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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阎王爷门前过

    白驹过隙,斗转星移万物乾坤,一晃三个月的光阴便过去了。

    长定水晶宫忽然引来水劫,波涛汹涌,从窗户和门口涌进去,汇聚巨大的能量,朝覃娮明所在处冲击过去。

    尧琛趴在房梁上,嚼着槟榔,笑吟吟地看。

    短短三个月时间,不仅解了覃娮明身上的怨毒,她的实力还大幅度提升到六星仙阶,成神指日可待。

    她的天资确实异禀。

    尧琛想起那日她说的,“我会潜心修炼,尽快将修为提上去,完完全全掌控神剑,成为剑真正的主人”,或许,那日距离不远,也或许,这世间会有一如太渊,或侗君,或帝般的存在。

    过去一刻钟,水劫才止。

    离一谷率先冲进来。

    尧琛早就溜达回丹海里,没嚼完的槟榔被搁置在房梁上。

    覃娮明的脸上挂着笑,眉目宛如新月。

    离一谷缓缓走过去,笑在他的眼睛里荡漾开,溢满出来。

    “距神只有一步之遥了,为你好好庆祝一番?”

    “好啊,怎么庆祝?”

    “等三日,你就知道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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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三日,都不见离一谷,连影子都没有看见半个。听说他调兵遣将,整修校场,具体在忙活什么,不清楚。

    覃娮明正和尧琛下棋,忽然门外传进灵妙匀的声音。

    尧琛将棋子掷回篓子里:“你赶紧把她打发走,咱们接着下这棋,我刚找着你的错处了。”他嘿嘿笑,就钻回丹海了。

    灵妙匀的声音不绝,人却进不来,被擎天拦在门外。

    听到她说:“擎天将军,不让本公主进去,难道是觉得本公主会害她?”她冷笑,“就她那修为,本公主不屑于出手。”

    擎天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族长有令,非族长的允准或族后的允准,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否则以叛逆罪论处。”

    “覃娮明还没有册封族后呢。”她的目光深沉。

    辛卉梓走出来:“妙匀公主,您请回吧,永悦公主突破不久,正养身子,不见客。”她的语气和擎天一般冷淡,到底灵妙匀已经不是她的主子了,犯不上客气。

    “呵,辛卉梓,对你的新主人很是忠心耿耿啊。”

    “妙匀公主说的是,就是忠心耿耿。”

    灵妙匀忍着气,目光落到辛卉梓的后面。

    覃娮明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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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擎天将军,让妙匀公主进来吧。”

    擎天放行。

    进到殿中。

    灵妙匀打量一圈,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进长定水晶宫了,上一次进来,还是先族后在世的时候。

    她的注意力被那棋盘吸引:“永悦公主和谁下棋呢?”说着,她坐下,那是尧琛的位置。

    尧琛在丹海里大喊大叫:“快点让她走呀,这是我的位置,我的棋子!”

    覃娮明的嘴角微微勾起,坐下,随手将棋盘打乱,将子分门别类地收回篓子里。

    “喂!你怎么回事,我已经找到击破你的点了诶,你居然把局打乱了!我快要赢你了啊!这是我赢你的第一局啊!”

    覃娮明的意念传进丹海:“你赢了吗?我怎么没看见呢?你从来都没有赢过我啊,手下败将,尧琛。”

    “你你你!”他气得张牙舞爪,眼睛冒火,“耍赖精!”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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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覃娮明心不在焉的样子,灵妙匀更不悦了,但语气还算平静。

    “永悦公主再想什么呢?”说完,她捻起一枚白棋子,落到盘心上,“听族长说起,永悦公主的棋术了得,来杀一盘?”

    这是要过招了。

    “好啊。”

    黑棋子落下去。

    辛卉梓沏来茶水,放好,站在覃娮明一边,观棋不语。

    “妙匀公主大驾,是何来的兴致到?”覃娮明说着,又放下一枚棋子,对灵妙匀形成包围之势。

    灵妙匀下得有些吃力,神色越发深沉:“族长说的果然不错,永悦公主的棋术乃是一绝。”她将棋子放回篓子,“黑子的大势已成,白子落败已成定局。”

    她道:“我来,是想告知永悦公主一件事。”

    覃娮明抬起眉头:“悉听,妙匀公主请讲。”

    “化羽宫业已包围迹爵域,准备开战了。”

