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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自我毁灭

    已经进入八月了,燥热的天,聒噪的蝉,跳动的蛙,比任何人都有活力。一片片琉璃瓦下,冰块散发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冰凉,散去丝丝温度,清凉片刻。

    芳华宫的库房里满是奇珍异宝,还有正在搬运进去的。

    持之捧来一垒册子:“公主,这是东南八国送的礼单,请公主过目。”

    覃娮明接过,漫不经心地随手翻翻。

    以恒笑着:“瞧咱们的公主多尊贵,过个生日,每个国家的都送来贺礼,都是世间罕见的珍宝。只是,送了这么多来,库房就要放不下了。”

    覃娮明抬起头瞄她一眼:“宫里空屋子那么多,随便拿两间做库房就好了。”她随手打开两个匣子,拍拍它们道,“什么奇珍异宝的,你们看,这个送的是璃海珠,整整一匣子三百六十六颗,这个呢也是一样。”伸个懒腰,“东西一多呀它就不宝贝了,非得寡它才珍。”

    说着把匣子重新关上:“尽快把东西都记录进册子,收入库房,放在外面很是碍地方。”

    “是,奴婢这就去。”持之抱着匣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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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热,冰块消融得快。

    屋子的温度缓缓升高。

    以恒察觉到,立马出去,到冰室抬冰块来。

    覃娮明把满一桌子的全部堆叠起来,拿布袋装好:“裴呈,你去库房,把这些东西全部提走,小心运出宫去。北府军的军费告急,就这些东西,你要亲手交到柏将军手上,我才安心。”

    裴呈凝重点头:“是,公主放心,属下一定会把它们安全运送到军中的。”

    “你办事我放心,去吧。”

    “是。”说着,提着布袋推开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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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有本折子,是柏浩尧上的。近来照丹军事动作很大,惹得边境人心不安,问她的意见。

    但盘踞在照丹的军队都是由赵晔煜统帅,问题不大,若是真有什么,他必然是会和自己讲明白的。

    不知道,他此刻到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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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藻明宫。

    冰块已消融殆尽,窗户外面又不停传来聒噪的蝉鸣,焦热得很。

    澜后和覃浩泱两人独在殿里,门窗紧闭,更施了法,任谁都不能偷听到他们的对话。

    二人的面前,是整个白淮的地图,图上标记了五个红点,那是护国大阵的要点。最中心的那点,在皇宫。那五个红点上面,都被澜后插了一把小刀,还戳破了图纸。

    覃浩泱指着皇宫道:“仙游宫的洞,索图南已经向下打了七千米了,若是打到万米,此后皇宫便会与鲸蛟族古地相连。若是来日,鲸蛟族的封印解除,那么仙游宫便是他们离开的最佳途径,由此会给白淮带来难以估量的灾祸,我们需得早日做准备。

    澜后颔首:“你所言极是。探子来报,蝶后和繁光俱已出关,而芜湾的封印日渐孱弱,双方必然有一场大战,我们要趁早把钥匙拿回到手里。”

    覃浩泱亦是点头:“你我在白淮躲藏多年,可不就是为了这一日,唯有钥匙在自己手里,才能安心。”顿了顿,“只是我们如今的身份,不能贸贸然出手,如若是被迹爵域的发现了,可就糟糕了。”

    他停下来不说话,眼眸注视着澜后。

    澜后脸色骤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上了娮儿的主意,我可警告你,如此危险的事情,我绝不会让娮儿去,她可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覃浩泱满脸无奈:“哪里是你想的样子,我是娮儿的父皇,难道我就忍心让自己唯一的女儿去冒险?”微微叹气,“还有啊,什么‘我们唯一的孩子’这话,你莫要再说了,要是给太子听了去,看娮儿怎么心疼。”

    “知道了知道了。”澜后有些不耐烦了,“你既然说不是想的样子,那是什么样子?”

