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分派任务
尹勤被众人簇拥着挤到了裸露着泥土的崖壁边上，朝这名州卒所指的方向看去。但见悬崖脚下一条不过四五丈宽的狭长水边滩涂上，是一地的灰白色碎砂砾。
细看之下，除了偶尔有几块大一点的青石散落其中，还全是河边常见的品类之外。就是靠近水流的地方积有一些深色的淤泥了，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到底看到了什么？”“不是什么都没有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由于滩涂过于普通，没发现什么异常，感觉受到了欺骗，众人发起牢骚来。
“就在那上边，往石上看，很小的！”一脸委屈的州卒说道。
“哦，看到了！”“那么小？是那个吗？”“小就对了，在一块石头上！”
“晕，这么小？”尹勤在几个苍头的热心指点下，终于看到了在河滩上的一块不起眼的青色石头上有一只鞋子，孤零零地被遗弃在那里，十分的突兀。
“一只鞋子！”尹勤在心中思索起来。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一只鞋子呢？”
“难道是那具女尸遗留下来的？”
“为什么会是倒着放在石上？”
“怎么瞧着有点不对劲呢？”
“另一只跑到哪里去了？”
……
一时之间在尹勤的脑海中蹦出了无数的疑问，最后只得心道：“还是等鞋子捡上来看看再说！”
就在尹勤凝视着那只“绝世而独立”的鞋子发呆发愣的时候，几个苍头和州卒之间已经结束了一次再简单不过的民主选举——公推让阿封下去把鞋子捡上来。
“不就是怕把身上的长袍弄脏么！”阿封带着点口音抱怨道，“什么叫‘腿脚最伶俐’？‘堪比猿猱’？至于吗？”
说归说，阿封仍然沿着黄壤悬崖边朝西小跑而去，在百十步外寻到一处缺口，犹如猛虎下山一般冲了下去。尹勤的目光也顺着悬崖往下移去，越过一片灰白色的砂砾滩涂，定格在了河面上。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却并不很高，天空也从深蓝转变为淡蓝但还没太白。越过岸堤上的树梢斜斜地射来白炽炽的光芒，能被照到的河面像施了朱染成红彤彤的，照不到的阴影处如被泼了墨黑油油的，而泛着珠光的浪花则被鎏上了一层镀金黄澄澄的。
“一条大河波浪宽呀！”尹勤俯瞰着眼前的乡野景色时，情不自禁地哼出了曲子。待到念及此处打算认认真真的回忆一遍，把歌词地地道道地按旋律唱出来时，脑海里却又变成了白茫茫一片天地。
“早知道刚才先任由潜意识把调子哼完，而不是刻意用显意识去回忆了，”尹勤醒悟过来，“白白浪费了一首应景的曲子和一段田园牧歌般的享受。”
提到享受，尹勤顿时觉得身上有些不自在，“这葛布长衫还是略嫌粗糙了些，不如自己的苎麻布深衣。”
“原来昨天穿的是那件深衣呀！”尹勤忽而想起，又疑心道，“那件和千石的家庭好像也不搭呀！”
“算了，反正衣服也还没找到，”尹勤抬手揉了揉脸蛋，看着东流水，“哪怕河水并不深，流速也不快，可是这河面至少有五十丈宽，在水中一旦滑倒被冲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更别提雨后还会从上游冲刷下大量断枝腐木，漂在水面上影响人的视线，而人眼高出水面也就三尺多，在水中如何能够辨清方向？”尹勤心下不禁纳闷，“那座青灰色的九孔桥，就在身侧二里出头的地方。自己又没有遭逢什么性命攸关的危险！自己的‘前任’何必冒着如此的风险夜里渡河！”
此时一道影子从眼底一晃而过，把尹勤从臆想中拉回到现实来。抬起头时阿封已经连跑带跳的上到崖壁，把一只鞋子捧到了金顺面前。
众人见了也都“哗啦”地围了上去。董书佐上前接过这只鞋子，端在手上展示给众人。
尹勤也凑上前去，不出所料，“这是一只女鞋！”
“当时看到的是一只黑色的翘头履，鞋身绣有艾草纹……”尹勤在脑海里回忆着，不过令人沮丧的是，“明明清晨那会儿，鞋子的状态还是可以的，怎么才一个来时辰就变得如此破旧不堪？总不能这里是烂柯滩吧？”
