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探病
关零并没有一直停留在车子旁边，他径直进入医院，赶上了恰好到达的电梯。
他并不习惯支付这种“报酬”，不知道对方的过往，贸然唤醒对方的潜在记忆是有很大风险的，他只是通过零星的“片段”去推断出司机潜意识中目前波动比较大的“可能性”而已，加快的车速，在医院停车时的逗留，眼神里深藏的悲伤，这些都是他所注意到的“片段”。
自己为什么要冒这种风险去干扰别人呢？是因为和接下来的事情有关？还是说只是单纯的爱管闲事？关零张开手掌，盯着自己的掌心，他习惯想不出答案的时候看看自己的掌心。
‘叮。’
“十楼。”
电梯的提示音响起，他迈出了电梯，双眸中仅有的一丝波动再次平复下来，他一只手拉扣着背包，而一只手则是插进了裤兜，摸出来一只手机。
“呵，终于舍得来了？”尖锐的女音在他走出了电梯的一瞬间就似连珠炮一般轰来。
“嗯，今天迟了点，是因为天气......”关零的声音很平淡，显然是已经习惯了，只不过对方并没有让他说完。
“天气？你还好意思说天气？你知不知道今天天气预报有雨！我还要赶着去接我家孩子，你是不是明知道今天要下雨，故意拖着时间，想害我家孩子淋雨！你这个扫把星！”
“二姐，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你没有这个意思？那你是哪个意思？！要不是我们家收留你，现在你指不定在哪捡垃圾吃呢！还敢顶嘴！年纪轻轻就这么忘恩负义，等你再过点时日还不得翻身骑到我头上来了！让你来照顾我妈还敢迟到，也就我妈心肠好，肯收留你，换做是我，早就一扫把扫你出门了。”
“小妹，我都说了，像这种白眼狼，都不用跟他说这么多，你再怎么教他，他也不会感激你的。要不是我们家里没有男人，现在也轮不到他来陪护。我看啊，他就是打蛇随棍上，得寸进尺！你看看你看看，他这是什么眼神！小妹，我看呐，他就是当咱们两没到，回去可得好好跟你老公说道说道，现在有的人长大了，翅膀硬了，都想欺负咱们女人了。”
眼前这两个将他堵在电梯旁边数落的女人，正是家里的大姐和二姐，平日里关零可没少被她们数落，他来来去去其实也就是一个没有表情的表情，可这落在她们眼中，就是肆无忌惮、目中无人，这越发使她们感到了不爽。
关家的连锁超市以前曾经是数一数二的大品牌，只不过近些年线下经济不气，加上早些年关家的老爷子操劳过度，中风躺床，所以只能把事情放手给关蜜琳和关芷，而这一放，就放成了泄洪。两女早年已经养成了挥金如土的习惯，哪里懂得守江山难的道理，关家的连锁超市也由此渐渐地式微。
关老爷子病还没好，平常都是由关老妈照顾的，虽然她的文化水平也不高，不过两个女儿什么脾性她可是很清楚的，只是女儿长大了，说也说不过，说了也不听。久而久之，老人家积忧成疾，再加上前一阵子超市因售卖的视频有安全问题，被责令查封整改，气急攻心之下，也就进了医院。
“大姐，二姐，时间不早了，你们不是要去接小孩吗？”关零拿着手机，唤起屏幕背光，在她们两面前晃了晃。
“你！”
“算了小妹，和这种废人没必要说太多，像这种人被人骂都不知道还口的，天生就是低贱命！”
关蜜琳对关零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同样也很不爽，总觉得这人在眼前就是个碍眼的，但现在也多亏了这个收养来的养子，她们姐妹两才能不用在这三伏天里一天三两趟地来回跑，可以好好地吹着空调打牌。
“饭放在那边门口了，麻利点拿进去，然后该干嘛干嘛去，少给我多嘴，知道了没！”关芷没好气地伸出手指用力地一推关零的额头。
关零身形摇晃了一下，只淡淡地回了一个“哦”，也不在意关芷的警告，往病房区的方向迈步走去，脸上的神色依旧如常地没什么表情，就像是不曾被为难数落一样。
也许就像她们平常说的，我作为人的情感，也在渐渐地淡漠了？
他暗自想着，又抬起了手掌看了看，五指微动，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病房里，一个小护士正在更换着输液瓶，看到关零推门进来，她竖着一根手指在嘴边，示意关零动作放轻，等她摆弄完，轻轻推门出去之后，关零这才将饭盒轻轻放到一边，坐到了床边的小凳子上，而这时床上的老太太也缓缓睁开双眼。
“来啦。”
老太太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虚弱感，仿佛只是轻呼了两次气，朦胧地带着些许音调。
老人家上了年纪都不爱做检查，平日里看似健朗的身体潜藏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隐疾，而这一次住院虽是彻查出来了，可接连的治疗和折腾，反倒让她的身子骨看上去孱弱了不少。
“嗯，关老妈，今天感觉怎么样？”关零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顺手拿掂了一下床边柜子上的另外一个餐盒，“昨晚的饭菜，又没怎么动过啊。”
“还是和之前一样，知道身体不舒服，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好，人老了，没什么精神，天天吃药，我也没什么胃口。”关老妈轻呼了一口气，“没准哪天一个说不好，我就比老头子先走了......”