    覃浩泱双眸凝视着她,有些谄媚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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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传进来一声蝉鸣。

    强烈的不安涌上澜后的心头。

    “眼下,只能由我进入芜湾。我是剑灵,剑在芜湾中,进出乃是自由,只是进去后再出来,带不了东西,但不代表不能用法力。”

    澜后嗔笑:“开什么玩笑,你的法力能用的多少,早就被护国大阵压制得……”突然想明白了,她双眼发光地盯着覃浩泱看,“是时候把这个大阵毁了。”低头看面前的地图,插在上面的小刀已是有年头的了,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覃浩泱亦笑,说了这么多,终于是明白了。

    澜后笑着,逐渐地又皱起眉头:“繁光安排下来的人不少,这个大阵,若是不将所有的节点尽数摧毁,根本就行不通。我虽然有这个能力,可是我的身份不能暴露。”

    “可借外力。”

    “哪来的外力?”

    “郢朝。娮儿与赵晔煜相爱数年了,青梅竹马的情谊,且过些时候,便是娮儿的及笄之礼,不如你就遂了娮儿的心愿,将她嫁给赵晔煜吧。”

    澜后恼了:“赵晔煜不过是个区区凡夫俗子,娶我的女儿!?他也配!?”

    覃浩泱无奈笑笑:“当初你的父亲不也是反对你嫁给我?最终你不还是嫁给我,生下娮儿。娮儿是你亲生的,你该知晓她的脾气性子。”

    “我……”居然一时哑言了。

    “那我都是不想让孩子卷入危险之中,来日若是将她带回迹爵域,岂不是更危险?既然她心爱赵晔煜,不如就成全了她,让她安安稳稳地好好过日子。”

    “可是……”

    “娮儿要嫁,你可拗得过她?”

    好像……还真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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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声声蝉鸣传进来。

    “来日娮儿出嫁,你我以此为借口,将多数繁光的人引到烨城去给娮儿送嫁,同时郢朝出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东西南北四方节点摧毁,光明塔中的自有笙颐。你再悄然出手,将一众繁光手下控制,我入芜湾,你我合力,内外夹击芜湾,封印岂会不破。”

    澜后隐隐担忧:“离一谷身上有诅咒,诅咒不除而封印先破,必然会死。”

    覃浩泱无畏一笑:“那又如何?你我乃是迹爵域人,你是蓝脉之主,我是三大神剑之一,谁能动弹得了我们?”他的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畏首畏尾,可不是你的风格。”

    澜后凝视他的眼睛,忖思好一会,点头:“好。”

    覃浩泱笑:“那便将孩子唤来,和她说清楚。”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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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娮明来到小藻明宫。

    “儿臣请父皇,母后安。”

    澜后朝她招手:“娮儿,到这里来,看看这个地图。”

    覃娮明看着图上的红点:“父皇,母后,这是护国大阵的枢点,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澜后摇摇头:“不是,护国大阵它很好,只是它越好,对我们越不利。所以,母后和父皇把你叫来,是有个计策,想问问你的意思。”

    覃娮明神色凝重:“可是仙师暗中做了什么手脚?父皇母后请说,只要是儿臣帮得上忙的,一定尽全力。”

    帝后二人相视一眼:“我们与繁光之人联手是因为利益,可正是因为利益,联盟才不稳固,如今,繁光之人致力打通陆地与海底,将陆地与海底相连,从而让被封印的鲸蛟族人重见天日。”

    “父皇,儿臣不明白你的意思,若是这样就能让鲸蛟族人重见天日,那他们不早就出来了?”

    “鲸蛟族被封印,若是平常的打通是万万不能破开封印,但繁光的人聪明,知道利用护国大阵的威力,待仙游宫下被打穿,离一谷身上的诅咒解除,这个洞就会成为鲸蛟族离开的最佳出口”

    覃娮明的神色越发凝重了:“如此白淮可就危险了,首当其冲的是皇宫。父皇母后请说,女儿该如何做?”

