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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侠士高风情

    萧潇心中叫苦不迭,他岂料得这老头整这一出。他是个怕麻烦的人,虽一身武艺,却也不喜平白与人比试。正在心中思索着如何借口逃离,但望见边上白明钰那火热的眼光,却是不打算拒绝了。当下便憨笑着飞身上台,抱拳施了一礼,道:“前辈谬赞了,晚辈身手不济,哪是这位姑娘的对手,只盼姑娘手下留情,让在下多撑过几招才是!”

    解绿衣听得此言,十分受用,心中得意不已,昂首道:“自然!”心中虽得意,她却并未小看萧潇,只因见萧潇年纪看着尚比她还小,能得到幽兰派太上长老的夸赞,自是不凡。

    萧潇又道:“刀剑无眼,既是以武会友,还是赤手空拳,点到为止的好!”解绿衣点头。

    白须老头笑着飘下擂台,给两人留下场地。众人皆是惊讶,瞧得萧潇年纪不过十六七,竟是能与那解绿衣相交手?此前解绿衣的惊艳之举尚还留在众人脑中。

    萧潇左掌右拳,两脚作虚步,俨然是基础拳术的起手式。解绿衣也将长剑收了,昂首挺胸,负手而立,直视萧潇正脸。她要先等萧潇出手,好瞧瞧他的武功路数是何家何派。两人交手中,一方若是能知晓对方武学门派,自是能心中有数,提前做好防备,如此一来胜算也会大大增加。

    萧潇倒没有这般想法,他心里想的是自己身为男子,理应做出些礼让之举,便想着让对方先出手。只是见得解绿衣却也并不发动,萧潇心中恍然大悟,知晓了其打算,便也不再等待,闪身上前,左掌托右拳,直直打出。

    这一招看似朴实无华,甚至在场下众人看来有些傻憨,其拳力却是浑厚强劲。所谓“一力降十会”,这一拳不仅强劲,而且出手迅捷,拳风已是直扑解绿衣周身。

    解绿衣见得直拳袭来,瞧其力道,知不可硬挡。于是便双腿后蹬跃出,同时双手运气,借着身体重量按住来拳,将自己身体压在萧潇拳上,借此卸去一半劲力;随即双手握住萧潇拳头,转按为拉,接着使出一记连环腿,双腿先后踢向萧潇小腹。

    萧潇见此,按左臂下挡,抬右臂向上推拳,两只手臂也因此顺势分别向上下划开,将解绿衣压在半空中的身体推开,化解了解绿衣这一“控拳踢腿”的杀招。随即萧潇双掌掌腕相合,前推而出,使出一招“双推掌”,借着深厚内力的加持,去如雷霆,势不可挡。

    解绿衣借着先前被推之势,在空中转了两圈,脚上用了巧劲,踢在萧潇双掌之上。这一下看似其被萧潇推掌击中,实则并没有吃到力,解绿衣借着回弹之力向后跃开。双方暂时收招,皆是惊讶,都感叹对方的运力技巧。

    萧潇笑着点了点头,接着又是双掌挥舞,做出个“仆步亮掌”的姿势,示意对方来攻。

    解绿衣自是觉得受了挑衅,当下弹射而出。萧潇瞧出其步法规律,于是右脚上步穿插而出,攻向解绿衣下盘,双掌一招横打,一招劈砍,出手甚是迅捷。

    解绿衣双臂迎上,挡开萧潇双掌,脚下步子却是突变,踩在了一个萧潇没预料到的位置。原来她先前故意卖出步法破绽,让萧潇自以为掌握自己步法规律,这下却是暗藏变化,顺势使出回踢腿,从头顶踢向萧潇门面。

    萧潇一看那诡异脚步便知上了当,无可奈何,只得赶忙架掌挡住,身子还是趔趄后退。也亏得他反应迅速,否则便已败下阵来。

    解绿衣一击得势,笑声甚是得意,接着便双掌挥劈,主动攻来。场边众人看去,这掌法正是辽东薛家的“千臂手”,以快著称,精者双掌连击,快如残影,似有千只手臂对敌。

    台下众人心中恍然:“原来是辽东薛家的人,怪不得身手敏捷!”

