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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老钟

    谢道琅疾追而来,轻巧跳下,站在坍塌的城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脸色不一的缕巾城众人。

    城内的修士凡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震惊地看着崩毁的阵法和城墙,脸上满是惊慌。“是邪修打进来了吗?”有人胆颤心惊地发问,察觉到不对劲的气氛,要是邪修怎么都没人跑啊,全部傻站在原地干什么?拨开人群往前走去,就看见缕巾城的刘家主事者正从废墟里灰头土脸的爬出来,想到刘滔平日眼高于顶的模样,这人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连忙捂住嘴,缩到角落去看着了。

    刘滔用袖子擦掉嘴角血迹,目光阴狠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执枪少年,他身上的防御法宝都被震碎了,那一枪直直冲着他来的,气机将他锁定,他躲都躲不掉,若非老祖曾赐给他保命法宝,刚才那一下他就死了!这少年看起来年纪比他还小,竟然是元婴!

    刘滔心中又惊又妒,强忍下胸中郁气,对着谢道琅拱手行礼,“前辈,此事容禀。在下是为了城中众人考虑啊,这城里那么多凡人,还有修为低下的修士,这开了城门万一放了邪物进来,那我就是千古罪人啊!”刘滔声嘶力竭地说着,咳出一口血来,表情隐忍,好似遭受了莫大的冤屈。

    人群中有人被说动,感动地看着刘滔,小声应和着,“是啊是啊,放了邪物进来怎么办?”刘滔嘴角勾起一丝不明显的笑意,声音沙哑,痛彻心扉地开口,“前辈!不是我不想救城外的凡人啊,可外面就是邪物,我维持阵法已经耗去了全部心神,哪里有余力去救呢?我一个金丹自是不惧,但我也要为筑基练气的道友们考虑啊,还有这城里无数的凡人。前辈若要怪罪,就怪我一人吧!”

    刘滔说着,摆出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让众人为之动容。缩在角落看着刘滔表演的人低低啐了一口,刘滔的话他可一句不信,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实际上就是贪生怕死而已,若是真的威胁到了他的安危,整座缕巾城他都能弃之不顾,说什么为了城里的人,可笑,他将无家可归的乞儿和贫穷百姓赶出缕巾城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现在能在城里住着的人哪个不是给他上过供的,给刘家一份还要给他一份,从前乡里恶霸都没他可恶!

    听到这里蒙塔也明白了,合着这人固守不出,对周边城池投奔而来的凡人见死不救,堂堂金丹,还说自己为了维持阵法耗去了全部心神,何其可笑!蒙塔直接笑出声,声音震的人脑袋发晕,刘家几人更是耳朵流血,痛苦地捂着脑袋。

    “谢四,你听见没,这厮居然说他维持沈家的防御法阵耗去全部心神,沈家的防御阵不是开启之后自动运转的吗?练气期都能启动,建造的时候就埋好了灵石,哪里用他维持?哈哈哈!”蒙塔笑的眼泪都出来,“老沈知道肯定要被气死了,哈哈哈!”

    谢道琅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微笑,枪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印子,眸子里的紫光轻轻跃动着。她将棘手的骷髅人全部灭杀,为此崩毁了小五的身体,这些骷髅士兵不过是些没有后继之力的杂鱼,此人竟然以骷髅士兵难对付而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逃亡而来的凡人死掉,视人命如草芥,还真是让他不爽啊。

    刘瑕气红了脸,指着刘滔,怒声呵斥,“刘滔!你见死不救,巧言令色,竟然还想挑拨其他人讨伐救下我等的前辈,卑鄙无耻,刘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缩在角落里围观的人摇摇头,这个刘瑕虽是个好人,但还是太嫩了,这番话一点杀伤力都没有,连刘滔私下收供奉的事都被一无所知,若非因救人一事起争执,恐怕还不知道刘滔真面目呢。

    刘滔见这个愚蠢的病秧子竟然又对着他大呼小叫,脸色一下子没绷住,冷了下来,“刘瑕,你到底还是不是刘家人,怎么帮着外人说话?”刘滔神色阴沉,像毒蛇一样盯着刘瑕。

    刘瑕面红耳赤,瘦弱的身体晃了晃,强撑着一口怒气,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好好好,你还有脸提刘家?!我刘家以医道为本,悬壶济世,怎可见死不救?!再说我等受此地奉养,有责庇护此地,你我二人被派驻守此地,周边五城都是我等下辖之所,你只拿缕巾城说事,呵,是为了你自己吧?”

    说着深吸一口气,刘瑕脸色平静下来,“我自知不如你,体弱愚钝,大小事都由你掌握,邪物作乱,我一再提醒你赶紧支援其他四城,你嘴上答应,骗我已经派人,转头却开启防御阵固守不出,四城百姓奔逃而来,你却见死不救!若非我碰巧出来查看,竟然还被你蒙在鼓里。”

    刘瑕心如死灰,是他识人不清,盲目愚蠢,四城亡故者都有他的责任,有刘家的责任。刘瑕上前两步,跪倒在谢道琅面前,额头贴地,声泣如血,“谢四公子,我刘家,有负盛名,我刘瑕,罪责难逃,还请四公子惩治我等,接管缕巾城。”

    看着刘瑕对这人下跪,刘滔双手握紧成拳,又惊又怒,人群里有人低声问着,“谢四公子,哪个谢家啊?”