    “毁了护国大阵。”

    “护国大阵于白淮而言就是个鸡肋,有父皇母后在就完全用不上它。虽然,以我或你父皇的能力是能够摧毁它,可是一旦我们出手,就面临暴露身份的危险,所以我们需要你和郢朝的帮助。父皇母后的这个计划,要用到你,尤其是郢朝,所以特意问问你的意思,当然,你若是不愿意,父皇母后绝不逼你。”

    “娮儿是白淮的公主,享万民之养,自该保万民之命,无论要女儿做什么,女儿都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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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后又对视一眼,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覃娮明:“娮儿,你与赵晔煜,可是真心相爱?”

    覃娮明呆住了。

    啥啥啥?

    覃浩泱咳嗽声:“额……娮儿,你的心意是……”

    覃娮明的脸霎时就红了:“说着护国大阵呢,怎么扯到儿女私情上面了,父皇母后,你们玩我呢?”

    澜后一本正经:“你这丫头,玩谁都不会玩你呀,你可是我们唯一的女儿。认真的,你可愿意,嫁给他?”

    这这这……是否真心相爱这问题自己都还没有回答呢,就问到愿不愿意嫁了……这这这,也太快了吧!

    覃娮明一屁股坐下,眼神玩味地在澜后和皇帝身上流转:“父皇母后的计划是什么?先和女儿说说吧,我再看看要不要答应帮忙。”

    覃浩泱扶额:“唉……”看了眼澜后。

    澜后双手一摊,也坐了下去:“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要说你自己说。要是我说,娮儿还小,不着急嫁人,就是这个大阵比较棘手。”

    覃浩泱忍不住白她一眼。

    “父皇想,你与赵晔煜成亲,而后郢朝假意进攻白淮,帮我们把护国大阵的各个节点毁了,而中枢的节点则自有笙颐去毁掉。”

    “可是有诸多仙师在,即使郢朝出重兵,此事仍然很难。”

    “这个你放心,我们会以你成婚为由,将大部分仙师掉去为你送嫁。”

    “这个法子是挺好,神不知鬼不觉的。可是在我大婚的日子让我的夫国发兵我的母国,这……”沉吟半晌,“好吧,那就这样吧。我回去和赵晔煜商量。”

    “你与赵晔煜说,只要此事成,白淮会辅助他登上帝位的。”

    “是,女儿明白了。”

    “这件事便就这样说定了,缓不得了,你的笈礼之后,父皇就会下诏,将你许配。”

    “……是……女儿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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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芳华宫。

    还是有源源不断送礼物来的,大车小车停满了路。

    有一辆马车格外地显眼,是范云舒的宝马香车。宫中的宝马香车可不是一般人能用上的,她这一辆尚且是范璀珠赏赐的。

    见着覃娮明回来,范云舒连忙迎上去:“请公主安。”

    覃娮明正满心欢喜的,看她的眼神都比平日的要柔善几分:“免礼。范小姐到芳华宫来所为何事?”

    范云舒堆满了笑容:“回公主,我见公主的笈礼快要到了,各国送来无穷无尽的珍宝庆贺公主生辰,我位卑财帛少,所以亲手做了一件锦绣彩裙,希望公主不要嫌弃。”

    覃娮明淡淡“嗯”声:“我收下了,有劳你的心意。”

    “公主客气。”范云舒浅浅地弓腰,又瞧眼芳华宫的匾额,笑问,“自打我入宫来,多次来拜见公主,公主都有事情不见,不知道草民今日是否有这个福分,得进公主的芳华宫,正式拜拜公主?”

    “既然你想进来,那就进吧。”没多想,带着人就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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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之和以恒正在院子里清点礼物,两个都低着头,神情很是认真。

    范云舒楞了楞,芳华宫中的规矩是如此松散的吗,不消说主子不在时在院中放肆地舞刀弄枪,见到主子回来都不行礼问安的,怕这里是宫中第一处。

    只有以恒看到覃娮明回来喊一声问:“公主,您要用膳吗?”