    萧潇连忙格挡,看着竟是有些狼狈。转眼解绿衣又是沉肩挥拳,拳法稳而重,颇具粤北神拳门的“八极拳”气势。

    众人一看又是疑惑:“怪了,难道是粤北李神通手下弟子?”

    岂料解绿衣又是变化招式,转而又以腿法主攻。

    众人又颔首:“是咯!是那沧州龙家的‘无影腿’!”众人只道这解绿衣不仅精通四家剑法,拳脚上功夫也是各家均有,杂学无数。

    萧潇虽见得不多,但在师傅教导下,也是略知天下武学。两人交手下来,只觉解绿衣所学甚杂,却并不深究,施展的各家功夫看去虽花里胡哨,其实本质里却是使的同一般路子;招式架子虽有,各家武学的精妙处却是似是而非。当下也是明白解绿衣故意仿冒着施展各家拳脚,要迷惑自己。

    解绿衣心中也是无奈,只因她阅尽天下武学,却是瞧不出萧潇师承何派,只道是萧潇隐藏太深,心中好胜之心渐起,不信还有自己没见过的功夫,因此便故意照猫画虎,将所知武学一一施展,看看能不能骗萧潇露出真功夫。她哪知萧潇从两位师傅那学来的也都是他们融合了毕生所见所闻的武学,两位师傅又都是无门无派,自是这也不像,那也不像。

    乱花虽欲迷人眼,但若是闭眼莽撞便也不会受惑。萧潇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当下便推掌做刀,并指为剑,左右开弓,掌刀指剑齐出,施展起刀法与剑法来。

    这下解绿衣更是难解,索性便不解了,拳脚并用,也是毫无章法地打了起来。萧潇拳脚虽不算厉害,这刀法与剑法却是一绝,当下凭着变幻莫测的招式与迅捷凌厉的攻击将解绿衣压制住,见势似马上就要取胜了。

    众人这会儿又皆是瞧不明白两人招式,但无疑,招招却是又精妙无比,时机、变化都把握得恰到好处,令得众人望洋兴叹、自愧不如。

    那白须老头瞧得萧潇武功,虽未使刀剑,但已然与白、李二人七分相像,心中也是有数。

    再瞧场上,只见萧潇双掌绕过解绿衣攻来双臂,捏住解绿衣手腕。入手只觉柔若无骨,皮肤好似羊脂般凝滑,萧潇不由得心神一震荡漾。

    解绿衣趁机甩开萧潇双手,似也有些慌乱,随即一掌推出。因心中慌乱,力度便也没有了把控。萧潇不及反应,硬生生受了这一掌,所幸他皮糙肉厚,内力又是强劲,没有受什么内伤。只是这一掌力道不弱,萧潇只觉胸口皮肤火辣辣地疼,提拉胸口衣襟一看,已然是一个红色掌印。

    萧潇不知对方为何突然出手加重,只道是适才捏疼她,赶忙道:“解姑娘,在下输了,姑娘武艺果然是超凡,在下佩服!”

    解绿衣脸上有些羞红,只是在面纱遮盖下才没有被萧潇看出。她有些恼怒道:“是你故意让我,我们还未分出胜负!”萧潇自知她说的是适才自己失神,只是也不好意思将原因说出,只好挠头不语。

    白须老头这会儿又上台来,笑着道:“两位武艺皆是超群,后生可畏啊!我武林中有如此后继者,真是一大喜事!”接着又道:“诸位,多谢赏光前来我幽兰派!今日这比武大会胜者便是这解绿衣小姑娘,可有异议?”