“这种事情，还远得很呢。”关零摇了摇头，温和道：“你别多想，慢慢养好病，再回家，关老爸等着你回去照顾呢。”
“是啊......老头子他现在也要人照顾，请阿姨照顾他我也不放心，我怕他不习惯，老头子又爱操心事情，指不定过几天那两个化骨龙又整点什么事情出来，我就怕我不在他身边开导他，他容易气着。”
“没事的，大姐二姐现在也谨慎了很多，至少没有再出什么状况了，而且之前关老爸说不让她们回家吵，她们也没怎么在家里吵过架了。”
“唉，没吵架......怕是家都不回几次了吧......小零，虽然你才大学，不过我从小看你长大，我知道你心性，也知道你学习方面很努力，你大姐二姐被我惯坏了，以后还是得多辛苦你啊，她们这个脾气已经是改不了了，你不要记恨她们，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家里的生意，以后可能还得是你来......”
关老妈说着，轻缓地抬起了手，摸上关零的额头，她的指尖布着常年家务的粗茧死皮，在他额上的那道月牙似的指印上轻轻摩挲着，眼中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
“关老妈，你又在扯这种事情了。”关零摇了摇头，双手握住她的手掌，“我本来就不擅长这种事情，就算你让我去做，可能也没大姐二姐做得好，关老爸肯定是有他的主意的，你就不要老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了，放宽心，先养好病。”
“老头子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他就是死脑筋，硬脾气，硬是不肯给你去学着做......唉，都在一个屋檐下，都是一家人，哪还要分得这么清啊......”
“哈，没关系，这样不正好嘛，以后可以蹭着大姐二姐，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别人想要都要不来呢。”关零微微笑道。
“唉......小零，你就是心性太好，没什么心眼......唉......”
关老妈几次欲言又止，可有些话她还是说不出口，只是紧紧握住关零的手。
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哪怕是亲手养大的，总会有些间隙隔阂吧，尤其是在这样的家庭。关零心中想着，不过他也没有选择此时明说，老人家身体也不好，这种话题对她的病情没有帮助。他并不是不懂，只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面深究。
两人不约而同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天气上，窗外黑压压的乌云，成为了他们此刻回避问题的最好借口。
‘咚咚咚’
还没聊上几分钟，病房房门传来几下轻微的敲门声，门锁旋拧，房门推开，还是刚才的那个小护士，她后面还跟着另一位推着医疗推车的护士。
“阿姨，时间到了噢，今天的吊针提前了哈。病人家属麻烦跟我来一下哦，有个防摔倒的注意事项需要你帮忙签下字呢。”小护士拖着的小尾音让人有种甜甜糯糯的感觉，却又不是那种矫揉造作的尖腻，而是一种很舒服很温和的微甜。
“好。”关零简短地应了一声。
他伸手将床上有些斜落下的被子提了上去，又将边角的被子重新帮她塞嵌进去后，这才起身嘱咐道：“关老妈，我先过去签字了，待会记得吃饭，我下午也还有课，我就直接回去了。”
“你快去吧，这天黑得很，这场雨肯定很大，快快弄完然后回去吧。”
“嗯。”
眼看着另外一个护士推着输液车进来，关零便跟着那个甜糯声音的小护士出了房间。
他并不习惯支付这种“报酬”，不知道对方的过往，贸然唤醒对方的潜在记忆是有很大风险的，他只是通过零星的“片段”去推断出司机潜意识中目前波动比较大的“可能性”而已，加快的车速，在医院停车时的逗留，眼神里深藏的悲伤，这些都是他所注意到的“片段”。
自己为什么要冒这种风险去干扰别人呢？是因为和接下来的事情有关？还是说只是单纯的爱管闲事？关零张开手掌，盯着自己的掌心，他习惯想不出答案的时候看看自己的掌心。
‘叮。’
“十楼。”
电梯的提示音响起，他迈出了电梯，双眸中仅有的一丝波动再次平复下来，他一只手拉扣着背包，而一只手则是插进了裤兜，摸出来一只手机。
“呵，终于舍得来了？”尖锐的女音在他走出了电梯的一瞬间就似连珠炮一般轰来。