    “我在母后那里吃了一点,你们忙着先吧,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以恒点点头:“好。”

    范云舒四下张望:“公主,您院子的这口大钟是?”就摆在院子的中央,颇突兀。

    自然是不能说实话的了,只听到覃娮明随口胡诌一句:“平衡风水用的。”

    范云舒诧异,芳华宫如此好的地方,居然还需要平衡风水?若是此地需要平衡风水,其他殿宇的风水那还得了?

    二人走进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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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云舒瞧得目瞪口呆,唯有“金碧辉煌”一词能形容这间屋子,随手拿起一件物什,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恐怕大圣皇宫中最华贵的屋子当属这里了。

    覃娮明伸出手指,朝一张椅子勾勾,椅子当即乖乖地移过来,到范云舒脚下。

    “坐吧。”

    范云舒福身:“谢公主赐座。”

    主仆二人都瞧得惊了,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瞧到用法术之人,居然是如此的方便。倒也难怪,白淮有仙师的加持,多年稳居四大帝国之首,地位无可撼动。

    覃娮明又动了动手指,一杯果汁从桌子上飞到范云舒跟前。

    “谢公主。”接过,看眼杯子,是罕有的水晶杯,没有分毫瑕疵。这种杯子,哪怕是太皇太后宫里都是只有一个,可这屋子里,眼瞧得到的就有六个之多。

    半戈低着头,眼珠子却左右转,真是太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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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娮明坐下,推开身后的窗户。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范云舒回过神来,连连摇头:“谢公主,我方才吃过出来的。”放下杯子,从碧舟手上取过锦绣彩裙,抖开来。

    很是花团锦簇的一件裙子,百花齐放,全是用的金丝银线,虽然光彩夺目,但是上身会有些重。

    “公主觉得可好?”

    覃娮明浅浅笑:“你的手艺是宫里公认的好,绣的每一朵花都很逼真,我收下了,有劳你的心意了。”

    范云舒笑得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公主不嫌弃,是草民的福气。”说着,就把衣服方方正正地叠起来,平平稳稳地放到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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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传进来声音,是月溪又粗心了,踢倒了两个匣子的珍珠,珠子洒下,满地地滚动,角角落落里都有。

    覃娮明望出窗外,一手托着下巴,眼神宠溺地瞧着满心焦急,手忙脚乱拾珠子的月溪。

    范云舒不由得多嘴一句:“公主,您宫中的下人如此,您不管管吗?”因着覃娮明背对她,没瞧见她眼神的宠溺。

    覃娮明回头来:“这有什么的,不过两匣子珠子,捡起来就好了。”目光落到半戈和碧舟身上,“伺候你的,用着可还称心如意?”

    她回头瞧瞧二人,总不能当着她们的面说她们的不好吧,只能笑道:“碧舟是太皇太后赏赐的,是宫里办事老道的,半戈陪伴我长大,都很好。”

    “喔?”覃娮明挑眉:“你既然是太皇太后拨过去的,我且问你,从前可是在若蔷的手底下做事情?”

    碧舟颔首:“是。”

    覃娮明又挑了挑眉:“回答本公主的话,不用敬语,这就是范小姐所说的宫里办事老道的?照我看,很不老道得很啊,且不如范小姐,入宫不过一年,回本公主的话尚且会说‘回公主’。”

    碧舟瞧眼范云舒。

    覃娮明漠漠哼声:“是仗着太皇太后的势力,眼里只有范小姐这个主子,没有本公主了?”

    碧舟一怔,这时才发觉到覃娮明玩味的眼神,吓得跪下:“公主恕罪,奴婢是一时失了神,没有听明白话,是奴婢的失职,可奴婢并没有无视公主之意,公主永远都是最尊贵的公主,奴婢不过区区蝼蚁。”

    倒是个好机会。范云舒瞧着碧舟的后脑勺,一句为她开解的话都不说。

    却是不知,心思都被覃娮明给读取了,眼神变得更有趣了。

    既然你不想要她,那就成全了你吧。

    “辛者库正缺人,你过去帮帮手吧,何时办事利索,上心了,再求太皇太后的恩典,许你回绮春院伺候。”

    碧舟猛地抬头:“公主恕罪啊!”转头看范云舒,“求小姐为奴婢说句好话!”