    场下一众年轻弟子自知自己不是对手,自也不敢反驳。只是这第一名头一回给外人夺去,令得四派弟子有些不好受。

    夕阳西下,天边泛起一抹红晕,倒似姑娘脸上俏红的娇羞。

    这比武大会也算是圆满结束,各家门派纷纷归去。那解绿衣也是不愿久留,施展轻功,径自离去了。萧潇本有意与之相交,正欲上前追赶,却被白须老头拦下,余光中似瞥见一行人尾随解绿衣而去。

    老头伸手拉住萧潇,道:“小兄弟,暂且留步!老朽还有些旧事与你相询。”

    “旧事?”萧潇心道二人此前从未相见,何来旧事?当下疑惑,只猜测与自家两位师傅相关。只是一来眼前人德高望重,算是武学前辈,二来自身尚做客于此,岂能拂了对方心意,因此萧潇回头大喊,叫白明钰先回客房等候,自己则是半推半就跟着白须老头上了渠山峰顶。

    渠山峰顶上开辟出一块空地,空地内侧依山凿出一个小洞,洞中放置有一张矮小石桌和两只蒲垫,还雕刻出半腿高的石床,显是这白须老头平日里修身养性之地。

    此地景色倒是的确宜人,值此晚霞绚烂之际,白须老头西向而骋望,脸上倒映着夕阳余光,仿佛返老还童,容光焕发;头顶两只白鹤盘旋鸣叫而不离去,想来应是老头圈养,鸣叫声掺杂于袅袅微风之中,令人心情愉悦;最为惊奇的是不知何处传来潺潺水声,直叫萧潇摸不着头脑。萧潇此前替刘羯还愿时也只在下方莲池平台,听张静全所言,这峰顶那是禁地,门中众人皆不可造次,原来便是被这老头占了去!

    “老头子我这块地方还算可人吧?我无事时便待在这上方静心,倒是别有一番趣味!”白须老头笑着抚须。

    萧潇点头赞叹。

    白须老头引萧潇坐下,笑问道:“说来我们俩还不曾知晓对方姓名呢!”萧潇忙道:“晚辈萧潇,那日不及报上姓名,前辈还请莫怪!”

    “哈哈哈!我法号‘丹阳子’,至于真实姓名,早已忘却了!”

    萧潇听闻大惊,连忙起身鞠躬。原来这丹阳子与白、李二人乃是忘年之交,于少年李言风更是有过知遇之恩,他偶有听两位师傅讲起,只是那多年不曾听闻故人消息,李言风二人皆以为丹阳子已经驾鹤西去,殊不知丹阳子尚在人世。无怪那日丹阳子见到萧潇身负刀剑,心中疑惑。

    “李言风与白秋容二人可是你师傅?”

    萧潇抱拳道:“正是!两位师傅可是时常惦记您呢!”丹阳子大笑:“好呀!这两家伙可是收了个好弟子,真叫人羡慕!”转而又道:“你师傅近来可好?”

    萧潇当下将所知皆诉于丹阳子。丹阳子心生感慨,只叹世事无常,年华不再,收拾好情绪又道:“既然你受师命游历四方,老头子我自不能再多留你,便饮了这一杯茶如何?”说罢,丹阳子便运气于掌,左手托起一个茶杯,右手持茶壶斟茶。

    只见那茶杯受力托于掌心却并不接触手掌,在丹阳子浑厚内劲下悠悠旋转,杯中茶香也被慢慢激化。萧潇瞧得出神,这以气入物的功夫自是没什么难,但这以气御物的精妙却是极难,何况是控制茶杯这样一个小巧物件。

    丹阳子笑道:“这茶是乃是丹丘之茶,朝饮露水,夕入夜霜,汇集天地灵气,方成茶叶一毫;水则是剡溪之水,古云‘山有天台,水有剡溪’‘天台四万八千丈,剡溪灵华蕴秀异’,此水灵秀纯净,清幽暗香。也唯有此水,才得以配丹丘茶之钟灵毓秀。”

