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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由两个小人打架引发的动荡

    “爹,爹!娘亲,娘亲!”厢房的木床上,一个模样秀气的男孩睁开了眼睛。人们都说张二郎好福气,生了男儿胜似女,这孩童浓眉大眼,睫满而翘,眉目清秀,倒像是生养了个女孩。可惜孩童何时都是弱身子,再碰上疑难杂症,说不准就不日早夭了。

    男孩的呼唤唤来一男一女,正是他的爹娘,两人面目慈祥地走到床边,娘亲坐在床边低身抚摸着他的脸颊,男孩觉得自己好些了,便有些兴奋地直起身来:“爹娘,孩儿,孩儿好多了。”

    “好多了便下来吧,你三叔叔一家来了。”

    浩天一下子就蔫了,眨巴眨巴大眼睛,眼神迷离着就佯装要往被窝里钻。父亲走过来,一手推了起来,食指蹦的一下敲了个脑瓜崩:“你确定不去?明天你三叔叔一家就要回京了,快起来,再见见你哥哥,明早你还没醒来,你哥哥就走了。”

    “浩芸姐姐也会走吗?”

    “对。”

    小浩天不再执拗,便要下床,着一身青色常服,往主厅去了。就从厢房往主厅去的这段路,小小孩童却有种奇怪的错觉,明明是从小长到大的院落,自己却生出了陌生的异样感。这会,他脑子里却冒出一些不一样的纠结感,像是左右脑互博,非要较出个高低来,就跟那个奇怪的梦一样。

    “孩儿见过叔父,见过叔母,见过堂兄,见过堂……嘁。”

    气氛在长辈们的哄笑声中缓和了下来,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小天和小芸就站在各自家长的身边,不时撇着嘴互相示威。倒是两个兄长没有说话,一本正经地站在家长身边,听着家长的谈话。

    家长里短并没有聊多久,很快就转到京中之事。

    三郎问侄儿:“浩义的拜帖拿的是哪个宗门?”

    “朱雀宗。”

    “哦,西宗的帖子,倒是还可以,不过我听说还有别的帖子,你给拒了?”

    “是。”

    三郎点点头:“无妨,拒了也就拒了,你在那好生学习文武艺,这是主要的,再过个三五年,良禽择木而栖,再拜投他家也是可以的。”

    二郎便要问:“听说北方战局有变,不知道,朝中是怎么个看法?会不会让新人上阵?”

    三郎摇摇头:“又不是卫国之战,轮不到侄儿上阵。”

    两个夫人都称好,二郎却继续追问:“义儿投了西宗,我心里直打鼓。这西宗是咱们故宗,倒是照顾不少,只是现在不是说西宗式微,朝中有变吗?我在这穷乡僻壤多年,朝中的事你得好好说道说道。”

    三郎哈哈大笑起来:“哥啊,莫说弟弟拆你的台,你这走一步退三步的想法打算是带到什么时候?阙阳宗已经归附北宗,整个平安国,不,整个天域,哪个徐姓后辈不得亲靠四大宗的大树?这要是朝中有变,怕是四大宗都动手了。这,可是要伤国本的。”

    二郎脸上满是愁容:“弟弟啊,未雨绸缪啊,这西宗的晋宗主都跑到长乐道来当道台了,堂堂晋宗主要到边境当道台?”

    “是不能乐观,但是西宗式微是少了几个支柱,近些年的青年才俊一大半都拜在西宗门下,东山再起未可知啊。”

    二郎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三郎啊,哥哥我要是有你一半乐观,今日也不会在这映川镇了。但我还是深觉你太乐观了。我隐约觉着国本有变啊。”

    话题过于沉重,两位夫人想法把话题带到了别的地方,便在家中吃了顿便饭。却不曾想,京中有人送来一封信,命三郎张成俊去映川府护送些东西回来,总之要耽搁一两日。于是吃过饭后,三郎便与映川府的护卫驾马东去,本已收拾好行李的众人一时间没了要紧的事。

    张浩义和张浩薄两堂兄弟自然是闲不住,两个志同道合的年轻人走到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既然明日无法出发,两兄弟索性要上山一趟。

    人说贺乔山系自西向东七千里,只富映川,虽然有失偏颇,但也大差不差。两兄弟顺着大道进了山,明明已近半夜,但山口处仍是绵延不绝的商队。两人站在半山腰俯瞰整个映川镇,车水马龙,彻夜不眠。浩薄忍不住赞叹道:“你要说这是中京,我都敢信。”

    “但映川镇终究是映川镇,连映川府都不如。”

    浩薄忍不住问:“哥,伯父刚才说国本有变,咳咳,呃,你,听他说过什么细节吗?”

