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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但使赵国边军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李穆孤身一人,倒躺在的一匹雄峻战马背上,悬空的酒葫芦不断在他的掌力下翻转,酒壶中的醇香赵酒散发出浓浓的香味,他慢行在赵国边境,看着田畴沃野,农夫劳作,百姓康宁,倒也自在。

    “大娘,可否讨碗水酒?”李穆来到一户庄稼人家,看到一位中年妇女正在淘洗衣服,便上前说道。

    “好俊的后生啊,里头坐。”庄户人家的中年妇女打量着李穆,满脸笑意,看样子,也是一个爽朗之人。“这年头啊,我赵国实力看着与日俱增,我们老百姓也很是开心呢,尤其是我们在这边境之民,每逢秋日,胡人们便集体南下,那会的日子,可不安生了。”

    李穆也是来了兴致,问道:“哦?如何?大娘,是赵国勇士将他们驱赶走了吗?”

    大娘挥手道:“那可不,我赵王奖励戍边勇士,赐爵可比邯郸城里高呢,边境民众儿女踊跃参军,我大赵边军,可是连胡人都奈何不得的,我们也省下心来,专心耕作,给他们戍边的勇士们,提供衣食,日子啊,总算是比以前好多了。”

    李穆看着碗里粘稠的浓酒,看着主人好客,也不拘谨,端起碗来便一饮而尽。大娘正待要拦,李穆早已经一口倒进嘴里。看着李穆满脸涨红,想吐却不好意思的样子,大娘哈哈大笑。

    “啊呃。”李穆长喝一声,用手撸着脖子,“这味,带劲。”

    大娘挂着衣服,打趣道:“后生,喝得惯吗?这头啊,都是个这,不比中原,果酒甘甜,这东西哇,扛饿,哈哈,配上牛肉干,三五天饿不着。”

    许是第一次喝奶酒,李穆开始觉得难以下咽,可是细品之下,奶香浓郁,酒香四溢,可这两种味道结合,还真是喝不惯。

    “大娘,喝不惯,东西再好,胃受不了啊,哈哈,大娘,你看,我能帮你干点啥?”李穆发觉自己到了这里,大娘根本就没停过,一直在忙活。

    “不用,你也干不了,这都是技巧活,什么人得干什么事,这鞭子要是给你啊,羊群早就四散跑远了,你说是不?我儿子在边境戍边,抵挡胡人来劫掠我等,这我也干不了。”大娘挥舞着鞭子,将羊群驱赶了出来,一只猎犬守在羊群旁边,吐着舌头,时不时叫两声。

    “大娘说的在理啊,小子受教了。”李穆朝着大娘拱了拱手,认真说道。

    “唉,庄户人家,什么在理不在理的,当年我们长居于此,胡人掳掠,我们就跑,跑不掉的,便被他们掳到漠北,当奴隶,没个多长时间,也就没了,我的姐姐,当初为了掩护我们,她跟她的姑娘都被掳掠到了北方,至今没有音讯,我们已经习以为常了。”大娘说这话的时候,眼眶中渐渐起了泪花,可还是努力不想让李穆看到。

    “大娘,若是有机缘,我定将她们带回来。”李穆拍着案子斩钉截铁地说道。“大娘也知道你在安慰我,可是这个时代,死人天天都有,哪家不是如此,好在啊,赵王搞了胡服骑射,现在啊,太平了,赵王已经将他们驱赶到漠北了,我儿子上次回来说,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胡人了。”

    “大娘,我知道我能帮你做什么了。”李穆很是兴奋。

    只见他从衣服上唰地扯下了一块布条,蘸着彩浆水,“大娘,你想跟你儿子或者你姐姐说什么,我给你写下来,再给送到他手上,让他知道,你很挂念他,嗯,就是这样,我也很想我娘,下次,我也要写给她。”

    “二月辛巳,耕可好?娘无碍,子无恙?前日羔子下崽,冬日食肉矣,幸有公子,与我二人通书,翠娘可有音讯?遗汝钱财,衣食,勿要省,勿念。”李穆操着生硬的笔法在布条上挥洒,大娘认真地在旁观看,听着李穆告诉他书信的意思。

    “大娘,不能絮叨太多,布上放不下的,简单说明意思便可,你看如此可以不,要是行,我就给你送到他手里,他要有回信,我便给你带回来,如何?”李穆不清楚,他联系大娘和耕,可是开创了中国最早的家书体。

