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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来意

    凉亭中,老道士沈维坐在石凳上手捧着茶杯,三位弟子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后。

    南岁川开口轻声问道:“沈维,现如今天南宗谁是大孤峰之主?”

    沈维不假思索地答道:“启禀太师伯,大孤峰封山近千年,至今无主。”

    南岁川闻言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他抬头望向亭外,眼神上移,目光仿佛穿透千万里又跨越千百年落在一座耸立云端的孤峰之上,在山峰之巅的山崖边赫然伫立着几个少年男女,几人皆穿着门派的制式服饰,他们身前站着一位中年道人,正面容严肃地说着什么。

    而后为首的高个子少年面带笑容与中年道人侃侃而谈,第二个少年瞪着略带不服输的眼神眉头紧锁,其余的少年男女都一脸崇敬地认真听着大师兄和师父的谈话。

    南岁川收起带着怀念的目光,看向亭中的沈维说道:“陈年旧事已经时过境迁,你回山之后代我传话给宗主,让宗主不必守着陈腐的规矩,大孤峰也不需要再继续封山了。”

    老道士暗自捏了把汗,面露难色道:“太师伯,关于大孤峰重新开山之事,宗主恐怕不会答应。”

    这些年来的宗门各峰主和长老在多次宗门议事中不止一次有人提过不再继续封山风水绝佳、灵气充沛的大孤峰,但无一例外皆被宗主一人力排众议给挡了回去,后来众人都渐渐明白了宗主关于此事的坚决态度,也就鲜少有人在重要场合中再次提起这件事了。

    同时沈维也十分好奇这位闻名已久这却是第一次见面的太师伯为什么会忽然提起关于大孤峰之事,师门前辈说这位太师伯久不在山中,为何一见面就突然关心起宗门内这桩连他都捉摸不透的事了?

    南岁川稍微愣了一下,却也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

    他转而对陈心尘说道:“尘儿,你去前厅替师父待客。”

    陈心尘想到许鸣等三人还在前厅堂中等着,过了这么久师父也没去,未免有失地主之谊了,于是听从师父的话,转身走出了凉亭,踏着积雪往前厅走去。

    站在他肩头的荷灵在陈心尘脚步路过院中那片草木丛时,小家伙闭上双眼从肩头一头栽了下去,本该重重摔在雪中的小小的身影却在半空中一闪而逝消失不见。

    陈心尘感觉肩头一轻,只是低头看了眼那片草木,笑着走开了。

    看见徒弟的身影走远,南岁川拿起茶杯轻呷了一口,随后说道:“当年天南宗,我们一众师兄弟求道学艺、我们师父授业传道的道场就在大孤峰,而我,也是大孤峰封山之前的最后一任峰主。”

    沈维听后口中沉吟道:“这......”

    这番话算是解开了沈维方才心中的疑惑,同时也让老道士细思极恐。

    他自上山求艺时就听说过很多关于那座无人踏足的禁地大孤峰的许多传言,有人说大孤峰中封印着一尊道行高深的妖魔,也有人说其实是有一位师门老前辈藏在山中闭关...各种说法不一而足,当时让沈维在内的许多初入山门的弟子都对大孤峰生出了浓厚好奇。

    直到多年后沈维修行略有小成,他才终于知道了关于大孤峰封山一事的片言只语。

    原来大孤峰原本是天南宗三山六峰中风水最佳、灵气最浓郁的一峰,而且在宗门几峰中的实力一直是执牛耳者,直到千年前大孤峰发生了一场大变故,从此大孤峰封山千年,成为了天南宗的一处禁地。

    至于那场大变故,沈维听一位已经兵解离世的别峰师祖生前说过,好像是当年大孤峰的那任峰主修为通天本是铁定的下一任宗主人选,而后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公然与宗门作对,坏了天南宗一件大事甚至折损了不少修士,从此那人再不回山,宗门也将大孤峰封禁。

    老道士谨慎地抬起脑袋悄悄观察南岁川,眼前一袭普通青衫中年模样的太师伯就是当年大孤峰的最后一任峰主,那岂不就是传说中的宗门大罪人?

