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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假沦陷(十九)

    十九

    一路顺风。

    慕色这句祝福实在像是诅咒……

    先是飞机晚点,回家的路上车又熄火了,折腾到晚上才安顿下来。

    很久没回来了。

    钟点工把每一处都打扫的一尘不染,床单也换了新的。他穿着浴袍躺下,窗外夜景一览无余。

    他是太累了,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付司,付司,快醒醒!”

    慕色?

    他站起身,眼前的慕色穿着裙子,好像变了一个人。

    “咱们进去吧。”

    付司被她牵着走进一座花园。

    高大的罗马柱上装饰着金色的天使雕像,中央喷泉里流动着清澈的水柱。到处都是鲜花,还有微笑的人们。

    “这里是伊甸园吗。”

    慕色不语,巧笑嫣然望着他。

    “付叔叔。”朵朵张开手跑向他。

    付司张开手迎接,把她抱进怀里。

    “我们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好。”

    慕色抱住他们。

    付司闻到一种香味。像是皂角洗过的衬衣,刚热好的牛奶,还有森林里的草药。

    这是属于她的味道,让人无法形容的安心。

    付司不禁抬手去碰她的脸。

    慕色没躲,她对他笑着,看他,又好像没在看他。

    “付司,你最怕什么?”

    他一愣,手被她反握住了。

    “喷泉会倒流吗?”

    付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喷泉确实在倒流,里面的小鱼忽然跳出水流,霎时变成了干瘪的尸体。

    她的手骤然变得虚无。

    “慕色,你怎么了?”

    路人不见了,天使不见了,阳光也消失了。

    目之所及只有废墟。

    慕色一言不发,眼泪清泉一般涌出,不断涌出。

    付司紧紧抱着她,仿佛这样就能把她融进身体。

    “你分得清梦和现实吗……”

    怀里的人化作白雾,他越是去抓,散得越快。

    “慕色……”

    噩梦这东西,还会传染吗……

    一觉醒来,付司想不起来昨天梦见什么了,只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

    梦里有花有天使的,应该不会是噩梦,那他为什么这么心慌……

    他喝了杯咖啡就去公司了。

    无聊的报表和会议,话里话外无非是说付司今年的业绩也不好,没给公司带来什么收益。这两年他业绩下滑不少,不过没什么大问题,不至于降他职。

    付司知道这么下去不行,可他实在没太多精力管公司了,想退下来总裁又不同意。

    他现在还算称职的地方,可能就是“人才培养”方面?

    付司办公室。

    “付总,梁总来了。”

    梁鑫城笑呵呵地走进办公室。“哎呀付老弟了,这么久没见你,听说你跑东北去了?”

    “处理点私事。梁总怎么有空来找我啊?”

    “想你了啊。走,咱们去打网球吧,王总他们也在呢。听说公司最近有新项目啊?诶呦,资金要是有困难你找我啊。”

    “梁总消息真灵通。那走吧,我好久都没打了。”

    慕色,付司,这俩人不去当演员真可惜了。

    连着几球都没过网,付司气喘吁吁坐下。“不行,太久没打了。梁总体力太好了……”

    “付老弟是故意让着我吧,来来来再打一局……”

    伤口隐隐作痛。

    “行。”

    教朵朵画的蓝钻石还剩下一点没画完。慕色拿着本子下楼找她。

    “三号房二号病人,快点。”

    医生脚步匆匆走进病房,慕色呆了一秒,下一刻拔腿就跑进去。

    血,很多血。

    “朵朵别怕,我在呢。打了针就不会流血了。”

    “姐姐我不怕。”

    慕色抖着手给她擦血,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血终于止住了,朵朵需要休息,慕色和医生一起出去。

    “你是病人家属吗?”

    “算是吧。”她抠着手上的血。

    “什么叫算是?”医生皱皱眉,语气稍缓。“她现在没事了,就是小孩子调皮磕到鼻子,但是她有凝血障碍,你以后多看着她点,手术前尽量保持好她的身心状态。”

    她木讷地点头答应着,直到医生离开也没动。

    窗外又下雪了,很大,大得让她伤口隐隐作痛。

    夜幕降临,付司被拉着去酒局。

    梁鑫城有意向投资,付司不能博他面子。

    “梁总,我敬你一杯。”

    高度数的白酒烧得他胃里冒火。

    “付老弟豪气,我也干了。”

    梁鑫城是四川人,喜欢吃辣的,满桌不是动物内脏就是淌红油的大鱼大肉。付司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就应付着吃了几口菜。