    “是包围,还是盘桓在迹爵域神门之外进不去?妙匀公主的话可要说清楚一些,毕竟迹爵域的高手如过江之鲤,数都数不过来,不是化羽宫可敌的,就如这盘棋,大势初成,妙匀公主就弃棋子而不下了。”

    “木盘上的棋子而已,比不得真枪实战,且看谁是最后的赢家吧。”灵妙匀说着,再次将棋子拿起来。

    “好。”

    ————————————

    杀完一局,灵妙匀落败。

    她端起茶水喝,已经凉了。

    辛卉梓端来小炉子加热。

    “永悦公主有三日没有见到族长了吧,可知道他都在忙什么吗?”灵妙匀自问自答,“永悦公主足不出户的人家想来是不知的。族长这三日都在和我在一起操持训练场上的事,要准备比武,选出能力卓越者。永悦公主知道是何意吗?”

    覃娮明放下棋子,很平静:“妙匀公主想说就说吧,不必卖关子。”

    “族长对永悦公主你,是不错,可奈不住和迹爵域有世仇啊。准备比武,选出能者,封赏为将军,准备扩充军队呢。你说,是为何?”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是想说,鲸鲛族要和迹爵域开战。”覃娮明将茶杯放下,“只是,开战,这消息可是离一谷亲口和你说的。”

    “呵,这还用说?选兵点将,但凡是个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哦,我明白了,原是妙匀公主没是有眼无珠。”

    “你!”

    擎天突然走进来,就站在房门口,一双眼睛盯紧紧灵妙匀。

    灵妙匀将怒火往下压:“呈口舌之快,一时开心,不见得能一世开心。覃娮明,本公主好心奉劝你一句,速速离开无海地,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若是来日起兵了,想走,你都走不了。”

    “灵妙匀,太平不好吗,非要挑起战争?”覃娮明的目光锐利。

    “待父皇复活,我化羽宫一统九天十域,自会荡平一切谋逆者,让子民安居乐业,永享太平。”

    覃娮明小抿口茶水,又问:“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争族后的位置,争一水滴?你和离一谷乃至亲兄妹,骨肉相连。”

    “亲上加亲有何不好?权势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唯我独尊,一呼百应,想要什么没有。”

    “乱伦。”

    “走着瞧。”

    “好,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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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妙匀离去,辛卉梓也退了出去。

    尧琛蹦出来,挠头挠腮,使劲地回想,想把那盘棋复原。

    忽然传来离一谷的脚步声。

    “啊!”尧琛嚎啕一声,再次躲进丹海。

    离一谷走来,坐下,是尧琛方才的位置。他捻起白棋子,尚有余温。

    “你又自己和自己下棋呢?”离一谷笑。

    如此问,是没有和灵妙匀遇见了。

    覃娮明将棋局打乱:“你来了就不是一个人了。”她一边将子放回篓里,一边问,“三日不见你,你干什么去了?”

    “是担心我出去沾花惹草,故而查问吗?”

    “你想沾花惹草就沾花惹草呗,你的后宫空空,就应该多带些美女回来安置。”她的语气里略带酸意,“鲛族美女多,你多去鲛族晃荡,没准就看上哪家姑娘,娶回来做妃子,岂不妙哉美哉?”

    “吃醋了?”

    “没有。”说着,她将最后一散落的棋子放回篓子,又掰开离一谷的手,将他手心里的棋子都拿过来,放好,然后盖上盖。

    “你这……呵,你就是吃醋了。”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一来一回的我没有你有,持续了半柱香。

    门外的擎天听得挠耳朵,搞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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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一谷说到校场的事。

    “说了要为你庆祝,明日带你去看比武。”

    “比武就是庆祝?”

    “怎么不是?我可是把家底都亮出来给你瞧了,明明白白的。”他含情脉脉,“感动到了吗?”

    “呵,好感动哦。”覃式敷衍。

    “不是,你就,没一点表态?”

    “表什么,表你将家底亮出来,和我之间没有隐瞒,还是和迹爵域的友好?”她的话有点毛病,离一谷是听明白了,敢情是有道栅栏横在这呢。

    “明日你去了就知道了。”他半躺下,头靠在软枕上,“累了,今夜可以睡这,可吗?我睡榻子,你睡床。”

    “随你,反正是你的水晶宫,不是我的。”

    “你要是点头答应我,立马就是你的。”

    “我还没想好呢。”

    “那这座好看的水晶宫就还不是你的。”

    “我不稀罕。”

    “呵,不稀罕就不稀罕。”离一谷傲娇,说着,眯眼。

    覃娮明挠他:“诶,你去榻子上睡吧,躺这里硬,不舒服。”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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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午时。