    “可以,可以,大娘啊,就是喜欢士子,大娘也没有什么能给你的,路上吃食,可要多拿点,些许财物,你可不要推辞,大娘知道,一般联系我母子二人,走军务通道都不一定可行,你辛苦了。”说着大娘便往李穆手里塞了一个包袱,里边各种物事一应俱全,赵国刀币还有些许,尤其还有金黄的烙饼子。

    “大娘,这可使不得,我本是顺路而为,解您忧思之苦,你看你这样,我。”李穆推搡着,向后退了几步。

    “使得,大娘知道你是好人,他在军中清苦,最喜欢吃我的烙饼子,你的呀,大娘给你备着呢,你看,多好的嗞油饼,奶酒你喝不惯,大娘给你备了些许清水。”说着,她拿出另一个包袱,里边都是金灿灿,亮澄澄的大饼,任人看了都要咽几下口水。

    “唉,大娘,如此,那我就收下了,你等我信。”李穆拥抱了一下和蔼可亲的大娘,背上东西,骑上马便飞奔九原。

    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李穆心情大是畅快,骑着骏马便在草原深处狂奔,多日来的不快郁结,在湛蓝天空的洗礼下,烟消云散,只听耳边狂风呼啸,李穆忍不住纵声长啸。

    “将军,那是何人?是胡人游骑吗?”在远处的小山包上,一群赵国士兵静静地趴在草地里,岿然不动。

    “不像,暂时不要妄动,静观其变。”为首的将军乃是大名鼎鼎的乐毅,此前回魏国探亲,特意想去秦国走上一遭,碰上了赢煜一行人遭遇危险。奉赵国主父赵雍命令,在此处设伏,胡人大军不日便到。未曾想,李穆孤身一人狂奔在草原之上,差点打乱他的部署。

    李穆正肆意奔行于草原之上,忽然,只听一声尖锐长号,远方的黑色洪流杂乱无序,呼喊之声不绝,瞬间便涌向了李穆身前。李穆定睛一看,乌泱泱一眼望不到头,怕是有十余万之数,人人胯下战马雄伟健硕,背后箭袋少则十余支,模样凶悍狠辣,身材极是健硕,莫不是碰到了胡人的大部队?

    “你是什么人?为何逗留在此处?就不怕我们生吃了你?”三骑悠悠向前,上下打量着李穆。

    “草原又不是你家私产,我为何不能来?生吃了我?你可有这副牙口,哼。”李穆自顾自地坐在马背上,动也不动。

    “呦呵,好大的口气,且吃我一刀。”一人纵身前跃,手持精铁弯刀,猛然向着李穆劈了过来。李穆冷笑了一声,抬起青冥宝剑,剑鞘随承风九歌内力猛然而出,直击来人小腹,来人瞬间被从半空击倒在地。

    李穆自三月修习,已然深有自己思考,不论剑法还是内力,都已是上乘,自然对武学机会的把握,也是炉火纯青。

    这时,从洪流中一人打马向前,胡服短衣,兽皮披肩,年纪不过三十来岁,可手中武器着实惊艳到了李穆。背身阔刀,刀柄精钢打造,古朴沉稳,草原部落狼图腾的纹饰灌注刀身,吞口便是浪头,黑红金三色搭配,气势磅礴,猛然看去,便似一头恶狼扑向自己,刀身无锋,似是武学中的“大直若曲,大巧不工”,确实像是草原部落的无上至宝。

    让李穆更为惊讶的是,来人在马上竟能单手持刀,王霸之气凛然,让人不由胆寒。那人轻点马头,便跃至李穆身前,笑道:“既然挡在我的身前,便接受手中长刀的挑战,来,过两招,赢了,你走,输了,跟我走。”

    “请。”李穆挺剑直立,寒光闪闪,二人大战,一触即发。

    “速去回禀主父,来人不是胡人,乃是匈奴人,人数大体二十万,所来不可能只是为了掠边,请主父定夺。”乐毅急忙吩咐道。

    与李穆对阵之人便是匈奴单于,而他所持那把武器,便是草原部族的无上神器—中山狼主。中山国此前屡屡遭到赵国大军进攻,虽割地求和,可赵雍灭中山之心不死,中山先祖以前也是胡人,以国中至宝换得匈奴出兵,侵略赵国北部。