“还有，怎么鞋身还变了色？”尹勤挠头道，“明明那时候是黑色的，怎么成了绿色的？”
“咦，怎么尺码大小也和印象里的不一样？糟了……”
就在尹勤盯着这只女鞋沉思的时候，其他人也在端详，只不过大伙一开始是抑制不住的兴奋，看过之后或是蹙眉，或是摇头，都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然后一起看向尹勤，眼光像是在询问：“是这只鞋吗？”
尹勤在沉吟时感受到氛围有些不对，抬起眼来收到众人投来的期待目光，只得摇头答道：“不是，不是这只，鞋面不是绿色的！”说罢，情绪不免有些跌落。
围观的众人反倒都松了一口气，认同道：“是啊！是啊！早就觉得不像了，哪有上面衣裳那么高贵华丽，下面鞋子这么粗鄙残破的道理。”
董书佐听罢，便将手中的旧女鞋交给阿封，交由他暂时保管。之后看向金顺，在获得了长官首肯后，转身对着尹勤点点头，鼓劲道：贤弟，无须丧气，我们继续找！”
就这样尹勤再次领着大伙儿在河滩上围绕着芦苇堆，走走停停、翻翻找找了好一阵子。众人已经随着尹勤，跟在沙滩上遗留下来的一连串或断或续的赤足脚印，回溯到了足迹尽头又走了一个来回，但还是没法找到和尹勤之前叙述的遭遇对得上号的痕迹。
眼见众人脸上或多或少浮现出狐疑的神情看向自己，而那两个中年苍头又流露出了一股，不认可存在女尸的那种“你看”、“你看”的嘚瑟表情，使得尹勤心头涌出了一丝尴尬和懊悔。
倒是金顺盯着尹勤的眼眸，只看了一眼，扭头对簇拥在身后的诸人扬声道：“二三子，河滩上的草堆，东一坨西一丛的，长得一模一样。吾等如再盲目乱窜，想要搜出尸体实属不易。老夫想把众人分为数组，各自按划定的范围搜寻如何？”
众人今天身有公干，昨夜早早上床。到了四更天就起来洗漱，等候亭卒开门挪去钜马。绕回石鲤聚的岔口去往故道，被尹勤的呼喊声给引来。寻到身上不着一物的尹勤，待到听完尹勤回忆的经过，又跟在尹勤身后绕着河滩上看似一模一样的芦苇丛一通乱走。
此时时间已近辰时，天上日渐高云愈稀，地上灌木矮芦苇疏。河滩上的一干人，背上早就汗水涔涔，紧贴粘湿衣物，难受极了。
“野旷皆低树，何以避骄阳？”尹勤也被晒得够呛，也学着众人举袂遮阴。
两名书佐尚且矜持，但身着短衣的几个苍头和州卒，都已经顾不上形象，掀起上衫扇风。对搜寻女尸之事早没了先前的热衷，巴不得有主事的人提议。听了金顺的话，点头均说在理。
金顺也不多言，把目光从诸人脸上逐个扫过之后，低头不语似在沉吟。
这时从远及近地响起了“嘶嘶”声，众人扭头循声看去。却是马匹喝够了水之后，牵着马匹去河边饮水的两名年轻州卒，每人拽着四五根缰绳，把这一群马都给拉回来了。
太阳进一步升高后，河滩上的空气变得闷热。金顺为了防止官厩出借的马匹被晒的焦躁影响状态，回头对一名年纪较大的苍头说：“‘老四’，我们几个还得陪着尹贤侄在这片河滩上转转。你带着两个得力的人手，把马儿们牵到树下阴凉的地方，让马儿歇一会儿，等我们回来。”
于是这个被称为老四的仆人就和刚才那两名熟悉马匹的脾性的年轻州卒，每人牵了三匹马，把马匹牵往河堤上的树阴处乘凉。
金顺在目送三人离去后，就开始分组指派区域说：“不如这样吧！这一带的足迹比较凌乱，我也懒得多动，干脆与‘勤’寻迹重新走一遍；‘彬’跟‘封’两个人到东头去搜搜；典叔是老州吏了，就同‘彬’的家仆一起朝西边去看看。稍顷不管有没有遇上可疑的物事，听我的号令集中。”
“原来白脸的郭书佐名‘彬’。”尹勤瞧着场上应“诺”的诸人沉吟道。
“如果有所发现，就在原地喊上几声，余人自会尽快赶到，”金顺眼见众人面无异议，挥手道，“那就开干吧！”
“金三伯！那我呢？”尹勤还没被安排，心中一急，脱口问道。
“哦，一时心急，倒把尹贤侄给疏漏了，”金顺眼珠子一转，笑道，“那你就跟阿典他们一起走吧！”
说完便转过身，盯着地上的脚印，拨开一束拦路的芦苇，率先离去。
阿封与郭书佐的家仆，似乎都想在各自的主人面前表现，也忙不迭的一个往东，一个向西，几步就走远了。
尹勤见状也准备离去。董书佐眼尖，忽然开口：“尹贤弟，你手中握的是什么？”