    范云舒才张嘴,就被覃娮明笑吟吟地堵回去:“怎的,本公主帮范小姐解决了碍手碍脚的奴才,范小姐要是张嘴为她求情,”顿了顿,笑容更深了,“我倒是可以成全你的主仆情深。”

    刚到嘴边的话当即被咽了回去。

    碧舟不可思议地望着范云舒,嘴巴都大了。

    被拖了下去,一路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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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戈都吓傻了,看着范云舒的眼睛,恐惧都溢出来了。

    小姐是什么时候不想要碧舟在身边的?为什么不要她了?自己会不会也……

    吓得吞口口水。

    覃娮明笑:“范小姐觉得可好?”

    范云舒的笑容有些僵硬,说话的语速都慢了:“回公主,碧舟是太皇太后赏赐的,在绮春院中,是有体面的奴婢。”

    覃娮明的笑容浓了几分:“所以啊,你不喜欢她可是你又不能动她,所以我就帮你一把呀,不好吗?难道范小姐心里不是如此希望的吗?”

    范云舒笑容凝固,公主莫不是会读心术?

    只见覃娮明微微颔首。

    冷汗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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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覃娮明的肚子叫起来,她又是勾勾手指,就把桌上的点心招到身边。

    范云舒羡慕地看:“早就听闻公主的修为,如今得接近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十分厉害,草民佩服。”

    “这有什么的。”说着,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你吃吗?”

    范云舒摇摇头:“谢公主,草民不吃。”回完话,又一块芙蓉糕进覃娮明的嘴巴。

    “公主今日,似乎心情很好。”

    “自然好啊,无忧无虑。”覃娮明笑着,“不像你,每日要应付那么多人和事情,可是心累得很吧?”不顾范云舒万分不自然的神情,又指点一下半戈,“她呢,要不要我帮你?”

    “啊?”岂好说要?

    又读到她心思的覃娮明又笑了。

    半戈神情惊惧,暗暗吞口口水。

    敢情吞口水是绮春院人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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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分之一碟子点心进了覃娮明的肚子,奶茶亦是空了。

    她低着头擦手,一边道:“你头上戴着的珠花,曼珠沙华,是我的。”

    范云舒一怔,抬手摸摸发髻,想起在夕云台,自己掉入水中的那日,在湖边捡到这个珠花,甚是好看,居然是……

    “莫不是公主救了我?”那天的竹子倒得蹊跷,若是如此,可就不怪了。

    覃娮明不答话。

    范云舒把珠花拿下来,双手奉上:“居然是公主之物,草民僭越了,而今物归原主。”

    覃娮明眼睛一挪:“丢了的东西我从来不会要回。”

    范云舒双手捧着曼珠沙华,物归原主不是,戴回到自己头上也不是,进退两难:“原来是公主救了我,我欠您一个救命之恩,来日若是有机会,一定拼尽全力报答您。”

    覃娮明不搭这话,把话题岔到一边:“这个叫半戈的婢女是够粗心的呢,从今往后要好好照顾主子,小心侍奉,才是长久之计。”

    半戈跪下:“是,奴婢谢公主训示。”

    “起来吧。”

    “谢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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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进来月溪的大嗓门:“公主,有几颗璃海珠碎了!”

    覃娮明还是那个宠溺的眼神:“那你拿走吧。”

    “好!”

    又坐了半刻钟,范云舒就走了,还得一怀抱的赏赐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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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尖琉璃盏燃起绿光。

    “娮儿,你多日不回我的信息,我都要当你跟别人跑了呢。”

    覃娮明翻白眼:“我是堂堂白淮嫡公主,跑什么跑?你还不如说我是得了男宠,留在宫里宠幸了呢。”

    赵晔煜的额头一条黑线:“你敢。”

    覃娮明双眸玩味地看着他,“天下大势,一夫多妻,赵晔煜,以后你我若是在一起了,你会怎么做?”

