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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蝶梦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一个深秋,川西偏远小村,一座破落的四合天井内,三、五个七十多岁的老者,围着一个木炭火盆,喝着浓茶,摆着他们特有的龙门阵,搪瓷茶杯是特大号的,很有年代特色,上面“为人民服务”的几个红字格外显眼。

    屋檐坎上七八个孩子在追扯打闹,其中一个八、九岁左右的黑廋小孩在攀爬屋檐柱头,像个猴子似的,蹭蹭的已经干上了屋檐。

    “黑娃皮痒了不是?还不下来。”一个带**帽的老爷子吼道。

    “阿爷,这上头巴适得板,我才不下来。下来呢那个杆杆(高个子兄弟)又要揪我。你们摆的那个啥蜈蚣经(五公经)是真的不,读醒付(明白)了是不是要成仙?”

    “我说你个瓜孙呀,少打岔!”

    这个黑娃,听得云里雾里得,东瞅西瞄得,看见正堂中间得房梁上有个东西在闪光,心想这不会是宝贝吧,听大哥大姐们讲,我们家祖上可是很了不起的,我的去看看。心里想着,手脚并用就朝梁上爬去,吓得他亲爷大吼,我的那个仙人板板啦,这是三百年的老屋,柱头都被虫蛀空了,那点经的起你这块皮猴子整哦,栽下来咋过邀得了台。

    黑娃嘴里说着,啷个不经干索,老祖宗整的房子是豆腐搞到屁捏的耶,我就不行把他整垮了,难得爬这么高,我的看看这块梁上的黑布,写的是啥子字。本来是块红布,年代久了,变黑了,三百年没风化,也算是奇迹,上面写着画栋云飞四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

    黑娃并不认得繁体字,一边说“阿爷,有四块字,咋个要挂个布巾巾在这里安”,一边说一边往那个晃他眼的地方的木缝隙里一摸,掏出个金属物件,也不看,不着痕迹的就往兜里一揣,就翻身下楼了。矫健的身手,娴熟的动作,看的小弟弟小妹妹们,个个满眼是星星。

    黑娃哥肯定是得到了孙猴子的真传,他们心想。

    年长的哥哥们会意一笑,都在想,恩,后继有人,爬壁翻墙的本事和当年有的一比……

    刚好此时,黑娃他奶奶喊他了。

    黑娃黑娃,快去大地头把你老汉、你妈喊回来吃饭了。黑娃求之不得,答应一声,飞毛腿似的朝爹妈干活路的地里跑去,在一个没有人的僻静处,才把兜里的东西翻出来看。

    是一个金属制品,似银非银,似铜非铜,看不出什么材质,感觉就像是个历史文物,有种说不出的底蕴和看不见的气场,就是八、九岁的黑娃都立马肯定他是个重宝,千万要藏好,不要让,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发现了,更不能让那群老爷子们晓得了,去年在灶房下头掏出来的五寸铁炮,说是什么信物拿去考证下,就不知所踪了。

    这宝物有手掌心大小,外形是一只高贵典雅的大蝴蝶,正反面都一样,双面蝴蝶,翅膀是镂空的,有莲花七朵,左右翅膀各三,一朵在正中,镌刻有篆体两字:紫霄,弯曲的蝶须像镂空的两条鱼,完美的对称,工艺精美,刻画构图细致。下面垂有九条细链,一对翅膀一边四条,蝶尾一条。细链尾上又挂一物,左边刀、枪、剑、戟,右边鞭、槊、斧、锤,中间是一禅坐小人。

    正看着,突然草丛中窜出一只大黑狗,吓得黑娃一声尖叫摔在地上,那个不知名的器物把他的右大腿根部扎了个洞。

    鲜红的血,流淌着,这个神奇的蝴蝶尽然在吸着他的血,黑娃哪见过这诡异的事情,大声喊着他的父亲。

    老---汉!这杜鹃啼血般的呼号!