“嗯，今天迟了点，是因为天气......”关零的声音很平淡，显然是已经习惯了，只不过对方并没有让他说完。
“天气？你还好意思说天气？你知不知道今天天气预报有雨！我还要赶着去接我家孩子，你是不是明知道今天要下雨，故意拖着时间，想害我家孩子淋雨！你这个扫把星！”
“二姐，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你没有这个意思？那你是哪个意思？！要不是我们家收留你，现在你指不定在哪捡垃圾吃呢！还敢顶嘴！年纪轻轻就这么忘恩负义，等你再过点时日还不得翻身骑到我头上来了！让你来照顾我妈还敢迟到，也就我妈心肠好，肯收留你，换做是我，早就一扫把扫你出门了。”
“小妹，我都说了，像这种白眼狼，都不用跟他说这么多，你再怎么教他，他也不会感激你的。要不是我们家里没有男人，现在也轮不到他来陪护。我看啊，他就是打蛇随棍上，得寸进尺！你看看你看看，他这是什么眼神！小妹，我看呐，他就是当咱们两没到，回去可得好好跟你老公说道说道，现在有的人长大了，翅膀硬了，都想欺负咱们女人了。”
眼前这两个将他堵在电梯旁边数落的女人，正是家里的大姐和二姐，平日里关零可没少被她们数落，他来来去去其实也就是一个没有表情的表情，可这落在她们眼中，就是肆无忌惮、目中无人，这越发使她们感到了不爽。
关家的连锁超市以前曾经是数一数二的大品牌，只不过近些年线下经济不气，加上早些年关家的老爷子操劳过度，中风躺床，所以只能把事情放手给关蜜琳和关芷，而这一放，就放成了泄洪。两女早年已经养成了挥金如土的习惯，哪里懂得守江山难的道理，关家的连锁超市也由此渐渐地式微。
关老爷子病还没好，平常都是由关老妈照顾的，虽然她的文化水平也不高，不过两个女儿什么脾性她可是很清楚的，只是女儿长大了，说也说不过，说了也不听。久而久之，老人家积忧成疾，再加上前一阵子超市因售卖的视频有安全问题，被责令查封整改，气急攻心之下，也就进了医院。
“大姐，二姐，时间不早了，你们不是要去接小孩吗？”关零拿着手机，唤起屏幕背光，在她们两面前晃了晃。
“你！”
“算了小妹，和这种废人没必要说太多，像这种人被人骂都不知道还口的，天生就是低贱命！”
关蜜琳对关零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同样也很不爽，总觉得这人在眼前就是个碍眼的，但现在也多亏了这个收养来的养子，她们姐妹两才能不用在这三伏天里一天三两趟地来回跑，可以好好地吹着空调打牌。
“饭放在那边门口了，麻利点拿进去，然后该干嘛干嘛去，少给我多嘴，知道了没！”关芷没好气地伸出手指用力地一推关零的额头。
关零身形摇晃了一下，只淡淡地回了一个“哦”，也不在意关芷的警告，往病房区的方向迈步走去，脸上的神色依旧如常地没什么表情，就像是不曾被为难数落一样。
也许就像她们平常说的，我作为人的情感，也在渐渐地淡漠了？
他暗自想着，又抬起了手掌看了看，五指微动，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病房里，一个小护士正在更换着输液瓶，看到关零推门进来，她竖着一根手指在嘴边，示意关零动作放轻，等她摆弄完，轻轻推门出去之后，关零这才将饭盒轻轻放到一边，坐到了床边的小凳子上，而这时床上的老太太也缓缓睁开双眼。
“来啦。”
老太太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虚弱感，仿佛只是轻呼了两次气，朦胧地带着些许音调。
老人家上了年纪都不爱做检查，平日里看似健朗的身体潜藏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隐疾，而这一次住院虽是彻查出来了，可接连的治疗和折腾，反倒让她的身子骨看上去孱弱了不少。
“嗯，关老妈，今天感觉怎么样？”关零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顺手拿掂了一下床边柜子上的另外一个餐盒，“昨晚的饭菜，又没怎么动过啊。”
“还是和之前一样，知道身体不舒服，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好，人老了，没什么精神，天天吃药，我也没什么胃口。”关老妈轻呼了一口气，“没准哪天一个说不好，我就比老头子先走了......”
