在外头大呼小叫,去看看怎么回事。”

    一名侍者小跑了进来,“将军,不好了,田拓疆率领军士在城中大肆掠夺,并向全军通告,掠夺燕财,无所顾忌。”

    匡章顿时惊了一身冷汗,不一会,便瘫坐在地上,心里暗骂道:“齐王啊齐王,你好心机,知道我不忍,便直接下令给内弟,如此,为何要我统军,看这人间惨剧,如此作为,定会给齐国带来无尽灾难。”匡章对自己的信仰坚定不移,可是这次,他十分失望,回国后若有纠纷,齐王会以匡章并未约束部队军纪为由,将所有的罪责推在自己身上,齐王,你怎可以如此对我。

    就在匡章左右为难之时,只见一人慌慌张张跑来,“将军,全乱了,田拓疆无所顾忌,奸淫掳掠,无所不为,手下将士已经管束不住了,他拿着齐王令,又身份特殊,齐军完全变了。”

    匡章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触子,别人我不管,今日刚刚颁行军令,我匡章亲信的部队,若敢胡作非为,回国后定秋后算账。你与须子不管用何办法,将军士征召回来,蓟城若为人间炼狱,我砍死田拓疆。”触子慌忙接令后,返回军营。

    一路之上,到处都是惨叫之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齐国君子,竟然在蓟城下,宛若禽兽一般,他需要尽快控制局面。到达军营后,须子正焦急地等待着触子,“你可回来了,将军如何说,我等本为王师,此刻行如此禽兽之事,白日里说的话难道是放屁吗?”

    须子火冒三丈,平日里他最是敬重匡章,触子道:“无他法,杀一儆百,我二人先寻本部,约束军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都像田拓疆那样,夫子之学,学之何益,分头行动,绝不手软,否则,掉脑袋的,便是我俩。”

    “须子领命,有将军做主,老子还怕他田拓疆不成,没说的,干。”

    蓟城中,众多齐军将士看到亮着烛光的,二话不说,踹门而入,看到值钱物事,便生抢硬夺,若有反抗,即行杀戮。在一户人家里,小股齐人拎着长刀,生生劫掠了三次,初时只是求财,众人将财物递了过去,可是一遍一遍的勒索,不给便杀人,蓟城之内,人心惶惶。

    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就此进了蓟城,此刻的蓟城,尚有人口三十万。

    遭殃的,还是那些漂亮女子,齐军久在军营,很久没有接触过女子,此刻骤然放纵,无法想象燕民在这一晚到底经历了什么。

    嬴稷正在城郊小憩,突然,看到城中火光冲天,知道必有灾异之事,迅速携带宝剑,急吼吼地朝着城中跑去。

    燕王宫有匡章亲信将士镇守,方才安全无虞。

    偌大的蓟城中,受降的燕军将士被看管在战俘营,当听到田拓疆宣示齐王令后,投降众人怒火中烧,可是兵器都已被收缴,为首的燕国主将秦开大怒道,“此等禽兽,我等不就该投降,我等绝不看着齐军蹂躏我等妻儿,将士们,若愿意,便随我冲了出去”。

    “谨听将军之言。”

    正在秦开等人密谋要逃出战俘营时,须子突然来到,旁边齐军众人都被须子调走,他们眼馋那些齐人,在城中搜刮钱财。

    须子进到战俘营,开口便问,“你等主将是何人。”秦开握紧拳头,说道,“便是大爷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是皱皱眉头,便不是勇功精骑。”

    须子看着秦开眼神坚定,拍着他的肩膀低声说道,“燕国大乱,非我等本意,田拓疆一力为之,你等若是答应我,出去以后直击田拓疆,我等都是齐人,不好做,至于其他人马,自有我等约束,他是齐王内弟,我等也无办法,此事你须立誓,不得外泄。”

