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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8 白岩(十六)

    齐云也是作难呐。首先和女人动手他自然是有所顾忌的。其次他想的是,这个女人恐怕不简单呐,人长得好看不说了,一帮子江湖豪客貌似还以她马首是瞻。这群人的功夫,他知道伏龙是还行的,其他人不了解啊。不过结合之前是伏龙被派出来打发自己,虽然他们轻敌了,反被自己打发了伏龙,可伏龙说不定只是一帮人里垫底的啊。如果这么多人全是类似伏龙的身手,或者是还比这更厉害的高手,那他们确实有轻敌的资格。这里面说不定真有他齐云打不过的人,那个女人就很可能算一个。

    本来如果这女人很厉害,就算输给她也没啥,技不如人嘛。但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提议别人和他切磋的是这女人,到最后变成了她要和我切磋。

    明摆着的嘛,这女人就是冲着跟自己切磋来的,别人都陪着演戏,故意把跟自己切磋的机会让给她。好嘛,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自以为被设了套而后知后觉的齐云感觉有点无语,心说你要和我打就明说行不行,早早明白说出来的话,这会儿可能都切磋完了,也把我给收拾了给齐大林报了仇呢,非要绕这么大个圈?这样到底累不累?

    怪不得白雪那个很像男孩子的妹妹也说过,齐家人是很啰嗦而繁琐的,这下他算是领教到了。

    齐云压住心里的不爽,和和气气地对菩提女道:“那么,就请先生指教了。”

    齐云说罢站了起来,面对同样已起身的菩提女,二人互相行礼。齐云缓缓拱手作揖,菩提盈盈半蹲行礼。

    行完礼,齐云伸手相请:“先生请!”

    菩提女微微点头道:“公子请!”

    两人联袂而出,门外虽然宽敞,足够用于比试。但齐云还是对后脚从门里出来的齐承继道:“敢问齐家主,府上可否有擂台?”

    菩提女却补充说道:“齐家主,请劳烦为我二人寻一间合适的室所。”

    齐承继自无不可,亲自在前引路。

    齐云眉头不安地动了动,心想这不必要吧,比武嘛,哪里非得在专门的屋子里?今天天气蛮好呀。

    齐承继领了二人到达一间宽敞的屋子,地板是木板铺就的,兵器架上十八般兵器样样皆有,木制的武器亦有。

    齐云打量了此间,心里想着客厅内其余的人,除了齐承继还有齐八方,竟没有一个人跟了他们出来,而且就连齐八方也很快被齐承继一句话留在门口。

    齐云很奇怪,难道他们一点不想观看比赛?或者是对这女人就这么有信心?

    等到齐承继也走了,只有二人同处一室了,他也就立马进入了进行比试的心态。

    齐云面带自信笑容道:“我们怎么比呢?”

    菩提女开始宽衣解带起来。没有去看齐云,一边微低着头缓缓脱衣,一边道:“很简单,我打你时不会用力,而你要使出浑身解数来对付我。”

    齐云满脸不解,这是什么跟什么?

    齐云:“那你……”本来要问说你脱衣服是什么意思,话到中途看见了,人家里面贴身还有一层青衫短打,正是练武时所穿的衣服,于是有点无语。

    菩提女已然变装完毕,背了个手,叉着双腿而立,明眸眨呀眨。齐云此时方才认真打量起了女人。

    贴身的劲装显出身体曲线起伏,匀称的身材,修短合度,玲珑曼妙。原本未加约束的如瀑的秀发,随意挽了松松散散的一束束在背后,额头饱满光洁,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是嘴,五官各自所在正是最好的布置,可想见这张脸上的任何表情都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变化。外加不加粉饰而白瓷一般的肌肤,美得不可方物。

    菩提女樱唇微启,皓齿露白,吐字如珠落玉盘道:“动手吧!”

    齐云却道:“且慢。恕在下驽钝,还是不懂先生之意。”

    菩提女神情寡淡的样子抿嘴不语,这家伙真的不懂我的规矩,还是明知故问?

    齐云道:“既然是切磋,自当各尽其力。在下以为,先生请不必过于手下留情,否则于在下岂非无趣,在下自信若是倾尽全力,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对手都能周旋一二,所以……”

    菩提女只是很轻很轻地说了句:“我不会武功,打不过你的。”

    就是这很轻的一句话,就让齐云带着情绪强烈的话语继续不下去了。嘴张了张,而后忽然冷静了下来。

    他记起这是在比武,同时想起了他的铁匠师傅,想起老铁匠的教诲:

    ——不要轻视任何一个敌人!