    单于纵跃而起,挥舞狼主便劈了下来,李穆不敢硬接,忙闪身后退,身前立马出现一道裂痕。此种神兵,青冥宝剑便是碰也不敢碰,此人功夫也是草原部落那种直来直去,毫无试探,两三招便要了你的命。

    “即使如此,那便硬碰硬,若是以巧取胜,未免不服,哼,让你见识一下中原武学之威力。”李穆催动内劲,运起极耗内力的“听潮剑法”,但一招一式,古朴简约,却威力无穷。单于也感觉到了李穆手中长剑的无穷威力,手中狼主竟然在对战中落了下风,如何相信。

    “朋友,你且看好了。”李穆运起承风九歌,内力灌注指尖,青冥宝剑猛然调转,剑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匈奴单于,匈奴单于急忙挥舞狼主抵挡,只听砰的一声,单于虎口处竟然渗出了鲜血,手中的长刀已然拿不稳了。李穆向前踏出,抓住青冥宝剑趁势横削,单于只能步步后退,李穆计决明威掌紧随其后,重重拍击在狼主的刀身,将单于狠狠地打退了五步。

    乐毅在远处看到此种场景,内心里忍不住喝了声彩。李穆立身站定,淡然向单于拱手道:“承让。”

    匈奴单于急忙喊道:“且慢。”李穆回身冷语道:“如何?言而无信吗?”单于将狼主抛给身侧将军,上前说道:“兄台功力,举世无双,我甚为钦佩,我叫江格尔,你叫什么?”说着他伸出自己的双手,呈拥抱之姿。

    李穆也转头笑道:“李穆。”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周围千夫长和百夫长以及各部落的首领,都来和李穆一一拥抱,这慷慨豪迈的草原人,让李穆由衷地融了进去。

    “兄弟,不瞒你说,你是爽快之人,中原有个学派,叫儒家,酸腐文人,视我等为蛮夷,极尽恶毒之语攻击我等,这倒也罢了,可如今,天气转冷,我得为我族人谋求一点生存之地,在他们眼里,这叫侵略,他们极其歧视我等,若是有一方草场,供族人放牧,我们何须大费周章,冲锋陷阵?”江格尔端起一碗马奶子,便一饮而尽,看着李穆犹豫,江格尔一把捏着李穆的鼻子,“来,喝,来我大草原,若是不好好招待你,以后,我如何与中原人做朋友。”

    李穆已经尝过马奶子的味道,此刻也豪情万丈,一把搂住江格尔的肩膀,说道:“兄弟死都不怕,能怕一碗酒?喝,今日,不醉不归。”几碗马奶子下肚,李穆便已经感觉头晕目眩,面色潮红,语无伦次,可是意识上,还是有了些许清醒的。

    他拍着江格尔的肩膀,说道:“哥哥,今日兄弟放肆,想向你打听一人,若是的哥哥允准,可否将她放了回来,与小弟团聚。”

    江格尔纵声长笑,说道:“兄弟之为武功,为兄甚为敬佩,兄弟但有吩咐,哥哥万死不辞,别说是个人,便是天上的星星,哥哥都能给你摘下来。”

    李穆摆摆手道:“哥哥,兄弟不要星星,兄弟只想要一个人,她是在下的姐姐,叫翠娘子,母亲对她甚是思念,只是怕夺哥哥所爱。”

    江格尔拍拍胸脯说道:“兄弟,放心,三日内,翠娘子定然给你安然无恙送到你面前。”李穆已然醉得不像个样子,翻过身跪在地上,向着江格尔便磕起了头,“多谢哥哥,兄弟别无所长,就一身粗浅功夫,兄长若是想学,我可教授兄长三两式,日后若得有空,定要去哥哥王庭,好好坐上它一番,我们再喝它个不醉不归。”

    看着李穆不省人事,江格尔将旁边亲随一把拽了过来,说道:“去后面告诉翠娘子,告诉她,她自由了,与这位兄弟回中原去吧,送他们去往中山,就说是我的客人,让虸蜤好生招待,去吧。”