    萧潇知丹阳子有意教诲,并不打断,侧耳聆听,不敢有所扰。

    “两者皆是净神涤身佳物,需得运气温茶激化,方可至幽至香。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引得剡溪活水来冲泡此茶!”丹阳子手上内力不减,茶水幽香愈浓,接着道:“皎然有诗‘一饮涤昏寐,情来朗爽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说的便是饮茶三弄。这‘品茗’位列古人十雅也不是没有道理。所谓‘此物清高世莫知,世人饮酒多自欺’,可惜世人皆陶醉于酒中梦幻,不愿清醒人间现实。”

    萧潇闻言,心有所悟,道:“茶者清心净神,涤身明目;酒者忽忽如狂,起人胆量,故有‘借酒壮胆’一说。茶洗的是神,酒浇的是身;茶者在内,净的是原则,要人清醒异常,不可有半点模糊;酒者在外,激的是处事,要人勇往直前,不必过分彷徨。二者当是相辅相成,既有独好茶之贤士,又不乏偏爱酒之侠客,应是无比较之说辞。何况,饮酒也是‘十雅’之一呢!”

    丹阳子闻言大笑,忙称是,接着道:“你见识不浅,这倒是我错了!这习武便如饮茶吃酒,练的是外家,修的却是内在。所谓‘一饮涤昏寐’,习武之人修行路上,最先便要洗去邪念,守正净心;‘再饮清我神’,其次便要放下杂念,洗净铅华;‘三饮便得道’,唯有如此坚守,方可修得大道,超凡脱俗。待心神净得差不多了,身体自然轻灵,这运气运力便也水到渠成。”言毕,茶也温好。

    丹阳子双手托杯,满脸笑意递给萧潇。丹阳子显是在传授萧潇炼气运力至理,要其净神轻身。

    萧潇接过茶杯,如此轻巧者却似有千斤重,装的是天地间的道法。望着杯中稳稳旋转的几毫茶叶,萧潇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接着便将茶一饮而尽。

    丹阳子见此瞪大双眼,宛若铜铃,笑骂道:“这饮茶可不似饮酒,急不得!好好的茶可叫你浪费了!”

    萧潇嘿嘿轻笑:“晚辈谨遵教诲!”言迄,运气托住茶杯放于石桌上,竟是没有丝毫触动,宛如茶杯静静飘落。萧潇起身抱拳,深鞠一躬。他心中更明武学至理,当下运转内力之术也是更上层楼。

    丹阳子挥手道:“时候不早了,别让那女娃娃等久了!”萧潇脸上一红,知对方所言是白明钰,当下便告辞下山。

    萧潇心中还惦记着送白明钰回谷,当下也是加快脚步,待去女子所住的右客房询问一番,却是不得白明钰踪迹,又是派中四处搜寻一番,依旧无所收获。萧潇心中焦急,白明钰自不可能独自下山去,先前自己还嘱咐其等候,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正四处询问间,那傲梅派弟子苏云正要随门派下山,却是瞧见了萧潇焦急模样。她虽心高气傲,但并非不明事理,她既败于解绿衣手,萧潇又与解绿衣打得有来有回,自是明白萧潇武艺强过自己。她对武艺高强之人向来敬佩。

    因此苏云心神一动,便上前说道:“你是在寻与你同行的妹子吧?”她见萧潇上台前与白明钰同处,何况白明钰灵动可爱,自是一眼记住。

    萧潇忙称是,随后苏云便道:“我先前瞧见那姑娘被澹竹派寒紫竹带下山了。我瞧其模样,像是被人点了穴道。另外,那寒紫竹好色淫荡,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还是快些追去吧!”说罢还给萧潇指了澹竹派下山方向。

    萧潇从其比武中也瞧出寒紫竹品行不佳,当下急忙迈开步子,快步追去,只盼不要出什么事端才好!