    “又是元婴,又姓谢,还四公子,还能是哪个谢家,肯定是那个南明谢家啊!”

    “南明谢家怎么会跑到这西北来?”

    “不知道啊,管他的,反正咱们有救了!”

    刘滔听着,惊疑不定地看着谢道琅,谢家两炼虚的事早就传开,谢家早已今非昔比,根本不是他,不是刘家得罪得起的。此事传回族中,可比他见死不救还严重,想起老祖的怒火,刘滔双腿发软,直接跪倒在地,其余几个刘家子弟看着两个主事的跪了,也跟着跪倒,战战兢兢地抖成一团。

    谢道琅突然觉得无聊至极,一枪刺穿刘滔丹田,废了他灵根,挑飞他手中城印丢到刘瑕面前,“自家的城自己守,此事刘家若有不服,尽管来找我,谢道琅随时恭候。”

    刘滔躺在地上惨叫,人群让开一条路去,谢道琅和蒙塔在众人的注视中走进了缕巾城。离远了人群,蒙塔拐了谢道琅一下,脸上带着怪笑,“你谢家可真威风。”

    谢道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提议道,“不如你再拿出圣启学院的名头去唬一唬他们?”蒙塔摆摆手,“我可代表不了圣启。”又看了一眼这七拐八绕的巷子,问谢道琅,“咱们这是去哪啊?”

    谢道琅瞅他一眼,“找谢家的店铺。”这缕巾城虽然犄角旮旯,但是不大不小也算个中等城池,不然刘家也不会派人驻守了,谢家在此处也有驻点,只是防御阵开启再加上邪气侵蚀,传送阵无法联通,也就失联了。

    又绕过一水狭窄的巷子,直把蒙塔绕的头晕,终于柳暗花明,出现的一个破旧的院子,一面带着缺口的黄色小旗挂在门口的柱子上,上面写着“谢氏茶铺”四个勉强能辨认的字。院门无风而动,自己开了,惊的蒙塔拳套显露,声音紧绷,“谢四!”

    谢道琅轻笑一声,“不必惊慌。”看向了榕树下靠在椅子上喝茶的老者,“老钟,是你啊。”

    老钟懒洋洋睁开一半眸子,“小四,怎么是你啊。”语气还带着点嫌弃,让谢道琅直接笑出了声,蒙塔有点懵圈地左右看看,收起拳套挠了挠头,跟着谢道琅走进了院子。

    小院破旧却整洁,角落整整齐齐地堆着柴火,到处是生活的痕迹,说起来院门的小旗上也带着补丁,蒙塔又疑惑了,这院子怎么看着像凡人生活的一样,这老者身上什么气息都没有,看着也像凡人。而且,和整座城风声鹤唳的气氛格格不入啊,他们像是误入了什么农家小院一样。

    谢道琅自顾自地搬来一个椅子,毫不客气地坐下,顺便招呼蒙塔自己搬个凳子过来坐。蒙塔看着手里还有条凳子腿没安上的凳子面色纠结,虚虚地坐下了,实际上是半蹲着,后背绷直。不知道为什么这老者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虽然看起来像个凡人,但他还是不要太失礼了。

    蒙塔朝着老者拱拱手,大马金刀地半蹲着,面色严肃。谢道琅没有注意到,倒了杯茶推给他,自己灌了一大口,咂咂嘴,“真苦。”

    老钟瞪他一眼,“糟蹋我的茶。”蒙塔还没喝下去,拿着茶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老钟看过来,蒙塔压力山大,冷汗直流,老钟看着那三条腿的凳子,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小伙子,你喝,你喝。”

    蒙塔赶紧喝下去,本想绞尽脑汁夸上两句,但被苦的表情扭曲,一时说不出话来。“哈哈哈哈!”谢道琅看着蒙塔扭曲的脸大笑起来,“也就小五受得了你这茶,还违心地夸你。”

    老钟踹了他一脚,“什么叫违心,小小姐可是真诚地夸赞我,哼!”

    谢道琅抱着自己的脚疼的倒吸气,“所有人喝了都觉得苦,小五肯定是同情你才夸你的,哼!”哼的比老钟更大声,像是这样就报了一脚之仇。

    老钟闭上眼,摇摇头,“小姐也会夸我的。”

    谢道琅喉头一哽,又倒了一杯茶,狠狠灌下去,呛的咳嗽起来,抹去了眼角的泪水,靠在椅背上,捂着眼睛不说话了。他那只留给他模糊身影却温暖无比的娘亲啊,还有他那和娘亲一样温柔的妹妹,他都失去了。上天又赐给他一个妹妹,他还是没能保护好她,再一次失去了。

    “真的好苦。”谢道琅声音有些哑,茶苦不及他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