    翠娘子被掳掠到匈奴已经三年了,回想起来,那会的她肤白貌美,是代地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她的弟弟耕从军戍边,她经常过去看望自己的弟弟,每一次都让军营里的人十分羡慕。后来匈奴人来到代地,掳走了母亲和自己,母亲尚未到匈奴,便染病去世,只留下她孤苦无依的一人。她性子刚烈,基本无人敢侵犯她,可是不从,换来的就是无尽的毒打。翠娘已经不记得自己被打了多少次,匈奴人羞辱她,欺凌她,她的意志也没有屈服,因此,干得就是最肮脏的活。

    正在他一如既往端着粪桶之时,几个匈奴人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将她扒了干净,她吼叫着。可是这一次,没有毒打,他们将裘衣貂皮穿在自己身上,说道:“你自由了。”翠娘子愣了愣神,随即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意外惊喜让他无法接受。她忐忑地走出了营地,被几人带到江格尔身旁,“翠娘,那个中原人,给你求了情,你自由了,他是我兄弟,你们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风吹起翠娘的秀发,干涩的皮肤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她对江格尔怒目而视,看着这些人喝酒吃肉,还有底层的匈奴人,却被无情抛弃在了遥远的北部。

    “匈奴与赵国战事即将打响,没你跟我兄弟的事,给老子滚。”江格尔大手一挥,翠娘子头也没回,便扭身将李穆抬到了马背上,此刻的她获得自由,信念坚定,挥舞马鞭朝着南方而去。那一刻,她无比的喜悦,看着马背上的男子,似乎并不相识,她将自己的一切愤懑,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顾在大草原上,无尽地奔驰。

    赵国云中城,主父赵雍与一干强将正盯着草原地图,谋划着对胡人的伏击。云中城修筑不久,紧邻九原郡,乃是为了岱海草原与辉腾锡勒草原的归属所专门设置的郡所,也是赵国胡服骑射之后向北扩张的成果。

    “启禀主父,乐毅将军求见。”

    “快传,乐毅回来,必有好事情啊。”赵雍大喜过望,吩咐加军案军食。

    乐毅风尘仆仆赶来,刚入营帐便行参拜礼,被赵雍一把扶起,说道:“来,说说,什么情况。”

    “主父,匈奴纠结草原林胡,楼烦等五大部落,向我黄旗海方向奔驰而来,此前,曾在辉腾锡勒歇了一天。他们此次来势汹汹,看样子,是要策应中山,将我等赶回雁门关了,而且,我看到一物,主父或许很有兴趣。”乐毅接过廉颇递过来的些许酒食,指着地图边吃边说。

    赵雍哦了一声,对乐毅之语很感兴趣,点着头示意乐毅说下去。乐毅一字一顿地说道:“中—山—狼—主。”

    “你没看错?是中山狼主?”赵雍诧异地看着乐毅,随后欣喜道:“意外之喜啊,此物我等已然惦记了许久了,传言,持有狼主者,号令草原,莫敢不从,如今匈奴单于持宝刀入我赵境,看样子,要鲸吞我云中啊。”赵雍笑着说道。

    “好大的口气,不过,我赵国军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他们要来,省的我们跑到漠北去找他们了,这一战,要么北地之患彻底根除,我赵国无北境之忧,要么,我们退回雁门关,任由他们欺凌我赵国边民,主父,没说的,干?”廉颇举着拳头狠狠地砸在军案上。

    “主父,此次决战,不可避免,辉腾锡勒大草原,乃我赵国北地天然草场,绝不可失,我意,放他们进来,开阔场地,决一死战。”赵奢慷慨说道。

    “乐毅,决战地点,你什么意思?”赵雍看着一脸沉思的乐毅问道。

    “纳尔松章盖营,十几万人南下,干粮可自带,水可毫无办法,辉腾锡勒向南的绝佳饮水点,便是纳尔松河,那里地势平坦,视野开阔,水草丰美,我们可在那里埋伏,以逸待劳。”

    “不,对匈奴来说,水草便是粮食,草场便是被子,他们不是疲劳之师,而是精锐之师,打精锐,我们就得比他还要精锐,莫要轻敌,全力以赴,巍巍大赵,共克时艰。”赵雍吼道。

    “巍巍大赵,共克时艰。”廉颇等人怒吼道。

    从云中往东二百里,便是纳尔松河畔。夜晚的纳尔松很是优美,一轮圆月从鱼鳞般的云隙间闪出,一层白色轻纱便铺洒在一片新绿之上,隐雾缭绕,很是醉人。纳尔松河畔的众多匈奴人静静地裹着棉毡,响起粗重的鼾声。