    “付总,这是梁总专门请人做的毛血旺,特别正宗。”

    “梁总太用心了。”他结结实实夹了一大筷子。

    一口下去汗就出来了。丫的这老东西想整死他吗……

    “嗯,好吃。”

    “那付老弟多吃点。”

    魏佳佳看老板走了出来,准备下车扶他。

    “不用,我自己能走。先不回去了,我得跟着老东西们去酒吧。”

    “您又被灌酒了。您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飞机。”

    “来得及……来得及。”他钻进车里,咽下两粒解酒药。

    “他们想玩儿,我就陪他们玩儿。”

    二楼最贵的包间可以俯瞰一楼的一切。胡乱扭动的男人、打扮性感的女人,大笑或者大哭,被刺眼的灯光和酒精无限放大,一切声音都淹没在混乱的音乐里。

    对得起它的外号,“疯人院”。

    “付老弟,来。”

    付司接过酒慢慢喝着,一边的人开始笑着问他怎么不把那个美女助理带进来。

    “她还有其他工作。”

    “付老弟真怜香惜玉啊。”

    装什么正人君子。

    屋里没一会儿就变得乌烟瘴气,付司默默吸着薄荷烟,看似望着楼下舞池,实际只是在出神。

    香水味涌进鼻腔,几个年轻的女人走进屋里倒酒。

    她们乍一看和服务员没什么两样,但梁鑫城肥腻的手在女人腰间游走时,她顺势坐下了。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付司赶紧移开视线,不然真的要吐了。

    “怎么了,付总都不喜欢?”王总哈哈笑他。“也是,付总身边有个美女秘书,其他的都看不上喽~”

    恬不知耻的玩笑如同蛤蟆的粘液,接连甩在他身上。

    梁鑫城指着刚进门的四个学生模样的女生,“这批都是新人,干净。付总有喜欢的吗?”

    付司看着那些稚气未脱的脸,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付总放心,都成年了,大学生。”

    “梁总这么有心,那我得好好看看。”

    他面无表情上前,看着那些或紧张或期待的脸庞。末尾的女生把头埋得很低。

    “选不出来啊,梁总,我能都要吗?”

    慕色继续描绘那幅混乱的画。

    耳机里放着的节奏分明的英文歌,她有条不紊勾勒着虞美人的暗面。

    暗红色颜料像血水一样流下,慕色擦的慢了些,那水把画中的自己弄脏了。

    她盯着“自己”惨白脸上的一抹红,索性把手指上的颜料也抹上去。

    “血”把它的眼睛糊住了,它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咚咚咚——

    “请进。”慕色还以为是护士,结果一抬头,居然又是胡希哲。

    弟弟你不用跑这么勤的,我真的社恐……

    “哎呀,你怎么流血了?哪里受伤了吗?”

    “没有,就是颜料。”慕色胡乱蹭两下脸,结果越蹭越脏。

    “你在画画啊,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事,我画完了。”人家也是好心,她也不能直接撵人。“你有什么事吗?”

    他手里又是一袋水果。

    “你上次买的我还没吃完呢,你别再给我买了,我什么都不缺。”

    “哦……”他落寞了一瞬,又笑着拿出几本儿童读物。“我给朵朵买了几本书,你帮我给她吧。”

    “行,谢谢你。”

    胡希哲无意瞥见床上的画。

    “这是付叔叔吗?”

    “啊?啊,不是不是,我画的学校作业。你明天不上课吗?大晚上还跑过来。”

    这孩子眼怎么那么尖……

    “慕姐姐,你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啊。你回去休息吧。”

    好不容易把人劝走,慕色长舒口气,对着画上的“付司”撇撇嘴。

    “大哥,你这小侄子太可怕了。”

    “没想到付总这么大胃口。”几个人笑得猥琐至极。“那不行啊,得给我们留几个啊。”

    “是梁总您让我挑的,”他借着酒劲装醉。“不能耍赖啊。”

    “好,好,都归付老弟。”梁鑫城对着之前那几个服务员使个眼色,她们各自去给那些大老板倒酒了。

    付司坐在一边,几个女生都不太敢靠近他。

    “怕吗?”

    他问那个离得最远的女生。

    “不怕。”

    付司佯装抬手去碰她的肩,她立马攥紧拳头。

    “是因为家里缺钱吗?”

    “付总,您说话真逗。”一个女生忽然插话。“我给您倒酒吧。”

    “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难处,或者出于什么原因。但是你们有得选,你们可以选。这真的是你们想要的吗?”