    离一谷差人送来两套华裳,其中的一套颜色搭配以及祥瑞图案和他自己身上穿的,是同款。

    他很细致,给了覃娮明选择,也很聪明,想知道她的心意。

    她选了那套同款。

    他的眼睛,嘴角,耳后,都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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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校场。

    校场人满为患,肩膀挨着肩膀,转身都是件难事。

    离一谷携覃娮明而来,万众瞩目。

    灵妙匀攥紧拳头,上下牙齿互磨,“咯吱”响,椅子的一只把手都被她抓出了裂痕。

    琅淓老祖亦在,脸上荡漾着笑。

    离一谷和覃娮明坐在最高的位置。

    众人跪下:“拜见族长!拜见永悦公主!”

    离一谷小声道:“大家都期待着改口呢。”说完,他振臂一呼,“免礼。”

    覃娮明笑笑,不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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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校场回长定水晶宫,出了一身的汗,有味道。

    覃娮明去泡澡。

    尧琛被她锁死在丹海里不准出来,但仍是听得到他的声音。他道:“我说,你要不就答应离一谷了吧,看他对你多好,做那么多,就差你一个点头了。”

    “尧琛,你的话太多,我是不是该给你找个伴,让她管管你了?”

    “别,我不说就是了,你们女人,麻烦。”说完这话,果真没再听到尧琛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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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海里。

    离一谷的精血业已全被那剑吸收。

    尧琛仔细端详它,忽而发现一颗蓝宝石上布满灰色的细丝,就像蜘蛛网一般细密。再看,不止是一颗蓝宝石上有。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他的心头,心砰砰的跳,又快又急。

    可别怕什么,就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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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娮明正穿衣服,辛卉梓传话进来。

    迹爵域来人了,是睿丞。

    覃娮明换好衣裳,跟辛卉梓一同到琅淓处。离一谷,曲佳琯和灵妙匀都在此。

    睿丞拿出一封手书,是澜后亲笔。离家多日,怨毒已解,回家。澜后还在信的最末尾加上“不准胡闹,乖乖回家”这话,真是,知女莫若母。

    灵妙匀道:“永悦公主,你离开家有段日子了,五脉主思念你,你理当回去。”她笑着,这信来得真好,把覃娮明支走,自己才好办事,只是……她的视线落到覃娮明脖子上的一水滴。没有将一水滴夺回来,着实不甘心。

    覃娮明的目光在琅淓和离一谷处流连:“老祖,族长,家母来信,我要回去了,这段日子,感谢款待。”

    琅淓颔首,朝曲佳琯招招手,后者不情不愿地将一盒夜明珠捧给覃娮明。琅淓道:“给五脉主的礼物,一点心意,劳永悦公主转交了。”

    “好。”

    覃娮明的目光落到离一谷身上。

    他走过来:“我送你,过几日,我到迹爵域找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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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一谷将覃娮明送至玄门,目送了她离开,直至不见踪影。

    他有些出神。

    擎天轻唤:“族长,是否回去?”

    他回神:“回去吧。”

    ————————————

    睿丞和覃娮明尚未飞离无海地的海域,便遭伏击。

    是灵妙匀,其后带着数位二月神阶的高手。

    这边多是一月神阶的,最弱的覃娮明不过六星仙阶修为,还得腾出手来保护。

    覃娮明一直躲着,打不过还躲不过吗?

    事实却是实在躲不过,而且躲着躲着,就跑远了,身边没有一个旁的人。

    灵妙匀的笑灿烂:“覃娮明,一无是处这个词,与你很般配。”她一步一步朝覃娮明靠近,“把一水滴交出来,我留你全尸。”

    悄悄地,尧琛将力量注入覃娮明的体内。尧琛摩拳擦掌:“我看她不顺眼,想揍她很久了。”他兴奋地指挥,“覃娮明,打爆她的狗头!”

    覃娮明的脸上露出笑。

    她的笑落在灵妙匀眼里,极度嘲讽。

    灵妙匀不再多说,当即出手,攻势凌厉,都使出了最大的力,招招都冲覃娮明的要害处打去。

    海面被掀起惊涛骇浪。

    覃娮明几乎都在躲,灵妙匀的每一招都落了空,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碰不着。

    尧琛着急得跺脚:“不是,你有我的力量加持,躲什么啊!?打她啊!打爆她的狗头!”