    忽然,匈奴单于腾地跳起,举起中山狼主,呜呜地嚎叫了起来,一声声狼叫之声凄厉恐怖,躺在地上的勇士瞬间持刀上马,结成阵型。原来,江格尔在睡梦中时耳朵是贴着地面的,赵国士兵策马奔腾的震动之音惊醒了这个草原勇士,他用草原特有的联络暗语—狼音,来发号施令。

    赵军临近之时,看到的并不是一片惊慌失措,四散奔逃,反而是整齐划一,严阵以待的匈奴骑兵。

    战国之世规模最为宏大的骑兵对决就此拉开帷幕。

    “大赵勇士,誓死捍卫边疆,死战,杀。”赵雍一声大喝,率领中军八万精骑便冲了出去。一股红流伴着阵阵战鼓之声,似飓风般狂飙卷来。

    江格尔高举中山狼主,猛然下劈,胯下风雷驹猛然便窜了出去,身后千军万马呼啸而随,其势如江海怒涛漫卷苍茫原野。两股洪流骤然相逢,战马嘶鸣,牛皮大鼓隆隆作响,双方士气酣畅,一时之间,厮杀之声,震彻云霄。

    赵雍手持精铁林胡弯刀,左冲右突,万夫难挡。江格尔手中中山狼主在月光掩映下散发着赤红色火焰,声声怒吼将周围赵军尽皆斩落马下。赵雍大吼一声,引雁翎骑士直扑江格尔。

    江格尔纵声长啸,身边顿时聚起三十骑,看着赵雍来势汹汹,江格尔大喝一声,举起中山狼主便冲了过去。赵雍跨上马头,身体如利剑一般便直冲江格尔,江格尔也不甘示弱,挥舞狼主便迎了上去。“砰”,两柄兵器相交,赵雍弯刀瞬间被中山狼主撞得粉碎,碎片划过赵雍脸颊,留下一道印痕。

    赵雍伸手一抹,唾骂了一声,抽出腰间匕首,闪避,突袭,便又近了身。狼主威力奇大,可最怕的,便是灵活的匕首,偏偏赵雍在匕首上的造诣,已然臻至化境,江格尔瞬间被赵雍匕首在腿上连割三刀。二人一人一阵,算是打了个平手。

    赵雍抛下匕首,一身短衣胡服,做出搏击的姿态,江格尔也将中山狼主一把扎进草地,双腿微微向前,摆出摔跤的姿势。赵雍腾挪向前,施展开“龙腾虎啸”,威猛身姿向前踏出,沙包大的拳头就快怼到江格尔脸上。江格尔闪身后撤,使开“金雕擒拿手”,此套擒拿手,乃是从草原大雕捕食过程中幻化而来,攻势凌厉,变化多端,搭配步法,活脱脱一头大雕正与大蟒蛇搏斗。

    可是,战局的演变却对匈奴骑兵却来越不利。林胡人对赵军骑术心有余悸,本就胆怯,偏偏碰上了廉颇三万精骑,一击即溃,四散奔逃。

    倒是赵奢这里的五万左军骑士,与匈奴骑兵碰了个正面,双方打得难解难分,匈奴人势头正盛,与赵军咬的很死。赵奢兵力并不占优,可依然靠着一腔热血,带领轻骑死死撑持。

    “五五之数,各自寻敌,散。”匈奴千夫长一声令下,十万大军迅速散开,依靠人数优势对赵军展开一一蚕食。赵奢大怒道:“大赵勇士,狭路相逢勇者胜,死便死了,想想我们的家园,冲。”赵军此时被匈奴骑士分割包围,骤然听到赵奢一声长喝,纷纷挥舞弯刀,燃气熊熊斗志,与数倍于己的敌人展开殊死搏斗。匈奴人用起了中原围割战法,赵奢却用了匈奴战法,双方攻守易位,仍旧是难解难分。

    可是廉颇攻破林胡人之后,转瞬加入战团,匈奴骑兵面临内外夹击的窘境,局势立即扭转,气得匈奴将军破口大骂林胡人无用。江格尔被赵雍牵制,可是场上局势他心里很是明朗,赵军战鼓之声日盛,江格尔内心焦急,招式上不免出错,被赵雍一记重拳击在胸口,登时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倒在地上。赵雍纵跃而起,又是一记重拳朝着江格尔头顶打去。