    一听就知道,拐了!拐了!这个龟儿子八成又整事情了。他爹着急忙慌的赶来,看见黑娃已经晕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是如何缘故,只好抱着就往家跑。也没注意到地上的血痕。原来这只诡异铁蝴蝶吸足血气后,通体泛红,一阵紫光闪过,不见了。黑娃的左大腿上凭空有了一个一元硬币大小的蝴蝶形胎记。

    这个村叫紫家岗,全村一千多号人,都姓紫,小屁孩之间都是只打架不骂架,同祖同宗,一家人,打的骂不得。

    这黑娃叫紫羽霜,那时名字都是富、贵、军、强什么的,唯有他特别,是一个游方道士取得名字。生他的时候是午夜子时,都说男怕子女怕午,一家人见子时得子喜忧参半。

    天刚亮,就有个游方道士就上门,非要看看这小子,说他骨骼清奇,适合修仙问道,要带走。气的一群老爷子直发飙,眼看就要被群殴,道士就建议给他取名字,算是记名弟子。于是就有了紫羽霜这个很女人的名字,道士说:他富贵由天莫苦求,万事家计不须谋;十年不比前番事,祖业根基千古留。老爷子一听,这是要发达呀,喜笑颜开给道士封了仪式红包,把道士打发走了。殊不知这紫羽凌霜,这是多大苦!

    紫羽霜这娃打小就机灵精怪,没脸没皮,不拘一格,基本上都花着脸,所以大家都习惯喊他黑娃!

    此刻黑娃在昏迷,蝴蝶宝物消失,化为一团流光在他身体里蛰伏。原来是黑娃天赋秉异,灵魂强度高,高出常人很多倍,一串巧合之下激活了铁蝴蝶,误打误撞的带到识海里去了,可是黑娃他不知道呀,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个神器的存在。

    他只觉得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一片雾气朦胧的天空中悬着,突然发现旁边有一架蝴蝶型飞行器,他就自然而然的坐了进去,顿时蝴蝶飞起,不知道有多快,一下就来到星空,星空变成点,化为流光,不知过了多久,来到一片紫蓝色星空中,正不知道如何办。看到一只翠绿色晶体就下意识的想去捉住,哪想这只“铁蝴蝶”很是通灵,立马去追,一直追,穿过无尽星空,扑向一个蓝色星球,深入大气层,冲向一座城墙高耸的超级大城,钻进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来到一个纯洁无瑕的空间,空间中所有云雾都异常和谐,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黑娃就在里面打滚撒欢,玩够了就沉沉睡去。

    紫羽霜不知道,他的一缕魂光被奇异的蝴蝶包裹着,毫无方向的在空间中穿行。悠闲的蝴蝶挥动着双翅,无视空间的存在,瞬息穿透亿万光年,追着一只翠绿色晶体,来到另一个蓝色星球,进入到了一个大肚子夫人身体里。

    此刻他的一缕魂光在一个还在娘胎里的胎儿脑海中打滚撒欢,胎儿脑海中的正在发育神识全部他的魂海神光同化吞噬。换句话说,这个还未出生的胎儿已经变成了他的分身。

    娘肚子里的胎儿,受先天胎盘的滋养,不净不垢,道心明净,此刻尽然有了八、九岁水平意识,居然感受到外界灵力和魔法元素的波动,甚至和母亲修炼产生共鸣,本能的随同母亲一起吸纳起灵气。正所谓:上药三品,神与气精。恍恍惚惚,杳杳冥冥。存无守有,顷刻而成。

    一时间,胎儿体内三大丹田空间:上丹田紫府,中丹田黄庭,下丹田元海开始自行运转起来。紫府旋转吸纳天地间无主碎念,炼化为紫府魂光;黄庭旋转吸纳天地间大道灵气,炼化为先天黄庭真炁;元海旋转吸纳天地间金、木、水、火、土五行及风、雷、光、暗等灵能元素,炼化为先天元海精华元气。直至魂光如炬、黄庭充盈、元海饱满尚未停歇。饱满丹田溢出的紫府魂光、黄庭真炁、元海精华元气游走在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中…