    ——既要认清不同敌人的不同面孔,亦要认清每一个敌人多变的面孔。

    ——招式功法只是理论,打架是技术活。对于理论,只要使用脑子记住信息即可,技术是需要使身体熟悉做一件事,做得好了,能成为艺术!

    ——打架若是只用蛮力,不用头脑,等于自断一臂而对敌,自然败多胜少。

    ——就像打铁一样,千锤百炼方成材。人也需要锻造!不要满足于任何成就,要时时警惕,时时准备,时刻抓住机会。只要保有成长的能力,实力的到来不过是早与晚的事情。

    ——打铁还需自身硬!

    对于老铁匠的这很多话,还有许多一时想不起来的,齐云并不都懂。但自从老铁匠半年前寿终正寝之后,这段时间以来,他很自觉地在践行老铁匠生前所说的话,用行动去验证了不少道理,是以他早已几乎对老铁匠所说句句深信不疑。

    以至于时时有了一个另一个齐云,在他身体里提醒着他自己,按老铁匠说的做,不会错!

    现在那另一个自己又告诉他了,以老铁匠的判断:

    ——这个女人的话是迷惑人的,她已然以示弱和故弄玄虚赢了自己半筹;

    ——若非刚才一刹那间找回了心态,恐怕此时自己真的已经败了。危险!危险!危险!

    ——这女人绝不是一个可以掉以轻心的对手,根据之前的一些蛛丝马迹,她的实力绝对深不可测。

    ——现在,专注地倾尽全力攻击吧,即使赢面不大,即使根本伤不到对手,即使……可能只有唯一的一次出手机会,而下一刻面临的必定是失。即使如此,也不能丧失了自己身为武者的灵魂。

    ——总而言之,就如她所说的那样,使出浑身解数,出手吧!

    于是,齐云调动了最多的内力,外放内力后已经能与外界形成一丝莫名的联系,仿佛内力笼罩之内的体外之物他也能“触摸”到。只是也仅此而已,他还远达不到可隔空御物的程度,那是属于传说中的玄妙境界。

    齐云以他最能发挥威力的攻击方式,运力于右掌,握掌成拳。手臂作杆,拳头作铁。手化成锤,提锤疾速奔向菩提女。

    在近她身之际,小腿发力,腾空而起,一个筋斗翻过最后的距离。

    在空中转了一圈的“锤子”顺势挥出!正对着菩提女的天灵盖而砸下。

    结果很意外。

    威力巨大的一拳,最终击中了地板。

    菩提女像风中柳絮一样摔出去老远。

    这一击,不是菩提女自己躲开的。

    仅仅未曾展开的携攻势而去的力量,就足以撞开一扇锁死的门。这力量持续作用,就能把人摧推开去。

    问题是,对手是谁啊,不是一般的女流之辈。岂会如此不堪一击?然而现实狠狠给了齐云一个当头棒喝,菩提女真的就受伤了,摔出去摔了个七荤八素,秀发散乱掩住了脸。

    齐云脚步沉重地走了过去,蹲下查看后,菩提女是昏死过去了!

    这下毋庸置疑的是,刚才她说的是真的,人家真的一点武功都不会。

    这下可把齐云给愁的,别的先不管,先救人吧。

    ……

    白雨从铁匠铺回到了白府。

    齐小林已经返家,他本来想送白雨回来,白雨说有家人护送,不用他了,就把他打发了。

    陈同护送白雨至门口并未进去,而是与兄弟陈和说了说话,然后便去了对面的“无名酒楼”。

    “咚、咚、咚。”敲门声响过三声后戛然而止。

    过了有一会儿,屋内的白笑敢慵懒地自席上慢慢爬起,盘膝坐了,才说了一声:“进!”

    陈同推门而进,关了门来到白笑敢近前恭敬行礼:“先生,陈同回来了。”

    白笑敢立马问道:“二小姐去了哪里?”

    陈同道:“去了铁匠铺,泰安街头那个铁匠铺。”

    白笑敢“哦”了一声,偏头看了一眼茶盏示意。

    陈同立马跪坐下来,侍弄起了茶汤。

    白笑敢捋须沉吟一番,又道:“小姐去了都干了什么,详细说来。”

    陈同为先生奉上茶水,一边说了白雨离开白府后怎样直接去铁匠铺,到了铁匠铺门外和铁牛说了什么话,与齐小林进入内院后多久才出来的,把所有他跟随白雨期间所掌握的情况说了个详尽。

    “……然后,一顿饭时间,二小姐和齐二公子果然就出来了。小姐他们是在里面吃了饭,期间谈了和做了别的什么,我不得而知。”

    白笑敢听的入神,有听了后想明白的问题,也有听了后又新添的问题,他捋须反复沉吟不止。

    末了,忽醒悟眼前还有人,便“哦”了一声说:“嗯,你先回去吧,辛苦了。”

    陈同垂首一礼应了声是:“为先生分忧,份内之事,不言辛苦。在下告辞。”

    白笑敢点点头,目送其退了出去。

    待陈同离去后,他自言自语地道:“想不到就在我白家眼皮子底下的泰安街,竟有这么一个深藏不露的铁匠铺子。”

    白笑敢回到府邸,立马找了白雨来见。

    他慈爱地说:“雨儿,中午饭辰为何不在家,跟齐二一块跑去了哪里?”