    “她是离一谷的庶妹,骨肉相连,杀不得。这里仍属于无海地管辖,动静大了,离一谷会知道的,让他亲自来把他的庶妹带回去吧。”

    “憋屈,太憋屈了!”

    覃娮明利用尧琛的力量,躲闪得游刃有余。强大,太重要了。

    灵妙匀越打越恼火,不过是区区的六星仙阶,怎的打都打不到,妖孽!

    忽然,海面升起巨大的水盾,不仅将灵妙匀的攻击都挡下,还将二人分隔开。

    离一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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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匀,放肆。”

    离一谷的语气冷漠,仔细检查覃娮明,居然没有受伤,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掉,颇感惊奇,也松了口气。

    “啊!”灵妙匀大吼,错过良机了。她一跺脚,狠狠瞪离一谷,遁回水里,消失了。

    “我不知道她会出手,是我看管不力。”他眸里都是自责。

    覃娮明浅浅一笑:“我没事,她都没打到我。”

    尧琛哼:“那还不是看在离一谷的面子上,要不是骨肉血亲,有我的力量加持,一拳头就能把她的脑袋打爆出浆,哼。”

    忽然,风声鹤唳。

    是澜后和睿丞,带着浩浩荡荡的兵来。

    “母后!”覃娮明提溜着跑过去。

    澜后揪着覃娮明的肩膀,将她转了一圈,胳膊小腿手指都全乎,衣裳也是整齐干净的,这才松口气。

    “母后,女儿好得很呢。”

    澜后弹她的脑门:“你这孩子,出门不给母后传个信,要不是徽帝来消息说你在芜湾解怨毒,否则母后就要派兵找你了。”

    覃娮明看向离一谷:“母后,嗯……”她不好意思说下去。

    澜后当即就懂了,眼神示意睿丞等人不准跟上来,牵着覃娮明的手走向离一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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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脉主。”

    “鲸鲛族长。”

    二人相互问安,毕竟是同级别的大人物。

    澜后道:“承蒙鲸鲛族长收留小女,又割血解毒,本座欠你一个人情。”

    “五脉主客气了,这是本君该做的。”

    澜后轻轻点头,眼角余光落到覃娮明脖子上的一水滴。徽帝传来消息的时候,在信里提到过它。呵,搞不好,自己会和鲸鲛族成亲家。想想就头疼。

    离一谷发出邀请:“五脉主既然来了,不如到水晶宫喝口茶再走吧。”

    澜后拒绝:“不了,战事紧张,我来是将这丫头接回迹爵域。她在水晶宫多日,叨扰了。”

    “不叨扰,水晶宫上下都喜欢永悦公主呢。”

    澜后的眼神玩味:什么水晶宫上下都喜欢我的女儿,分明是你喜欢,呵,还要扯上别的人,当我是瞎的,方才的架不是水晶宫者先发动的。

    “先走了。”澜后握着覃娮明的手。

    离一谷亲自送离,直到无海地管辖的边界。

    ————————————

    边界处,旌旗林立,战火纷飞。

    “鲸鲛族长,就送到这吧,告辞。”

    “告辞。”

    覃娮明笑:“后会有期。”

    她才说完话,就被澜后弹脑瓜子,只好乖乖闭上嘴。

    离一谷脸上荡漾着笑:“后会有期。”

    目送她们离开,直至飞远了,看不见了。

    他低头凝视幽蓝的海。

    该修理灵妙匀了。

    想着,他遁回水里。

    ————————————

    澜后抓着覃娮明的手,没有松开一秒。

    覃娮明叽叽喳喳一路,说得没完没了,但没有只字片语是提及离一谷和一水滴的。

    澜后看的神情微妙:“这些都不是母后想听的啊。”她抓她的手掌心,“告诉母后,你心里是有他的位置了吗?过往,放下了?”

    覃娮明想都没想,直接点头,肯定地回答:“是。”

    澜后轻叹:“本来和我平起平坐的鲸鲛族长,要改口叫我岳母,不知道我是挣到了还是亏了。”

    “母后,鲸鲛族想和迹爵域化干戈为玉帛。”

    “母后知道,如今,无海地的兵都退了,只剩下化羽宫和篌粤塬的。八堂开会,也同意了,与迹爵域重归于好,重新往来。”

    “八堂居然如此快同意了?”覃娮明有些惊讶。

    澜后注视覃娮明的眼眸:“你以为如何?”