    想到此处,沈维暗自叫苦,心中不由埋怨起山上的那位玩世不恭的太师叔出发之前没把话说清楚,还欺骗自己此行不但能为宗门建功,还有一场大机缘等着他,而且最重要的是坐镇武宁国的是一位久不在宗门的自家前辈,行事更加方便了。

    想不到这位太师伯居然就是与宗门有不小嫌隙的那位大孤峰峰主,那还谈何机缘,能接见他就已经够给面子了。

    南岁川看穿了沈维的心思,随即面含微笑道:“我与宗门之间的事是一笔陈旧糊涂账,你们不用知道,更不必担心我会因此而为难你们一众后辈。”

    沈维闻言松了口气,身后的三位弟子因为不知道事情原委所以对师父和瞧着十分年轻的师祖之间的对话感到莫名其妙,却都丝毫不在意,师门长辈之间的事轮不到他们插嘴。

    南岁川接着道:“说起来,你们也算是大孤峰一脉的后辈。你师祖闵亦潢原本出自大孤峰,是我的小师弟,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才去了窥莲峰。”

    沈维神情讶异,自家师父和窥莲峰长辈从来不曾提起这回事,他也是第一次听说师祖居然是大孤峰的弟子,已经身为窥莲峰现任峰主的他打定主意回山之后要好好调查确认一下此事的真伪。

    头一次听说这一秘闻的沈维还没来得及消化,而南岁川接下来的话无疑更是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你们现在的宗主阮兴其实也曾是大孤峰弟子,你师祖应当叫他一句二师兄,当年我走之后原本应该是他接任峰主之位的,只可惜...”

    南岁川摇摇头,不愿在后辈面前过多提及已经过去很久的往事。他心里非常清楚,现如今已经贵为宗主的阮兴之所以以一己之力挡住门内关于解封大孤峰的声音,是因为感念自己在大孤峰求学修行的那段时光,同时也应当极其痛恨他这个大师兄吧?

    此言一出,不但是沈维,就连他身后的三位弟子都面露诧异。

    三位少年男女不由眼神好奇地看着南岁川,自家窥莲峰的师祖出自大孤峰也就算了,就连平日里一脸生人勿近的宗主也出自大孤峰?师出同门,怎么与眼前这位和蔼可亲的太师祖性格迥异啊。

    南岁川笑道:“你回山之后只管将我的话传达即可,至于大孤峰开与不开,就交给阮师弟自己考虑吧。”

    沈维重重点头,将这句话牢记在心。

    南岁川紧接着话锋一转,问道:“宗门派你们前来,不止是来谒见一个素未谋面的师门前辈吧?”

    沈维没有丝毫隐瞒,如实说道:“禀太师伯,邱恩大长老前次议事中说武宁国期限将到,各种机缘会先后涌现,令弟子先行前来走一趟,以免被其他势力捷足先登。”

    至于长老们口中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期限,沈维也一无所知。但他清楚,武宁国一直以来就是一片‘无法之地’,从未被任何修士势力染指,直到这次被派遣到武宁国来,他才知道原来武宁国京城中还有一位太师伯在此坐镇。

    听到邱恩这个名字时南岁川忍不住嗤笑道:“难为邱长老一大把年纪了记性还这么好,居然还一直牵挂着这一亩三分地。”

    若不是看在同门的份上,那位现如今天南宗岁数最大、辈分最高的邱恩大长老在千年前就已经被他亲手断了生机。

    沈维听着太师伯对位高权重的大长老充满嘲讽意味的话语既不敢附和,也不敢反对,只好低头盯着石桌上的茶杯默不作声。

    南岁川说道:“你可知道除了你们,其实灵飞山和奇煌洞的人也已经到了上阳城,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已经在来我这儿的路上。”

    沈维闻言沉吟道:“灵飞山素来与我天南宗不和,奇煌洞与我们的关系倒是向来不错,宗主和长老们猜测他们必然也会前来,想不到他们来的比宗主预料中还快。”

    老道士抬头看向南岁川,随后起身深深施了一礼,沉声道:“恳请太师伯助我。”

    他身后三位弟子也跟着弯腰施礼,齐声道:“恳请祖师相助!”

    只见南岁川轻笑着摇头,“你们来意我十分清楚,但我也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一切机缘皆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但有一点你们要记住,现在离着约定期限还有段时日,此地仍不是你们这些修士胡来的地方,你们不可凭修为神通伤害任何一人,也不可肆意改变任何一地风貌。若有违反,就算我们同出一门,你们称呼我一声祖师,我也不会客气。”

    沈维一愣,然后点头道:“谨遵太师伯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