细看之下，除了偶尔有几块大一点的青石散落其中，还全是河边常见的品类之外。就是靠近水流的地方积有一些深色的淤泥了，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到底看到了什么？”“不是什么都没有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由于滩涂过于普通，没发现什么异常，感觉受到了欺骗，众人发起牢骚来。
“就在那上边，往石上看，很小的！”一脸委屈的州卒说道。
“哦，看到了！”“那么小？是那个吗？”“小就对了，在一块石头上！”
“晕，这么小？”尹勤在几个苍头的热心指点下，终于看到了在河滩上的一块不起眼的青色石头上有一只鞋子，孤零零地被遗弃在那里，十分的突兀。
“一只鞋子！”尹勤在心中思索起来。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一只鞋子呢？”
“难道是那具女尸遗留下来的？”
“为什么会是倒着放在石上？”
“怎么瞧着有点不对劲呢？”
“另一只跑到哪里去了？”
……
一时之间在尹勤的脑海中蹦出了无数的疑问，最后只得心道：“还是等鞋子捡上来看看再说！”
就在尹勤凝视着那只“绝世而独立”的鞋子发呆发愣的时候，几个苍头和州卒之间已经结束了一次再简单不过的民主选举——公推让阿封下去把鞋子捡上来。
“不就是怕把身上的长袍弄脏么！”阿封带着点口音抱怨道，“什么叫‘腿脚最伶俐’？‘堪比猿猱’？至于吗？”
说归说，阿封仍然沿着黄壤悬崖边朝西小跑而去，在百十步外寻到一处缺口，犹如猛虎下山一般冲了下去。尹勤的目光也顺着悬崖往下移去，越过一片灰白色的砂砾滩涂，定格在了河面上。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却并不很高，天空也从深蓝转变为淡蓝但还没太白。越过岸堤上的树梢斜斜地射来白炽炽的光芒，能被照到的河面像施了朱染成红彤彤的，照不到的阴影处如被泼了墨黑油油的，而泛着珠光的浪花则被鎏上了一层镀金黄澄澄的。
“一条大河波浪宽呀！”尹勤俯瞰着眼前的乡野景色时，情不自禁地哼出了曲子。待到念及此处打算认认真真的回忆一遍，把歌词地地道道地按旋律唱出来时，脑海里却又变成了白茫茫一片天地。
“早知道刚才先任由潜意识把调子哼完，而不是刻意用显意识去回忆了，”尹勤醒悟过来，“白白浪费了一首应景的曲子和一段田园牧歌般的享受。”
提到享受，尹勤顿时觉得身上有些不自在，“这葛布长衫还是略嫌粗糙了些，不如自己的苎麻布深衣。”
“原来昨天穿的是那件深衣呀！”尹勤忽而想起，又疑心道，“那件和千石的家庭好像也不搭呀！”
“算了，反正衣服也还没找到，”尹勤抬手揉了揉脸蛋，看着东流水，“哪怕河水并不深，流速也不快，可是这河面至少有五十丈宽，在水中一旦滑倒被冲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更别提雨后还会从上游冲刷下大量断枝腐木，漂在水面上影响人的视线，而人眼高出水面也就三尺多，在水中如何能够辨清方向？”尹勤心下不禁纳闷，“那座青灰色的九孔桥，就在身侧二里出头的地方。自己又没有遭逢什么性命攸关的危险！自己的‘前任’何必冒着如此的风险夜里渡河！”
此时一道影子从眼底一晃而过，把尹勤从臆想中拉回到现实来。抬起头时阿封已经连跑带跳的上到崖壁，把一只鞋子捧到了金顺面前。
众人见了也都“哗啦”地围了上去。董书佐上前接过这只鞋子，端在手上展示给众人。
尹勤也凑上前去，不出所料，“这是一只女鞋！”
“当时看到的是一只黑色的翘头履，鞋身绣有艾草纹……”尹勤在脑海里回忆着，不过令人沮丧的是，“明明清晨那会儿，鞋子的状态还是可以的，怎么才一个来时辰就变得如此破旧不堪？总不能这里是烂柯滩吧？”
“还有，怎么鞋身还变了色？”尹勤挠头道，“明明那时候是黑色的，怎么成了绿色的？”
“咦，怎么尺码大小也和印象里的不一样？糟了……”