    她摇头:“女儿不知道。”

    “一水滴是天灵至宝,谁也不知道它的来历,据说,它是和神书庙同一时代出现的,意义非凡,轻易不传的,不是每一任鲸鲛族后都能拥有。离一谷这是把心都掏给你了。为着一水滴,八堂全票通过,愿意与迹爵域重修旧好。”

    “原来都是托一水滴的福……难怪,在无海地,灵妙匀和曲婷儿都卯足力气想要夺走它。”

    澜后的嘴角忽然高扬:“想到离一谷要叫我岳母,美滋滋。”

    “……”

    ————————————

    澜后携覃娮明回到军营,重新安排了一拨好手,让睿丞领队,把覃娮明送回迹爵域再回来。

    路上。

    横遭化羽宫和篌粤塬的人马。是伏击。领化羽宫军队的是四女君之一的夏竹,四神月阶的顶尖高手;领篌粤塬军的,居然是杜靳儒,还有护法蒙亚,真是太抬举了。

    寡不敌众,可睿丞还是带着覃娮明杀出了一条血路,二人疯狂地朝迹爵域逃去。

    “尧琛!”

    丹海里没有传来动静。

    “要命!”关键时刻掉链子。

    一刀斩落下,把覃娮明和睿丞打得分开。

    睿丞缠住杜靳儒,力量终究有限,再腾不出手去拦另外的。

    完了,大难临头。

    覃娮明狂跑,二神紧追不舍,眼看着就要追上。

    忽然,有力量注入覃娮明的身体里,神剑不经召唤,居然自己就出来了。注入她身体里的力量,感觉不对,不是尧琛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强敌在近在咫尺。

    她挥动剑。

    夏竹追得最紧,靠得最近。她才触碰到剑的锋芒,瞬间化成灰色烟,神形俱灭。

    蒙亚离她还有二百米,见了那剑,像是凡人见到黑白无常来招魂似的,脸顿时没了血色,刹住脚,转身就跑。

    覃娮明瘫倒在地,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眼,看到剑,由湛蓝色变成灰色。

    是怨毒,成精了。

    ————————————

    醒来的时候,是在九重小天宫,躺在稻香居。旁侧的榻子上躺的是重伤的睿丞。药老和徽帝忙着。屋中摆有两炉子,煎着药。

    “活了,可也时日无多了。”这是药老的第一句话。

    覃娮明感觉不对劲,将衣袖挽起,有一块皮肤业已变成了灰色,像是洗不干净的墨汁。

    徽帝的脸色很冷漠:“你身上的怨毒,居然是来自那把剑。”

    药老的语气也很冷漠:“当初你问生死单转契约,我就觉得奇怪,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原来是你和这剑签订了,生怕它骗你吧?”

    她颔首:“是。”一脸的风轻云淡。

    “你你你!”药老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没法救了!”他骂不出话,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走,到门口,忽然停住,朝睿丞躺的榻子施法,将他带走。

    徽帝摇头叹:“药石无医,你的时日不多了,好自为之。”

    “徽帝神尊,对不住。”她问,“我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睿丞的伤怎么样?”

    “是那小子,撑着最后一口气,把你拖来喊救命的。他的伤很重,且再看看吧,或许能救,或许不能。”

    “又麻烦您和药老了。我……”她犹豫下,还是说,“麻烦您和药老,可不可以不要将我身上怨毒未解的事说出去,任何人都不要说。”

    “嗯?什么,什么毒?我不知道。”

    覃娮明向他致礼:“多谢。”

    “我出去瞧瞧那小子还有没有救,你好好休息吧。”

    “好,有劳了。”

    徽帝离去,顺带将门关上。

    ————————————

    覃娮明划破自己的手腕,流出的是掺有灰色颗粒的血。

    “……怨毒……”

    她的意识进到丹海里,这里已经不是熟悉的样子了,全部都变成了灰色。

    “尧琛。”

    “尧琛。”

    她一声声呼唤,越喊越大声,喉咙都要撕破了。

    “尧琛!”

    终于,他现身了。

    他的头发有三分之一变成了灰色。

    “你……”

    “对不起,我不知道怨毒没有解,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它突然就出现了,没有厘头,我……我不知道……对不起。你叫我时候怨毒对我出手,我帮不了你,睿丞……”

    真的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没有办法?”

    “你方才划开手腕,看到了,怨毒开始入侵你的身体了。”他有些颤抖,“它成精了,它会将它自己的力量一点点地注入到你的身体里,最后,会将你的灵魂囚禁,霸占你的身体,成为你。而我……它会吞噬我。”

    覃娮明缓缓蹲坐下,眼神空洞。

    “……对不起……我会尽力拖延时间的……对不起……”

    “还能撑多久?”