    赵晔煜爽朗笑:“什么叫若是,没有若是,只有肯定。而且,你啊就别胡思乱想的了,尽管你放一百个心吧,我只娶你一个,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我都不会碰除你以外的任何人。”举起三根手指,“我赵晔煜向天发誓,我若是负你,便郁郁寡欢,孤独终老。”

    覃娮明重重点头:“我记着你说的了啊,你绝不可负我。”

    “绝不负你。”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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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正起颜色:“赵晔煜,我和你说个事情,我父皇母后说了,笈礼之后就为我择婿,或招驸马,或嫁给一国之君或太子。”

    赵晔煜怔了好一会:“那,你是怎么回答的?为了娶你,我可是什么都准备好了啊。”

    “我当然是非你不嫁啊!”说着,覃娮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赵晔煜亦是被她的俏皮的语气逗得笑出声。

    “有个主意说给你听,你细琢磨琢磨,若是觉得好,那我就回禀我父皇母后,若是不,那你我……”

    赵晔煜想都没想:“你说的都是好的。”

    将帝后和自己说的告知他一遍,当然,不是和盘托出,毕竟帝后的身份被多一个人知晓就多一份危险,只是说了是万古的主意。

    他的神色罕见的凝重:“这个法子是否会对白淮有损?”

    覃娮明摇头。

    他拍案站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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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娮明喝口水清清嗓子。

    继续道:“还有一事我得问你。近日郢朝在照丹那么大的军事举措,你是在做什么?不是我怀疑你,实在是军队将领不放心,我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其实只是给柏浩尧一个交代。

    “军事调动是我做的。”赵晔煜压低声音,“我已经离开皇城到照丹来了,我打算将你迎娶后,就让我父皇禅位于我。”

    覃娮明眼睛一亮:“你可是想通了,不再碍着和赵晔显的手足之情了?”

    赵晔煜点头。

    “好,我帮你,白淮亦是。”

    “好。”

    ————————————

    九尖琉璃盏的火光熄灭。

    赵晔煜的心思久久没有平复,万古居然提议自毁白淮的护国大阵,然后由自己设立新的大阵!?

    一旁的黎昕都笑了:“万古太自以为是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就怂恿白淮皇帝做这样的决定,当我们都是吃素的呢?”

    赵晔煜爽朗地哈哈大笑:“天要灭白淮,运都在我这一边啊。”手重重地拍桌子,“黎昕,可是看你们的了,莫要让本王失望。”

    黎昕颔首:“殿下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了。”亦是笑得放肆,“早知道这个消息,都用不着范云舒了。”

    赵晔煜的脑子里浮现出范云舒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她倒不失为一个宠妾,待我攻下白淮,成为皇帝,娮儿为皇后,范云舒为贵人,美哉妙哉啊!”想到什么,又补充,“且而今白淮境内有一支军队依旧支持绥朝,在范璀珠的控制下,咱们起初就是为了这支队伍才接近的范云舒,来日,我将白淮拿下,同时拿下范云舒,就不忧他们了。”

    “殿下英明。”

    ————————————

    赵晔煜和黎昕的话才说完了,荧艺就进来。

    她的衣着打扮已经不是寻常伺候的婢女穿的了,绫罗绸缎,戴金挂银,活脱脱一豪宅外室。

    赵晔煜将她拥进怀里:“黎昕,你选的妙人,本殿下喜欢。”

    “能得殿下的喜欢,是荧艺之福。”他看看赵晔煜和荧艺,调情的两个人,自己在这里显然是不合适,默默地退出去了,顺带帮他们把门关上。

    想起方才赵晔煜对覃娮明说的,绝不会负她,可真是讽刺。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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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福寿康宫。

    范璀珠的脸黑得粘稠的墨汁。

    “碧舟是哀家的人,无论如何,哀家还是太皇太后,何时轮到她覃娮明僭越,发落哀家宫里的人了!”狠眼瞧若蔷,“去把碧舟带回来!”