就在尹勤盯着这只女鞋沉思的时候，其他人也在端详，只不过大伙一开始是抑制不住的兴奋，看过之后或是蹙眉，或是摇头，都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然后一起看向尹勤，眼光像是在询问：“是这只鞋吗？”
尹勤在沉吟时感受到氛围有些不对，抬起眼来收到众人投来的期待目光，只得摇头答道：“不是，不是这只，鞋面不是绿色的！”说罢，情绪不免有些跌落。
围观的众人反倒都松了一口气，认同道：“是啊！是啊！早就觉得不像了，哪有上面衣裳那么高贵华丽，下面鞋子这么粗鄙残破的道理。”
董书佐听罢，便将手中的旧女鞋交给阿封，交由他暂时保管。之后看向金顺，在获得了长官首肯后，转身对着尹勤点点头，鼓劲道：贤弟，无须丧气，我们继续找！”
就这样尹勤再次领着大伙儿在河滩上围绕着芦苇堆，走走停停、翻翻找找了好一阵子。众人已经随着尹勤，跟在沙滩上遗留下来的一连串或断或续的赤足脚印，回溯到了足迹尽头又走了一个来回，但还是没法找到和尹勤之前叙述的遭遇对得上号的痕迹。
眼见众人脸上或多或少浮现出狐疑的神情看向自己，而那两个中年苍头又流露出了一股，不认可存在女尸的那种“你看”、“你看”的嘚瑟表情，使得尹勤心头涌出了一丝尴尬和懊悔。
倒是金顺盯着尹勤的眼眸，只看了一眼，扭头对簇拥在身后的诸人扬声道：“二三子，河滩上的草堆，东一坨西一丛的，长得一模一样。吾等如再盲目乱窜，想要搜出尸体实属不易。老夫想把众人分为数组，各自按划定的范围搜寻如何？”
众人今天身有公干，昨夜早早上床。到了四更天就起来洗漱，等候亭卒开门挪去钜马。绕回石鲤聚的岔口去往故道，被尹勤的呼喊声给引来。寻到身上不着一物的尹勤，待到听完尹勤回忆的经过，又跟在尹勤身后绕着河滩上看似一模一样的芦苇丛一通乱走。
此时时间已近辰时，天上日渐高云愈稀，地上灌木矮芦苇疏。河滩上的一干人，背上早就汗水涔涔，紧贴粘湿衣物，难受极了。
“野旷皆低树，何以避骄阳？”尹勤也被晒得够呛，也学着众人举袂遮阴。
两名书佐尚且矜持，但身着短衣的几个苍头和州卒，都已经顾不上形象，掀起上衫扇风。对搜寻女尸之事早没了先前的热衷，巴不得有主事的人提议。听了金顺的话，点头均说在理。
金顺也不多言，把目光从诸人脸上逐个扫过之后，低头不语似在沉吟。
这时从远及近地响起了“嘶嘶”声，众人扭头循声看去。却是马匹喝够了水之后，牵着马匹去河边饮水的两名年轻州卒，每人拽着四五根缰绳，把这一群马都给拉回来了。
太阳进一步升高后，河滩上的空气变得闷热。金顺为了防止官厩出借的马匹被晒的焦躁影响状态，回头对一名年纪较大的苍头说：“‘老四’，我们几个还得陪着尹贤侄在这片河滩上转转。你带着两个得力的人手，把马儿们牵到树下阴凉的地方，让马儿歇一会儿，等我们回来。”
于是这个被称为老四的仆人就和刚才那两名熟悉马匹的脾性的年轻州卒，每人牵了三匹马，把马匹牵往河堤上的树阴处乘凉。
金顺在目送三人离去后，就开始分组指派区域说：“不如这样吧！这一带的足迹比较凌乱，我也懒得多动，干脆与‘勤’寻迹重新走一遍；‘彬’跟‘封’两个人到东头去搜搜；典叔是老州吏了，就同‘彬’的家仆一起朝西边去看看。稍顷不管有没有遇上可疑的物事，听我的号令集中。”
“原来白脸的郭书佐名‘彬’。”尹勤瞧着场上应“诺”的诸人沉吟道。
“如果有所发现，就在原地喊上几声，余人自会尽快赶到，”金顺眼见众人面无异议，挥手道，“那就开干吧！”
“金三伯！那我呢？”尹勤还没被安排，心中一急，脱口问道。
“哦，一时心急，倒把尹贤侄给疏漏了，”金顺眼珠子一转，笑道，“那你就跟阿典他们一起走吧！”
说完便转过身，盯着地上的脚印，拨开一束拦路的芦苇，率先离去。
阿封与郭书佐的家仆，似乎都想在各自的主人面前表现，也忙不迭的一个往东，一个向西，几步就走远了。
尹勤见状也准备离去。董书佐眼尖，忽然开口：“尹贤弟，你手中握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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