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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大圣治病还求根,斗战佛施三折肱(上)

    第三十七回:大圣治病还求根,斗战佛施三折肱(上)

    不多时,闹动了街人,将他围绕,内有两个年老的太监道:“你这相貌稀奇,声音不对,是那里来的,这般村强?”

    净坛使者道:“我们是东土差往西天取经的,我师父乃唐王御弟法师,却才入朝,倒换关文去了。我与师兄来此买办调和,我见楼下人多,未曾敢去,是我师兄教我在此等候。他原来见有榜文,弄阵旋风揭了暗揣我怀内先去了。”

    那太监道:“我头前见个白面胖和尚,径奔朝门而去,想就是你师父?”

    净坛使者道:“正是,正是。”

    太监道:“你师兄往那里去了?”

    净坛使者道:“我们一行四众,师父去倒换关文,我三众并行囊马匹俱歇在会同馆。师兄弄了我,他先回馆中去了。”

    太监道:“校尉,不要扯他,我等同到馆中,便知端的。”

    净坛使者道:“你这两个奶奶知事。”

    众校尉道:“这和尚委不识货!怎么赶着公公叫起奶奶来耶?”

    净坛使者笑道:“不羞!你这反了阴阳的!他二位老妈妈儿,不叫他做婆婆奶奶,倒叫他做公公!”

    众人道:“莫弄嘴!快寻你师兄去。”

    那街上人吵吵闹闹,何止三五百,共扛到馆门首。

    净坛使者道:“列位住了,我师兄却不比我任你们作戏,他却是个猛烈认真之士。汝等见了,须要行个大礼,叫他声孙老爷,他就招架了。不然啊,他就变了嘴脸,这事却弄不成也。”

    众太监校尉俱道:“你师兄果有手段,医好国王,他也该有一半江山,我等合该下拜。”

    那些闲杂人都在门外喧哗,净坛使者领着一行太监校尉,径入馆中,只听得行者与金身罗汉在客房里正说那揭榜之事耍笑哩。

    净坛使者上前扯住乱嚷道:“你可成个人!哄我去买素面、烧饼、馍馍我吃,原来都是空头!又弄旋风,揭了什么皇榜,暗暗的揣在我怀里,拿我装胖!这可成个弟兄!”

    行者笑道:“你这呆子,想是错了路,走向别处去。我过鼓楼,买了调和,急回来寻你不见,我先来了,在那里揭甚皇榜?”

    净坛使者道:“现在看榜的官员在此。”

    说不了,只见那几个太监校尉朝上礼拜道:“孙老爷,今日我王有缘,天遣老爷下降,是必大展经纶手,微施三折肱,治得我王病愈,江山有分,社稷平分也。”

    行者闻言,正了声色,接了净坛使者的榜文,对众道:“你们想是看榜的官么?”

    太监叩头道:“奴婢乃司礼监内臣,这几个是锦衣校尉。”

    行者道:“这招医榜,委是我揭的,故遣我师弟引见。既然你主有病,常言道,药不跟卖,病不讨医。你去教那国王亲来请我,我有手到病除之功。”

    太监闻言,无不惊骇。

    校尉道:“口出大言,必有度量。我等着一半在此哑请,着一半入朝启奏。”

    当分了四个太监,六个校尉,更不待宣召,径入朝当阶奏道:“主公万千之喜!”

    那国王正与功德佛膳毕清谈,忽闻此奏,问道:“喜自何来?”

    太监奏道:“奴婢等早领出招医皇榜,鼓楼下张挂,有西天极乐地灵山下的一个圣僧孙长老揭了,现在会同馆内,要王亲自去请他,他有手到病除之功,故此特来启奏。”

    国王闻言满心欢喜,就问旃檀功德佛道:“法师有几位高徒?”

    功德佛合掌答曰:“贫僧有三个顽徒。”

    国王问:“那一位高徒善医?”

    功德佛道:“实不瞒陛下说,我那顽徒俱是山野庸才,只会挑包背马,转涧寻波,带领贫僧登山涉岭,或者到峻险之处,可以伏魔擒怪,捉虎降龙而已,更无一个能知药性者。”

    国王道:“法师何必太谦?朕当今日登殿,幸遇法师来朝,诚天缘也。高徒既不知医,他怎肯揭我榜文,教寡人亲迎?断然有医国之能也。”

    叫:“文武众卿,寡人身虚力怯,不敢乘辇。汝等可替寡人,俱到朝外,敦请孙长老看朕之病。汝等见他,切不可轻慢,称他做神僧孙长老,皆以君臣之礼相见。”

    那众臣领旨,与看榜的太监、校尉径至会同馆,排班参拜。

    唬得那净坛使者躲在厢房,金身罗汉闪于壁下。

    那大圣,看他坐在当中端然不动,净坛使者暗地里怨恶道:“这猢狲活活的折杀也!怎么这许多官员礼拜,更不还礼,也不站将起来!”