    待胎儿母亲发现周围灵气雾结,元素风暴骤起,不明念力冲刷识海如海涛涌浪,急忙从入定中醒来时,异变又生。五色神光从天而降,映照千万里大地,一缕紫芒直入胎儿体内。三日之后灵雾散尽,风平念定!一不凡灵体圣婴降生。众人见此异像皆称此子为孔雀大明王菩萨转世,乘五色神羽而来,其父感叹此子出生之夜,月华如霜,赐名字:紫羽霜。生辰为:紫玄太阴历36900年庚戌月乙亥日,干支纪年为:戊午年庚戌月乙亥日子时,命重七两一钱。

    黑娃醒来时,已经过了三天,爹、妈、爷、奶吓的要死,说是没大没小爬中堂惊扰了祖宗仙人,被惩罚了,找了个杠神匠,办了一场水陆法事,一家老小在祖宗神位前跪了三天,都没有送黑娃去医院,也真是绝了。

    黑娃命大醒来,还一切归功于杠神匠,称颂此神汉功力了得。

    休息一天后,黑娃活蹦乱跳,满血复活,继续过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特色人生。就是摊上了个坏毛病:贪睡!情况越来越重,一沾床就能睡,一睡下,就做梦,这个梦有时还能连着,就是所有的感受大部分是婴儿视觉,也有几次成人视觉,甚至还有零星飞禽走兽水族龙鳖等光怪陆离的视觉景象出现。仿佛有很多个另外的自己,在另外的世界活着。甚至觉得现在的生活就是另外世界活着的自己正在做的一场梦。

    那只中堂之上摸出来的铁蝴蝶早就被忘得一干二净,就连大腿上的蝴蝶胎记也认为是生来就有的了。

    这个星期天黑娃又干了件大事,父母让他去东边山坡上放牛,结果他趴在水牛背上,睡着了,睡得口水直流,梦见自己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很多穿着古代衣服的人围绕在身旁,着急忙荒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一会儿来了一个老头,咋一看有点像电视里西游记中的玉帝老二,看着这个奇怪家伙,心里就开始烦躁,给孙大圣作对的人都不是好人,冲着他就是一通婴孩白眼。心想最好离我远点,不然就不客气了。先气沉丹田,再吸气蓄力,一条晶莹丝滑口水,正中玉帝面门。场面一下尴尬到极点,众人大惊失色。抱孩子的嬷嬷更是两腿筛糠,赶紧跪伏在地。惊扰圣驾可是大罪,然而这是陛下的亲儿子。看着玉帝老二的脸色变了又变,婴孩陡然发出很魔性的欢快笑声,咯咯咯…咯咯。

    这时黑娃放的牛,正在悠闲的地里吃着青青的麦苗,背上驮着个熟睡的小孩,西下的落日,照亮漫天的晚霞。一牛一娃在地里留下一个长长的影子。

    谁家的牛呀!在村民山崩地裂般的呐喊声中,黑娃毫无反应,牛儿也只是微微抬头,晃了晃脑袋。

    晚上黑娃的一干堂兄弟姐妹又来他家,讨论他白日放牛撞邪昏睡不醒的事。大人们正在商议,是不是要把那个神汉找来,再料理一下。大一些的哥哥们在讲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靓女幽魂的故事。黑山老妖、兰若寺吓得小弟小妹们两腿颤抖四处躲藏。

    唯有黑娃,没有丝毫害怕,声称鬼都是骗人的。他说一说到鬼,鬼就是青面獠牙但是都至少会兜一个裤衩,女鬼批头散发肯定是穿白衣。就没有人见过光屁股的鬼,特别是光屁股女鬼。人死了变鬼,怪了咯,衣服也要变成鬼衣服给鬼穿起,难不成这衣服和人一样也有生死?还要和人同生共死?所以这鬼都是心里作用,心里有鬼所以就把一些不明不白东西幻化成鬼,自己吓自己罢了。