    秦开自然也知这种事情的严重性,救人心切,秦开当着众人的面立誓道:“今日我秦开以勇功精骑之名立誓,今日之事,绝不外泄。”须子指着外面,“快去吧,若有不法齐军,奸淫妇女,将军处决便是。”

    秦开感激地看着须子,“将军高义,此后若燕军入齐,秦开定会如将军一般,誓死护卫齐民不受欺凌。”说着秦开带领燕军两千人奔向蓟城,须子看着秦开远去的身影,须子苦笑着,这位将军已经料想到了齐国会被攻破,胸有大志,今夜蓟城过后,燕民复仇之志,已经不可阻挡了。

    “将军,看这家富户,定有大财,或许更有美貌姑娘。”田拓疆身侧的侍者眼神极其猥琐,狐朋狗友,对一个人的成长影响是很大的。田拓疆一声令下,身边亲信们蜂拥而上,踹开大门边往里闯,富户家中的女眷都已经被家主杀掉,整整齐齐躺在院中,家主与随行门客,手持兵器,向着闯入的齐军以必死之志冲了上去,三五个回合,便被斩尽杀绝。

    田拓疆轻蔑的看着阵亡的门客,说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走,下一家。”齐军中有些宵小之徒,竟溜了进来在死亡的女眷身上来回抚摸,搜寻财物,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行为,这在齐国是绝对不会出现的现象,没曾想,当来到异国他乡,战争使心性健全之人竟然走向了魔化。

    穿过一条巷子,看着高高耸起的楼阁建筑,田拓疆纵马疾驰而去,身后跟着数百名全副武装的齐军技击之士。

    秦开大吼道:“对待这群畜生,不用多说,拿出看家本领,照死乎,能救出多少是多少。”其余军士早已经急不可耐,听到主将下令,便全速去解救受难的燕民。

    田拓疆趾高气昂地来到府门前,看到门前写了一个大大的“荆”字,是燕国鱼盐富商荆安南的府邸,燕国临海,与齐一样,有鱼盐之利。燕国荆安南在列国都有酒肆,实力雄厚。此刻的荆府,是由其小女儿荆雪全力护持,正是日前在齐军进城之时进贡点心的女子。生的秀丽端庄,国色天香,是燕国蓟城少有的美人,其父本意为培养女红,找个官宦人家嫁了。

    可荆雪才不愿意,女子并非婚姻的附庸,她有自己的志向,随父一起不畏艰辛,从事商贾,倒是有了刚烈果敢的性情。日前,齐军进城,她想通过自己的美色与殷切,向齐军示好,燕国王室乱象,与燕民无关,他们想要继续的生计。

    没曾想,正在荆雪在家中统筹算账,突然听闻外头战马嘶鸣,出门便看到蓟城火光冲天,多年在外奔波的荆雪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召集所有人手,将家中兵器都分发下去,荆安南常年在外,却也知大争之世兵器的重要性,便在家里建了武备库,里边各色兵器都有,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荆雪穿上铠甲,立在院中,众家丁全副武装,箭在弦,剑出鞘,时刻准备着厮杀。田拓疆看着厚实的大铁门,知道里边定是燕国重要人物,立即下令,“全力攻下,破门者,赏。”在激赏下,齐军奋勇当先,搭人梯,想着从墙上翻过去。可是刚一露头,便被里边一枝箭射中面门,劲力之强,堪比军中猛士。荆雪抬头看去,竟是骑劫,“姑娘,莫要惊慌,有骑劫在,齐人想要攻进来,怕是要费一番心思。”

    骑劫本是山中药农,与父亲常年在山上行走,练就了艰苦的意志,父亲觉得要想改变骑劫命运,还是应该学习知识,以家中珍稀药材相换,将他送往燕国大师郭隗处学习,他自小筋骨强健,便学了郭隗的成名绝技—“服道至士”心法,自此功力大增,在燕国已经罕有敌手。本想着来蓟城从军,历练一番,赚取功名,没曾想赶上了燕国大乱,心灰意冷下,正要离开蓟城,齐军入城,胡作非为,他有侠义之心,便替荆雪打抱不平。