    不多时,礼拜毕,分班启奏道:“上告神僧孙长老,我等俱朱紫国王之臣,今奉王旨,敬以洁礼参请神僧,入朝看病。”

    行者方才立起身来对众道:“你王如何不来?”

    众臣道:“我王身虚力怯,不敢乘辇,特令臣等行代君之礼,拜请神僧也。”行者道:“既如此说,列位请前行,我当随至。”

    众臣各依品从,作队而走。行者整衣而起。

    净坛使者道:“哥哥,切莫攀出我们来。”

    行者道:“我不攀你,只要你两个与我收药。”

    金身罗汉道:“收什么药?”

    行者道:“凡有人送药来与我,照数收下,待我回来取用。”

    二人领诺不题。

    这行者即同多官,顷间便到。众臣先走,奏知那国王,高卷珠帘,闪龙睛凤目,开金口御言便问:“那一位是神僧孙长老?”

    行者进前一步,厉声道:“老孙便是。”

    那国王听得声音凶狠,又见相貌刁钻,唬得战兢兢,跌在龙床之上。慌得那女官内宦,急扶入宫中,道:“唬杀寡人也!”

    众官都嗔怨行者道:“这和尚怎么这等粗鲁村疏!怎敢就擅揭榜!”

    行者闻言笑道:“列位错怪了我也。若象这等慢人,你国王之病,就是一千年也不得好。”

    众臣道:“人生能有几多阳寿?就一千年也还不好?”

    行者道:“他如今是个病君,死了是个病鬼,再转世也还是个病人,却不是一千年也还不好?”

    真可谓是:世无千年之人,而有千年之病,彼流浪生死、永劫沉沦者皆是也,人可不猛省乎?

    众臣怒曰:“你这和尚,甚不知礼!怎么敢这等满口胡柴!”行者笑道:“不是胡柴,你都听我道来——

    医门理法至微玄,大要心中有转旋。

    望闻问切四般事,缺一之时不备全。

    第一望他神气色,润枯肥瘦起和眠;

    第二闻声清与浊,听他真语及狂言;

    三问病原经几日,如何饮食怎生便;

    四才切脉明经络,浮沉表里是何般。

    我不望闻并问切,今生莫想得安然。”

    那两班文武丛中有太医院官,一闻此言,对众称扬道:“这和尚也说得有理。就是神仙看病,也须望闻问切,谨合着神圣功巧也。”

    众官依此言,着近侍传奏道:“长老要用望闻问切之理,方可认病用药。”那国王睡在龙床上,声声唤道:“叫他去罢!寡人见不得生人面了!”

    近侍的出宫来道:“那和尚,我王旨意,教你去罢,见不得生人面哩。”

    行者道:“若见不得生人面啊,我会悬丝诊脉。”

    众官暗喜道:“悬丝诊脉,我等耳闻,不曾眼见。再奏去来。”

    那近侍的又入宫奏道:“主公,那孙长老不见主公之面,他会悬丝诊脉。”

    国王心中暗想道:“寡人病了三年,未曾试此,宣他进来。”

    近侍的即忙传出道:“主公已许他悬丝诊脉,快宣孙长老进宫诊视。”

    行者却就上了宝殿,旃檀功德佛迎着骂道:“你这泼猴,害了我也!”

    行者笑道:“好师父,我倒与你壮观,你返说我害你?”

    功德佛喝道:“你跟我这几年,那曾见你医好谁来!你连药性也不知,医书也未读,怎么大胆撞这个大祸!”

    行者笑道:“师父,你原来不晓得。我有几个草头方儿,能治大病,管情医得他好便是。就是医死了,也只问得个庸医杀人罪名,也不该死,你怕怎的!不打紧,不打紧,你且坐下看我的脉理如何。”

    长老又道:“你那曾见《素问》、《难经》、《本草》、《脉诀》、《黄帝内经》、《素经》,是甚般章句,怎生注解,就这等胡说散道,会什么悬丝诊脉!”

    行者笑道:“我有金线在身,你不曾见哩。”

    即伸手下去,尾上拔了三根毫毛,捻一把,叫声:“变!”

    即变作三条丝线,每条各长二丈四尺,按二十四气,托于手内,对旃檀功德佛道:“这不是我的金线?”

    近侍宦官在旁道:“长老且休讲口,请入宫中诊视去来。”

    行者别了旃檀功德佛,随着近侍入宫看病。正是那:

    心有秘方能治国,内藏妙诀注长生。

    毕竟这去不知看出什么病来,用什么药品。欲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