    “付总,我们最想要的就是您开心。”

    红艳艳的指甲握着叉子,顶端的青提饱满新鲜。

    付司接过叉子,慢慢放下,向服务员随便点了四瓶洋酒。

    四个女生面面相觑,眼底尽是欣喜。

    这些酒可以给她们记提成。客人开的酒越贵,提成越高。

    付司沉默着喝了两杯酒,梁鑫城忽然走过来了。

    “怎么了,玩儿的不开心啊?是不是新人不懂事,没招待好付总?”

    “梁总别误会,这几个姑娘都不错。就是太能灌我,有点醉了。”

    “哎呀,光干喝怎么行,咱们来玩儿游戏嘛。”“梁总我真不行了……我去下厕所。”

    他摇摇晃晃走进洗手间。

    这神经病不知道又要玩儿什么恶心人游戏,他得找借口撤了,今天不成明天还有机会。

    都是男人,装什么清高。

    梁鑫城其实已经决定投资了,但他就是看不惯付司故作清高的样子,就是要恶心他。他能看出来付司对这些女人都不感兴趣,不过付司也算给他面子。

    付司捂着头回到包间。

    “梁总,我真不行了……我得回去了。”

    “那我送送付老弟。”

    “您接着玩儿吧,我自己走就行。”

    付司在几个老板的搀扶下摇摇晃晃走出门。

    一阵寒风吹进他怀里,有点冷,比东北还冷。

    “明天接着喝!”

    “好好,干杯哈哈哈哈哈……”

    老不死的东西。

    他弯腰进车,抓抓有些散乱的头发。

    “江峰那边进展怎么样?”

    “对方不肯加价,还没谈成。”

    “嗯。我明天再去谈。回去吧。”

    酒劲减缓了胃痛,他靠在后座上,恍惚间看见窗外开始飘雪,细细的雪,越下越大……BJ也快下雪了,雪里的故宫特别漂亮,古朴的红城墙,金色的飞檐……还有红梅,慕色肯定喜欢……

    “……X市明日气温为零下十三度到十九度,可能出现大雪,在此提醒各位听众朋友注意保暖……”

    他请梁鑫城吃午饭,这货又选的是川菜馆。付司面不改色吃完这顿饭,老东西终于肯谈合同的事了。

    等付司签了字,他又说昨天付司提前离场不仗义,今天必须他坐庄请客。

    “梁总,我马上要赶飞机了,您就饶了我吧,我给您和朋友找个好地方,就不陪您了。”

    明早朵朵就要做手术了,慕色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只能找网上的朋友聊聊天。

    慕色还是忍不住给付司打电话。

    “喂,怎么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慕色莫名有点感动。

    “付老板,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在去机场的路上呢,马上就到了。你别担心,做手术的医生都是专业的,而且朵朵比你想得坚强,你这当姐姐的不能先怂了啊。”

    “我没有。”

    “好好,你没有。到地方了,我先挂了。”

    付司注视着窗外的雨,微微蹙眉。

    老天爷的心情,人类还是猜不准。

    飞机延误了,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换高铁。

    朵朵是早上八点的手术,还有八个个小时。

    付司睡不着,腕表都快被他盯穿了。

    “付总,您吃点米饭吧,不然胃该难受了。”

    “没胃口。”

    “小慕色拜托我照顾好您,反正话我带到了,您要是不听劝,我也会如实告诉她的。”

    “你们什么时候学会串通一气了?”付司笑着拿起筷子。“行,我吃。”

    慕色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回转。

    “哎呀,小慕色你晃得我头都晕了。我哥都坐上高铁了,你干着急也没用啊。”

    “你给我一棍子得了,睡起来什么事都解决了。”

    “我敢打你?那老付回来不得把我削了下酒。”

    看着猴儿急的慕色,徐良成只能摇头叹息。唉,可怜孩子。

    付司再睁开眼时,天光大亮。

    七点了。

    魏佳佳犹豫着开口。“付总,可能…赶不上了…”

    付司有预感,但真的听见消息,心里还是一阵闷疼。

    “真到不了了…没事,你别着急,反正我和大家都在呢……朵朵,付叔叔有话跟你说。”

    “付叔叔。”

    “诶,朵朵,这两天有没有想我?”

    “有。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我本来昨天就能回去了,但是,但是等朵朵醒过来之后,就可以看到我啦,叔叔保证!”

    “好,那我等叔叔回来。叔叔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当然了!叔叔一定会做到的。”

    “那叔叔再见。”

    “拜拜。”

    见自己老板盯着息屏的手机发呆,魏佳佳也有些伤感。

    但愿朵朵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