    齐军将士毕竟是久战之师,看到里边有神射手,随即改换策略,静声移动,绝不露头。空气中突然的安静让门里的众人感觉十分恐惧,齐军到底意欲何为,谁也不清楚。骑劫深知如此干耗下去,必然是个死,不如突出重围,方有一线生机。

    就在齐军众人在外头布置火墙,准备强攻之时,突然,铁门隆隆打开,骑劫率领众人走了出来,田拓疆看到了日前熟悉的面孔,立马来了精神,而领头之人,竟然是今日与他有些纠纷的女子,此刻换了戎装,竟是如此英姿飒爽,让人爱慕。

    田拓疆看着荆雪,“这个女子我的菜了,其他人,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荆雪说道:“慢着,听闻你是齐国猛将,你若能胜过我手中银月弯刀,本姑娘今日便跟你走,你若不能,放过我等,如何?”田拓疆轻蔑地说道:“本大爷今日没有兴趣陪你这么玩,你们,杀光他们,莫要放过一个活口,只留下这个女子就行。”说罢,齐军摆开阵势,三三成战斗单元,将骑劫和众门客瞬间冲散。齐军毕竟久战沙场,与门客的江湖搏杀不同,瞬间便有三五门客在齐军围攻下被斩杀。

    骑劫依靠高超武艺,在齐军中来回穿梭,掌力翻飞下,三五人便被骑劫的深厚掌力击毙。齐军也看出骑劫武功高强,便对骑劫围而不攻,骑劫若动,他们也动,缠住骑劫便可,如此,必会被齐军步步蚕食,最终全部覆灭。可是眼下,却没有良策可以脱困。

    另一侧,田拓疆飞身下马,优雅地靠近荆雪,“姑娘,请。”荆雪挺着弯刀便向田拓疆攻来,荆雪智谋尚可,武功什么的,全然不会,此刻与田拓疆这种战场猛士对敌,自然是毫无胜算。田拓疆只轻轻一拨,荆雪便感觉虎口处一股大力袭来,险些连弯刀都没握住,田拓疆乘势一把抓住荆雪的喉咙,看着面前这个美人说道:“我只要轻轻动动手指,你可就没命了呢。”荆雪也不挣扎,死死地盯着田拓疆。

    “呸,你若有本事,便杀了我。”田拓疆摸着荆雪的面庞,在荆雪面前晃着手指,说道:“不不不,我为什么要杀了你,我要好好折磨你,你是我来燕国最大的收获。”说着便拎着荆雪向院里走去,骑劫此刻根本顾不上荆雪,他知道荆雪一会会面临什么,可是这就是国破家亡的代价,一个荆雪如此,还有万千燕民,他们谁来救。

    骑劫定下心神,看着齐军众人的运动规律,思索着破局的办法。荆雪在田拓疆面前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看着田拓疆得意洋洋的微笑,荆雪抓住他的手腕,伸嘴便咬了上去。田拓疆吃痛,反手就是一巴掌,将荆雪打翻在地,“泼妇,你敢如此。”

    只见田拓疆掌上生风,朝着荆雪面门而来,荆雪直直坐起,等待着死亡的命运,可没曾想,田拓疆掌力到一半,猛地运劲,将荆雪的头盔打掉,瀑布一般的秀发散落在铠甲上,田拓疆就是要羞辱面前这个弱弱的女子,他随手拿起荆雪的银月弯刀,只用力劈下,便将荆雪的铠甲斩断,女子的随身衣物便暴露在外,荆雪慌忙遮挡,可这更是增加了田拓疆的兽欲,他猛地扑了上去,对着荆雪就是一顿亲吻。荆雪根本无从反抗,正待要用牙咬,没曾想田拓疆早有防备,一掌便将荆雪打昏,拖入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