    “半年。”

    ————————————

    一晃,就过去了一个礼拜。

    睿丞死了,杜靳儒的一招穿透了他的心脏,粉碎了。

    木斐来接他的遗体,哭得像个泪人。

    澜后也来了,此次亲自护送覃娮明回迹爵域,直到进霓裳宫。

    一路上,覃娮明都没有说话,安静得像个木人。

    有将士来报,化羽宫死了四女君之一的夏竹,说要报仇,已经大举进攻,打到边界线上了。

    “母后,没了睿丞,前线不能再没有你,你回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乱跑的。”覃娮明的声音虚弱。

    “可是……”

    棠溪亦劝:“师傅,我会照顾好公主的,公主的饮食起居我会仔细看顾,您放心吧,弟子不会让您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待您回来,公主一定就康复了。”

    “母后,去吧。”

    “好。”澜后瞅着棠溪,“一定要照顾好公主,不可有任何闪失,否则唯你是问。”

    “是。”

    ————————————

    宫门口。

    棠溪和覃娮明将澜后目送走。

    “棠溪姐,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你行吗?”

    “嗯。”

    棠溪的神色担忧,但还是点头了,道:“那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的,立马唤我,要是我出去,也会安排好兰迪,让她时刻守护。”

    “好,谢谢。”说完,覃娮明进屋,“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兰迪小声嘀咕:“什么东西,害死了睿丞少脉主,扫把星。”

    “闭嘴!”棠溪呵斥。

    突然,霓裳宫门再次打开。

    覃娮明走出来,拖着把剑。

    兰迪瑟缩。

    可覃娮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剑抵在兰迪的脖颈。

    “公主!”

    覃娮明的语气冰冷:“你再说一次。”

    “公主,我,我什么都没说!”兰迪吓得脸色都白了,她的脖颈处已经开始渗血。

    棠溪颤抖:“公主,兰迪胡言乱语,但罪不至死,您看在我的面子上,绕过她吧,我回去一定好好教导,严厉地处罚她。”

    覃娮明的眼神依旧冷漠:“棠溪,你的身边有这样的人,不好,清理了,对五脉,对你,都好。”她放下剑,“你的人,你自己处理。”说完,她扔下剑,头也不回地走了,再次将门“砰”地关上。

    兰迪瘫软在地上,覃娮明的耳力居然那么好。她的冷汗都出来了。

    ————————————

    尧琛出来。

    他的头发,一半变成了灰色的。

    “怨毒太厉害了,来势汹汹,可能……可能……”

    “不到半年,对吗?”

    尧琛咬着唇:“嗯。”

    覃娮明闭上眼,过去好一会,又睁开,坐到妆台,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不修边幅,邋遢极了。

    “罢了,时日无多,可不能用这副鬼样子见人。”

    “你?”

    “帮我弄一盆热水来。”她盯着镜子里的尧琛,“你既然说了,怨毒来势汹汹,时日无多,我要把后事交代了,把该安排的安排妥当了。”

    尧琛艰难地挤出笑:“好。”

    ————————————

    二脉举行丧礼。

    彩敏炎回来了,死的是她的表哥,至亲之人。

    木斐哭晕了醒,醒了又哭,又晕,往复循环。睿丞是她唯一的孩子,没了他,全部的希望都没了,后继无人。

    “杜靳儒!我要杀了你!”木斐咆哮,整个灵堂都是她的声音。

    一滴眼泪从覃娮明的眼眶掉下。

    “尧琛,我们去杀了杜靳儒,给睿丞报仇。”

    “好。”

    ————————————

    离开迹爵域,去宰了杜靳儒之前,覃娮明先去了星河屋。

    巨阙正给裴呈喂肉吃。

    “六脉主。”

    他动动手指,将一张凳子拖过来:“坐吧。”

    覃娮明摇头:“不了,我来,是有事情,想麻烦您。”

    “睿丞死了,你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好好享受当下,过完剩余的日子,不好吗?”

    “您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是吗?”

    巨阙颔首:“是。当初,为了炼剑,侗君也打过我的主意,只是帝和我防得滴水不漏,他才没有得逞。从见到你,我就知道了,你的时日无多。”

    覃娮明垂下眉:“可以麻烦您,从今往后,帮我照顾裴呈吗?”

    他一口应下:“好。”

    “谢谢。”

    “客气了。”

    “告辞。”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