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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迷茫

    夜晚寂寥,往事勾蓄,红缇真予坐在屋顶上,看着繁星,心绪飘荡。

    这个院子平日不会有什么人,除了藏在暗处的暗卫,基本不会有人主动停留在院落,所以安静得很,像极了很久很久以前经常光顾的图书馆,只是少了些墨香味,多了些束缚。

    十二年过去,有些事和有些人仍然是念念不忘的,不知道回去之后会是什么光景,或许那边也是过了十二年,又或者什么都没变,这里只会是一场梦而已。

    红缇真予弯了弯修长的手指,慢慢拧成拳头,真实地感受来自这具身体的力量。

    刚来那会,这还是什么都没有的身体,空荡荡的,是个虚弱的普通人,受着重伤,天天躺在床上,每一天都要忍受撕心裂肺的痛苦,养了整整一年才能勉强能下床。

    一开始是十分不好受的,他要接受他的身世,接受红缇真予的处境,接受自己变成一个仅仅是六岁的男童。

    事实上,这件事雷了他很久,特别是性别转换这件事。

    第一年,他的生活不能自理,每天都是别人帮他洗澡,喂他吃饭,直到一年后能下床,看到镜中的自己,直观地看清自己的男儿身,第二年就不敢叫人伺候了,甚至有些无颜面对之前服侍他的女婢。

    第二年,厄散开始教他练功,原本红缇门帮他安排的还有其他老师,但厄散不同意,只要自己教他,他当时也无所谓了,反正那时他觉得练功什么的好生扯淡,他又没什么精力去质疑这些东西,只想赶紧把伤养好,省点痛苦。于是当他第一次看到自己功有所成的时候,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他的惊奇,便是从那时起,他全身心投入到练功当中,再过两年,伤已经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开始拿剑,可能是有了几年练下来的内力基础,习剑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不过挑战性却是很高。

    他的剑法几乎都是自学的,红缇门给了他两本剑谱,第一本是基本剑法,几乎每个神门都有,第二本是红缇门的独有剑法,他当时求学心切,好奇心重,刻苦认真,基本功打得非常扎实,学到红缇门剑法时,红缇百雅,也就是红缇真予的母亲也会在旁纠正一二。

    至于他的师父厄散,却是十分不屑剑法,他也没有因为厄散是他师父便受影响,反而学的越发精巧,好几次打得厄散连连败退。

    等到他十岁的时候,手里一把红缇佩剑已经用得得心应手,他当时还十分得意,心想:“手上的功夫终不会忘,要是有朝一日回去,说不定还能拿把假剑耍耍。”

    满心的骄傲却在后来的神门大会上被击溃成沙,难以再次凝聚。

    天门给他留了第一个十分恐怖的印象,他虽然见到人时双手发颤,心里的报复之意却是极强,南北陆的十强比拼大赛正安排在那场神门大会中,他身为红缇门少主,被点名上台应战,虽然对这种场合十分陌生,但不甘示弱,且那时对自己很有信心,然而传统剑法他习得再好,功法修得再扎实,终归不比有阅历有经验之人。

    那一场,他是被天门的人狠狠踢下赛台的,可以说,那是他来到这里之后经历的第一次耻辱。

    神门大会结束后,他备受打击,觉得自己已经尽力去学好这些东西了,他也知道自己缺乏经验,有经验或许他就不会输得那么干脆,但经验恰恰是他心中排斥的东西,即便在红缇门生活了好些年,他仍然不觉得自己就是红缇真予,仍然不计划自己要在这里久留,甚至在那一场打击后,他离家出走了一次,看外面广阔的天地,不知道何去何从,也不知道应该干什么才能无愧于当下,才能发挥他最大的价值。

    他还记得那天,他坐在海边,看海天一线,远景有几分现世的感觉,可海上的渔船还是在提醒着他这是个什么地方。突如其来的迷茫让他失神,他甚至下水,任由海浪一下一下扑打在他的身上,有人以为他要轻生,喊他,拉他,他不为所动,但是最后,他还是回到了岸边。

    那天是红缇真予的姐姐红缇苓把他拎回去的。

    他回了红缇门,变得有些抑郁,以前疲于练功习剑,几乎很少去在意其他的东西,现在他对练功习剑失了兴趣,有些东西便渐渐在心里扩大了,比如红缇门中的人似乎不喜他,红缇真予的家人似乎也不喜他。

    厄散那时又来烦他,他学了好几年,对内功之法至少有了一个基本了解,早就能看出厄散教他的东西与寻常功法不同,后来专门查了一下,竟是与邪术有关。

    他当时想,邪术固然厉害,可损心智,现在的他固然是这个世界的其中一员,但他也坚信只是暂时的,本着不想把自己的灵魂一并与这个世界挂钩的想法,他告诉了红缇松穆此事,红缇松穆怕红缇真予被厄散带偏,于是便将厄散请出红缇神门。

    厄散当然没有真的离开,依旧缠着他,红缇门觉得这是红缇真予的师父,也不好做得太绝,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不过红缇松穆私下找过红缇真予谈过此事,听到红缇真予表示不会学厄散的邪术,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话说,他真的没有去学吗?

    红缇真予看着指尖若隐若现的缕缕暗光。

    其实还是学了一点的,在他被人算计进入无望山的那些年,他闲得慌,无聊死了,就好奇钻研了一下,但没钻研多久,他就感觉到了不妙,厄散的修炼之法太偏太诡异,便是简单的尝试接触,也能感受到所谓的魔功对心智的影响,确确实实是那种牵动心智的,能影响到人的内心深处的东西。

    于是,他没有再继续练下去。

    “招魂……”红缇真予仰起头,双眸印入一轮明月,在那明月上,缠着的是千丝万缕的情愫。

    这十几年来,他没少钻研北陆的古籍,不论是神门的、道门的,还是民间的野籍等等,他都有翻阅,所以对于招魂一事,他是有概念的。他清楚自己的到来不是因为这边的招魂之法,但是久在神门的他明白,术法对魂体的影响是极大的,他既然有希望回去,那么他就不能被同化,简单来说,他不能让自己完全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他不能接触太多的术法。

    正所谓,懂得多,顾虑也多。就如姜永仪,他非神门之人,不了解这些,不晓得,也没接触,便没有这些担忧,可他不同,他乃红缇门亲脉,从小生活的地方就是术法聚集之地,本来或多或少已经被影响了,要是他自己再乱搞,怕是最后要离不开这具身体。

    可惜吗?红缇真予设想了自己能够离开,觉得这场梦终止在此刻,似乎也无遗憾。

    他想起了来找他的厄散,厄散听到他打算离开神门,可气得不轻,骂他自暴自弃,骂他无用,红缇真予不想跟他吵,他现在佛系得很,不想再惹出不愉快的事,厄散当他是默认,气呼呼地说要断绝师徒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