    忽然,一股雄浑内力向自己袭来,赵雍急忙拦挡,被这股内力倒击飞出去,却是李穆及时赶到。他扶起江格尔,说道:“兄长,莫要犹豫,此战已然无翻盘之可能,赵国军力,匈奴不是对手,尚请兄长带族人去寻他处,莫要迟疑,快快收兵退去,走。”江格尔拱了拱手,说道:“后会有期,兄弟。”他一声狼嚎,匈奴人井然有序向后撤离。

    原来,李穆与翠娘子行至黄旗海,翠娘子心情大好,便脱下衣物趁着夜色进了水里,擦拭着身体。月光掩映下,美丽的胴体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小水滴在肌肤上肆意跳跃舞动,很是欢乐,翠娘子哼着代地小调,起身来到岸边,翩翩起舞,月色中的白月光,曼妙的舞姿很是醉人。李穆忽然呕吐一声,看着面前的女子翩翩起舞,认成了赢桃,不禁醉入其中。

    翠娘子听到李穆呕吐,急忙整理衣衫,跑了过来。“公子,公子,没事吧。”李穆总算是稍微是有些清醒,“无妨无妨,这酒还真是醉人,后劲真足,你是?”

    翠娘子拜伏道:“多谢公子相救之恩,我是翠娘,本是赵人,却被掳掠到匈奴,本以为再也无缘得见赵人荣光,未曾想,大汗竟是许给了我自由,细细追问下,才知是公子相救,翠娘子无以为报。”

    李穆急忙扶起她,说道:“姐姐,这有你母亲的家书,让令弟不断打听你的消息,今日无碍,便是最好。”说着李穆拿出那方竹简,让翠娘子过目,翠娘子泪如雨下,抱着竹简久久不愿撒手。

    “我母亲如何?”翠娘子含泪问道。

    “你母亲无碍,不过令弟就在边军,江格尔送我等去中山也不知是何意?”李穆出言提醒道。

    “我走之时,江格尔说,匈奴与赵军必有一战,让我等先行去中山避难。”

    “什么,匈奴大军倾巢而出,便是要夺取岱海草原和辉腾锡勒草场,赵王不可能善罢甘休,两军交战,死伤无数。”李穆惊讶道。

    “我弟弟也要上战场。”翠娘子止住了眼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无尽的战争,受苦的只是平民百姓。走,我们回去,能救多少,是多少,姐姐,去吗?”李穆飞身上马,看着翠娘子。

    “公子不畏艰难,心系苍生,翠娘子虽一介女流,可也不畏生死,走。”翠娘子一把抓住李穆的手,翻身上马,二人一路狂飙,只闻耳边呼呼风响。

    好在及时赶到,救下了江格尔。江格尔朝着李穆拱拱手,紧随一阵哀怨狼嚎,匈奴诸部族似是听到退军令一般,纷纷聚拢后撤,瞬时万箭齐发,箭雨如蝗虫一般,封锁了赵军追击的路。

    残阳如血,黑红色尸体堆积如山,与火红的霞光融成一道强烈的火焰,沉寂的草原之上脸喘息的力气都没有,纳尔松河的河水不知是晚霞掩映,还是被鲜血染红,无情地流淌着,胜利者没有欢呼雀跃,有的只是对同伴的悼念,失利的匈奴人丢下了十多万具尸体,仓皇而逃。

    赵雍气愤地上前一把揪住李穆,举起拳头说道:“你是何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你可知道,再有数个时辰,廓清北部边患,我将无北境之忧,哼。”

    “你能杀的一个匈奴单于,你能杀的完所有匈奴人吗?他们也只是为了生存,赶走便好,何必赶尽杀绝?”李穆不服说道。

    “幼稚,他们无农耕铁器,以牛马为食,每逢冬日,便来掠边,赵人死伤无数,你告诉我,这笔账如何算?啊?”赵雍冲着李穆大吼道。

    “他们缺少的东西,为何不可派遣商旅与他们通商,难道,我们就不需要他们的良种马和兽皮吗?今日就算杀光他们,赵人怕是也得付出相同的性命,他们父母将孩子送到你的手上,便是让你带着他们去送死吗?”此言一出,赵雍怒火再也无法遏制,他担任赵国君主三十多年,尚没有人敢如此跟他说话,这人什么来路?