    黑娃就这样,隔三差五的昏睡一次,也找不到原因,倒也不影响他上山打鸟,石头、弹弓都能打;也不影响他下河摸鱼,头上帽子,脚上的裤子,书包都能捉鱼。山村小学是快乐的,也就几十号人,而且都是本家人,教书的也是本村的叔叔或者大哥们,每天十一点上学,下午三点放学。他不是在捉鸟就是在捕鱼,不是在树上,就是在山洞中。放鞭炮炸菜心,炸牛屎,肯定有他。书包中装的肯定不是书,有都是全卷边的像一堆垃圾。最大成就就是以个人微薄之力,在小山坡上挖了一条有模有样的战壕和一个地堡,每天要吸引一众小伙伴在里面“打鬼子”。

    初中在镇里上学,二、三十里山路,垂直升降高度一千米,每天一个来回,每月一千里,每学期四千里,三年至少二万四千里,戏称长征。冬天上学两头黑,天不亮就得走,有条件的打电筒,没条件的打火把,天黑了还没到家。运气好可以爬货车,操作不当,摔下车几次,没摔死,仅仅受了点皮外伤,真是命大!上学最大的爱好是看小说,特别是武侠小说,成绩一直都不好,实在逼得凶可以干几天神童,比如背整本化学、物理什么的,包含横线下的小字注释,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实在想要背的时候,偶然能够做到心如止水,有点像进入了武侠小说中的空灵顿悟状态,那个时候背什么都没问题。老师是坚决不相信,一直认为他是作弊手段高明,没发现漏洞。

    上学的人有三类,一类是一心想读书,奔着前程上的,这类人走路生风,速度贼快,经常是步行纪录保持者,上山,盘上公路,汽车都撵不上,途中休息的间隙还能把作业做完,课文背完,功课温习完;一类是找副业的,摘山果、挖野菜、掏天麻、挖山药,基本上什么出来干什么,每天多多少少要收获一些;一类是勾兑未来生活的,打情骂俏,惹张三逗李四,拉拉扯扯半夜不到家。黑娃是三类之外的另类,路上休息就睡觉,冬天雪地里都能睡着。

    高中在县里上学,黑娃能上高中老师都觉得意外,问题是他还是考上了,尽管是在所谓的慢班。高中就更野了,或许是稍微走出大山见识了一下花花世界的缘故吧。同学送雅号紫睡仙,什么课都能睡,站着都能睡着。同样正该读的数、理、化…非到万不得已,还是坚决不看,各类杂志,小报小说,奇人怪事,奥秘探险经常放在枕头边,读的那个有滋有味,在老师眼中是养劳力的典范,高四高五都没希望。逃课打游戏,翻墙看录像,那是常有之事;涉水过河、攀岩砍甘蔗、偷西瓜也偶尔为之。睚眦必报的个性有目共睹,高中二年级时遇一街痞子,打了一架,没打过人家。就每天放学去侦察街痞子的动向,在隐蔽处搞偷袭,要么一砖头,要么一闷棍,搞得痞子都有心理阴影,害怕高中放学。

    本来计划高中毕业回家专心种地的黑娃又神奇了一把,他居然考上大学了,虽然英语才考18分,虽然只是个大专,虽然那年大学扩招,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上大学了,以超出专科线三分的成绩整了个三流大学计算机专业。

    然而这三十多年来,连续剧似的梦魇更严重了,已经不再是一般梦的范畴,已经严重影响生活。有时大汗淋漓,有时面如桃李,如痴如醉,有时命悬一线,气若游丝,几欲归西。各大医院检查,一致结论,身体很好,并无异常。每一次他都只有狠狠说一句,我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