    浩义敲了一下堂弟的脑袋:“我祖长门的《资政篇》你就没细读。中京四大宗,这是宗门势力,在这之外还有外戚和学院,你觉得宗门势力能这么一直稳定下去?”

    “哥哥是说,宗门恐有内乱?”

    浩义义愤填膺地说:“四大宗与我等有血海深仇,薄弟莫要拿了人好处,就看不清局势。阙阳宗是最后一个外支大宗,怀柔也好,鲸吞也罢,总之宗门已经把同姓之人纳入麾下。但这么多年,四大宗一个拿定话事的人都没有,总该有个头了。”

    “哥哥,我做了些推敲,拿不定主题,我说与你听。西宗既然派晋宗主来长乐道任道台,就是要对长乐国用武,西宗式微似乎已成定局,但实际大势未定。这些年,西宗以长乐、长尽两道做文章,各宗门弟子转至麾下……”

    浩义插了一嘴:“西宗不动武也得动武了。”

    “是啊,这么多人,就指着外争拿到晋升的门路啊。所以西宗破局实际就在北方战局。但在弟弟看来,北方战局迟早要变成东方战局。”

    “你是说,打到长乐道?”

    “对。”

    浩义轻笑了一下:“你怎么跟你爹反着来,不看好西宗。”

    浩薄摇摇头:“我反而是因为看好西宗才觉得会打到长乐道。”

    浩义脸色沉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地听弟弟的高见。

    “这些年,西宗对长乐道的布局根本就没有停过,先是夺了咱们灵宗的道台,再是撤了旧府,在东边立了新府。长姑这些年来一直让灵宗子弟进入西宗中坚层,但还没哪个前辈进过议事堂。长姑固然心好,但西宗从未把咱们灵宗子弟当自己人。映川府立府有二十余载了吧,连林安府一半都不到,你觉得这是正常事情。”

    “你说的,我都知道。所以你说的意思是,西宗要祸水南引,把长乐道变为主战场?”

    “哥哥啊,这不是西宗要祸水南引,而是长乐国必然如此。这不是什么阴谋,这是阳谋。长乐道是长乐国故地,是在咱们灵宗东迁才易手的,若不是为了这块地,东迁这一支还能任由他四宗揉捏?再者说了,长尽道的商道远不如长乐道挣钱,把控了长乐道,整个东西向商道就彻底捏在手里了。长乐国此次发兵,十万围林安是假,百万围映川才是真。”

    “你这说的可真是耸人听闻。”嘴上这么说,但浩义已经眯着眼沉思起来。

    浩薄只补了一句:“咱们宗人远离朝堂已久,眼里只盯着朝内之事,殊不知朝堂之上的人借的力,莫说外国,怕是外域都不为过。”

    “那你觉得他们借过南域的力没有?”

    说完,两人竟都楞了一会,旋即都笑了起来。

    两人都是少年,没法饮酒,便喝了不少茶水,尿了几泡尿,心中愤懑一吐为快。两个少年吐露着心中包袱:誓要让灵宗再返徐姓正统,开宗立派,重回巅峰。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酒只是一种催化剂,让人误以为两个人亲密了。其实只要人相信,茶可以,白水也可以。若是志同道合,便是白话也可以。

    两人下了山,却见家里灯火通明,正奇怪着就听见里面有巫师上蹿下跳,前奔后跑,吓得两人不敢进去。两个兄长竟然就坐在大门口,当了半晚上的门神。终于到了一更天的时候,请来助法的街坊邻居们才走了,法事结束,两人这才往里走。

    “爹,娘,你们不是不信这个么。”

    娘亲没好气地说:“都这会了,还管什么信不信呢,要是有用才好。”

    两人满脸疑惑,三娘便说:“你们怕是不知道刚才的事情。”两人忙点头。

    原来,刚才众人散去之后,这小浩天竟发了癔症,一会询问爹爹是他的什么,一会又义正言辞地质问,就好像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一样。不一会,小孩神智逐渐清醒竟哭了起来:“爹娘,我脑子有两个小人打架,我拦不住他俩。”

    两个国医又犯了难,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顾和珍一心急,想到街边有一家是做法事的巫师,便请了过来。巫师也不推辞,让父母点得三十六盏明灯,要使得整个院落灯火通明,接着便是生火刺激,也不知是什么怪法,几下拨撩竟让小孩直接懵神,不再有大的反应。末了,巫师说只是一时之计,等天明后还是得寻医问药。

    法事做完,家长们便安排孩子们先行休息了,但三个大人却一夜未眠,焦急地想着各种门道,去什么地方找寻哪路名医,又在什么地界拜访哪门神药。

    却不想,一早起来,浩薄的一句话点醒了众人:“堂弟这一病症,莫不是因为双生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