    “你少逞嘴上之能,刚才便是你救了那匈奴单于吧,也是你打了我一指,赵雍今日要你拿命来偿,你若能从我手下走得五十招,我便放过你,否则,我定要活刮了你。”赵雍冷静了下来,平静地说道。

    “我只是想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匈奴与赵国的仇怨,就必须要血债血偿吗?”

    “对,必须血债血偿。”“呀”的一声暴喝,赵雍闪身而至,运起拳劲便击向李穆小腹。

    李穆急忙向后退去,一掌顶住了赵雍的拳劲。随后运起承风九歌,猛然一指便直击赵雍胸口,赵雍贴地滑行,躲过这一浑厚指力。“龙腾虎啸”拳法施展开来,直如泰山压顶,拳劲威猛,李穆一时只能被动防守,被打得连连后退。李穆也不示弱,运起橘暖星河掌法,与赵雍对掌,二人相互博弈,掌力浑厚,不知不觉,便过了三五十招。

    赵国军士忍不住拍掌喝彩,赵雍更是后续拳招,连绵不绝,二人以快打快,瞬间便过了百十招,早已经忘记了五十招的赌约。李穆猛然后撤三步,抽出背身青冥宝剑,运起参横斗转剑法。赵雍第一次见此种剑法,步法极为神奇,似是比他在练匕首之时的步伐还要灵活多变,登时便被吸引,一个不注意,李穆便在赵雍腿上割了一刀。

    乐毅急忙抽出极阳神剑拦挡,说道:“放肆,敢伤主父?”

    赵雍摆摆手说道:“乐毅,你上,也不一定行。我赵雍平生不服任何人,但你这剑招和步法,我是真的服气,罢了,你且说下去吧,赵国与匈奴,如何相处?”

    李穆拱手道:“主父宽宏大量,小子愧不敢当,匈奴经此一役,已无力再与赵国争雄,所以,主动权,在赵国,若主父斩尽杀绝,突袭漠北,可能会有功业,可是,漠北蛮荒之地,取之何益?可若是赵国与之修好,边境互通贸易,精锐骑士还不是召之即来?更为关键的是,匈奴要么西去秦国河套,要么东去燕国燕山,不管何方,对赵国来说,都是有益无害。”

    赵雍哈哈大笑,说道:“小子口才倒是不错,思路清晰,差点就被你绕了进去。我也是一直在思考与北地胡人的处理方式,如此看来,你这建议啊,可行。”

    李穆很是开心,他为人和善温顺,打心眼里不希望两国再起冲突,看到赵武灵王爽朗的笑容,李穆拜服道:“主父胸襟宽广,深谋远虑。”

    赵雍看着乐毅等人笑道:“这小娃娃,夸我呢,还是夸他自己呢,好,如此,乐毅,你便留在云中,专司与胡人贸易,我边军,可不能只仰赖国府,也得自食其力才好啊,至于方法,你自己琢磨,其余突发事端,你临机决断,不必事事请示邯郸和我,赵国北境,我可全权交付于你了。”

    乐毅点头道:“嗨,主父,权且安心。”

    “好,如此,我等也就不多逗留了,毕竟,此次大战,倒是有别人在得意,一把中山烺主便换了我赵国六万多士卒的命,这笔帐,该算算了。还有,乐毅,谨记,严防秦军,死盯胡人,若有异动,临机出兵,国有危局,边军不乱。”赵雍贴着大手叮嘱乐毅。

    “小娃娃,你若是不放心,便跟着乐毅将军,学点本事,也看看赵国边民,是怎样的生活,我可在邯郸等你啊,咱俩,可还没打完呢,哈哈哈。”赵雍拍了拍李穆的肩膀,大笑着跨上雄峻战马。

    “小兄弟,你手中之剑,可是青冥宝剑?张社与什么关系?”赵雍盯着青冥宝剑问道。“他对我有养育之恩,此柄宝剑,叔叔送我的,主父有何见教?”“极阳神剑在乐毅之手,青冥宝剑在你之手,岂不天助我大赵,哈哈哈。乐毅,好好护持边军,朕去也。”

    “乐毅谨记主父教诲,主父保重,乐毅定不辱命。”言罢便跪服在地,朝着赵雍拜了三拜,目送着赵雍与赵国军士向南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