    “是。”碧舟低着头正要退出去,有人进来禀告,说碧舟进了辛者库,不小心绊倒,脑袋摔在石头上,走了。

    范云舒的心咯噔一下。只是想把碧舟打发走,可没想她死啊……

    心思被若蔷读到,瞄一眼她:小姐是何时有了这种害人的心思?害的还是身边伺候的人,碧舟可是一开始接她进宫里的。

    范璀珠的脸色更沉了,从椅子上坐起来,突然头一晕,手脚口鼻都不听使唤,眼前一黑,倒下了。

    ————————————

    醒来,已经是三日后了。

    范云舒伺候了她三天,就连熙宁都在。

    熙宁站得最远,瞧她醒了,松口气,一句话没说,走出去。

    范璀珠虚弱地问:“哀家这是怎么了?”

    若蔷跪下,泪眼婆娑:“回太皇太后,是奴婢无能,没有好好护住您,连您被人在饮食中下了毒都不知道,奴婢失职!”

    范璀珠神色剧变:“是何人?”

    “还有谁呢,在这宫里,最瞧不得您的就是永悦公主了。”抹把眼泪,“您放心,奴婢已经将听公主差遣的那下毒之人杖杀了!”

    “覃,娮,明!”一字一字地咬。

    范云舒晦着眼色瞄若蔷,这三日里,可没听着说宫里有被杖杀的。居然欺瞒太皇太后,这是要做什么?

    ————————————

    突然,范璀珠的嘴角溢出血。

    “太皇太后!”若蔷慌得双手颤抖,拿帕子擦范璀珠的血。

    “救……救,哀家。”有气无力。

    眼泪从若蔷的眼眶里像珠子断了线一般掉下来:“是,是,奴婢一定尽全力,哪怕是拼了此生的修为,也一定救您!”

    范云舒都看傻了,一滴眼泪都没流下来,好在灯光昏暗,太皇太后没瞧得见。

    “柜子,柜子的后面,有,有个,暗层,把,东西……”

    范璀珠的话还没说完,若蔷就领会到:“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拿。”

    找了会,是兵符。

    若蔷的嘴角露出笑。

    ————————————

    范璀珠握着范云舒的手:“舒儿,千,千万,小心,覃,覃娮明既然对,对哀家下手,难保你。”话没说完,突然一口血喷出来。

    “太皇太后!”

    范云舒都被吓傻了:“若蔷姑姑!你快来看太皇太后!快!”

    若蔷跑过来,表情又恢复成了悲戚戚的样子:“太皇太后!”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太皇太后,您且先咽下这个。”

    干吞下去。

    “东西呢?”

    若蔷摊开手。

    范璀珠把它放到范云舒手上:“保管好她。”

    “太皇太后?”

    突然,范璀珠的眼前又是一黑,又晕过去了。

    但到底还有气息,没死。

    ————————————

    若蔷抹干净眼泪,变脸比翻书还快,眼疾手快地从范云舒的手里将兵符拿回到手里。

    “若蔷姑姑?”

    若蔷漠漠地注视她的眼睛:“本以为还要一番谋划才得兵符,太皇太后太担忧了,如此就将它交了出来。小姐,兵符重要,交由奴婢保管吧。”

    她放要把兵符放进自己的兜里,当即被范云舒抓住手腕,紧紧的,劲大得很。

    “姑姑,宫里明明没有人被杖杀,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姐,您要是想顺顺当当地嫁给辰王殿下,成为太子妃甚至是皇后,就和奴婢站在同一个阵营里,奴婢只会给您带来好处,不会害您的。”

    二人眼睛对视。

    烛火昏暗,可彼此的脸却瞧得清晰。

    她抓着若蔷的手的劲渐渐小了……

    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