    白雨给爹奉了茶,白笑敢不喝,伸手挡了让她放下。白雨只好道:“爹!我们就是出去玩了一会嘛。我听说,今天有人来向爹求亲,爹有没有答应人家呀?”

    白笑敢笑道:“你个鬼灵精,是爹问你问题,你倒反过来有问题了。好,既然你都知道了,那爹也问问你,爹该不该答应呢?”

    白雨认真想了想,说:“若有诚意,能打动爹,未尝不可以考虑答应他。”

    白笑敢惊咦道:“哪像你说的如此简单,婚姻是我女儿的终身大事,爹得慎重考虑啊。今日提亲之人,不说别的,做法太过莽撞。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提。空口白牙就敢求娶我白某一双掌上明珠,他们想得美!”

    白雨听不明白了:“爹,怎么是‘他们’?”

    白笑敢解释道:“是他们。小林还求娶于你呢。”

    白雨道:“齐小林?齐小二?他真敢!”

    白笑敢:“诶!姑娘家脸皮薄,爹晓得不好直接跟你说此事,本打算让姐姐跟你谈的。好了,不要生气,不提此事就是。”

    白雨:“爹,女儿想知道您的想法。”

    白笑敢:“爹当然没有答应他呀。”

    白雨:“爹为何不答应他呢?”

    白笑敢苦笑:“刚才爹说了,小林太过莽撞,爹让他回去先与父母商量过后再说。”

    白雨道:“若他家中也支持他,爹也就会考虑把女儿嫁他吗?”

    白笑敢道:“雨儿,爹刚才说了,婚姻大事关系你们的终身幸福,爹只会把女儿们托付给一种人,那就是不仅爹信得过,你们也信得过的人。”

    白雨一下子扑过去把头埋在爹怀里:“爹最疼女儿啦!”

    白笑敢高兴得哈哈大笑,笑骂道:“成何体统!”

    白雨脱离父亲怀抱,说:“爹,那你不要答应齐小二,女儿永远都信不过他。”

    白笑敢伸手帮女儿拨了拨在他怀里蹭乱的头发,说:“他可是私底下欺骗了我女儿?”语气严肃了一下。

    白雨道:“他才不敢对女儿说谎,女儿问了他你们在客厅的事,他就都跟女儿说了。但是他胆小,隐瞒了自己求亲的事情。”

    白笑敢:“他确实胆小,那是在你面前嘛。当着爹的面求亲时,小林可是理直气壮的。”

    白雨道:“女儿就不喜欢他!”为什么她却没说,不过大概有因为齐小林在父亲那儿太得意,使得她受了些冷落的原因。

    白笑敢笑道:“爹也不想过早把你嫁人。”

    白雨道:“爹最好了!女儿想一辈子陪着爹呢!虽然雪儿嫁出去了,但爹还有雨儿。”

    白笑敢说:“这话你可不能说,若是爹当真谁提亲都不答应,那些个爱慕我女儿的年轻俊杰怎么看爹,恐怕要咒爹老而不死喽!”

    白雨攥起拳头恨恨地挥了一下道:“看谁敢!”

    乱挥的一拳差点打着他,白笑敢躲了一下:“诶,你要这么泼辣,恐怕无人敢娶呀。”

    白雨道:“怎会没有人敢,雪儿明日就要出嫁了,都有人敢跟爹求娶她呢!”

    白笑敢:“好,既然说到了你姐姐,那么你告诉我,姐姐的婚事你是怎么看的。”

    白雨道:“爹为何有此一问,爹你说过,只有是爹和雪儿都信得过的人,您才会答应他和姐姐的亲事。难道爹你有违此言?”

    此话一出,白笑敢慑于白雨直击要害的眼光,有点后悔提问了。但话已经说出口,就收不回了。

    白笑敢思索着沉吟了一番道:“爹有一事须讲与你听,关于雪儿的婚事,父亲并未违背自己所说的话。齐家向爹提亲,爹是先问你姐姐的意思,她首肯,爹才答应了齐家。并且爹要告诉你,雪儿不会嫁到齐家去,他们成亲后,齐大林会入赘我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