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流淌

    桑诺姐去的时间不算长，看来确实没有遇上困难。

    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不再是游戏，需要我认真对待。她将会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人物。毕竟，她是我们能找到的死者唯一的家属。

    王旭东领着我和章卓转过一个弯，通过了几个走廊，来到这间有两扇门的房间门口。不算太大，不过是通常学校的教室大小的房间。我大概猜到了桑诺姐要我们和这位可怜的母亲见面，我在来的路上一直按摩脸上的肌肉，以免方才嬉笑间堆积的肌肉反应产生任何一丝开心的反馈。

    小王敲了敲门，里面清脆的女声有所回应。推开了房门，正对着的就是陈桑诺，以及坐在她身边的，我曾经见过一次的李易天的母亲。

    她脸上惨白中透着不健康的黄色，眼睛周边黑里面透着红，厚重的眼袋就像几天都没有睡觉一般。头发被一顶没有气氛的花边帽子盖在里面，乱糟糟的撇着几束，老教授似的挂在耳朵上。脖子上的棕黄的围巾有些发黑，更加显得这位年上的女士过得有些落魄。最令我吃惊的是她那尊菩萨一样的灵脑袋被削去大半，只剩了下半张脸，硬生生落得了只有嘴唇还能分辨。

    残缺的灵很多时候不是人的身体被摧毁，而是意味着她的精神受到了超越一般人认知的打击，伤害了根本。家人接二连三的离开自己，不只是丈夫，连自己的一双儿女现在也性命不能保全。

    “进来的这两位是李易天之前工作单位同工作室的同事崆奇先生以及章卓女士。”

    “这位是胡慧英女士，是李易天的母亲。”桑诺姐只介绍了我和章卓，看王警官严肃的脸应该是早就和胡女士认识了。

    “这次请三位一起到堂是为了讨论案件的相关细节，希望各位可以拿出各自的真诚，当然我们警方也会尽全力侦破案件真相，早日…”桑诺姐的官话还没说完，就被胡女士打断了。

    “不要再讲这些东西了，我不想听。”她的语气沉重缓慢，同时又带着十分的尖锐“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

    胡慧英女士的话语保持着克制，这是她身为当事人最后的理智。

    我率先开口“易天妈妈，能告诉我们易天哥那晚上之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吗？”

    我控制着眼睛和眉毛，摆出一个绝佳的弧度，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真诚。

    胡女士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呼了出来“崆奇小兄弟，天天那晚上回来以后…”忽然间易天妈妈泪眼婆娑，话也说不清楚。

    “我家天天…天天他，回来以后就睡了，第二天一大早人就…就不见了。”

    我仰仗着自己可能与胡女士还算有一些交情，上来就问了一个混蛋话题。

    我没有故意想要碰触到这个伤心人的痛处，她的反应超出了我的认知，我并没有那么理解为人父母的感受。

    接着她摇晃着脑袋说：“抱歉，是…是我有些失态了。崆奇小兄弟你，你和我儿子一个年纪，他现在死了也在挨千刀万剐，我看着你…看着你就想到他。”胡女士开始捶胸顿足“是我的错，我的错。他活着没享过福，死了也不得安宁，不得安宁。”

    说着说着，脸上苍老的沟壑中流满了伤心的河流。

    章卓抽出随身携带的纸巾递给易天妈妈。

    我看着她流泪的场面，心里面泛起了另一股情绪。当液体填满我的眼眶之前，我并没有察觉到这是我寻找了很久却不曾泛滥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