“这种事情，还远得很呢。”关零摇了摇头，温和道：“你别多想，慢慢养好病，再回家，关老爸等着你回去照顾呢。”
“是啊......老头子他现在也要人照顾，请阿姨照顾他我也不放心，我怕他不习惯，老头子又爱操心事情，指不定过几天那两个化骨龙又整点什么事情出来，我就怕我不在他身边开导他，他容易气着。”
“没事的，大姐二姐现在也谨慎了很多，至少没有再出什么状况了，而且之前关老爸说不让她们回家吵，她们也没怎么在家里吵过架了。”
“唉，没吵架......怕是家都不回几次了吧......小零，虽然你才大学，不过我从小看你长大，我知道你心性，也知道你学习方面很努力，你大姐二姐被我惯坏了，以后还是得多辛苦你啊，她们这个脾气已经是改不了了，你不要记恨她们，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家里的生意，以后可能还得是你来......”
关老妈说着，轻缓地抬起了手，摸上关零的额头，她的指尖布着常年家务的粗茧死皮，在他额上的那道月牙似的指印上轻轻摩挲着，眼中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
“关老妈，你又在扯这种事情了。”关零摇了摇头，双手握住她的手掌，“我本来就不擅长这种事情，就算你让我去做，可能也没大姐二姐做得好，关老爸肯定是有他的主意的，你就不要老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了，放宽心，先养好病。”
“老头子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他就是死脑筋，硬脾气，硬是不肯给你去学着做......唉，都在一个屋檐下，都是一家人，哪还要分得这么清啊......”
“哈，没关系，这样不正好嘛，以后可以蹭着大姐二姐，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别人想要都要不来呢。”关零微微笑道。
“唉......小零，你就是心性太好，没什么心眼......唉......”
关老妈几次欲言又止，可有些话她还是说不出口，只是紧紧握住关零的手。
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哪怕是亲手养大的，总会有些间隙隔阂吧，尤其是在这样的家庭。关零心中想着，不过他也没有选择此时明说，老人家身体也不好，这种话题对她的病情没有帮助。他并不是不懂，只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面深究。
两人不约而同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天气上，窗外黑压压的乌云，成为了他们此刻回避问题的最好借口。
‘咚咚咚’
还没聊上几分钟，病房房门传来几下轻微的敲门声，门锁旋拧，房门推开，还是刚才的那个小护士，她后面还跟着另一位推着医疗推车的护士。
“阿姨，时间到了噢，今天的吊针提前了哈。病人家属麻烦跟我来一下哦，有个防摔倒的注意事项需要你帮忙签下字呢。”小护士拖着的小尾音让人有种甜甜糯糯的感觉，却又不是那种矫揉造作的尖腻，而是一种很舒服很温和的微甜。
“好。”关零简短地应了一声。
他伸手将床上有些斜落下的被子提了上去，又将边角的被子重新帮她塞嵌进去后，这才起身嘱咐道：“关老妈，我先过去签字了，待会记得吃饭，我下午也还有课，我就直接回去了。”
“你快去吧，这天黑得很，这场雨肯定很大，快快弄完然后回去吧。”
“嗯。”
眼看着另外一个护士推着输液车进来，关零便跟着那个甜糯声音的小护士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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